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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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月当空。纤书庭花园中依稀有两个身影正漫步踱向飓风堂。
“就这么走了吗,濯飏?真的不多呆一会儿?”
“时间已经不早了。”濯飏说罢惯性的抬头看了看高空的那轮明月。
“还不到三更,再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濯飏笑:“你就不用送我了,今天纤书帮你做生日,你这个做‘黯夜哥哥’的更应该去陪陪她,怎么也跟着我告辞出来了呢?”
“你都走了,我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黯夜答道。
“对了,怎么没有其它人来?”
“什么大事情,不过是小聚聚,用的着大张旗鼓嘛?你不也是自己撞来的?”黯夜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们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19年前的今天,只是我来这里的日子。义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义母说我今年22岁,那么我就22岁。”
“说这些干什么呢,我们还不都一样?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这样……哦,差点忘了,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你是说……风舞?”
“除了她还有谁?你记得她进鬼焰门那天吗?那时候我们17岁。”濯飏提示道。
“有点印象。”
“那天,义父带回个10多岁的小姑娘,义母问她名字、岁数,都对答如流,对自己的生日、籍贯也一清二楚,和我们这些孤儿完全不一样。”
“但是义父既然带她回来,那么她也一定是无依无靠了。”
“虽然是这样,她还是我们当中最不同的,也许正因为这样,抚琴她们一直和她少有来往,她是她们当中的异数。”
黯夜突然笑了起来:“说来说去,又转到你的抚琴身上去了。”
濯飏不接话,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了?看你反应你们之间的问题好象还没解决啊?”
“不管我怎么解释,她就是不理我。其实又有什么大事呢?不过是看到我在和织画说笑就开始发脾气了。真是莫名其妙,明理人都知道织画是你的……”
黯夜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吃醋也是好现象嘛!”
“那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对了,说到织画,今晚怎么没见着她?纤书连她也没请?”
黯夜微微一笑,答:“我中午是在她那里吃的,她们自己说好了的,分工明确。”
“真是羡慕你呀,你那两个从来不会争风吃醋。”
“喂喂喂,这些话不能乱讲啊,什么叫我那两个!”黯夜警告着,但脸上的笑容未敛,这样的警告一点也效果都不会有。
说笑间,空气中飘来一段琴音,有点缥缈,又有点哀伤,让那两个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琴声。”濯飏首先反应过来,“是抚琴?”他几乎立刻向声音的来源走去,却被黯夜拉住了。
“声音是从那边围墙外传来的,围墙那边是风舞楼。”这是黯夜的结论。
濯飏拉着黯夜快步来到围墙底下,侧耳倾听。
“的确不像是抚琴的琴声,这人的功底不及抚琴却也相当出色,我一定要看看这个人是谁。”濯飏说着就跃上了身边的一棵高大乔木,黯夜虽不赞同,但也跟了上去。站在树的高处,果然可以看到风舞楼花园的一角,巧的是,正好可以看到风舞,以及风舞面前的琴案。
“原来是她!她也会弹琴?”黯夜低声说道。
“我也正奇怪呢,好象从前从来没有见她弹过。”
此时的风舞却浑然不觉有人在高处窥探,她正专注于眼前的琴,就连身边的巧玉以及两三个小丫鬟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一曲终了,巧玉由衷的感叹曲子的美妙:“小姐,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它没有名字。”风舞淡淡的回答。
“是小姐写的?”
