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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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陷入无尽的噩梦之中,各种幻象纷至沓来:
他看到自己伏在父母的尸体上号啕痛哭……
他看到自己瘫痪在床上呆望着屋顶……
他看到自己在风雨中像野狼一样发出悲鸣……
他看到自己在苏丫头的墓碑前仰天悲啸……
他看到自己十指挖开废墟,只为寻找星儿的尸体……
他看到自己登上九五之尊,俯视着芸芸众生,身边孤独得却只剩下自己,心爱的妻子全都离他而去……
过去、现在、将来──绝望、惶恐、悲痛──各种情绪填满心胸……
“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生?”他仰天悲呼……
他猛然醒来,睁开双目,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噩梦依然历历,胸口似乎压着沉重的石头,“莫非这是上天给我的昭示?”
“啊,夫君你醒了?”耳边传来雪儿悦耳又满含着喜悦的声音,扑鼻而来的鲜花馨香,他心中一阵温暖,也踏实了几分……
他想坐起身来,可浑身软绵绵的,四肢麻木得似乎不再属于自己,“我这是怎么啦?”
他恍惚记得定平山下,老家伙的身体忽然爆裂,化为惊天的魔音和诡异可怖的红雨,他想起了萍儿奋不顾身扑倒在自己身上……
“我没有死…”
“萍儿,萍儿呢?”他焦急地问。
“萍儿有言妹照料着,夫君不用担心!”伴随着那如兰的幽香,雪儿的绝世容颜出现眼前,目光虽然平静而柔和,面容却憔悴不堪,秀眸中犹挂着晶莹的泪珠──不愧是娴雅的公主啊,即便是情绪激动的一刻,行为也不曾失态……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雪儿见状,连忙扶他坐好,那冰肌雪肤,那玉体的芬芳,令人神醉……
没有出格的动作,她只是用温软的小手捉着丈夫的手,再也不肯放开,仿佛害怕死神会把他带走似的……
“夫君,真是吓坏了我们!还好有言妹在,不然……”说着,雪儿幽幽地道,轻轻垂下了螓首。
柳随风的心柔得快要化开了,虽然浑身麻木不堪,但是从雪儿的柔软的小手,他能感受到无限的暖意,“雪儿,让你们担忧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雪儿温柔地道,忽又抬起头来,横了他娇媚的一眼,娇嗔地道:“下次绝对不能让你冒险了!”
柳随风紧握着雪儿娇贵的玉手,郑重地道:“绝对不会有下次了!”他环视房内,奇道,“小妹呢?”
“她和风吟、水灵两个出城采药去了,”雪儿轻轻叹道,“言妹试遍了各种配方,你和萍儿才终见好转,现成的药材一直不够用。为了你和萍儿,小妹自告奋勇,亲自到山上去采,唉,这个傻丫头啊……”
柳随风暗叹,这份沉甸甸的情意,他心里哪堪领受啊?
“秋言姐姐,大哥醒了吗?”这时屋外传来小妹稚嫩的声音。
“还没有,应该就在这几日吧,”秋言的话语里似有疲惫之意,“待我给萍姐换过药,就过来看他……”
“好,我来给姐姐帮忙……”飘零爽利地道。
“让我去看看萍儿!”柳随风笑着掀开锦被,笑容却凝滞在嘴角。只见腿上缠着密密麻麻绷带,发出阵阵恶臭……
难怪床头摆满了带着露水的鲜花。
“萍儿……萍儿是否跟我一样?”他合上双目,淡淡地道。
雪儿见此,有些惊慌地道:“夫君放心好了,以言妹的妙手,一定能保证你和萍儿完好无损的!”
