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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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们要迁徙进罗亚草原东部,那不是属于罗亚汗部么?”萧意惊讶地看着阿朝和云溪。
阿朝点头,“族长已经决定了,所以我们也会走。”
“你不能走!”萧意忍不住焦急地叫道,惹得阿朝和云溪一脸诧异。
萧意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冷静了一下,才沉稳地分析:“不管哪个国家对自己的臣民都看守得很严的,你们本是属于番月的族群,若私自迁徙进其他国家,被逮住都是要杀头的。难道你们就不怕么?”
阿朝说道:“番月现在战事吃紧,官府收到税赋越来越重了,罗亚已经和吉昌部,罗奇里部讲和,现在当政的是巴拉殿下,巴拉殿下在罗亚一直有英雄的美名,有草原般宽广的胸怀,我们投入罗亚的保护,族人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一年下来辛苦圈养的牛羊马匹几乎全部被官府征走,我们连这个冬天该怎么过,都不知道。这些族长都已经跟我们讲清楚了,不愿意去的可以留下。但是我和溪云商量,还是跟着大队族人迁徙比较好,冒险迁徙或许有一条生路,可留下就是死路一条。”
萧意紧张得有些发抖,“不……不,你们让我想想。”
阿依达也紧张地看着师父,紧紧抱着小弱,睁着大眼睛紧抿着嘴。
溪云有些忧虑地说道:“萧师父,我们知道你是担心我们,其实我们跟族人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不,不是这样的。”萧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一味摇头。
“你是舍不得我们?”阿朝诚挚地挠头,“要不,师傅和阿依达跟我们一起走吧!”
溪云嗔了阿朝一眼,“你糊涂了,师父是祈国人,怎么会跟我们一起迁徙呢!”
“嘿嘿!”阿朝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夜,萧意站在星空下,久久不动。阿依达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轻叫了声:“师父!”
萧意没有转身,向阿依达说道:“阿依达,你去找溪云姐姐,说我在前面草坡等她,有话跟她说。对了,千万不要让阿朝知道,你设法不要让阿朝出来。”
“嗯!”阿依达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萧意坐在一片枯草坡上,萧瑟的秋风已经带去了这些曾经茂盛的青草的生命,残留着几朵枯萎的花朵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萧意没有回头,开口道:“溪云,坐下!”
溪云乖巧地坐在萧意的身边。
“溪云,这里的天空美不美?”萧意看着星空,夜风吹乱他的长发,在夜色中如精灵般舞蹈着。
溪云略捋了捋吹到眼角的刘海,答道:“很美!”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天上每颗星星都是一个生命,我们的亲人如果去世了,就会回到天上变成星星,每天晚上他都会关注着我们。我们在思念亲人的时候,就可以去看星星,这样你会感觉到他们温柔的目光,会觉得他们还在我们身边。”
溪云轻轻地叫了声:“萧师父!”
萧意转过头,看着溪云微笑道:“溪云,你是个好姑娘,我不问你是谁,也不问你从哪里来,更不问你和阿朝怎么认识到。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你是阿朝的亲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每天晚上都这样看着星星,思念着阿朝?”
“我?”溪云的泪水溢满了眼眶,顺着洁白的面颊一滴滴地流了下来,“我…。。”
“溪云,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只问你,你若是阿朝的亲人,你会怎么做?”
溪云摇头,“我不知道!师傅,你别逼我了。”
萧意冷静地说道:“我没有逼你,溪云,是你该做个抉择的时候了。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明知道我的伤早就好了,却不肯离开的原因;你也知道阿朝伤到了头部,失去了很多记忆;你也知道,我是如何都不会让阿朝再离开的。”
“我真的不知道!”溪云哭着叫起来,倔犟地看着萧意,“我只知道他是阿朝,是我的丈夫!你难道没有看见,他现在有多么的快乐么?他每天都笑容多么的真实淳朴?他的眼睛是多么的干净无邪?你难道真的忍心让他失去这样简单的快乐,而踏入那些他早已忘记的过去么?”
