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风舞临时住下的小院里,巧玉大清早的就起了身,张罗着洗晒衣物。这几日从钱塘到建康,再从建康到这鹤墟山,一路的奔波,都没好好停下歇两天。不过到了这里,眼见雷堂主颙曦起码要恢复十天半个月,他们这一行人,总算也有了停脚喘息的机会。所以还能不抓紧时机整理一下随身行装?反正,贤惠如巧玉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可苦了百羽了,清早被叫起床,觉也睡不了,武也练不成,就被指使这做这些丫环的活计,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无奈的很,他家堂主骙炎临走时交待了,百羽完全交给风舞安排,此时既然风舞不在,指挥大权就完全落到了大管家巧玉的手中。因此,尽管他私底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埋怨个遍,却也对巧玉无可奈何。
于是乎,当他看到黯夜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立刻抛下手中的衣物,飞身窜到黯夜身边,双眼露出企求之色,道:“风堂主,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做?”
黯夜自是被他这般神色吓了一跳,可再朝院子里望去,看到衣物堆中立着的巧玉,也就立刻明白了过来,笑着问:“你们小姐呢?”
百羽见不是找他的,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但嘴上还是答道:“风舞小姐啊,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此时巧玉已走上前来,微微挽了个福,回道:“小姐说,要去她师父那儿请安,这会儿还没回来,恐怕是留在那儿了吧。风堂主有何事?”
黯夜点点头,答道:“是颙曦,早上刚醒来就要找她,怕是要问些明棋的事儿。”
巧玉道:“那我跟堂主一块儿去找小姐,等下正好一起过去给雷堂主换药。”
黯夜颔首道:“也好。”
巧玉转身吩咐百羽:“我去去就回,你先按照我刚才说的,将这些被褥外套挂起来晒着。”
百羽立刻又苦起了脸,黯夜见状忍不住替他说话了:“他对这些活哪有这个心思,让他玩自个儿的去吧,骙炎不在,难得可以松散几天。”
巧玉想想也对,百羽到底是男孩子,又粗心,待会儿回来还是不放心,到底要重新做过,不如现在就放着。于是也就点头应允了下来。
百羽像得了特赦令,欢呼一声,一下在就跑得没影了。
巧玉摇头笑道:“到底还是小孩子!”
走到半路正遇上风舞和齐岚迎面漫步而来。巧玉立刻迎了上去:“小姐,真是巧了,正到处找你。”
“什么事?”风舞看看巧玉,又看看后边的黯夜,不解的问道。
“雷堂主醒了,找你问点儿事,我想着差不多是该换药的时候了,所以不如一块儿过去。”巧玉答道。
风舞点点头,齐岚道:“既然如此,小师妹你快过去吧。我还有师父交待的活没干完呢,咱们下回再聊。”说罢,一阵风似的往厨房那儿疾步走去,一眨眼就消失在转角处。
黯夜失笑道:“这师徒几个还真是一样风风火火的脾气!”
风舞扫了他一眼,笑道:“你说这话把我也算进去了么?”
黯夜扬眉,脱口而出:“我倒宁愿你也是这样的性子。”
风舞正待要开口反驳,突然眼前一晃,一个人影似乎从天而降,还没等在他们面前落定,黯夜早已一把抓起风舞的手腕,把她和巧玉拉到自己的身后。
“是你?”
“啧啧,反应倒是够快,不过在自家地盘上,你也太小心了些。”
被黯夜高大的身躯遮着,风舞看不到来者何人,但从刚才的对答中已听了出来,原来是虚惊一场,是大师兄沈默。
“你没事跑到屋顶上干什么?”黯夜这么问道,同时也松开了拉着风舞的手。
“对呀,大师兄,”风舞揉着手腕走上前,问,“你存心要吓唬我们么?”
沈默对此想法嗤之以鼻,反问道:“我这么有空么?老怪物让我来找你的。”
“我?我早上刚从师父那儿出来,还有什么事?”风舞奇道。
沈默摇摇头,指着黯夜道:“不是你,师父要见的是他!”
虽然众人都想不明白毒老怪突然找黯夜是何事,但是也没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所以黯夜跟着沈默过去,风舞巧玉自去看望颙曦。
沈默将黯夜带至毒老怪居室门口,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黯夜似乎看到沈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但也来不及多想,便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厅里门窗都紧闭着,光线不足,眼前徒然一暗,黯夜合上门,定了定神,才见毒老怪正端坐在客厅中央的圆桌旁,专心致志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前辈。”黯夜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老怪立时满面春风,起身将黯夜拉至桌前,笑道:“来来来,快来这边坐。”说罢又是倒茶,又是寒暄,好不殷勤。黯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因为是风舞的长辈,又解了他与颙曦的毒,因此心里也不疑有他,依言坐下。
才刚坐下,手腕突然被老怪反手扣住,正要挣开,又一想,恐是为了解毒的事要替他诊脉,虽然毒已解了,但大夫要看必然有其道理。
果然见老怪说道:“这菟丝果然厉害,虽清干净了,但还是带走了你体内三分真气,还要好好休养。”
黯夜却知道真气并不是随菟丝去的,于是答道:“我体内的真气并不是此次伤的,也有些时日了,想是无碍的。”
老怪眼中精光一闪,道:“那么说来,就是舞儿体内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真气流咯?”
