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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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记事起,我就常会捡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先是小猫小狗,到后来,甚至发展成了人。
因此,当焚琴看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我床上时,并未惊叫出声,反而异常冷静的取了药箱过来,帮我处理他的伤口。
"少爷,这个人伤得很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没关系,死不了的。"我摆摆手,一面又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绣花针?给我一根。"
"咦?少、少爷……"焚琴身子一僵,脸色惨白的说,"你要把他的伤口缝起来?"
点点头,自顾自的撕开了那男人的衣服。唔……果然伤得很重,简直可算是血肉模糊了,也难怪他会晕过去。
我这几日迷上了学医,尤其好奇怎么用针线缝合伤口。如今,正好用这男试上一试。
于是便照着医书上所说的,不慌不忙的动起手来。
"少爷,我们别救人了成不成?好恶心……"
"啊啊!少爷,你好像缝地方了!"
"少爷,血……全溅在你脸上了!"
"……不行,我得出去吐一下!"
我和焚琴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终于替那人包扎好了伤口。
为他换衣服擦身的时候,那一股异香又窜了上来,而且分明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手顿了顿,微微皱眉。
实在不明白一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花香。
"少爷,你可清楚这位公子的来历?"
摇头,细细想了一会儿,才道:"他似乎……正被人追杀。"
焚琴愣了愣,眼里闪过一抹异光,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该不会是那个吧?"
"哪个?"
"就是……"她将头凑至我耳边,微微红着脸,道,"相公啊!他说不定是由哪间妓馆里逃出来的。"
我心头一怔,脸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斥道:"别胡说!"
嘴里虽然这样念着,却到底有几分相信了。
毕竟,面前这男子的容貌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红颜祸水。眉目如画,静雅出尘,即使身受重伤,也不减那一身风流气韵。
我用手巾拭去他额上的薄汗,轻轻叹道:"果真是个麻烦。"
"什么好怕的!"焚琴撇了撇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全是笑意,"反正姑爷这么厉害,任谁找上门来都讨不着便宜。"
那一声姑爷听得我全身一震,胸口猛得刺痛了起来。
我抬头看她一眼,凉凉的说:"小姐还要再过三个月才出嫁,你这‘姑爷’两字倒是唤得顺口。"
焚琴一下就愣住了,呆呆瞧了我一会儿,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一时口快说错了话!那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才不是姑爷,他根本不配!"
她一面说一面竟又微微的抽泣了起来。
我忙伸手去扶她,暗怪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心情不好,却偏要把气出在人家头上。
"好了,好了。我也不过随便念一句,瞧哭你成什么样了?快起来吧。"
焚琴却只是摇头,哭哭啼啼的说:"少爷,你若心里不痛快,即管打骂奴婢就是了。可……千万不要再现出这种表情来了。"

"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手指抚上自己的面颊,木然的笑了一下,"有这么可怕吗?"
"奴婢情愿少爷大哭一场,也不愿见你这般笑。"她咬了咬唇,哑着声问,"为什么?为什么少爷你明明这么难过,却还笑得出来?"
心头微微抽搐着,嘴里全是涩意。
我闭了闭眼睛,缓缓擦尽她脸上的泪水,低喃道:"傻丫头,你年纪还小,所以不懂这些。"
一个人真正痛苦的时候,甚至连哭泣也做不到。
因此,我无论何时都只能微笑。
我在书桌旁坐了整整一下午,结果就只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宋。
"宋文悠……"一手支着下巴,无意识的念出深藏在心底的名字来。
明知我不该想他的,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一得空,就会忆起他的俊美容颜。时时刻刻,心思只会绕着他打转。
想念他的一言一行,想念他练剑时的样子,甚至想念他的冷漠疏离……
文悠,思君至此,君可知?
"咳咳……"躺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发出细碎的呻吟。
我神色一凛,惊愕的望了过去。
那人……已经醒了?
他伤得这么重,又被我胡乱治了治,竟然还能清醒过来?
我推了推轮椅,费了好些功夫,才行至床边,倾身一看,那人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里盈满了水气,似梦非梦的样子,此刻瞧来,竟有种勾人心魂的魅力。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稍微偏了偏头,尽量不去看那一双眼睛。
"我……你……"他张了张口,却几乎发不出声来。
"在下姓袁名若,就是昨夜被你压在身下的那个人,我见公子你受了伤,所以就擅作主张将你留了下来。此处是苏州袁府,府里只有我和一个小丫头晓得你的存在,所以那群人暂时不会寻过来。"我一口气念出一堆话,而后神色平静的说,"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眨了眨眼,面上浮起浅浅的笑意。
"既然没事,那我先失陪了。"说着,便要掉转身去。
那人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微讶的挑了挑眉,却没有动,任凭他的手指在自己掌心慢慢划动。
片刻之后,他已写完了两个字。
"陆信?"
点头。
"你的名字?"
再点头。
似乎有点耳熟,他是哪间勾栏院的头牌吗?
"你……"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那一双漂亮的眼眸睁得更大了,暗光流转间,风情万种。
我呆了一下,略微有些失神,随即起了一种罪恶感。
自己究竟想从他口里问出什么来?非得要见别人比我更加悲惨,心里才会好受?
轻轻摇了下头,将陆信的手臂塞回被子里,打消了探问他身世的念头。
每个人都有不欲为人之的痛苦,我又何必多管。
既捡了他回来,自然只好负责到底,即使是个麻烦,我也只能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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