萧意摇头,“这些我都看见了,所以我一直在犹豫,犹豫该不该带阿朝回去,所以我一直等到今天。但是今天你们说你们要向更远的方向迁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不能再逃避了。溪云,你该知道,有些人,命中注定他该做什么,无论如何,他都逃避不了。例如阿朝,他有他的责任,他必须承担的命运,这些早就注定了。”
溪云捂住了脸,啜泣声更大了,“难道我真的要放阿朝走么?”
萧意看着伤心的溪云,也不忍心,但还是点头,“但我希望不要伤害他,不要让他有压力,他最听你的,只要你跟他说不迁徙了,他一定会同意。”
“我?我应该这样做么?”溪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挣扎地看着萧意。
“应该的,阿朝的亲人每时每刻都在等着他,他的亲人每个夜晚都会这样看着星星,等待着阿朝。你这样爱阿朝,难道就不应该替阿朝想想么?舍得让他的亲人难过么?难道你就不想看看阿朝的亲人,看看阿朝从小生活的地方么?”萧意对溪云谆谆善诱地劝导着。“你这样心底善良的女孩,一定会替阿朝着想的。”
溪云终于点头,还是犹豫着说:“阿朝他的亲人还好么?他们会喜欢我么?”
萧意保证地笑道:“你放心,阿朝的亲人都是很好的人,你这样聪明美丽善良,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溪云站起来,“那好,我答应我会劝阿朝我们去祈国。不过,我想拜托你,不要跟他提提过去的事,我不想他这么快就有负担。”
萧意点头。
“还有,我只负责帮你把阿朝带回祈国,至于回去以后的路,由阿朝自己决定,如果他选择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阻止他,如果他选择依旧就像现在这样生活,我也会随他到天涯海角,绝不会帮你们劝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溪云说完这些,冷静地看着萧意,这个美丽的女子,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坚韧的心,萧意看着她的坚定的目光,再次郑重的点头。
萧意看着溪云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质问着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么?阿朝,祈风,这两个本来根本就联系不到一起的名字,总算在萧意心底划了一个等号。不错,阿朝的长相就跟祈国失踪后宣布去世的太子祈风一模一样。所以萧意和阿依达甚至小弱第一次见到阿朝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
萧意看着东方,默念着:“小微,我带回风了,你会很高兴吧?”萧意转过身,跟着离开了草坡,经过阿朝和溪云的毡帐,又忍不住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溪云,阿朝,祈风,还有那个自己刻意忽略的女孩,萧然,大哥萧景的女儿,现在好吗?
几天后,阿朝和溪云红肿着眼睛跟胡尔部落地相亲们告别了,大家都依依不舍,特别是萨琴更是拉着溪云的手送了一程又一程。
但分别终究是分别,不管送多远,终究要别离。
阿朝,溪云,萧意和阿依达四匹快马和一只奔跑的獒犬,向祈国方向疾驰而去。
阿朝勒住了马头,回首看着这片广阔的草原,大地如一片写意画,点墨纵横尽在其中,天空干净的如婴儿的脸,空气里弥漫着草原特有的清香,这里是如此的美丽单纯又宽广,可注定是永久的别离。阿朝有点忧伤地向溪云说道:“溪云,我们真的不能再在这里生活了么?我好喜欢这里的天空,这里的青草,甚至这每一天升起的太阳。”
溪云的眼圈又一次红了,也遥望着远方,“阿朝,你知道吗?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觉得很美,很快活。以前的我,禁锢在一个天地里,总羡慕外面的大千世界,可是现在我却不羡慕任何生活,我只喜欢这种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阿朝闻言,伸出手,溪云把手也伸出来,轻轻地放在阿朝的大手上,他们相视一笑,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俩,阿朝保证道:“溪云,我也是!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身后萧意和阿依达目视着他们,没敢打断他们这幸福的时刻。以后,他们的生活还会像这样平淡简单幸福么?或许,从踏入祈国国土的那天起,一切都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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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三辆马车停在挂着“定国侯府”的牌匾前,夫人扶着侯爷,丁飞鹏扶下很久都没吭声的小小,怔怔地看着那个牌匾,还是侯爷醒过来,拍拍夫人的手:“进去吧!”