想起萍儿最后一刻,奋不顾身扑在自己身上,原来她就知道了后果,柳随风心如刀绞,“扶我去看萍儿……”
※※※
没有了平日的欢歌笑语,也没有了往日的撒娇痴缠,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透过那低垂的帷幕,一副睡美人的风姿……水灵和风吟正把毛巾浸在绿森森的药水里,然后拧下水来,递给秋言和飘零,她们正为萍儿擦拭……
“啊”水灵第一个发现了他,失声大叫,倒把众人吓了一跳。
“大哥!”飘零看见是他,脸上绽开了甜甜的笑容,就像带着雨露的鲜花,灿烂而纯洁。
秋言也仰起头来,这一刻,她憔悴而略显恍惚的美眸,忽然迸发出动人的彩芒,千言万语,尽在这不言之中……
“我……”不知为何,平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此刻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心中的感激、感动,也许是因为,这情太沉、太重……
秋言笑了,“夫君初愈,应该在床上多休息,不宜走动……”
“言儿,你可是第一次称我夫君呢!”柳随风露出柔和的笑容。
秋言脸红了,垂下螓首,低声道:“我有吗?”
柳随风最喜她羞赧的模样,轻轻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又握了一下飘零的小手,然后对两个小姑娘柔声道:“辛苦你们了!”
雪儿笑道:“你出事后,她们急得团团转,一刻也不得安宁,每日不辞劳苦,随小妹上山采药,你要对人家好点才对!”
看着两个小姑娘害羞的样子,与秋言如出一辙,柳随风一阵心跳,这真挚的感情啊,他早已知晓,只是……
“水灵、风吟,谢谢你们!”
风吟柔声道:“我们算不上什么,几位姐姐做得更多,特别是萍儿姐姐,如果不是因为她,在那种魔法下,柳大哥可能早已……”
柳随风黯然点点头,怀着怜爱、歉疚、感激的复杂心情,走近绣床,轻轻揭开罗帷,萍儿侧向里睡,华丽锦被遮住了她曾经曼妙的娇躯,揭开绷带的地方却已血肉模糊……他不忍再看……
雪儿和秋言一脸的凄然,因为,她们更知道,萍儿遭受到了什么样的苦难,她那绝美的容颜竟然为此毁了……
看到萍儿容颜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几乎被击碎了,萍儿娇柔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我宁愿在最美的时候死去……”
“她是这样爱惜自己的美貌,如果她醒来……”他的泪水潸然落下,心中的悲痛让自己快要发疯,他背着诸女,轻声道:“把毛巾拿过来,我要为萍儿擦洗……”
“大哥,你还是休息吧,让我们来吧。”秋言焦急地道。
“言妹,还是让夫君来吧。”雪儿轻叹道,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秋言默默地递上药水浸透的毛巾,一颗泪珠忽地落在她的手背上,渐渐地消融,她也明白了……
他那样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粗鲁的动作弄疼了她,每一下都饱含着无限的深情,每一下都浸润着自己的泪水、惶恐、感激……
完毕,他躺回床上,轻搂着受伤的妻子,勉力抑住眼泪,转向众女微微一笑:“好了,你们休息吧,由我照料着萍儿……”
看着他满脸泪痕,雪儿黯然,她从未见过丈夫流泪,此番他是心疼到极点──舍去这如花美貌,舍去这窈窕身姿,舍去性命,化作那丑陋的枯骨而无一丝犹豫,只为换得丈夫一命,如果换作是她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啊!她柔声抚慰道:“夫君不要伤心,相信言妹的能力吧!她一定能令萍妹一切完好如初……”
柳随风点头,平静地道:“雪儿、言儿、小妹、水灵、风吟,你们都去休息吧,我……”他转过身去,紧搂着那毫无知觉的娇躯,泪水已夺眶而出……
※※※
此后,雪儿每天早出晚归,只要一回来便陪在丈夫身边,还故意提供方便,让丈夫占占自己便宜,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的……
