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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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小洁遵守妇道,早早起床,泡好香茶,向公婆问安奉茶,然后入厨去做早饭。青莲青秀一齐帮忙。
早饭后,青松小洁还没有开口,赵老汉就说话了:
“青松,到三中那边把你周叔周婶都请过来,中午一起吃顿饭,说说话。大家虽然一个庄子住着,这些年,因为周家和刘家联姻,咱们两家人见了面都觉得很尴尬,只不过打个招呼,很少说话。现在是亲家了,要好好叙说叙说,也好消除误解。”
青松连忙答应。刚要走,小洁说,我也一起过去吧,丹青要拿换洗的衣服,我回来也好到菜场买菜;丹青也要去,于是三口便一起去了。
大约去了一个小时,青松就带着岳父母一起回来了。赵老汉夫妇连忙起立迎接,让座,让烟,让茶。
落座后小洁父亲说:
“惭愧,惭愧,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来到青松这里做客。”
赵老汉知道小洁父亲这些年因为划了地主分子,挨批斗,心存怨气;另外他家曾和刘家结亲,也不免羞愧之意,连忙说:
“这是哪里话?青松是你女婿,来这里不是理所当然?”
“你家是军属,我家是反属,天地之别,岂敢妄想,高攀?”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时局所致;现在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说了。”
“这些年,周家人天翻地覆,死里逃生,想起来真是大梦一场,不堪回首!”
青松也听出岳父的意思,检讨说:
“以前是我不对,不该丢下小洁独自逃命;一错百错,致有后来的事情发生,使小洁受了许多委屈,也使周叔遭受池鱼之殃。”
周老汉见女婿主动承担责任,认真想想也怨不得他:那种危急之下,他性命不保,岂顾得了小洁?况且当时小洁并无危险,后来的事情是小洁误听谎言所致。叹息道:
“其实,也怨不得你,小洁也有责任。”
“小洁也是为了救我。总之,我在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我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婚,等着小洁,就是为了赎罪。周叔,我和小洁是自幼的感情,我们两家是世代旧交,无论何时何地,天翻地覆,这种感情是不能割断的。”
周老汉见女婿如此宽怀大度,又说起旧交,十分感动,说:
“我也常对小洁姐弟说,周赵两家是世交,友谊世代相传,不可为一时一事而伤了世交旧谊。”
赵老汉见周父情绪缓和下来,知道他虽有怨气,却忘不了世交旧谊,便回忆起儿时的旧情来:
“你周叔,想咱们小时候也和青松小洁他们小时候差不多,天天在一起玩,你家我家,不分彼此;后来又一起上私塾读书。只是咱们没有他们成材,书没有读成。”
周老汉也回忆起儿时的事情,叹息道:
“咱们那时候读书能有几个成材的?赶上清末民初,社会动乱,朝廷废除了科举制度,学子失去了前程;再说,咱们也没有读多少书,刚读完四书,文章还没有写几篇,父母就叫下来种地了,说七十二行,农业是上行,成家立业的根本。”
“咱们虽然下来种地了,但是心里还是想着读书,学而优则仕,读书成材的梦并没有丢,后来就寄托在孩子身上了。我记得青松六岁那年,我要送他到私塾读书,去约你,你因为小洁是女孩,不肯叫她读书。我说现在是民国了,男女平权,只要读了书,有文化,有本事,照样做大事。你听了我的劝,才肯叫小洁去读书。”
“其实,我那时也不是真心想叫小洁读书,只是碍着你的面子,不便推辞——毕竟订了亲,女儿是你家的人了,我不给小洁读书,你不怨我怕花钱,误了她的前途?我原来想,女孩子读书不过认识几个字,等年龄大一点就回家学习针线;不想这孩子贪书,一读就不肯下来,还有青松天天叮着她,我也不便阻止,就这样一直读了下来。没想到,这孩子成材,竟考取了大学,和青松一起来到省城读书!但是树大也招风啊!从此我这心就没有安静过,喜也在这孩子读书上,忧也在这孩子读书上。这些年,家里悲悲喜喜,成成败败,经受的事情太多,都跟这孩子有关。唉,真是一言难尽!”
“也不怪小洁贪书,实在是这孩子聪明。你还记得私塾里朱先生的话吗:你们这两个孩子聪明过人,将来必成大器!在我这里怕耽误了他们的前途,你们还是多花几个钱,到镇上学堂去读吧,将来能考大学。你看看,这不是明明白白给他们指出一条光明大道吗?”
周老汉点点头;然而他又说:
“坏就坏在他那句话上!不是他那句话,哪会叫他们到外地读书?——咱们庄稼人,人老几辈子不都是在本村读的私塾吗?不到外地读书,哪会有后来那些事发生?”