“小小,怎么样?定国侯府很雄伟吧?你不知道,以前这里是定亲王府,是太祖钦赐的匾牌,可惜那个牌子现在放在仓库里,以后恐怕再也用不着了。”丁飞鹏一进府,就徘徊在小小的身边,带着小小忙不迭地走遍侯府各处。这里一直都留有人守着,再加上回来前,夫人早派人通知了京城,所以各处都已经收拾妥当,他们要做的不过是把行李搬进屋子而已。而这些活计当然是不需要少爷和小小姑娘动手的了,所以两个无事忙就忙着逛王府了。
小小登到花园里的假山上,丁飞鹏紧张地跟了上去,还不停地叨唠着:“小心点,小心点。”
小小的眼睛茫然着,从一踏入京城她的神色就没怎么变过,肯听丁飞鹏的话在王府逛逛,早乐得丁飞鹏差点就跳起来了。
小小的眼睛落在远处一个郁郁葱葱的院落,丁飞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咦,那里本来不是一片空地么?什么时候多了那么一座宏伟的大宅?唉,这京城多年不回,还真是变化大呀。”
小小似乎没听见丁飞鹏的话,扭身就冲下假山,吓得丁飞鹏忙不迭地大叫:“小心呀,你小心点,别摔着啦!”
只见小小健步如飞,就像大门外冲去,丁飞鹏顿了一下,才紧张地跟了过去。
“小小,小小,等等我呀!”丁飞鹏喘着粗气看着小小站定在一个大宅院门口,忙快几步跟了过来。
“小小,你跑得可真快,我都差点追不上了。你来这里干嘛?”丁飞鹏顺着小小的目光看向那座大宅,匾额上空空如也,奇怪道:“这座府稀奇,看着不像没人住的样子呀,怎么连块匾额都没有?”
“走了,小小,一座院子有什么看的?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打听清楚谁家的院子,买来给你好不好?”丁飞鹏把手在小小眼前使劲的晃动着,总算唤回小小的神游,小小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下,看着丁飞鹏。
“咳咳,你看我干什么?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呀?”
小小的眼睛总是从丁飞鹏的身上移开,这时一顶软轿停在了大门口,一训练有素的小厮模样的人掀开轿帘,轿子里先是出来一只细长的手,手指上带着一个玛瑙扳指,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丁飞鹏和小小都默默地看着那顶轿子。
轿子里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他们两个的目光,向这边看来,如柳般的眉头轻皱了一下,身边的小厮扯着尖细的嗓子立马就喝道:“什么人?”
少年摆了摆手,微侧着头,向他们微微一笑:“你们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们逗留的地方。”
说完,竟自在小厮的带领下进去院门。
少年甫一进门,突然停下来脚步,似乎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吩咐小厮:“赵起,快出去看看,刚才那个女子还在不在!”
唤赵起的小厮倒机灵的很,一句话都没多问,飞似的又奔回大门,大门外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女子,赵起失望地看了看左右,四处都安安静静,一个人影都无,这才回身进了大门。
“没有?”少年呢喃了一句,“或许是我认错了。走吧!”
在赵起进去后,一棵大树后缓缓转出两个人来,正是丁飞鹏和小小。丁飞鹏疑惑地看着古怪的小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多话,而是默默地跟在小小的身后回家。
这日,丁飞鹏,不应该说是祈飞鹏了,皇上已经召见定国侯和丁飞鹏,亲自御笔将丁飞鹏改为祈飞鹏,写进族谱祈天驰的下面。这就意味着,祈飞鹏正式入皇籍,成为定国侯世子,祈氏这一脉又有后了,这是一喜。还有一喜,那就更是轰动了,皇上御笔一挥,不顾定国侯的劝阻,赐回定国侯原本的爵号,定亲王!也就是说,祈飞鹏现在是亲王世子了!
