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水之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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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风不顾全身的疲惫,决定南下宁远,侦察戎军动向,他的御风术虽然消耗灵力甚巨,不能持久,但是飞行速度极快。
萍儿自魔界跟随他以来,就一直相伴左右,现在骤然分离,难免有不舍之意。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令燕儿也心中凄然,她搂著萍儿的香肩,温柔地安慰著这个痴丫头。
柳随风则抚著萍儿的秀发,“傻瓜,我最多只要一天就回来了!”
“说好了,一天!”萍儿仰起了含泪的俏脸,那温婉的话语令人神醉。
柳随风苦笑以对,“好,一天我准回来!”说著,他揽著燕儿的纤腰,柔声嘱咐,“好好帮我看著萍儿,不要让她胡闹!”
燕儿含笑道:“放心吧!”
“好了,我要走了!”柳随风再次吻了她们的脸蛋,出营而去,在二女含情脉脉的目光中,他升腾而去。
※※※
身下是广袤无垠的草原,大地在飞速地後退,远处的湖泊就像碧蓝的眼睛,河流则是飞舞的玉带,蜿蜒盘旋。柳随风心怀大畅。轻柔的风,带著馥郁的芳香,轻轻撩动著他的心扉。飘过的云朵也和他轻轻地招手而过,“这就是超越人类的力量吗?如果是,那麽它的极限在哪里?而我──究竟能走多远?”
身边的风元素开始逐渐减少,这是灵力消耗将尽的先兆。他必须降落了。这短暂的飞行,已经使他离开了潜山五十多里。
他降落在北羯的故道上,大风吹过,道路上黄土飞扬。他只能用衣袖遮挡著眼睛,艰难地跋涉著。自然的威胁,对作为个体的人来说依然难以摆脱。然而他的心一片空灵,心灵的触角开始无限延伸。
风,是他最容易沟通的夥伴,甚至无需集中精神,也能听到它们的心曲:风儿在呜咽,风儿在肆虐,风的凄凉,风的孤独,风的柔婉。消耗的灵力在迅速地回复,他又飞了起来……
※※※
此刻,在天空中飞翔的生灵,并非只有他一个,他也曾冲入了大雁的行列,转眼间又把这些可爱的鸟儿抛在身後,至於那多事的云雀,也拍打著翅膀,好奇地跟在他身畔。然而,这并非全部……
两个长得极可爱的小姑娘,远远地出现在他身後。她们都只有一米来高,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挺像亲生姐妹。
一个小女孩穿著淡蓝色的短裙,脸蛋清秀,很有灵气,虽然稚气未脱,但绝对的美人坯子,而且眼神中带著难以降服的倔强。
另一个小姑娘身著洁白的长裙,头上束著一个鲜花装饰的金环,黛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肩头,长著一张无可挑剔的瓜子脸,衬著白嫩柔滑如玉的雪肤,美丽非凡。
“你说,我们还要跟多久?”白裙的小姑娘抱怨道。
“不用多久了!终於等到他一个人出来……”蓝裙小姑娘美眸中闪烁著异样的光芒。
她的同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你到底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要这样不惜生命害他?”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蓝裙小姑娘脸色一沈道。她人长得挺可爱,脾气却不小,紧绷的小脸上满是寒霜。
白裙小姑娘苦笑了,“我要怎样劝你,你才肯听我的?这样值得吗?别傻了……”
冷面小女孩怒道:“我说过,我的事不要你管!”
白裙小姑娘也大声道:“可是我不能看著你害人害己!”
“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不要你管……”冷面小女孩老羞成怒。
白裙小姑娘柔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悲吗?我们活在世间本就微不足道,而且我们也根本不属於这个世界,又何必奢求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呢?”
