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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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客栈地处阡陌城的繁华之地,随之而来的坏处便是——大清早,楼下的街道中就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嘈杂之声,扰人清梦。巧玉就是这样极不情愿得被唤醒,扭头看里床,风舞却还是没有动静。
轻手轻脚的起床,梳洗打扮停当,正想出房门去找骙炎百羽,回头却见风舞也坐起身来。
“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巧玉上前问道。
“早?都不早啦,日上三竿啦!”风舞看着窗外,笑道。
巧玉伺候着更衣梳洗,边道:“昨儿睡得晚,电堂主不是关照了今儿晚点出发的么?”
风舞道:“别提昨晚了,骙炎哥哥见我们这么晚回来,急得什么似的,还说以后不敢再放我们去逛夜市了。”
巧玉点头道:“可怜了百羽,昨晚上肯定没少挨训。”
“所以呀,今儿个还是早点出发的好。骙炎哥哥嘴上不说,可心里着急着呢,比我还怕赶不上小姑姑的忌辰!”
巧玉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层道理!难怪当初焰后夫人让你挑个堂主,你谁也没挑就挑中了电堂主呢!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风舞对着铜镜直翻白眼:“那你先前以为我是出于什么缘故?”
“我以为……我以为……”巧玉红了脸说不下去,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妹妹,起身了?”门外传来骙炎的声音。
风舞应了一声,最后对着铜镜审视一眼,这才让巧玉去打开房门,果然见骙炎在门外候着。
“哥哥早啊!”
“妹妹早。我先前听到你们房中有声响,想是起身了,才过来看看。”
风舞莞尔一笑,道:“还是赶路要紧。”
“是。我已经让百羽下楼叫了早膳,吃完再上路也不迟。”
风舞点点头,巧玉早已麻利的收拾完行李包袱,跟了出来。三人正要下楼,却听楼下突然传来百羽的叫声:“你!你怎么在这里?”
三人一惊,担心百羽吃亏,慌忙赶了下去,却见百羽正站在楼梯口,与一名白衣公子相对而立,对峙中。那白衣人面如温玉,风流倜傥,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那个慕容祺。
他怎么来了?这么巧?风舞巧玉如是想道。
“百羽,不得无礼。”骙炎下楼喝住百羽,见了来人,出人意料的抱拳见礼:“慕容公子,好久不见。”
慕容祺见有人称呼他名字,先是一愣,再看清时,讶然道:“原来是骙炎公子,”话没说完,看到跟着下楼的风舞与巧玉,笑道:“还真是巧了!”
骙炎见此情形,虽然惊讶但也看得出他认识风舞,于是便回头问风舞:“你们认识?”
风舞如实回答:“昨晚有一面之缘。”
骙炎不置可否,对慕容祺介绍道:“舍妹风舞,这是巧玉和百羽。”
风舞挽了个福,道:“昨晚走的急,没有告知姓名,慕容公子请见谅。”
慕容祺道:“哪里哪里,昨晚还是风舞小姐的一句话说得在下茅塞顿开。”
“云娘如今怎样了?”风舞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问道。
慕容祺笑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将这件事的结果告知小姐,以慰小姐点拨之恩。云娘我已安排在一处房舍中住下,也吩咐了我家此地房产的管家娘子加以关照,平日教她些女红针线活,日后好赖以为生。”
风舞点头,想这法子虽不能保万无一失,但也算是合理可行的了。
骙炎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此时也不便插话。百羽对眼前这个慕容公子却是敌意不减,追问道:“可是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昨晚跟踪我们了?”
见慕容祺笑而不答,骙炎笑道:“这是哪里话啊,慕容公子在此处人脉熟,想找个人有何困难,怎么用的着跟踪尾随这种小伎俩!”
百羽仍不服气,无奈也不敢出声反驳,只在心里愤愤的碎碎念。
只见慕容祺又道:“几位这是往哪儿去?舍下距此地不远,又逢元宵佳节将至,不知各位可否有兴致去慕容山庄作客?”
