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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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素翻红各自伤,青楼烟雨忍相忘。
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
沧海客归珠有泪,章台人去骨遗香。
可能无意传双蝶,尽付芳心与蜜房。
推开紧闭的门扉,举步轻轻的迈进。
地上铺着柔软华贵的地毯,墙角黄杨木的梳妆桌上,一面铜镜冷冷的泛着光,反射出七彩的光华,昔日雪白的纱帐如今早已泛黄,静静的垂在床沿,床头悬着的宫灯依稀可以看出过往绣帐鸳衾的风光。屋中的一切一切,俱都没有改变,只是,即使布置仍如同往日的精致舒适,没有了主人,便冷清的叫人难耐。
身后传来轻掩上门的声音,褪去了轻佻的表面,娇软的声音中流露出深深的倦意:“你可还记得此间?”
我转过身,强抑住心中的激动:“未曾稍忘。”
她眼中目光闪烁,不知是激动还是其它,缓缓走至床旁,涂着鲜艳蔻丹的玉手燃起了床畔高脚凳上香炉中的香,霎时,青楼中独有的甜香便蔓过我的鼻间:“自她走后,依着你们的意愿,这间房,我便一直保留了下来,算来,已有不短的岁月了。”
“十年了。从她赎身至今,已是十年有余了。”昔日佳人,如今已成一钵黄土,空余下无尽思恋。
她坐在椅上,轻叹着:“当年你们出事后,你销声匿迹,不知祸福,小烟更是……”顿了顿,竟是无法继续下去,半晌才接口道:“我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不会有见到你的机会了。”
我心中一痛,紧咬下唇:“当年我应承过您,要好好的对待如烟,可是却反害她香消玉陨。所有的一切,俱是我的过错。我不敢请求您的原谅,只是十年来,一直都望着能亲自前来请罪。”
她望着我,眼中有着悲凉,悠悠的叹息着:“这又怎能怪你?是那孩子没有福分啊。一切的一切,冥冥中当是早已注定,你何须如此怪责自己?小烟那孩子,爱你更甚于自己,若是地下有知,见你这模样,也不会开心啊。”

就算明知她不愿见我这等模样,可是,我又怎生能够忘记一切,开心起来?我勉强扯出微笑:“妈妈教训的是,我必当牢牢记住。”
身子突然微微一晃,传来一阵眩晕之感,我扶住桌子,缓缓坐下,对面传来她似乎带着担忧的声音:“你怎么了?”
我对她露出安慰的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旧疾了,不必担心的。”虽然坐下,晕眩之意却一直无法挥去,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似乎与往日又有所不同。
她看着我,眼中的悲凉越来越深:“我虽只是早已抛却了礼义廉耻的老鸨子而已,小烟却是我从小一点点辛苦培育长大的,若不是可靠之人,即使她铁了心要赎身,我也不许的。当日我见到你,便知你必是个温柔的好人。虽然小烟命薄,但跟着你的日子,想必她十分快乐。”
用如此短暂的欢乐,换如此凄凉的结局,如果她早知如此,还会愿意跟我吗?我笑的悲凉:“是么?您当真一点都不怨我?”
她缓缓摇头,眼中有着歉意:“我一点都不怨你,也望你,莫要怨我。”
果然啊果然,我勉力撑着自己愈形昏聩的神智,轻笑着:“无论如何,我也一点都不怨您。”
该怨的是我,明知这世上,再无一处安全之所,却仍是没有顾虑太多。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完矣。
想必,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我,把她连累的啊。我怎能怨她呢?
鼻端的甜香越来越浓,在她焦虑的眼神中,我终于无法支撑,栽倒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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