黯夜一滞,知道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点了点头。
老怪又问:“我家舞儿,是怎么伤的?”
黯夜深吸了口气,低头承认:“是因为我……”
耳边突然响起轻笑声,黯夜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竟真是毒老怪冲着他笑。
“喝下它。”老怪手中不是何时多出了一杯斟满茶的杯子,直直递到黯夜面前,脸上的笑容,竟也带着一丝狰狞。
黯夜心想,风舞这个师父行事古怪,也许是怪我伤了他徒儿,这一杯下肚,恐怕凶多吉少。虽然心里明白,但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接过茶杯。白瓷杯中,浅褐色茶水明晃晃的,散着清香。可谁又知道,这个毒老怪,在其中加了何种无嗅无味无形的毒药。
老怪也不催促,只是半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瞧着黯夜。
终于,他慢慢,慢慢地将茶移到唇边,两眼直盯着老怪,然后,一口饮下。老怪突然笑出声来:“傻小子,你明知道里面有毒,怎么还喝?”
黯夜面无表情地答道:“前辈是想替她讨回公道,的确也是我欠她的,再说,我的命本也就是前辈你救下的。”
老怪也收了笑容,问:“舞儿之前还中过毒,是么?”
黯夜惊问:“怎么?她体内还有毒,没清理干净?”
老怪嘿嘿一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我还是能看出来。”
黯夜这才放下心,便将那次中毒的前后讲了一遍。
“那个嫉妒舞儿的丫头叫什么?”老怪问。
黯夜刚要回答,突然想起这个毒老怪心狠手辣,才刚给他喝了毒茶,要是告诉他下毒元凶,芸绣岂不危险?于是连忙答道:“她已经受了惩罚,而且如今已经悔过自新了,前辈千万别怪罪。”
老怪斜睨着他的反应,道:“看你这么护短,难不成是你的老婆?”
“不是。”
“那你告诉我,毒是哪里来的?”老怪步步逼问。
“她并不承认自己下过毒,所以不知这毒从何而来。”
“你们查过她住的地方吗?”
“查过。”
“看到了什么?”

“……总之,是跟毒药无关的东西。”
话到此处,老怪终于停下不问了,双眼又半眯了起来,兀自思索片刻,继而轻笑道:“你是怕我替舞儿报复?”
黯夜没答,只是将视线转向刚才那个茶杯。
老怪这下笑得更欢了:“这茶里没毒,只是些壮阳药!”
“什么?”黯夜惊得差点没把咽下去的的茶水喷出来。
老怪得意地抚着他稀稀拉拉的长须,摇头晃脑道:“催情散,俗称春药……”话还没说完,衣领被忍无可忍的黯夜一把提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黯夜终究还是被这个老怪物惹火了,他终于明白何以沈默与他师父对峙每次都以抓狂为收场。
“傻小子,不要这么激动嘛!舞丫头当初下山时还欠我一次出师考核,现在就拿你作考卷吧,看她能不能解。”
“让风舞解春药?!”黯夜的眼睛瞪得都快冒出火来,恨不得一剑杀了眼前这个老怪物。
“这个……,当然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不会让她这么难堪,所以啦,你刚进这个厅就已经中了我另外七种毒,都是天下少有奇毒无比杀人不见血的,这下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把你杀了我就更满意了!”黯夜咬牙切齿,一把拔出腰间配剑,直指老怪咽喉。哪知他精怪的很,早已料到般的退后一大步,见黯夜追来,连连怪叫着在房内四处逃窜。黯夜正追红了眼,怎肯轻易罢手,哪知老怪虽然逃的毫无章法,轻功却甚是了得,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追不上。正僵持不下,老怪突然朝着窗外惨叫了一声:“默儿我徒,我知道你就在外面偷听,还不快快进来救救为师!”
话音刚落,只见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沈默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对着黯夜笑道:“黯夜呀黯夜,你总算尝到苦头了吧,亏你之前还三番两次阻挠我教训这个老怪物!”
黯夜停下手,道:“那好,这次你我联手,收拾了他再说。”
老怪叫道:“逆徒!要是你敢对我动手,一辈子也别想找到我那丫头!”
这张王牌果然管用,沈默立刻收住了脚步。
黯夜对着沈默道:“那你看着也好,别插手!”说罢又朝老怪追去,吼道,“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
老怪见他又追了过来,拔脚便逃,口中哇哇叫道:“别的解药我或许会有,可是这催情散,从没听说有解药的!”
“没解药就用你的命来换!”
