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内外交相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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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华五五二年十月,就在苏舜云与赵燕儿定计反攻临江之际,临江已分三路出击。
前将军顾允率十五万中路军西进,攻打毗邻的汾阳郡,在东平苏舜云王后授意下,潘言将军率忠武营不战而退,拱手将这座富饶的城市让出,北撤与三原郡吴敦的定北营会合。
十月中旬,大将军马戴的南路军也如期进入安平境内,迅速占据清江平原以西安平大片富饶领土为基地,之后盘据于此,按兵不动,摆明了保存实力,不愿替张浚作攻打柳氏的急先锋。
兵部尚书周利贞所率北路军也穿越在连绵的北方山脉中,向着边境的新芦关进发,虽道路难行,但沿途都是临江国土,一路畅通无阻。
临江几代人积攒的强横力量,终于在这一刻如洪水般爆发,席卷天下,势不可挡。
首当其冲的,就是刚登王位的柳随风。随着汾阳的沦陷,他的领地已经分割成两个战场。在北方,是东平郡国,虽然实力较弱,但得到民众的广泛拥戴,文武官员上下一心,背后有北羯的支援,况且在此主持大局的,是以智慧闻名天下的王后——苏舜云。
比较而言,柳随风所处的安平,如履薄冰,其辖下八郡收复时间不超过三个月,王位的合法性尚未得到社会各阶层的一致认可,更未建立起充分的信任关系,即便以其超卓的个人魅力和岳父萧鸿之广泛的人脉,来支撑着这个新生的政权,民众依然心怀疑虑。
临江铁蹄东来的消息传遍安平全境,脆弱的民心立刻陷入崩溃的边缘。长久以来,张浚统治的安平屈服于临江的强大,对邻国一直采取臣服的卑微姿态,也因此换来了和平下的繁荣,百姓生活富足,害怕战争。所以,得到临江入侵的噩耗,他们的愤怒没有朝向入侵者,反而迁怒于他们心中的“罪魁祸首”……
“听说了吗?临江人打过来了!”
“临江不是我们的盟友吗?”
“那是从前的事了,现在王位上已经换成了那小子!”
“这么说,是他将战争引向我们安平!”
“这个天杀的,跟他老爹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嘘,小声点!”
十月七日,游行集会在凤鸣城上演,激动的人群堵满了街道,他们打着标语,高喊着:
“我们要和平,不要战争!”
“小子,滚出去,安平不欢迎你!”
并高唱着,“你是带来战争的乌鸦,你是前朝留下的残渣,你毁灭了国家的希望,却将王位强霸……”
以萧氏严密的情报网络,在事发前已察觉到民众的不稳现象,却错估了事态的严重性,加上戍守王城的兵力不足,以至游行的人越聚集越多,群情激愤之下,与前来维持警戒的士兵发生冲突。流氓地痞更趁机哄抢商店、钱庄,并四处纵火,情况十分混乱。士兵们纵然是钢铁之躯,也不能经受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当第一个士兵的喉咙被人用菜刀割断的时候,士兵的愤怒也爆发了,以手中的刀剑开始了反击。——冲突演变成屠杀。
凤鸣城,这座安平最美丽的都市变成了修罗地狱。
这种危急时刻,柳随风又恰好不在京都,正在几百里外的大散关视察军情,而且兵力已调往边疆,城内兵力不足,太尉萧鸿之紧急召集朝廷官员磋商,决定调用各府家兵增援,这才出面稳定了局势。但由此造成的恶劣影响一时之间无法消除。
同日,柳随风在大散关遇刺。刺客十五人,全部擒拿,查明都是军中的士兵。被抓时,他们高喊,“你是为安平带来灾难的恶魔!我们杀了你是为民除害,死有何惧!……”
据目击者回忆,那一刻,安平王柳随风的脸上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好像是错觉,那平时看来大山也压不倒的雄健身躯晃了晃。
“既然你们不怕死,为何不选择死在与外族侵略者的战场上,反而要刺杀我?难道在你们看来,我连外人也不如?”正如民众无法理解上位者的作为一样,柳随风也无法明白,自己为了复兴国家和民族而殚精竭虑,居然得不到人民的支持。高涨的反叛浪潮令人痛心。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有人不理解你,讨厌你,恨不能杀死你,就算付出了全部的真心,也无法挽回,你打算怎么办?”
“呵呵,有这种人吗?……那我一定要检讨自己,是否在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好……等等,玉儿,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讨厌啦!……”
“哈哈哈哈……”
柳随风笑了笑,睁开眼睛,想起了从前和紫玉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立刻摆脱了自怨自艾的无聊情绪,心胸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是啊,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呢?别人也有别人的想法,对他们而言,生存不是最重要的权利和自由吗?身在上位者也不能无条件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们啊!”