“不,我还没有这样的才华呢,以前听人家弹过,我只是凭记忆记下来的。”
“小姐你应该写下来,免得日后忘记,这么好听的曲子要是忘了就可惜了。”
风舞点头:“等我完全记起来了再写,我现在只记起一部分。”顿了顿,风舞又沉吟着,“我记得还有歌词,我要好好想想。”
说罢,风舞再次拨弄起了琴弦,开始重复刚才的旋律。
“看够了吧,我们也应该下去了。”黯夜开始催促濯飏。
“如果这是幅画,那该多美!”濯飏显然没听进去,兀自感叹着。“月光下的古琴,穿白衣的绝色少女,捧香执稿的丫鬟,月影婆娑,暗香浮动……”
黯夜只是暗笑,不搭理身边那人。突然间,风舞就着旋律低唱了起来:
镜里欢笑镜外悲,烛影花儿媚。
无心反被多情累,今朝我独醉。
……
美酒空映樽中月,谁与共举杯。
梦断魂销人憔悴,泪珠空自垂。
……
黯夜仔细听着,皱起了眉:这歌的意境不同一般,不是寻常女儿家所能领会到的,怎么好象是……
“啊呀,真是的,怎么想来想去只记得这么几句!”风舞突然停了下来,懊恼的抱怨着,连琴也不弹了。
“好了小姐,你刚才唱的那几句入墨已经写了下来,今天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再想也不迟。”巧玉耐心的劝说风舞回房,一面张罗着让无尘、无音等人收拾琴案。
黯夜看着她们一行人回屋,这才转头看向濯飏,却发现他仍愣愣的看着风舞她们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你?”黯夜推了推仍在出神的濯飏。
濯飏这才猛然回过神:“没,没什么……”
*****
濯飏意识到了危机。
抚琴依然不肯接受他的解释,两人的矛盾一直没有改善。而更糟糕的是,濯飏发现自己有越来越多的时间不在想着抚琴,而是另一个女孩。自从在纤书庭看到风舞月下弹琴那一夜,濯飏开始不自觉的经常想到风舞,而且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如今他时常会往风舞楼跑,借口照顾风舞的生活起居问候她,接近她,也关心着她。他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庆幸风舞楼和抚琴阁一样属于他肆云堂的管辖范围,这样他也有了这样那样的理由进出风舞楼。濯飏心里明白自己是喜欢上了风舞,但是不能否认,抚琴在他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真像抚琴指责的那样,对爱情三心二意?
对于这些,风舞都是毫不知情的,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濯飏突然变得那么有空,空到连她的琴弦断了也知道,还惦记着帮她找工匠换。风舞开始觉得以前对他的印象太武断了,就因为他一直嘻嘻哈哈就认为他不能胜任堂主,认为他比不上颙曦。现在才发觉,濯飏也是个很称职的哥哥及堂主。
相对于风舞的后知后觉,抚琴却是立刻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恋爱中的人当然是敏感的,抚琴也不例外,她凭着一种敏锐的本能发现了蛛丝马迹。本性高傲的抚琴并没有直接去质问濯飏或是风舞,她把伤心暗暗藏在心底,却在表面上武装自己。从此对濯飏更加冰冷,而对风舞更加排斥,而且充满敌意。这种态度虽然不至于公开表示,但有心人细看之下还是不难发觉的。风舞以及赋月对此都不能理解,此时的赋月也发现了她们三人之间的尴尬,但一点办法也没有,苦于周旋在风舞和抚琴之间。
风舞心中也为难得很,也因为此,她更少去赋月轩了,免得遇到抚琴,但这样一来,原本就朋友不多的风舞显得更加孤单了。
“小姐,你这样可不行!”看着整整一上午专注于棋局的风舞,巧玉忍不住再一次开口。
“什么?”全神贯注的风舞根本没听进去。
“小姐你有好多天没出门了!”
“噢,是吗?外面天气冷。”依然的漫不经心。
“这样下去对你的身体不好。小姐你还是出门逛逛吧,随便哪里都好。”
“去哪呀?”的c8
“赋月小姐、或是纤书小姐那里都可以。”
“不去。”风舞想都没想回绝了。
“那么还有其它地方呀,我们搬来有两三个月了,可很多地方,像织画苑、芸绣斋这些地方小姐都没去拜访过。”的f0
“好了好了,我有空会去的,今天我忙着呢!”
“小姐你只是忙着下棋,根本没什么事!”
“下棋也是一件事呀,而且不容打扰的。巧玉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我这里不需要人。”
“但下棋不是需要两个人嘛?小姐你一个人玩多闷呀!”
风舞正想开口,却被门外一人打断了:“哎呀,我听到有人说下棋呀,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了!”门被打开了,无尘通报说是明棋到了。身穿大红缎子斗篷的明棋跟着进屋来。
“明棋姐姐。”风舞迎上前去问安。
“风舞妹妹,好几天不见你,所以来看看你怎么样。”明棋边说边在带来的丫鬟恋玉的帮助下脱下斗蓬,一旁的巧玉忙接过。
“我很好,谢谢姐姐惦着。外面天气很冷吧?快到火炉这边坐着。无音,奉茶。”风舞拉着明棋往内屋去。
“风舞妹妹在研究棋局?”明棋看到桌上的残局问道。
风舞自知明棋棋艺高超,于是谦逊的答道:“我也是一知半解,解闷而已。”
没想到明棋却细细研究起棋局来,还不时点头称赞。
“妹妹过谦了,此局中有几处很是精妙。不如这样,我们两个接着下?”