秋言决定用浸泡的方法,以便使药物充分吸收,好取得更好的疗效,这就需要更多的药草。每日里看到飘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采药回来,柳随风心中的痛,化作了无限的怜惜……
因伤者无法站起,擦洗身子需要他人帮忙,非得跳进木桶,自然不着丝缕。偏偏雪儿常不在家,而秋言羞怯,飘零顾及兄妹名分,终羞于出口……水灵和风吟两个小姑娘则当仁不让,不过,这姐妹两人免不了要互相取笑一番。
这只苦了柳随风,那份裸裎相对的尴尬,看着小姑娘发育完全的诱人身体,除非是不正常的人,否则都会起自然的反应,真不知她们是怎么想的!尤其是看来很正经的女孩风吟……
对他来说,与其是享受,不如说是折磨。但有这两位小美人服侍,只顾尴尬,居然忘却了疼痛,这也算是意外的功效。
※※※
柳随风受伤的消息被严密封锁,对陈星寒等人也未道出真情。
燕儿隔三差五前来探望,如果正赶上沐浴,她也不避嫌疑,将别人全都轰出,亲自为爱人擦洗,边抚着伤处,边落泪呜咽。
柳随风总要取笑她一番,直到燕儿难为情起来,然后破涕为笑,从燕儿的口中,他知道了当日的情形……
水灵和风吟当时已经被他派回潜山报信。也幸好如此,否则必同遭此厄,千里莽苍,再无人能知道大祸发生和现场所在了……
在定平山下的狭道中,她们发现了柳随风和萍儿,周围十米之内,树叶、草丛、道路全覆着一层血痕,不远处躺着十八具披着衣物的骨骸,正是北羯的十八名战士,似乎受到什么东西的强烈腐蚀,血肉全都化掉了……
“只有你和萍儿周围血迹较浅,但也血肉模糊,太可怕了!”燕儿**的娇躯打了一个寒战,“所有人都以为没救了,我们用完了所有魔法,也无法让你们醒转,雪儿妹妹当场就晕了过去!……”
“燕儿……”柳随风动容。
赵燕儿苦笑,“当时我也不想活了,什么家国,什么父志……”
“燕儿……”他紧紧搂着燕儿的娇躯,那份温暖,那份柔情,胜过了似火的**……
“幸好有言妹……你一生能遇到她,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也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分,若非因为她,我们一起都做了寡妇。”
“我知道……不光是言妹,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即使用我的一生,也无法偿还……”柳随风轻轻抚着燕儿滑腻的肌肤。
燕儿在他的抚摸下,娇躯微微抖颤,娇声道:“风……”
看着燕儿娇媚的俏样儿,柳随风莞尔,“我还没问我们的赵将军如何大破敌军呢!”
燕儿轻笑道:“对付几个残兵败将,实在不值一提,不劳柳大人动问!”
柳随风气结,双手一紧,搂得胸腹交贴,再进一步……
吓得燕儿花容失色,连忙求饶:“燕儿说,我说,快放开我,让人看到了!”
柳随风嘻嘻笑道:“放心,言儿和小妹不是被你赶走了吗?”
“还有雪儿公主呢?”燕儿无力地道。
“说得也是啊!”柳随风故作沉思,又摇摇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下次我和雪儿……,也让你看到,不就补回来了?”
燕儿大窘,狠狠地拧了他一记,直疼得柳随风龇牙咧嘴。
这时雪儿刚好闯了进来,急道:“夫君快起来,吴争他们来了!”待她看清浴桶中两人的亲密情形,俏脸顿时刷地一下红了,“对不起……”她低低地说了一声,转身就逃。
匆匆收拾残局,柳随风躺在床上,接受了朋友的慰问……
※※※
在此后的几天里,他渐渐知晓了雪儿在背后的辛苦……
不知为何,伪帝继位、废雪儿公主之位的消息在宁远广泛传播开来,而且又有谣言四起,有的说帝国将士的家属悉数被捕入狱,有的说北羯王得到伪帝密令,要剿灭这支孤悬域外的军队……
值此时,雪儿不愧是帝国的公主,临危不惧,关键时候体现出从容镇定的作风和敏锐的政治头脑……
在陈星寒的协助下,雪儿迅速找到谣言的源头,以雷霆手段捕获妖言惑众者,悉数斩杀,而且刚柔相济,深入到下层士兵,为他们指明方向,以英华公主的无边魅力,结果可想而知……
柳随风这才深深地体会到,能得到雪儿公主的青睐,是何等的福分,何等的幸运!