“要改变这种现状,只能诉诸于手段了,”他站起身来,在营帐里踱了几个圈儿,忽然笑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她?总听心儿说起这个妹妹如何厉害,这次该见识一下了,呵呵。”
不久,安平王的敕令下达到萧鸿之处。这位执朝廷重权的老人,看完不由摇头苦笑,“这招儿够阴损、够大胆的!要消除舆论的恶劣影响,姑且一试吧……”

不久,大陆最著名的歌女林碧柔抵达凤鸣城的消息,在该地掀起了一阵狂潮。
茶楼。
“听说没有?林碧柔后天要举行个人演唱会,碧柔,我的最爱啊……”
“一个星期前我就听说了,门票当天就售卖一空。听说一个老头子为了和孙子抢一张门票,竟然错手将孙子杀了……”
“有没搞错,追星真是可怕啊!”
“其实我想告诉你,我身上就有这么一张……啊!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松开我脖子,出不了气了,救命啊!有人~要谋财~害命了……”
作为大陆身价最高的艺人,林碧柔的名字和她的歌喉一样,有着一种无穷的魔力,凡听过她唱歌的人,无不心摇神驰,不能自持。可没人知道,她萧鸿之的三女,乃萧氏家族秘密的骨干分子,萧氏一族的武功魔法据说传自乐神休妮雅,而林碧柔所擅长的绝技正是“九天镇魂曲”,经过改良后,威力削弱许多,能为常人所接受。
柳随风没能看到这结果。容纳万人的剧场里,回荡着天籁绝音,观众无不沉浸在燃烧的**和浪漫的幻像中,有着梦幻般美丽的林碧柔,演唱完一首歌曲之后,稍微暗示了一下她憎恶临江人的意向。一个前排的小伙子蓦地站起身,情绪激动地道:“杀光临江人!我要杀光临江人!”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很多人身上,其实他们也搞不清楚,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临江人这么可恶,可现在,自己心中的恨,腾的燃烧起来,仿佛他们与自己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
这样的演出陆续在云溪、横津等地举行,有时为了扩大宣传效果,甚至免收门票。万人空巷,观者云集。“我比较喜欢兵哥哥……”林碧柔随口一句话,立刻引发出惊人的后果,让这几个城市的征兵处顿时爆满,甚至那些已经离队的逃兵也纷纷归来。
“本来只想用它来赚钱,没想用来荼毒生灵啊……”幕後的组织者萧鸿之只能苦笑。与此同时,经过深入的调查审讯,萧鸿之发现,游行闹事的组织者居然是精神系的魔法师,这也解释了为何民众这么容易被煽动,而且进一步查明,这次事件由张浚在幕後一手策划。
听到这结果多少也让柳随风有些欣慰。然而,厄运依然如影随形,当时他正立于群山之中,俯视山河地理,筹划着心中的蓝图。碧心忽然匆匆找到他,呈上一个玉佩,玉佩式样雅致,呈松纹,属上等货色,柳随风一看到它,血液凝固了!
是谁将他的生命从死神的魔掌下夺回?是谁与他相依为命、抚育他成长?是谁给他灌输了知识和教会做人的道理?柳随风从来不敢忘记!这如山如海一样的恩情啊……
两年前,他们在帝国与安平的边境上分手。那时,他像一个无根的浮萍,病痛的折磨让他陷入垂死的境地,而今已经雄踞于大陆之南,成为天下最年轻的王者。
他一直深深想念着面容毁坏心却无比善良与忠诚的陈叔叔。但人海茫茫,要找到一个人,如大海捞针,他渴望着陈叔叔听到自己复国的消息,前来相会,却不料等来的竟是他贴身的玉佩……
“陈叔叔,如今你在哪里?你千万不要出事啊!……”紧攥着这玉佩,是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遥望群山苍茫,强烈的思念涌上柳随风的心头,伴随着无尽的忧伤……
陪侍在身后的碧心,静静地没有说话。这玉佩是一陌生人交给在城内巡逻的兵卒,声称要呈献大王,幸而自己消息灵通,及时得知此事,将玉佩索要过来。看着丈夫沉重而伤感的脸色,她知道,这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很重要。
“心儿,我想拜托你为我找一个人……”忽然,他回过头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那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就象明媚的阳光穿入了心房,那一刻,肃穆的面容冰融雪消,展露出和煦的微笑,然而很快笑容敛去,变成了悠远的哀思,气质是如此深沉。
“请大王放心!”
碧心避过那明亮的眼睛,欠身接过了玉佩,她有些难以置信,不到半年,为什么丈夫的气质变得更加深邃,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如春风一般撩拨着心弦,这时,耳边又传来他那轻柔动听的声音,“陈叔叔啊,你可别跑远了,希望你还是在那个山谷等我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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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天之后,一封印着雪莲花图样的密信递交到他手中,信上的密语是他与碧心特别的约定,译为,“陈公疑遭劫持,妾身正循迹追查,已现眉目……”
“陈叔叔正陷入危险中!”火腾地在心头燃起,不可遏抑,“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在他心中,对他有抚养大恩的陈与义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天未亮,他已带着那朵美丽的茉莉花,离开了大营。大散关内,只有表妹梅若华知道他的去向,并代为处理事务,风无极作为他完美的替身,出现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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