“好啊!”风舞一下子也来了精神,邀着明棋在棋盘边上坐了下,两人接着对弈起来。
明棋的棋艺果然深不可测,还没下两子,风舞就深感不敌了。
“风舞妹妹,这子下去,你可要当心哦!”明棋好心提醒着。
风舞看出了内藏的玄机,沉吟着该如何化解,突然间,灵光一闪。
“义母教过你下棋?”明棋看着风舞下子的地方,吃惊不小。
“教了一点点,怎么了?”风舞甚是不解。
“这招是义母教的吗?”
“不是啊。琴棋书画这些,义母只是略加指点,只有舞蹈是严令我专研的。”风舞如实回答。
“那这招围魏救赵你是自己发现的?”明棋更加惊讶的看着风舞,继而又解释,“我刚才那步非常玄妙,只有通过你这个方法才能破解,而能破解的人我从前以为只有义母和我学棋的那位老师。”
“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那是我小时候看人这么下过,我只是凭印象胡乱下注的。”
“这有这样的事?那那个人是谁?你还记得吗?”明棋急切地问。
风舞垂下睫毛,匆匆回答:“不记得了,那是很早以前了。”
“这样啊……”明棋怀着无限的遗憾就此作罢,“风舞妹妹,刚才我们虽然才下了没几子,但我看得出你很有天分,而且基础也不错。”
“姐姐真是过奖了。”
“自从义母下山后,我都没有找到一个对手好好下几盘,今天居然发现了你这个人才,也算是一大收获呀,以后我可要常常来打搅,找你切磋切磋啰!”
*****
焰后生辰将近,虽然他们夫妇俩临走时并没有说几时回来,但鬼焰门众子女们都相信他们会回来过生辰。像常年一样,风舞她们姊妹忙着张罗礼物。风舞这次的礼物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心血的,是她亲手做的丝衣,上面绣上百花争艳的图案,从选料到裁剪,从配色到刺绣,都是风舞一手完成的,因此也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赶在最近才完成,风舞这才放心。
至于其它人,风舞知道有些也已经准备好了,有些则不。那些和风舞一样准备充裕的都不约而同的严守秘密,不肯偷漏半点玄机,赋月就是这样,就连风舞也不肯告诉。不过风舞也不告诉她自己准备的是什么,只等到焰后生辰那天再拿出来。而那些至今没有主意的人急得团团转,纤书就是其中的一个。她不止一次来找风舞诉苦。
“风舞姐姐,你说我怎么办呀,下个月初就是义母的生辰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送什么!”
“你一点设想也没有嘛?”
“没有,本来打算到大佛寺替义母求张平安符来,但抱玉打听到,昨天黯夜哥哥陪着织画下山求好了,看来我和织画是想到一块去了。”
“织画小姐就准备了一个平安符啊?那多平常!”风舞身后的无音多嘴插话。
“这可不是一般的平安符,求符者需要在大佛寺抄上七整日的经文,然后散发给百姓,那些高僧才会为这张符念经开度。我本来也打算去求的,哪知道被织画捷足先登了。”
“真是巧呀!”风舞接话。
“是呀,但我现在怎么办呀!姐姐你替我想想办法吧。”
“这……让我想想。”其实风舞对这类问题也是很头痛的,往年她也从是被礼物的问题困扰,如果早先没想到做丝衣,恐怕此刻她正跟纤书一起为难呢。现在纤书却来向她求援!风舞反观自己,同样也是一点主意也没有,更何况自己也没什么专长,除了……
“我记得义母曾跟我提起过一味药,义母说是养颜用最好,只是材料中有几味很难找。如果你找到……”
“那就可以当作礼物了!”纤书立刻明白过来。“姐姐你快说是什么药材?”
“天山雪莲,南海珍珠。”
“天山……,那么远!怎么来得及?”
“关键是雪莲,不一定非要天山上的那种,虽然效果可能会差些,但时间紧迫呀。”
“也对,可是这个莫骊山上我从来没见过。”
“因为这座山不够高。据我所知,离这里80里,有座山叫雪域,山顶终年积雪,也许那里会有。但我也不能肯定。”
“只要有希望,我就一定要试试!”