“是又怎麽样?我的事你管不著!”这个偏执的小女孩大喝道,泪水已经流过了她白皙俏丽的脸颊。她虽然已经是十六岁的窈窕少女了,却只有六岁的模样,依然稚气未脱,加上她娇生惯养……
“可是,他根本就存过那样的想法……”白裙小姑娘苦笑道。
“不许你说!”蓝裙小女孩打断她的话,“你不也一样……”
“我……”白裙小姑娘窘得说不出话来,再抬头看时,她的同伴已经不见了。“我绝不能让你伤害他!”她告诉自己。
※※※
柳随风南行渐远,灵力虽然时常有耗竭的情况,需要他及时降落,但是每次恢复所需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与风元素沟通的过程几乎没有阻碍,这是他风神的特质决定的。
对於此行的使命,他还是有几分担忧,不管怎样,戎人的撤退路线终究还会存在意外,广阔的草原可以任戎人的骑兵纵横驰骋,虽然潜山为通往双流的最佳路线。就算出现意外,如果他能及时把握戎军的动向,也不至於让北羯军扑空。
自潜山出发,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离宁远的距离也不到两百里了。眼见夕阳西下,饥饿的感觉不断地提醒他不过,这难不倒他。
柳随风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子,最後选择在一个小湖边落了下来。他喜欢水,喜欢水的灵气,喜欢水的温柔和含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风和水是有某些相通之处的。它们的不同之处在於,水代表著人性中的细腻和善解人意,而风代表著理性和思维。
湖水清澈碧绿,倒映著湖边萧条的树木,水中倒影透出了墨绿的颜色,更添凄冷之意。可是,同样是夕阳西下,同样碧波荡漾、同样是落叶萧萧,同样是秋色连波,因为有了燕儿,萧瑟的秋风有了暖意,枯黄的树叶也有了生机。爱情,总是令一个人变得坚强,同样也很容易让人变得脆弱、敏感……
或许少有人涉足此地,树林中的动物并不怕人,柳随风的风箭凌厉无比,轻易刺中了两只可怜的灰野兔。暗黑魔法中的幽冥之火点燃了松软的枯叶,不久,那诱人的香味就在湖边飘荡。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湖面上忽然开始起了薄雾,并且缓缓向岸边扩散,缥缈的轻烟,幻化为千姿百态的形体,瑰丽非凡……
“莫非我遇到了仙女?在那美丽的传说中,若有仙女到湖边沐浴,她一定会用大雾遮住了湖面,以防大胆**者的视线,只有那幸运儿,才能看清雾後的旖旎景象,莫非……”柳随风愉快地想。
雾气慢慢地拥抱著他,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恍惚,如血的夕阳也失去了它悲伤的颜色,透出掠过阵阵阴风。纵然柳随风向来从容,此刻也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寒。忽然,周围静了下来,风儿停止了呼吸,鸟儿也不再欢唱,他依稀听到风中传来女孩的一声惊呼。
诡异的气氛透露出凶险的气味。浓浓的迷雾化作了巨大的妖魔,仿佛要张开大口,将他吞噬。柳随风的第一反应是集聚灵力,召唤空气中游离的风元素,为自己构造防御的壁垒……
可是,他失败了,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风元素的气息……几个月前,在他身上也出现过同样的状况……
他背脊一阵冰凉……
“难道这又是敌人的陷阱?”
雾气在眼前飞速流动,舞起阵阵凉风,卷起团团水气。
“为何水元素如此活跃?难道对手是水系魔法师?”