他提出的具体计划,有雪儿的主持,也未曾耽搁下来……
赵燕儿和雪儿秘密挑选了一名与拔奇体形外貌颇像而且通晓戎语的人,交付左右贤王,告与拔奇的相关资料,令其反复记忆。
另一方面,秋言也根据拔奇的外貌,昼夜赶制,终于做出了第一张面具,试验之后,与真人相比,已有七成像。她继续加工雕琢,经过不断比较,面具有十成象,连左右贤王也辨认不出。
乖巧的秋言却呕心沥血,如春蚕吐丝,只为爱人大计,又担心爱人的伤病,头上不知添了多少白发……
一句动情的话,一个深深的吻,或是轻轻的拥抱,都难以表达他心中对妻子的感激和愧疚……
※※※
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伴着受伤的萍儿……
“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实在是男人最大的耻辱啊!”
于是,他开始了艰难的修炼,可惜,此刻的他,为各种复杂的情绪困扰着,哪里还有风的半分轻盈?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似乎有些堪破了:
风,不仅是微风、轻风、和风,也可以是冷风、暴风、飓风……风不仅轻盈柔和,婉转低回,还会凄厉幽怨、寒冷刺骨……
肆虐处,可令天地变色,可令万物瑟瑟发抖……
这是风的另一种特征,也是它强大时候的特征……
四种本源力量无不如此。
以水之温柔细腻,也可成为磅礴大雨,滔天洪水;以土之厚重,也可令山崩地裂,以火之温暖热情,肆虐时足可毁灭天地……
然而,人们往往误解了风的本质,只是用它象征着人性中的不羁和洒脱,殊不知这只是冰山的一角……
洒脱,岂不意味着风的善变?不羁,意味着不接受原则?达致极点,风就意味着毁灭。
其实,每一种力量的终结,无不是体现着毁灭……
“虽然在现有的魔法理论和典籍中并未提及,可是我相信自己是对的!我应该比别人更能领会风的含义!……”
他再不担心暗黑力量和不知名的冰寒力量造成的干扰……
在风系力量的修炼中,他刻意体味着风的咆哮,风的怒吼,风的无情,风的肆虐……
他的精神世界里,到处都是惊涛骇浪,狂风暴雨,而那无情冷漠的能量,和来自**的剧痛,恰是营造这种环境的最佳助力。
虽然,当他停下来时,非常疲惫……
※※※
一切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渐渐地,不知时间从身边溜走……
秋言天不亮就来观察病情,然后忙碌着一天的工作……
雪儿前来道别,留下深深一个吻,到军营去了……
飘零提着竹篮来向问候,然后采药去了……
水灵和风吟折腾他起床,帮他和萍儿浸泡沐浴,终于完毕,在他的一番苦劝下,两个小姑娘离开了,帮助飘零采药……
秋言过来探望他和萍儿病情,陪他聊天……
修炼魔法,陷入狂风暴雨的狂乱世界……
醒来之后,秋言哄着喂他和萍儿进食,其实他根本不饿……
接着还是修炼魔法……
天黑,雪儿回来汇报一天的工作,十足的小妻子的模样,至于内容,当然是军中上下齐心,士气高涨,只望早日打回老家……
当然还包括一些具体的事项:
雪儿与董志晨的秘密会谈,得到肯定了的答复;
假的戎王已经新鲜出炉了,即将发表他的宣言;
军队得到了充分的补给,对将士们犒劳奖赏也已完毕;
公开了他们的大计,肃清了军中的叛逆;并借机重组军队,汰换冗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雪儿出身皇家,对权力斗争之道耳濡目染,信手拈来,比丈夫又狠辣了几分,即便是柳随风亲自来做这些事,也未必能胜过雪儿……
这些令柳随风大大放心。
※※※
此刻,浑身的伤痛,如针扎,如火烧,不停地折磨自己,可是他不愿接受秋言的建议,用麻药来麻痹自己。他要承受和萍儿一样的苦楚,他要用痛苦磨砺自己……
每看到萍儿的模样,他心中的痛,就无以言表……
于是,他只有开始了更野蛮的修炼,以阴寒的灵力为诱因,在精神的世界里激起狂风暴雨,在迅猛的外力下,他就像风雨的小舟,不断地与之对抗,或是顺应着风的走向,履险如夷,灵魂深处的每一次深刻体验,他的灵力就带来一次质的飞跃……
终于有一天,当他偶尔凝聚灵力,召唤空气中风元素的时候,他感应到风元素争先恐后聚集而来,隐约间有一种惶恐──元素的惶恐,空气也因而产生了微微的波动……
这才是风的主宰!