“雪莲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难采,这件事很危险,所以你不能一个人去。”
“那我可以让黯夜哥哥陪我去,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风舞点头:“如果他不答应,你千万别一个人去!”
纤书一口答应,又问:“姐姐刚才还提到南海珍珠,是不是其它珍珠也能代替呀?”
“这个你不用担心。”风舞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支金簪。风舞从金簪上取下一颗指甲般大小的珍珠,对纤书解释道:“这是义父送我的,据说这颗就是南海珍珠了,反正我平时也不戴,你就拿去入药吧。”
“这怎么行?”纤书不肯接受。
“有什么不行的,我早就想帮义母配成这付药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去采雪莲,如今你要是采到了,正好可以了了我的心愿。”
“这……好吧,多谢姐姐成全。不过珍珠等我采回了雪莲再来拿吧。”纤书此刻对风舞感激万分。
*****
送走纤书后,风舞暗自盘算了一夜,在心里祈祷纤书能顺利找到雪莲,这可是风舞多年来的心愿,却苦于没有机会实现。辗转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突然又想起自己那份礼物来。
“巧玉,把那件丝衣拿出来。”
“好好儿的,小姐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我想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改的。”
巧玉依言到柜中取出了珍藏的丝衣,拿到风舞面前展开。
“真美呀!”无尘、无音等一干小丫环感叹道。风舞却仔细的审视每一个细节,突然间徒然变色。
“糟了!”她低呼一声。
“怎么了小姐?”巧玉急忙问。
风舞指着衣服的空白的一处回答:“你看这里。”
巧玉等人依言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仔细看。”风舞坚持说。
细看之下才发觉,那一处颜色稍浅,显然是着色时没处理好。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这可如何是好!”风舞懊恼的说。
“其实也不是很明显,小姐不说我们还真看不出来。以前没发现是因为小姐为了保密,都是在晚上偷偷做的,那么暗的光线下谁都不会发现的。”
“是啊,都怪我从前太大意了。”风舞沉思了一下,又说,“没办法了,只好再绣些花盖住它。无音,去把我的丝线盒子拿来。幸好离义母生日还有几天,还来得及。”
无音去了不一会儿,手上回来捧出个盒子。风舞兴冲冲打开一看,却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丝线。盒内五色彩线倒是还有,但唯独没有绣这件丝衣时所用的又称为“玉线”那种丝线。
“怎么没了?”风舞问巧玉。
“小姐你忘了吗?你上个月绣完这件丝衣时不是还庆幸玉线刚好够用嘛?这下当然是没有了。”
“都怪义父,突然间这么小气,只帮我准备了那么一些。”
“但是鬼王也很为难,小姐你明知道平日里焰后都规定你不准绣的……”
“好了好了,没有就下山去买,义父能买到的,我当然也能买到!”
“那……是不是要和云堂主说一下?小姐你可不能私自下山的。”
“好,我这就去。”风舞立刻站起身前往肆云堂。
“我今日走不开。无尘,你跟着去,好生跟着小姐。”巧玉安排道,望着风舞离去的身影,又追加了一句,“小姐,最好请云堂主派个护卫陪着!”
肆云堂内,濯飏的护卫告知她们说堂主正和风堂主商谈事宜,暂时无法出来见她们。
“小姐请回吧。”
“可我们有要紧的事情!”无尘丝毫不惧怕这些表情严峻的护卫。
“可是堂主说了不准打扰。”
“那你能不能进去替我通报一声,也不用让他出来了,就说我带着无尘要下山一趟,只要知会他一下就好。”风舞开口了。
“这个……”侍卫依然很为难。
正说着,却见濯飏连同黯夜一块出来了。“什么事?”濯飏问道,看到风舞显然大吃一惊,又道,“风舞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要下山。”风舞直截了当的说,连请安这些都忘了。
“下山?干什么呢?”
“买……买东西。”
“就你们两个?”濯飏看看风舞,又看看无尘,然后断然说,“不行!”
“为什么?”风舞对于这个答案很是意外,眼睛也瞪大了。
“太危险了。”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为了义母的生日?”一直在一旁不开口的黯夜突然插进来问了一句。
“对,如果不让我下山,给义母的礼物就没法完成了。”风舞着急的说。
濯飏和黯夜相视一笑,显得很心领神会,风舞却莫名其妙。
“风舞妹妹,纤书突然想要去采什么雪莲也是你的主意吧?”黯夜问。
“是啊,她跟你说了?”