浓雾中渐渐闪烁著晶莹的光芒,圣洁,柔和,带著圆润的光泽。空气中传来水声,眼前也变得明晰,身边的雾气很快飞散而去,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可是,它不再是黄叶遍地,碧波荡漾。
不知何时,雪花开始带著清香,在天空中翩翩起舞,也不知落入了何方,抬头看,是悬崖万丈,流瀑飞泉,几百米奔腾直下,落入下面突出的大石上,溅起阵阵水烟,发出轰隆巨响,气势雄伟,如梦如幻。俯首则是深不见底的碧潭,清澈的潭水如碧玉般可爱。骇然看去,潭中竟然有一窈窕少女在悠然沐浴,那宛如幽灵般的轻盈,就像洁白的初雪在湖面上随风飘摇……
“好美!”柳随风忍不住出声赞叹。那美丽的幽灵一回首,他看到那豔丽无比的俏脸变得苍白,当她与**者时四目相对时,她幽蓝的眸子化作一泓温泉,恍惚间,眼前的景物立刻消失了……
当视野重新变得清晰,眼前变得开阔,碧蓝的海水似乎沈睡在梦境中,静谧,安详,轻轻抚著沙滩,和煦的阳光静静地洒向海边,他甚至闻到了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慵懒之意涌上心头。他还看到了沙滩上追逐嬉戏的少男少女,在海水中徜徉的夫妇情侣,他们成双成对,快乐无忧,欢笑声洒遍了这碧海蓝天。
“为什麽我眼前的景物总是如此美妙?难道这又是虚幻?如果我再踏前一步,是不是一切又将改变?”他缓缓走向前去,随时等著一切从眼前消失。
当他以为一切是假象的时候,一切给了他更为真实的感觉。海水轻轻拍打著海岸,激起朵朵雪白的浪花。轻软的细沙,带著太阳的温暖,清新的海风,写著水气的清凉。可海滩上奔跑的人们对他都视而不见,仿佛他们属於不交叉的两个世界……
“如果一切都是幻象,那麽它终有结束的一刻,我将静静地等待……”他躺在沙滩上,沐浴著柔和的阳光,听著海潮声声,享受著海风习习,抛开了所有的负累,他心中自由欢畅,渐渐睡著了……
当他醒来的一刻,到处是一片水晶般的幽蓝。仿佛置身於水下世界,又仿佛是圣女的宫殿?仰头是浩瀚的穹庐,点缀著无数颗璀璨的星星。身边有穿著各色纱衣的人鱼在空中游动。她们都有雪白的的胸脯和臂膊,深蓝的眼睛,柔软妖饶的身体。她们有些坐在石头上,梳理著金色或绿色的长发,有的弹起了她们的竖琴,还有她们迷人**的歌唱……
“这又是幻境……”
水中有巨大的礁石,有美丽的珊瑚,还散落著巨大的紫水晶丛,它们的位置极有规律,在黯淡的光线下,折射出幽幽的光芒,瑰丽妖豔。
这里有许多的生灵,除了美丽的人鱼,还有硕大的海龟在爬行,更有各种美丽花纹的鱼,在自在!翔,至於那些貌不惊人的普通品种,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是一个幽静而充满生机的世界。
“可能只是一个美丽的梦……”
他向前走去,寻找著梦的终点……
一路的景致美不胜收,不时人鱼从他身边游过,把她美丽的身躯展现在他面前,可是,她们并没有一丝惊慌……没有任何生灵能看到他,似乎他就根本不存在……
前面光线越来越强,就像一个强大的光源,照耀著这个水中世界。光芒越来越强,终於到了眼前一片它的尽头,刺眼的光芒让柳随风顿时失去了视觉能力,眼前一片白光,他什麽也看不见……
“这是什麽地方?”纵然是在梦中,他也忍不住心中的惊恐,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四周一片静寂,连人鱼那动听的歌声,此刻也了无余音。
他摇头苦笑:“这麽奇怪的梦,究竟什麽时候我才能醒来?”
白光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柔美动听,宛如天籁绝音。
柳随风笑了,头脑也一下子灵活起来,“原来有美女在此,为何不出来一见呢?莫非怕我吃了你不成?”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重重地撩动著他的心弦。那叹息中所包含的忧伤,感染得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哀和惆怅。然而这只是一瞬,他很快就回复了冷静的状态,“你是谁?”