与风元素有着高度的和谐性和同步率,就是他身为风神的天赋能力。从前,风神把它们当作朋友,用心体会和接近它们,如今,他把它们当作臣民,用绝对的力量和意志去控制和命令它们。

效果当然不同!
他心念一动,风元素立刻聚敛成团,在他白皙如玉的掌心凝成球体,发射着微微的光芒。在他的灵力召唤下,数不尽的风元素不断被浓缩进球体,光球越来越坚实,终于形成能量高度集中的实体,发出耀眼而夺目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白光之中,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缓缓散去能量,光球逐渐黯淡下来,最后回归于虚无。
“这才是风神的力量,而我不过初窥门径……”他找到了力量的源泉,这个偶然的机会,他似乎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
终于有一天,左右贤王要求见他,这是他无法拒绝的两个人,因此在雪儿的安排下,两人深夜造访。
柳随风勉强下床,外披宽大的白袍,撒上浓郁的香水,以此来做掩盖。勉强离开了雪儿和秋言的搀扶,才出来接见他们。他绝对不能让这两人看出自己的伤势,以免动摇对方对自己的信心。
“三弟,听说你受伤了,我们一直都想前来探望。”右贤王素利关切地道。可惜他们虽为贵宾,却是阶下囚的身份。
“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多谢两位兄长关心!”柳随风起身施礼,神色如常,依然带着从容的微笑,可这么一动,却不知裂了多少处伤口,背后已沁出血来,看得雪儿和秋言二女微蹙秀眉。
“那我们就放心了!”弥加微笑道,“听闻三弟只身追赶拔奇,力毙莫天一和他的几十名手下,生擒拔奇而返,实令人惊叹!”
柳随风瞥了雪儿一眼,谦虚地道:“二哥谬赞,言过其实了!”
“三弟的手段,我们早就深信不疑!”素利忽又叹息一声,“我们的来意,已向公主殿下禀明,相信三弟也知道了。”
“我知道两位兄长的忧虑,”柳随风诚恳地道:“现在拔奇的政权已经瓦解,但戎族不会因而混乱,北羯需要在她的北方有一个稳定的盟友,而非可能被人利用的敌人。这一点请兄长放心!”
弥加展颜笑道:“三弟虽是安慰我们,话却很中听!”
柳随风肃然道:“这绝非安慰之辞,而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北羯王是否这么理智,我实在不敢担保!”
“三弟说的极是!”素利蹙眉道,“我们就是担心发生变故!”
“此事已经上报北羯王,不日即可得到结果,”柳随风剑眉一扬,正容道,“就算提议被他所拒绝,我也会亲自说项。大不了我单枪匹马,也要保得两位兄长安然离开!”
素利和弥加一起动容。
“相信事情不会发展到如此恶劣的地步。”素利和蔼地道,“三弟能有这份心意,足矣!”
“是啊,能与三弟这样的人结为兄弟,不枉此生!”弥加大笑而起道,“好了,夜色已深,也不打扰三弟和几位弟妹安歇了!”他忽然嘿嘿笑道,“上次三弟所饮的酒,我还留有两坛,不如送三弟一坛,如何?”
柳随风老脸一红,尴尬地道:“小弟不敢领受,还是留给二哥自用吧!”
看他这鲜有的表情,素利也忍不住拈须微笑,他心里越来越对这个真诚的年轻人喜爱、感动。
弥加大笑,“我还以为三弟尝到甜头,乐此不疲呢!”
柳随风看着雪儿和秋言娇艳的玉容,更显狼狈。
素利解围道:“好了,不要再说笑了,三弟可是正人君子!”他上前拍拍柳随风的肩膀,叹息道,“也不知我兄弟三人,何时才能通宵达旦、喝个痛快?”
柳随风忍着剧痛,起身道:“待四海升平时!”
“三弟好大的志向!”弥加大笑道,“好,就待四海升平时!”