“你这话也不对:他们不到外地读书,怎么能考取大学?一个村同一年考取两个大学生,又是儿女亲家,当时咱们两家在滨淮县,也算红极一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亲戚朋友见面没有不夸奖的,你脸上不光彩?至于发生后来的事,一是因为青松参加了**,二是因为刘家:不是认识了刘师长的公子,哪会有这些事发生?”
青松听父亲责怪刘家,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连忙插进来说:
“这怎么能怪人家刘家?不是人家相救,我这条命就完了,哪还会有今天?”
赵老汉还是忍不住把一肚子气都煞在刘家头上:
“不是他家参搅,他们两家怎么会成为儿女亲家?你周叔也不会受那么多罪。你知道土改时你周叔受那么多罪因为什么吗?都是因为他刘家!说你周叔是国民党师长的亲家,营长的老丈人。好像沾了他们刘家很多光彩。其实,除了跟着他们遭殃受罪,什么也没有沾到:你想,他们刚结婚不到一个月,淮海战役就开始了,国民党一败涂地,刘家的红火就过去了。”
周老汉听了叹息道:
“唉,天赶地催,就该小洁有这一劫!”
正说着,小洁带着丹青买菜回来了,赵妈周婶一起去厨房理菜做饭,大家才停止争论。
青松见小洁去做饭留下丹青,就拿了一把糖给她,把她抱在怀里哄着。为了平息争论,他对父亲说:
“这些事情,都是历史造成的,也说不清怪谁,过去就过去了,争论也无益。你只看到周叔受的罪,你知道刘家吗?他家比周叔更惨!刘婶解放后划了个特嫌,派出所经常传去问话,因为刘叔和武军的关系,倍受怀疑,最后绝食而死。死时,丈夫儿子都不在,还是我帮助小洁送去火化然后送回老家安葬的。前不久,武军从香港来信,说刘叔到了台湾就被解除了兵权,只发给了一点抚恤金,刘叔想不通,在台北的一个寺院出家当了和尚,抚恤金也都捐给了寺院。两年后,武军也退役了,在台湾找不到工作,靠同学帮助,到香港一个英国人的工厂做工。一个家人走的走,亡的亡,出家的出家,四分五裂,何其悲惨!”
赵老汉听了刘家的遭遇也不免叹息,才不便责怪刘家了。
青松又问起家乡的生产和生活情况。
周老汉说:“土地改革后,无论贫富人家,一人一份土地,自耕自食,除了缴公粮,都归自己所有,虽不富裕,也勉强够生活。”
赵老汉说:“到底咱们以前没有种过地,虽然和人家一样耕种,收成却比人家差多了。”
青松问:“一亩地能差多少?差在哪里呢?”
赵老汉说:“少的二三十斤,多到三四十斤。我分析过原因:一个是咱不懂技术,耕作不精细;再一个就是咱家人手少,进度慢,抓不住农时。不过你周叔家的地不少收,他的男孩子都学会种地了。”
青松称赞说:“这是好现象!他们这一辈人能耕能种,就成为真正的劳动人民了!”
他又对父亲说:
“大,我看咱家的地就别种了。一来,你和妈年纪越来越大,青莲青秀又来省城做工,也没人能帮助你们;二来,我和小洁都上班,我们这边也离不开人。”
赵老汉想了想说:
“等等再说吧。我那十来亩地,一年两季,少说也能收三四千斤粮食,我还有些舍不得;再说,丹青上幼儿园了,你和小洁吃食堂,暂时还要不着人。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再说吧。”
“两个老人,种四口人的土地,我是怕你们太劳累了;另外,我们姊妹几个都在这里,看来以后也不会回去了,你们迟早是要来的。”
“回去我再跟你妈商量商量。家里现成的房子、土地,一下全丢了,我真的舍不得!”
周老汉说:“你父亲是有些舍不得。你家房子还是老房子,浑砖到顶的。土改时,别的地主家的房子都没收了,因为你家是军属,就留下了。你现在叫他丢开,他是有些舍不得。能不能卖呢?”
青松连忙摆手:“不能,坚决不能!这房子本应该没收的,是政府照顾军属家庭住的,我们现在不需要住了,就连房子带土地一起交还政府。决没有出卖的道理。”
赵老汉听了摇摇头说:“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来了。你不知道,这房子,还是在你曾祖父手里盖的,你曾祖父传给你爷爷,你爷爷又传给了我,到现在总算还没有丢。既然不能卖,我就住到老死吧。你们生孩子,叫你妈一个来就行了。”
“你一个人种那么多地,怕是更加忙不了了。房子的事也不必那么认真,家里的房子交给政府,来我这边也是住政府的房子,还不是一个样?”