骙炎不敢自断,状似不经意的扫了风舞一眼,只见她脸上毫无留恋之意,于是心中了然,婉拒道:“多谢慕容公子美意,只是我兄妹二人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多做停留。这不,吃了早饭又该上路了。”
言已至此,慕容祺即使再遗憾也是无法,只得作罢。
***
用过了早饭,辞了慕容祺,重新上路。出了阡陌城,又是一段乡野村道,颠簸不平,车轱辘发出“吱呀吱呀”的杂音,却是平稳又有节律的,听多了叫人直想睡觉。
风舞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思绪却飘到了千里之外。先前慕容祺提到元宵,却使她想起了去年的元宵节,一支凤舞九天使她和黯夜相知,历经悲欢,甜酸苦辣,如今却又是一年。怎能让她释怀?而他,今年的元宵,将迎娶织画了吧。
悲从中来,眉间不禁紧锁。她自个人没发觉,倒是巧玉看到了。虽然不知她生了什么感触,但也明白她伤心不为别的,只为一个人。于是出言开导:“这个慕容祺可真奇怪,明明是武林中人,但看他那打扮举止,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风舞闻言睁开眼,勉强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看骙炎哥哥。”
巧玉道:“可不是,刚才见堂主与慕容公子对话,都是文绉绉的直泛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落地书生呢!”
话音刚落,帘外传来百羽的大笑声,突然眼前亮光一闪,只见骙炎已怒气冲冲的掀了帘子进车厢来,对着巧玉道:“巧玉!书生便书生,为什么还要加落地二字?”
巧玉万没料到堂堂电堂主,居然还计较那两个字,先是一愣,遂笑道:“没落地早就出将入相了,哪还有工夫在客栈拽一早上的酸文呢?”
说得骙炎也笑了起来,道:“我倒也罢了,要是那慕容祺听了你这形容,非气昏过去不可。”
巧玉道:“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昨晚百羽一听姓名就知道他的家世?堂主跟他很熟?”
骙炎道:“你们从未涉足江湖,自然不知道。这慕容世家在江湖中可是鼎鼎大名的,家传武学渊远,功底雄厚,再加上己历经九代,正像棵百年老树,开枝散叶,子弟遍布。更可况近来几代通过联姻,交集其他武林泰斗、富贵商贾,甚至还有个大女儿嫁给了皇亲,来头可不小,所以江湖之中谁人不知何人不晓?而我们鬼焰门跟他不过打过一两次交道,并不相熟。”

巧玉点头道:“原来是家大业大,难怪出手就是百两银票呢!”
只听车厢外的百羽愤愤不平地接话道:“家财万贯又如何?见了风舞小姐就像苍蝇找着了蜜糖,死盯着不放,还世家子弟呢!哼!”
巧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孩子,从昨晚就跟慕容祺杠上了。”
骙炎对风舞道:“昨晚的事情,刚才我已从百羽那儿听说了。那个慕容祺虽说是有些失礼,但那也是为妹妹的风采所倾倒之故,此人在江湖中风评不差,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说到此处,见风舞仍毫无反应,只好无奈直言:“妹妹意下如何?”
风舞无动于衷,懒懒的答道:“认识不过一日,见面不过两次,倾倒也不过是为了外在容貌罢了,而女子的容貌,又能维持多久?”
骙炎看了她一眼,脸带戏谑:“妹妹真是一针见血,一点情面都不留。”
风舞一脸无辜,好似在说:“我哪有说错?”
骙炎笑着摇头:“可是你哪知道,世间这般轻薄男子多了去了!哪像我们几个兄弟!”
风舞还未答,巧玉怕话题引出那个人来,惹风舞伤心,于是抢先说道:“堂主兄弟几个怎么了?”
骙炎被巧玉一茬,才知失言,于是连忙粉饰太平:“几位妹妹个个花容月貌,我们自小就看惯了的,再加上从小一处长大,自然不会以貌取人。”
风舞听着心烦,吩咐巧玉:“待会儿替我作个带面纱的斗笠,一来省了麻烦,二来我们还是尽量少惹人注意的好。你自个儿也做一个带好!”
巧玉答应着,骙炎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承认,为了能不耽误行程,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
“过了这江,前面就是建康城了。”马车在渡口停定,骙炎第一个跳下车来,前方建康城城廓峥嵘,仿佛近在眼前。
“到了建康就是到江南了,钱塘县也不远了。”身后响起风舞柔柔的声音,骙炎回头一看,却撑不住大笑起来。
“妹妹确定要带着这个劳什子么?”见风舞要下车,边上前搀扶,同时也不忘取笑。原来风舞头上正带着巧玉临时赶出来的挂面纱的斗笠,看上去不伦不类好不怪异。
风舞还未答话,身后车内传来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是呀小姐,一定要带着么?”