秋言见两人走后,才好奇地问道:“夫君,他要送你什么酒?能起疗伤作用的吗?不如让我查明配方,也好做给夫君喝!……”
柳随风看她清纯的娇俏模样,恶作剧搂着她的纤腰,附在她晶莹如玉的小耳上,低声地说出真相。
秋言顿时俏脸红了,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真是可惜啊,其实就算为了言儿,我也应该试试!”柳随风笑嘻嘻地道。
雪儿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秋言嗔怪地看了柳随风一眼,羞道:“我看大哥的伤已经好了,无需再加治疗……”
※※※
神医的话总是没错的,经过药水的浸泡,柳随风的伤口处终于停止溃烂,出现愈合的迹象,并且结痂脱落,除了嫩红色的新肉还很刺眼,愈合的部位大都完美如新。
他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萍儿的伤要严重的多,依然多处溃烂,发出恶臭,尤其是脸部,昔日的如花皎容变得惨不忍睹。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柳随风心疼万分,他的伤一好,就亲自照料起萍儿。一次次为萍儿擦洗全身,甚至更衣入厕,他都没有不耐烦,更没有嫌弃。
这样细心照料妻子,而且是个变得与美丽无缘、失去行动能力的妻子,没有丝毫的烦厌,这其中包含着多少的爱……
这甚至让雪儿和秋言感到一丝嫉妒,“如果我们变成这样了,他也会这样对我们吗?……”当然,她们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们清楚,他是个始终如一的人。她们也知道,萍儿有资格承担这一切。她的奋不顾身,应该赢得丈夫千万般的疼爱……
善良体贴的秋言,怜惜丈夫的痴傻,每天熬到深夜,赶制拔奇的面具,白天里花出更多的时间观察萍儿的伤势,适时调整药物的剂量,不愧是拥有神医名号的女孩,没用多久,萍儿的伤口开始停止溃烂……
秋言依旧坚持让萍儿服用麻醉药物,若是让她醒来,看到自己的模样,恐怕会受不了的,尤其她这样爱美……
也不知那老东西用的什么魔法,实在太邪门了,不但让人死,而且尸骨无存,或许是要为自爆而索回同等的代价吧,不过,为何他们两个幸免于难,委实难解……
萍儿脸上的斑斑伤痕,秋言不敢轻动,一旦出错,就会彻底毁了她的容貌,所以秋言想等身上的伤口愈合后,再作打算……
柳随风也体谅秋言的劳累,未尝要求她做什么,可是眼看着萍儿的身体一天天干瘦下去,他心如刀割……
“言儿,让萍儿醒来吧!”柳随风求恳道,“先医好萍儿的容貌,好吗?她或许不会介意肢残,但会非常介意脸上的一点痕迹。”
“大哥,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敢动啊!”秋言苦笑道,“萍儿姐姐那么美,万一有什么损失,我就罪无可恕了。”
“言儿,尽力而为吧!”柳随风柔声道,“只要能重复你上次的水平就够了!萍儿不会怪你的。”
“可是……”秋言为难地道。
“言儿,因为昏迷,萍儿一天天消瘦下去,而且麻药使用过多,也会对她的脑部造成长久的损害,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啊!”柳随风把秋言搂在怀里,黯然道。
秋言伏在他胸膛上,低声道:“好吧,我不会令大哥失望的。”
她果然没有令柳随风失望。
这天晚上,秋言在房间里点燃了十八盏灯,照得房间如同白昼,门紧闭着,柳随风和雪儿、飘零亲自在外守护,一言不发,两个调皮的小姑娘也被打发着睡觉了。
时间缓缓地流逝,直到东方欲晓……
经过三个时辰的艰难等待,门开了,秋言脸色苍白,双手颤抖,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柳随风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抱在怀里。
“大哥,以后不要再让我做这种事了,我真的好累!”秋言就这样软绵绵地昏倒在他怀里。
“大哥,快来看啊,萍儿姐姐比以前还漂亮了!”屋内传来飘零惊喜的声音。秋言这个小丫头啊,总喜欢顺带干这些修修补补的工作,难怪这么辛劳。