一张薄薄的水幕缓缓地在他眼前铺展开来,原本明净的空气中凝结出晶莹透亮的水光,空间被扭曲折射成了一幅如梦幻般不真实的图像,白光渐渐溶入水幕中消失不见。一个蓝衣女子缓缓地从水幕後浮现出来。难以形容她的仙姿美态。
她淡蓝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飞舞,与衣裙相互拂动,她的表情从容自然,显出宛然沈眠般近乎绝对的“静”来。淡淡的光辉中,映衬著她冰雪般晶莹的肤色,她轻阖著的双眼,如梦如幻,精致细腻的五官,如同雕刻而成,展现著最优美而秀挺的线条。
柳随风经过一阵不能呼吸的郁闷过後,不自觉地将面前这蓝衣女子和自己的妻子比较起来……只有雪儿绝不输於她的美貌,而且与她有几分神似,在无可出落的美丽中,给人留下高清贵洁的印象,就像那冰山上的雪莲。可是,面前的女子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受,在她两泓如深潭般清澈深邃的眸子里,散发著清冷的光辉,似乎能清晰地反映出他心灵中的一切……
她深深地凝望著眼前这个潇洒飘逸的男子,嘴角飘出一丝淡逸的微笑,樱唇轻启:
“以浪荡闻名於天界的风神伊利斯啊
纵然沦落红尘你的面容依旧优雅亲切
你啊孤独的灵魂为何在此游荡?
莫非你也喜欢上我的梦幻世界……”
听著这美丽女子的吟哦,柳随风一笑,模仿著她的语气……
“我喜欢这海水抚爱著的宁静海岸
还有那飞瀑流泉
更有那快乐的雪花儿在风中喜笑开颜
可是这些哪及得上你眼眸中闪耀著的迷人光焰?”
灿烂光华中的美丽女子哪里想到这男人会这般回答,她散发著圣洁光泽的脸上泛起古怪的表情,在稍稍的惊愕之後,她嫣然道:
“我的朋友伊利斯啊
你这是对我的真心赞美
还是表述了你心中的暧昧
莫非对老朋友您也想试图挑逗
您可知道这样会让我产生误会?”
柳随风大笑,眼前的神秘女子果然另有一番风味,他微笑道:
“美丽高洁的女神啊
是否我们分别多年?
为何你认识我而我却记不住你的芳颜?
莫非我们真的有过前世的宿缘?”
美丽女子的娇颜上,展现出动人的微笑:
“放荡成性的风神啊
父神赐予你完美的容止和睿智的思维
莫非就是为了让你调戏女子?
……
我现在才明白
为何那可怜的妖精
不惜将她的生命献於我的祭坛
誓要将你带到这收集英魂的宫殿!”
柳随风愕然……
“收集英魂的宫殿?
女神的脸上掠过得意的微笑,她一挥手,蓝色的水幕泛起阵阵涟漪,随著一圈圈的水纹慢慢扩散开来,水幕化为一面明镜,一丛丛紫水晶出现在镜中里面,正是他方才沿路见过的,可是,水晶中现在多了一具具人的躯体,活灵活现,其中他们大多是美丽端庄的女子……

“你看……
她们多是落水的生灵
和世间纯情的女子
还有她们忠诚的情侣
在我创造的世界里
她们将获得永恒的幸福……”
柳随风再度惊愕:
“水晶中的幸福?”
女神皎若明月的美眸中显出无限的慈悲:
“躯体在水晶中不朽
灵魂在幻境中自由飞翔
这就是我统治的天堂……”
柳随风心中一凉:
“莫非我已死亡?”
女神忍不住笑了,如千万朵鲜花同时开放。
“死亡?
从来也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
我们灵魂的烙印就是自然的本源
纵然受遍世间的所有苦难
也可与天地永远相伴……”
他眼神中一片茫然……
“我们……
圣洁高贵的女神
你美丽的倩影
是这样的熟悉
令人难以忘记
可是为何我无法将你记起”
女神深深地叹息:
“莫非那红尘万丈
依然封存了你的记忆
连你最忠诚的朋友──水神艾丽维娜
也无法想起……”
柳随风恍然……
“原来你就是水的神祗
可我们的命运
为何会有如此的差异?”
伴随著一声沈重的叹息,那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的朋友啊
你遭逢的苦难
只因为你轻狂惹下的祸患
只因为你曾经许下的誓言……
艾丽维娜同情你的遭遇
可我不能泄漏半句
因为父神的旨意不可违逆
……
你多情的臂膀
曾经拥过多少女子
包括天界的神女
你无情的背叛
曾经令多少人心碎神伤?