“你们这些女孩子呀,成天闲着没事做还要挖枯心思的折腾。义母一个小小的生日都被你们弄的鸡犬不宁了。”
“这么说,你没答应和她一起去了?那千万别让她一个人去呀,太危险了!”
黯夜只是笑,还是濯飏替他解释:“他答应了,他来找我就是为了交待一些飓风堂的事。”
“哦,那样最好了。”风舞答道,突然又想起自己的问题,“可是我一定要下山一趟!”
“你要买什么,我派个人去不就好了?”濯飏道。
“不行,一定要自己选。”
濯飏看了风舞一眼,退让了:“那好吧,你可以下山去,不过我要陪你一起去。”
*****
自从两年前学成归山后,风舞就很少下山,其它姐妹也是如此。义父母说,她们不会武功,下山难免会遇到歹人,所以不允许她们私自下山去。因此如今虽是冬末的季节,但风舞还是沉醉在山路两旁的景色中,几乎把濯飏以及无尘扔在了脑后。
“云堂主,其实你不用亲自陪小姐出门,随便派两个护卫不就行了吗?”无尘开腔与濯飏聊了起来。
“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下山去逛一天正好散散心。”濯飏微笑着解释。
“哦。”无尘词穷了。
“对了,你们小姐要买的是什么?”
无尘看了风舞一眼,而后者显然是没有听到濯飏的问题,于是代替她回答道:“反正呆会儿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也不妨告诉你,不过回家后你可要保密哦!”
濯飏连连点头,心里却为这些小女孩的把戏感到有趣。
“我们小姐为焰后亲手绣了一件丝衣,差不多完成了,但丝线却缺了一点。”
“你们小姐还会刺绣?”濯飏又有些意外了,记忆中芸绣才是以刺绣活见长的。
无尘听出濯飏的惊讶之音,却是万分的得意:“这有什么,琴棋书画这些,有什么能难倒我们家小姐的呀!”无尘不像巧玉那么沉稳,一向是口没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走在前面的风舞正好听到了这句,暗暗责怪无尘的心直口快,都来不及阻拦,于是只好装作没听见。
“无尘无尘,你看树枝上那只鸟!”风舞突然回过身拉着无尘的衣袖,“它叫声真好听!”
“小姐,那是画眉鸟。”
“画眉?”
“对,如果近看可以看到它眼睛上方有一条白色的眉毛,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是吗?真有意思,可惜太高了看不清……”
风舞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濯飏轻轻跃起,刹那间把那只鸟儿抓了回来。
“这不就解决了?”濯飏托起手掌中的小鸟,让风舞看个仔细。
“果然有眉毛呢!”风舞开心的得出结论,继而又说,“别弄伤它,还是放它走吧。”
濯飏手掌一松,受惊吓的画眉立刻扑腾着串上树枝。
“它吓坏了。”风舞目送着它逃离,有些歉疚的喃喃自语。
“小姐,时候不早了,还是赶路要紧。”无尘提醒道。
山脚下就有一个集镇,不大但很热闹,因此他们顺利的找到了要买的玉线,并没有花费很大的功夫。无尘说难得出来,不如逛一逛再回去,这个提议马上赢得风舞的热烈赞同。毕竟难得出来玩,就这么回去了真太可惜了。
路过一家珍宝店,掌柜的吆喝着说有卖南海珍珠,风舞来了兴趣,拉着无尘进去一看究竟。
“三位请看,这可是上好的珍珠啊,正宗的南海货!”掌柜的使出不烂之舌鼓吹道。
“你放下,让我们小姐好好看!”无尘言道。
风舞低头审视良久,突然笑道:“这不是南海的。”
掌柜的心虚的回答:“怎么不是了?明明就是……”
风舞不与他争辩,只是笑着摇摇头,让他把珍珠收回去。
“我们小姐怎么会看错,你这明明是假货。”
“小姐哪里的话,这么极品的珍珠世上少见呀,就算不是南海的,也是东海的……”
“不用了,我们只要南海的。”风舞解释说。
“为什么非得要南海的?”这回发问的不是掌柜,而是一旁看不懂的濯飏,“这些不是也很漂亮嘛?”