柳随风放下心来,看怀里这娇俏的人儿,忍不住吻在娇艳的香唇上,心中的感激难以言表。
※※※
从柳随风昏迷至今,已经整整三十天了。随着战争的结束,宁远城的解封,来自各个渠道的消息纷纷传来。
日前,北羯王的饬令经千里快骑送到……
“接受戎人的“请降”,同意权力分归左右贤王,分批释放俘虏,拔奇和左右贤王需在十二月前到三邑城晋见……”
又有临江与北羯之间的战事传来……
九月间,他的老朋友秦文昭伪装弃城而逃,于洪泽设下十面埋伏,以北羯平民为诱饵,诱北羯军入伏,借助复杂的沼泽地形,以长枪兵和弓箭兵,配合步骑,大破北羯先头骑兵五万余众。
其后更迅速撤离,再入芒荡山,欺北羯复仇心切、兵力占优的心理,于此处再次伏击,以擂木、滚石从山上滚落,将尾随而至的三万北羯精锐步兵拦腰截断。
此战北羯粮草尽毁,南方军团的镇南将军邵三思投降……
一时间,北羯朝野震动,大呼东疆不保。谁知秦文昭连胜之后,主动撤回到北羯失地定远郡,将兵拒守于此。北羯三万被俘将士和十万平民皆被押送到临江后方。这也正解释了为何北羯王答应和戎,而且姿态似乎颇高。
不过,因宁远战事频仍,道路不通,凤影营月前的消息,直到此刻才传到柳随风这里……
但他并不为之担忧,反而惋惜秦文昭的处境。
大胜之后反而撤退,难免会留下口实,何况对于一个长年在外、不受宠爱的王子,情况就更复杂了……十几年离别,才刚回国,就交付兵权、统军打仗,这本身就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
一切准备就绪,大戏也开演了……
戎王拔奇在左右贤王的陪同下,北羯兵的保护下,看望他身在狱中的部下们,在他们的面前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英勇的戎族勇士们,是本王牵累了你们,为了临江贿赂的财物,贸然挑起了对北羯的战争,使千万生灵涂炭,使你们不能返回家乡,使我族的女人和孩子都成为孤儿寡母……”
拔奇虎目含泪,呜咽不能再语。
如此深刻的表白,如此勇于承担责任,让身为阶下囚的戎兵们都呜咽了,还有的隔着钢铸的栏杆大叫道:“大王放心!就算我们死了,还有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儿子会为我们复仇!”
拔奇任眼泪流淌,无比动情地道:“你们放心,纵然我深受千刀万剐,也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
“万岁,大王万岁!”戎兵纷纷举拳道。从来没有那一刻,拔奇获得这么高的支持率。他贸然发动战争,不顾将士的死活,早就引起各部落的埋怨。如今身在牢狱,却懊悔了自己的所为,虽然为时已晚,但身为王者,能勇于自责,委实难得。
拔奇带着眼泪离开了,又去到别的监狱做同样的演讲。
第三天,他又到了这里。
“我的子民们,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拔奇激动地道,“北羯同意释放你们回去,代价是……”他哽咽了。
戎人都兴奋起来,可是一看到大王的模样,又都愣住了。
有个老头猜测道:“大王,莫非是让我们沦为奴隶?还是让我们做亡国奴?”
“我们不做奴隶,不做亡国奴!”戎人们骚动起来。
“静一静!”左贤王大声道,示意安静下来,他长叹道,“北羯人的条件是,大王必须退位!”
戎人愣住了。
“我决定放弃王位,”拔奇一副悔恨莫及的模样,“是我发动了可耻的战争,让无数的戎人、北羯人死亡,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不可饶恕!其实北羯人的要求已经很低了,用我一个人的地位换取你们所有人的生存,这是我拔奇唯一可以用来赎罪的!”
“大王,你不能走啊!”
“大王,难道你要舍弃我们吗?”
“大王,我们舍不得您啊……”
“您永远是我们的王!”
戎人纷纷叫嚷道,他们曾经仰视过他,恨过他,诅咒过他,如今又挽留着他,人,尤其是未开化的蛮人,都还是感情的动物!
“从此以后……”拔奇大声宣布,“我们戎人的事务将交与左右贤王管理,我信任他们!右贤王素利德高望重,淳厚爱民。左贤王智谋过人,勇冠三军,他们一定能带领族人走向光明!”