如今英灵殿中又添痴心人
她以生命为代价将你带到这里
然後来此归葬……
为了风神痴情而死
想必也是一种荣光……”
他愕然:
“为我而死?”
女神素手一挥,水镜中景象再变……
“她在痛苦中呻吟
生命的火焰几乎燃尽
你看……
我的使者
已乘著驾著金色战车出发
禀领著我的旨意
死者的魂灵将带到这里……”
他黯然失色……
“她是谁?”
“我保护下的水之妖精……”
“水灵,怎会是她?”
“这个小女孩,居然能为风神伊利斯所记起……”
他不理会女神的讥讽,恳切地道:
“艾丽维娜
你能否救得她性命?”
女神微微一笑:
“我的朋友伊利斯啊
你的要求总是无法让我拒绝
水之妖精本是水元素的集合体
她们的生命也尽在我的掌握中
我可以因你而破例……”
前世的自己,只会带来心灵的负累,他轻轻地叹息,然後表达内心的感激:
“谢谢你艾丽维娜
我将选择离开这里
如今我并非风神伊利斯
而是尘世一凡人
我有了自己的妻子朋友和责任……”
女神的眼神变得温柔,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子……
“我的朋友
我能感应出你的悲哀
千年的轮回你已改变太多
我将在天界等著你的归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与她有何关系,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柔婉之情,於是柔声道:
“我走了……艾丽……”
他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虽不知道何处是归程,心却指引著他离开……
“等等……”女神淡淡地道。
他回过身来,只见她平静的美眸中,此刻闪现著悲哀与怜悯……
“我永恒的友人啊
怎忍心你在人界沈沦
我头上的发簪
是父神赐予我的神物
象征著水神之心
现在暂借给你
助你渡过眼前的难关……
可是千万不要把它送给别的女子
否则,嫉妒的艾丽维娜啊
要将水神的诅咒
降临在她的身上……”
这微含著妒意的话语,让他忍不住一笑。他伸出散发著温玉般的手,接过了漂亮的发簪,同时与她不可侵犯的柔荑轻轻一握,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立刻化作星光点点,消失在虚空之中。忽然他的脚下变作了万丈深渊,只觉得身後香气袭来,有女子的素手轻轻一推,他顿时落入了无尽的时空漩涡……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睁开了眼睛……
夕阳如血,依然高悬於天际。篝火依旧熊熊,发出哔剥的声响。火上烤著的野兔,也尚未熟透。看来,时间只是一瞬……
“原来是南柯一梦!”他哑然失笑。
“大概是我消耗灵力过巨,又或者是我对自己的命运感到隐忧和迷茫,所以才做这样的梦……”
“不过,梦中的水神真的好美,风姿绰约,有成熟女人的魅力,又有清纯女孩的娇俏,不像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她滑腻矜持的小手,给了我如此真实的感觉……”
“艾丽维娜……好美的名字,好美的人……为何在我的梦境中凭空有她的存在?……可是,她真的存在吗?……其实,世间既然有我风神,为何不会有水神呢?虽然,真实的她并非如我所想……”
“总之,是个好荒唐的梦!”他摇头失笑,长身而起……
“叮!”伴随著一声清脆的声响,从他身上落下一物,俯身一看,原来是一支漂亮的发簪,在太阳底下发出幽幽的蓝光……
他一下子惊呆了。
“……”
“原来梦非梦……”
他拾起发簪,这水神的神物,仿佛是用水晶制成,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华,但它远比水晶纯净,拥有著梦幻般的色彩,而且通体似有无限的能量在流转,握著它给人无比舒爽的感觉。
“可是它到底有何用途呢?我只能把它藏於身畔。”柳随风苦笑,“这个调皮的水神啊,送给我这毫无用途的礼物,莫非是为了让我把她记在心间?”然後他嘲笑自己,“什麽时候我变得自作多情?”