“南海珍珠入药的效果比较好。”风舞边走出店堂边略微解释了一下为义母配的那付养颜药,“纤书去采雪莲也正是为了这个,原本应该是天山的雪莲,但无奈时间仓促,只好找别处的代替。南海珍珠我原有一颗,就算找不到没有更多的,我那一颗也足够用上一阵子了。”
“原来如此。”濯飏点头,可又不放弃地回头看了看珍宝店,道,“不过这些珍珠真的很美,不作药材你平时也可以戴。不行,我回去帮你买。”
“不用了!”风舞拉住濯飏的衣袖,“我不戴的。”
一旁的无尘也跟着解释:“我们家小姐平日里从不用这些的,尤其不戴珍珠。就连鬼王日前送的那个珍珠簪也被小姐送给纤书小姐配药呢!”
濯飏疑惑的打量着风舞全身,果然只找到了一两件素雅的小首饰作点缀。
“不喜欢首饰,却喜欢脂粉?”濯飏打趣风舞,因为风舞身上有丝甜甜的脂粉味,虽不浓,但也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让他想到抚琴,和风舞正相反,她从不施粉黛,却对首饰格外喜爱。
风舞只是低头笑笑,没有接话,就连无尘也没有开腔。
*****
黄昏中,两抹身影慢慢走出鸣雷堂,正朝肆云堂而去。
“醒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恐怕不早了吧,小姐。这下糟了,回去我一定会被烟玉姐姐念一顿,又要说我贪玩,忘了提醒小姐早些回去用晚膳了!”被唤作醒秋的俊俏丫头抱怨着。
“你放心,她说你的时候我会帮你求情的。”抚琴安慰道。
“还是小姐最好了!”醒秋立刻拍起马屁来,“要我说呀,都怪赋月小姐,和小姐你联起诗来就忘了时候了。”
“赋月的诗作的极好!”抚琴对于醒秋的话不置一词,反而这么感叹了一句。
“小姐你的也不错呀!我看上去可是一样的好。”
“你这是外行了。”抚琴对于丫头对自己的维护只是笑笑。
“这倒是。烟玉姐姐在就好了,她总比我懂得多一点。可惜她说什么今天没空。”
“对了,她今天忙些什么呢?”
“说是请了风舞楼的巧玉姐姐来帮着打几条络子,烟玉姐姐说了,打络子还是巧玉姐姐最擅长!”
抚琴听了沉吟了一下,又说:“你回去记得和烟玉说一声,不要老是劳烦别人,也许别人那里也有事呢。”
“其它时候我是不知道,但今天我知道巧玉姐姐并没什么事,因为我听她说她们主子下山去了。”
抚琴不再开口,只是点点头。
“小姐,什么时候你也带我们下山去逛逛吧,一直呆在家里可闷呢!”醒秋恳求道,抚琴还没来得及接话,她突然像有了什么大发现似的,惊呼一声,“小姐,你快看那边!那不是风舞小姐和无尘吗?旁边那个是……是云堂主?”
醒秋手指着她们的左前方。顺着她的指点,抚琴果然看到了她所说的人。风舞和一个丫鬟走在前面,濯飏跟着,一行三人正走进南大门,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濯飏手中还提着些包裹,显然是今天下山的收获。抚琴不自觉的皱起眉,也停下了脚步。醒秋此刻也安安静静的不开口了。
那三个人一开始却是没看到她们,自顾自往前走,另一个丫鬟打扮的人从肆云堂左边那扇通往风舞楼的门里迎了出来,欢快的迎接风舞。
“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巧玉姐姐都打发我出来看了好几回了!后来我就干脆等在这里了。”
“入墨,是你呀!难得下山,所以我们多逛了一会儿。”风舞解释说,“好了,你快回去告诉巧玉,我们这就到了。”
入墨答应了一声,向濯飏行了个礼就要告辞了,却被无尘拉住。
“等等,云堂主手里的东西你先拿回去。”无尘嬉笑着使唤入墨。
“怎么这么多?不是去买玉线吗?”
“玉线也有,但更多的是云堂主买给小姐的东西,快去拿啦!”
“喂,你为什么不拿一些,这么多让我一个人拎呀!”入墨不平道,“小姐你看她呀,都使唤我!”
“好了好了,这么点小事也要拌嘴,回去让巧玉收拾你们两个!”平日也见惯了丫鬟们的这些嘻闹,对于这些风舞向来是不过问的,总是让巧玉去解决。
濯飏唤来一名侍卫,让他拎着东西跟入墨回风舞楼。交待完毕,一转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抚琴,濯飏不由一凛。那边抚琴也看到濯飏的视线,朝肆云堂右门的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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