百羽眼尖,门帘一闪就看清了里头,大笑道:“原来巧玉姐姐也带着啊!”
风舞却道:“省了麻烦了,多好!巧玉你快下来吧,要渡江了。”
巧玉见拗不过,只得头顶斗笠硬着头皮下车来。
百羽早已跑到前面联系渡船去了,巧玉却担心这车内的行李:“少爷,马车不能一同过江,那么多行李可怎么办啊?”
“这……”骙炎自然知道车内行李的壮观,不禁也犯难了,提议道:“过了江那边,可以再雇马车,只是要先搬上船,少不得我和百羽多跑两趟就是了。”
“可是不太方便吧?船主会答应么?”巧玉问。
骙炎道:“多使些银子罢了。”
正说着,只见百羽匆匆跑了回来,口中喜得直嚷嚷:“少爷快看,我们自家的船!”
“什么自家的船?”不仅风舞巧玉一头雾水,连骙炎也听不明白了。
百羽跑到身前,才悄悄回道:“平南路使知道我们要渡江去江南,早就备了船等着呢。还说了,马车不必过去,建康城那边有建康坛主的马车接应。”
骙炎笑道:“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他们,不过也好,省了我们的事了。”
船上下来几名寻常船夫打扮的子弟,向骙炎风舞行过礼,便开始动手搬行李上船。风舞向来不过问这些杂事,由巧玉陪着先上船去了。骙炎却悄悄唤来打头的子弟,不动声色地问:“谁派你们来的?”
“回堂主,自然是我们路使让我们来的。”
“哼,胡说!”骙炎一下子拉下脸,森然道:“我在阡陌才见过他,并且关照过此次一路低调行事,切勿动用门中人手。怎么这会儿倒派人来了?”
见他脸上风云突变,刚才还谈笑风生,转眼间犹如铁面阎王,小喽罗哪挺得住,早就慌了神,口中只不停的分辩:“不,不是……”
“不是什么?快说,究竟是黯夜还是濯飏?”
对方一听,就像泄气皮球一般,垂下头去,道:“是风堂主。”
骙炎眉毛一挑,冷哼一声:“算他还有良心。”又看了眼手下,沉声吩咐道:“到了船上,不准再提此事!”见对方连声应允,才放他去打理行李。
整个过程,百羽一直在旁静静看着,如今才开口问道:“堂主怎么猜着的?”
骙炎道:“平南路归濯飏管,建康坛则是黯夜的管辖,总逃不过这两个人去。”
百羽连连点头,道:“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骙炎拍拍百羽的后脑,笑着道:“你要学的东西多了!”
一阵忙乱过后,船终于离岸了,风舞完全不知刚才岸边的那一幕,此时则神情专注得盯着远方的城郭兀自出神。
“妹妹快到家了,心情如何?”骙炎不知何时已走到身边,问道。
风舞轻笑:“我离开建康时还是懵懂女童,对那里毫无印象。如今我的家只有一处,只有莫骊山鬼焰门,才是我的家。”
骙炎道:“你们的仇家究竟是何许人也?”
风舞摇头道:“出事那会儿我还不懂事呢,也是后来听小姑姑陆续告诉我一些,但也记不真切了。”
骙炎奇道:“怎么会记不起来呢?难道你不想报仇么?”
风舞却道:“换作小姑姑,也许会惦记着为林家平反昭雪,但是我,说实话,的确没打算报仇,就算报了仇又能如何?能还我父母兄长还有小姑姑么?”
骙炎哑口无言无从反驳,风舞又道:“骙炎哥哥一路上问过我多次了,难道是想替林家报仇不成?”
骙炎点头道:“无论如何,贪官奸臣当道,实乃不祥之兆,就算不为报仇,也能还一个清平天下。”
风舞叹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们平民百姓谁又说的清呢?”
骙炎却坚持道:“我们还有时间,到了建康顺道可以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总有知情者在。”
风舞无奈,只得沉默,远处的建康已是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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