火上的野味已经肉香四溢,勾起了他最原始的感觉。收起那珍贵的礼物,取下熟透了的兔肉。他咬了一口,很是香甜。可是,他忽然噎住了……
“水灵呢……”
“她是不是在左近?艾丽维娜说,她生命的火焰已经燃尽……”
想到这里,柳随风忧心如焚。
“不知她是否脱离了险境?我还要问她,为何要做这种傻事?我还要确认艾丽维娜的存在……”
舍下了诱人的食物,他再度御风而起,贴著地面低空飞行,身下是无际的草原,还有那湖泊、森林,可哪里有那个倔强的小妖精?他搜遍了湖泊附近数十里的地面,眼见夜幕将至,也不见她的踪影。
他不能再耽搁在此地,戎军的动向需要他查明,痴情的妻子在等候著他的归来,将士们正翘首盼望著他的音讯。
他高高地飞起,朝著南下的方向……
当他终於看到人踪的时候,明月已当空。在月光的映照下,透过高高的云层,他看到敌人的骑队如一条长蛇在草原蜿蜒盘旋。
他放下心来──敌人还没有偏离轨道。
他降下了高度,离地面不过百米,这样才能将敌人看个仔细。如果说此刻的戎军队伍像一条蛇,那也是臃肿庞大的蠢蛇。他们一年来掠夺得来的财货都堆满了马车,而下层的士卒们还牵著抢来的牛羊群。这是他们在战争中唯一的所得。任长官如何呵斥,他们也不愿舍弃用生命换来的些微财货。
这根本就像是逃难的民众,难怪他们行军速度如此之慢,差点让柳随风以为敌人选择了其它的行军路线,如今看来,平坦而便利的北羯故道还是他们的第一选择,而贪婪让他们忘了眼前的危险。
柳随风欣然而返,离开潜山不过两个时辰,他已经行进了五百多里,现在该是返回的时候了,来日再来“探望”他们。
月亮的清辉静静地洒在辽阔的草原上,星星就像镶嵌在天幕上的宝石,闪耀著璀璨的光芒,风中偶尔传来鸟儿的歌唱,或有孤独的野狼对月哀嚎,这让他想起了一些悠远的传说。
他心中忽然有一丝隐忧……
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由自己带入人界,却未能好好照顾於她,也从未能顾及过她的感受,她的离家出走,也未引起自己的重视,以为她魔法高强,又有风吟相伴,就算出外散心,也无有多大危险。如今,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再度来到那个清幽的湖泊,在这里,他被带入那虚幻而真实的世界,皎洁的月光下,平静的小湖上,浮著一块晶莹的玉璧。
安详,清冷,孤寂……柳随风知道,这样的美景,自己永远也无法独自享受,美则美矣,他却忍受不了那份孤独……
他没有再作停留,凌空而起,展翼高飞,搜索著她的踪迹。
风中忽然传来一丝血腥的味道,还有狼群凄厉的嗥叫。
“下面发生了什麽呢?”透过厚厚的云层,他什麽都看不见。
他降落下来,回到了地面。血腥的气味更烈,在狼的嘶鸣声中还夹杂著小女孩的哭泣。他浑身一震,连忙飞奔而去。
背靠著断壁残垣,她抱著自己的同伴,面对著发出幽幽绿光的狼群,带著哭泣大声喝道:“走开,你们都走开!再不走开,我会杀了你们的……”
她的威胁对这群贪婪而冷酷的畜生毫无用处,它们的眼睛里透出冷冷的寒光,仿佛在说,“你就是我口中的食物。”可是,他们不敢动,地上的血迹依然未干,方才同伴的尸体已经进了它们的肚腹。
她显得那样无助,浑身在瑟瑟发抖,如果它们一拥而上,任自己魔法如何厉害,也不能尽数将它们击杀,到头来还是会沦为它们的食物。可是,狼群也不敢动,她莫名的力量令它们忌惮。
现在处於一个极不稳定的平衡状态,随时可能打破。但是,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平衡的确被打破了。
对著这群凶残的家夥,他比它们更凶残。一个个炸雷从天而降,落在狼群中,处在中心的恶狼被炸得粉身碎骨,其它的发出“呜呜”的哀鸣,四散而逃,不一会儿,难闻的烤肉味道在空气中荡漾……
“你怎麽会在这里?”柳随风爱怜地凝视著她。
风吟仰起小脸看著他,眼中有了薄薄的水雾,她没有回答。
“伤著没有?让我扶你起来……”他伸出了自己的臂膀。
露珠般晶莹的泪水从风吟的脸颊滑落,她低下头,偷偷擦了擦眼角,依旧没有回答。
柳随风心中暗叹,他环抱著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这小姑娘抱了起来,就像抱著自己孩子的感觉,可是,风吟那发育中的胸部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的那种青涩和充盈的弹力,他可以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一下下地从胸前传来,在这寂静的暗夜里,更是分外地诱人。
他抚著风吟披撒在胸前的如云秀发,有些动情地道:“我的小精灵,你一向乖巧,怎麽可以和水灵一块儿胡闹?”