双喜临门,定亲王府顿时热闹起来。定亲王居沔阳多年,这次回京,又加上双喜临门,多年的好友,门旧故吏,亲朋好友,成群结队到定亲王府恭贺。若不是国值大丧期间,不准唱戏喧闹,定亲王府不唱场三天三夜的大戏都算不了的。
祈飞鹏更是忙上加忙,恭贺世子的,奉承世子的,还有那些不知道怎么认识世子的人都突然出现,闹得祈飞鹏应酬得天昏地暗!到后来,那些不认识的打不着的人,祈飞鹏一律撵给丁义,让他随便找个借口给打发了。可总有一些事丁义打发不了的,例如那些儿时同在勤学殿读书的学友,例如现在这位,大皇子祈天。
祈飞鹏觉得自己的嘴都快笑得抽筋了,大皇子亲临定亲王府,本就是莫大的荣耀,更加上大皇子带来的成箱的贺礼,更是让定亲王父子诚恐诚惶。都是皇亲贵戚,定亲王虽贵为王爷,大皇子不过是个并无爵位的皇子,可这亲疏远近,大家心里还都明白的很。所以定亲王父子对大皇子的接待可谓是尽心尽力,生怕有半分差池。
大皇子倒随和的很,拉着祈飞鹏的手又说又笑,还笑谈起许多幼时一起在学堂的趣事,祈飞鹏也给足了面子,迎合着大皇子海吹了一番。直到正午,大皇子才迤逦而去。
看着大皇子的大轿慢慢地远去,祈飞鹏不由擦了擦脑门的汗,长吁了口气,定亲王更是看着长长的队伍若有所思。
“总是是走了!”祈飞鹏展开扇子赶紧扇了几扇,“爹,进去吧。”
定亲王点头,转身进门,又吩咐祈飞鹏道:“你跟我过来。”
书房,祈飞鹏把玩着定亲王一台端砚,细细研究着上面雕刻的菊花,闲闲地问道:“爹有话对孩儿说?”
定亲王威严地看了一眼世子,“把砚放下,都二十岁的人了,还玩性不改的!坐下!”
祈飞鹏嘻嘻一笑,放下砚台,坐到了定亲王对面。
“我今天是跟你说件郑重的事情,你给我听仔细了。”
世子见定亲王严肃的面孔,也收起了嬉笑之色,点头,“爹请说,孩儿一定照办。”
“今天大皇子的阵势你都看到了吧?”定亲王目带忧虑地看着世子。
世子点头,“爹是不是想跟孩儿说,以后远离那几位皇子?”
定亲王赞许地看世子,“你自小就聪明绝顶,既然你都已经明白,就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其实我远离京城无非就是要远离一些这些是非,今日若不是皇上多次催促我也不会回京。既然回京,就还得小心谨慎做人才是,亲王也好,侯爷也好,不过都是一个封号,皇上一句话的事。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所以,远离那些皇子皇孙的才是保身之道啊!”
祈飞鹏眼睛闪着精光,完全没有平时那副嬉皮模样,“爹的话孩儿完全明白,以后一定离那些皇子远些就是了!管他大皇子,二皇子的,我只管做好爹娘的儿子就好了。”
定亲王点头。
“王爷王爷!”管家丁平老远就喊道。
定亲王眉头一皱,站起来,看着神色慌张的丁平。丁平都顾不得摸一把脸上的汗,指着外面,“是橓王爷的赏赐到了,王爷和世子快去领赏吧!”
王爷和世子不由互看了一眼,都从心底暗叹了口气,恐怕远离那个漩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你想远离是非,是非还都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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