“等等!”老怪物突然停下,断然喝道。
黯夜不明所以,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见老怪满脸严肃,看着黯夜道:“这时候也该起效了,难道你没觉得浑身燥热么?”
“住口!”黯夜一而再再而三的中计,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老怪物见状自然笑得更加得意。
“这是怎么了?”门外突然响起风舞淡淡的声音。原来她到底放心不下师父为何找黯夜,于是向颙曦稍稍交待了几句,便赶来看看,哪知正撞上这一出。
屋内三人没想着她会过来,一时愣神,风舞笑道:“怎么?全武行换人演了?”
黯夜收起剑,却也不答,两眼只管恶狠狠地瞪着毒老怪。还是老怪答道:“是为师拿着他做试验,他中了我的毒自然恼了。舞丫头来的正好,快过去看看他吧。”
风舞一听,急得直跺脚:“师父!你怎么随便拿人试验啊!”说罢也不理人,径直朝黯夜走去。哪知,黯夜却连连后退,竟不肯让她靠近。
“怎么了?快让我看看。”风舞急道。
黯夜突然抬起头看着她,厉声道:“你别过来!”
老怪见状,早已笑趴在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风舞生气了,转而向她的大师兄求助。
“这个……,”沈默为难得干咳一声,才道,“师父下了毒不算,还有……,春药。”
黯夜浑身燥热,火燎般的难受,感觉如千万只蚂蚁啃噬全身,额上的冷汗如豆点一般大,一大滴一大滴的滚落下来。可是好歹,他已被沈默送回了房,平平稳稳的安顿在榻上,巧玉百羽也赶来照料。只是风舞,还留在她师父那儿与老怪理论。在风舞想出办法之前,他只能忍着。
不多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应声开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是巧玉的声音。
“巧玉,不要急。”风舞的声音,永远平静清婉,听着就叫人舒心,就算再慌乱的情况也能不自觉地镇定下来。
“可是我听说,堂主同时中了七种奇毒啊!”百羽也加入了追问行列。
黯夜心中哀叹,何止!
“不论是七种还是一种,也得一样一样的解。”风舞说着,已走到床前,看了黯夜一眼,柔声问,“难受?”
黯夜闭目,只是点点头。比起身体的难受,他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
“巧玉,去拿金针。百羽,解开堂主的上衣。”风舞吩咐下去,自己已在床头坐下,正要伸手朝他额上探去,哪知黯夜猝然偏过头去,仍是不肯跟她有肌肤接触。风舞轻叹一声,安慰道:“忍忍,很快就好了。”
巧玉取来金针,风舞挑了一根,放在火上烤了烤,又拿回床前。此时百羽已解开黯夜的衣物,露出胸前浅褐色的肌肤,而他只是脸侧朝里,双目紧闭。风舞见他胸口密布着大小伤痕,不禁想起他从斗室出来那一日,有些疤痕,正是那一日留下的吧。
“小姐,金针有用么?”巧玉见她愣神,轻轻地问了句。
风舞这才回过神来,瞧着手中金针,道:“好歹能解除痛苦。”说着便低头寻**道,找准了,待要一针刺入,突然百羽猛喝一声:“等等!那不是死**?!”
黯夜猛然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风舞。
风舞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轻声问他:“你信我么?”
只是一句话,让黯夜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会不信她。于是道:“动手吧。”
一针下去,伴随着一阵**感,身体的热度果然低了几分。只听巧玉又问:“堂主好像是好些了,小姐现在如何解毒?还是你师父那儿备着解药?”
听风舞回答道:“师父是要试我的能力,怎会给我解药。不过他答应了,这山上所有的药材,随我使用,我也只能一样一样的慢慢解了,好在那些毒也不全是一下子发作……”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黯夜的意识也终于模糊,混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沈默送完黯夜,又回到他师父的住处,却见老怪正在书案前埋头疾书。待要靠近看个究竟,老怪突然出声:“正要叫你来,你倒自己过来了。”
沈默道:“我倒是好奇你突然对黯夜下毒做什么?”
老怪洋洋得意的摇头不语,手中却停下笔来,对着刚才所写的字瞧了一眼,才折起来封入一个信封,道:“你替我送封信。”
沈默冷笑道:“笑话,我为什么要替你跑腿?”
老怪也不急,只是说:“你不想见到丫头了?”
沈默仿佛被点中死**,笑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愤然道:“你这一招对我使过多少次了,你以为我还信你么?”
老怪似乎早料到一般,一挥手,一道白光闪过,沈默抬手接住,却是个小巧的白瓷瓶子。
“这什么东西?”
“黯夜的解药。你替我送完信,如果我不告诉你丫头的下落,你就把解药交给舞儿。如何?”
沈默很少见到师父如此正经的神色,也由不得他不信,于是断然道:“成交!这信你要送到哪儿?”
“莫骊山鬼焰门,你必须亲手交给他们的焰后夫人。”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