“不是的,我……”风吟委屈地道。
他温柔地拍拍她的头,道:“傻丫头,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他将风吟放了下来,轻叹道:“让我看看水灵……”
这个倔强刁蛮的小姑娘,只有在睡著的时候,才表现出她的灵秀,那飞扬的秀眉,此刻锁著浓浓的哀愁……
“我现在才明白,为何那可怜的妖精,不惜将她的生命献於我的祭坛,誓要将你带到这收集英魂的宫殿……”女神缥缈的话语,似在耳边回荡,他摇头苦笑,“我什麽时候将她惹恼?”
“风吟,她昏迷了多久?”他柔声问道。
“快半个时辰了,”风吟有些惶恐地道,“对不起啊,我未能阻止她……你没什麽事吧?在你身上发生什麽怪事没有?”
看著她眼神中的关切,柳随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然後不理她的惊异表情,他从身上取出女神赠与的发簪,轻轻放入水灵的怀里,或许这带著水神之灵的神物,能将她的灵魂唤回。
只听一声哀婉的呻吟,她睁开了秀眸,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她羞恼交加,还未看清这人是谁,她的冰箭魔法已经施出。
“不要这麽顽皮!”他轻声责备道。
水灵仰起小脸,惊讶地看著那熟悉的面容,喃喃道:“啊,是你,天哪,我成功了!我们终於一起上了水的天堂……”她伸出小手,准备抚著他的脸庞。
他哭笑不得,“你醒醒好不好!我们都还没死呢!”
水灵闻言,看看他,又看到了风吟,顿时象被踩著尾巴的小猫一样,惊呼一声,跳出他的怀抱,扇动著双翼,停在半空中,这位水之妖精中的第一美女,此刻清秀的小脸害臊得像红布一样。
“你,你……”她指著柳随风,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想多说什麽,这个小丫头实在难以伺候,还是不要挑明。於是他淡淡地道:“你们在外面野够了吧?跟我回家!”
风吟听得心中欢喜,“他这样说,无异於承认自己是家庭中的一员,不管如何,能伴在他的身边总是好的。真是奇怪,他身上似乎有一种感觉,让人心神沈醉,又生出仰视之心,这是为什麽呢?”
水灵的脸色却阴晴不定,似乎精神恍惚。他心中好笑,又轻轻将她抱在怀里,看著她小脸上的惊愕,他抚著水灵的头,板著脸道:“以後不许乱跑,更不可以恶作剧,你看风吟有多乖,你本来是一个好好的小姑娘,为什麽一定这麽调皮捣蛋?”
水灵嘴唇微动,刚想说什麽,他已经把她放下地面,“好了,我们回去吧!还有好多事要办呢!”说著,灵力所聚之处,风元素呼啸而来,顷刻间,他已经飞上了云空。
风吟一愣,因为她隐约感应到什麽,但又说不清楚。
水灵的小脸也忽然展露出甜甜的微笑,她那娇俏温柔的模样,顿时将自己的刁蛮和任性改观。
两个小姑娘也终於展翅高飞,并且很快追上了前面的他,她们一左一右,伴著他比翼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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