“素利、弥加!”他的话语中带着威严,“在我的子民面前,发下你们的誓言!”
素利和弥加右手按在心口上,神情肃然,朗声道:“我素利(我弥加)从此成为戎族的领路人,发誓对各部落一视同仁,无分彼此,让人人都有饭吃,都有衣穿,都能过上……”
这是多么美好的前景啊,看着族人带着憧憬的眼神,连素利和弥加也被这真挚朴素的台词给感动了……
“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戎族合法的王!如果他们有负今日的誓言,我将收回王位!”拔奇严肃地道,“为我们的新王喝采吧!”
他终于背完了最后一句台词……
※※※
萍儿的伤势大有起色,逐渐开始愈合。不过,令柳随风郁闷的是,萍儿伤口愈合之后,留下青色的痕迹,虽然依旧光滑如玉。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秋言喃喃道。
看着憔悴不堪的秋言,柳随风只能搂着她,柔声道:“言儿,不要着急,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啊,待萍姐伤好之后,一切都不及了!”秋言惶然道,“我在用药的时候已经很注意了!所以你伤好之后,就没有这问题,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呢?……”她急得都差点哭了。
柳随风抚着她冰凉的娇躯,轻叹道:“萍儿来自魔族,可能体质与我们不同!你不要着急……”
“是啊,我怎么忘了!”秋言眼睛一亮,连忙挣脱他的怀抱,匆匆忙忙地去了。
“回来,回来……”柳随风大声道。
“不行啊,我要赶快试验!”秋言头也不回。
柳随风苦笑:“你走错了方向!你的药房在这边!……”这个辛劳的女孩啊,都忙得有些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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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萍儿体质不同,秋言试着减少药水中剂量,替换其中几种药材,可惜这只能在萍儿身上试验,效果又不能一时显现,难度之大,不难想象,看着萍儿伤处逐渐愈合,秋言急得晕头转向……
也许天可怜见,最后试制的药汤,效果要好上很多,虽然愈合的速度极慢,但伤口去痂之后,只有浅浅的粉红痕迹。
这一日是十一月初三,柳随风清晨醒来,发现枕边空空。他一惊之后,才想起昨晚秋言对他说的惊喜。惊过之后,自然是喜。
“萍儿已经痊愈了!”
他一跃下地,推门而出,果然见到了萍儿的倩影,一身黄衫,配合著婀娜的体态,愈显娇柔,晨光下,她秀发上的水晶簪闪烁着幽蓝澄澈的光,更添高贵风姿……
柳随风蹑手蹑脚,轻轻揽住了她的纤腰,闻着那浓浓的药草味道,他心中无限感慨。
“我的乖萍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多么害怕失去你!”
她回过头来,正是那娇艳明媚的俏脸,明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异彩,她忽然紧搂着柳随风的脖颈,流下眼泪,有些泣不成声:“我好怕,好怕老天妒忌我们太完美,不肯放过我们!”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交颈相吻,合著那苦涩和喜悦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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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一日,柳随风提起当年的事,为之而深深叹息:“萍儿,当初你为何那么傻?”
萍儿却笑嘻嘻地回答说:“我很傻吗?我可是后宫智囊团中最重要的成员呢!”
看着那天真而明媚的笑容,他搂着香软的娇躯,感受着浓浓的温情,不禁动情道:“此生能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呵呵,不要把我想象得这么伟大,萍儿其实是很自私的,”她笑嘻嘻地道,“我当时那么做,是为了让姐妹们都感激我,以后不好意思和我抢着霸占夫君了……”
“是吗?”他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俏脸,柔声道,“生死一瞬间,你能想这么多吗?难道你就不怕死吗?人死了之后,只会一无所有啊!……”
萍儿轻轻地叹息,”我当然怕死,可是萍儿更怕夫君死,如果夫君死了,那萍儿才真的一无所有了……”
这就是甘醇如酒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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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两天了,还算轻松,故而写了万字,修改一遍,就上载了。两天的辛劳,一次就上传了,颇有不舍,但为了朋友们,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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