赵老汉只是摇头:“故居难舍,家乡难离啊!”
周老汉听了说:“你既然不愿来省城,留在家里也行,农忙的时候,我叫孩子们帮助你忙几天就行了。其实,最忙人的也就是当收当种的那几天。”
青松说:“只是又要麻烦周叔周婶和两个表弟了!”
周老汉摇摇头:“现在小洁的事情解决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病总算消除了,帮这点忙不算什么。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心挂两场:家里家里那个样,这边小洁又这个样,我和你周婶愁得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啊!现在总算过去了。劳累一点没什么。”
青松听了对父亲说:“我看这地这么处理:现在你身体还好,有周叔帮忙,就暂时种着;一旦身体觉得支持不了,还是来省城和我们一起生活。养儿防老,古来之理。解放前,你和妈为了我受尽煎熬,现在老了,也是该我尽孝的时候了。”
赵老汉听儿子这么说,才不坚持了。
不一会小洁做好饭菜摆上餐桌,来请吃饭。青松便招呼大家入席,分宾主坐定,他拿出一瓶双沟大曲说:“还是喝家乡酒吧。”首先给岳父母、父母斟满酒,他和小洁也斟满了。丹青也吵着要喝酒,小洁只好给她斟了一杯果汁。刚要喝酒,青莲青秀也下班回来了,于是小洁招呼她们入席,又拿了两个酒杯、两双筷子,叫青松斟满酒。两家人团团围了一桌,大家互相敬酒让菜,气氛十分欢乐融洽。
按照滨淮县的风俗,女儿出嫁三天,女儿女婿要一起回家看望父母亲,叫做“三天回门”。所以回门这天,小洁父母在三中置办了酒席招待女儿女婿,顺便把青松一家都叫了来,大家欢欢乐乐又聚餐了一次。
三天过去,两家父母都要回去,青松小洁再三挽留,说难得来一次省城,带他们逛逛省城的名胜古迹,他们说家里秋收秋种正忙,等冬闲了再来逛吧。他们只得多买些礼物给他们,带着丹青一直把两家父母亲送到汽车站,看着他们上了汽车方回。
结婚假一周时间,刚刚过去一半。第四天早饭后,小洁对青松说:
“这两天父母亲在这里,咱们光忙着买菜烧饭给他们吃,陪着他们聊天,也没有出去玩玩;现在他们走了,咱们也该出去玩玩了。”
“去看电影?”
青松吻了一下妻子说。
“我昨天买菜看了电影海报,还是那几部老片子,都看过了。过节了,你们也该放几部新片子给观众看看。”
小洁向丈夫建议。
“刚刚解放,国产电影还拍得不多;进口外国的,审查较严,也没有多少部,只有几部苏联电影,也大多是战争片。国民经济恢复时期已经过去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已经开始。今后电影会多拍一些,也会多进口一些外国电影。要不,咱们去看戏?”
青松一边向妻子解释,一边提出新的建议。
“看戏也行,只怕这小东西坚持不到底,又要中途退场。”
小洁指着丹青说。
不料丹青也提出抗议:
“我不看戏,你们老坐着不动,一点也不好玩,咿呀咿呀的,唱的什么呀!”
“那——,咱们就去旅游,去飞龙山,怎么样?”
青松拉着丹青的小手问。
“好极了!我就喜欢飞龙山。”
丹青高兴得又蹦又跳,喜形于色。
“小洁,你带丹青去过飞龙山?”
“去过,还不止一次呢。自从武军走后,我一个人闲闷无聊,影剧院,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我一个人也不想去。就去那里,想找回些昔日的感觉。后来丹青会跑了,我就带她一起去。她到那里也玩得很开心。”
“咱们今天就尊重小公主的意见?”
青松问小洁。
“好的。这小东西,也能决定事情。”
小洁笑着答应了。她开始给丹青洗脸梳头穿新衣服,妆扮得像花朵一样漂亮。打扮好丹青,又开始打扮自己。她化好妆,穿了身灰色的列宁服,问青松:
“你看,我穿这一身怎么样?”
“不怎么样。以你的身材、脸型,穿旗袍最好看。”
他一边打量着妻子身上肥大的列宁服,一边提出建议。
“旗袍,我倒有几件质地式样都是尚好的,只是又怕人家说资产阶级思想,资产阶级作风。”
“哪能这么说?旗袍,是中国的民族服装,我们自己人不许穿,难道专门叫外国人穿?有旗袍的时候,中国还没有资产阶级,怎么穿旗袍就变成资产阶级思想作风了?真是乱扣帽子!美的东西不都属于资产阶级,**也是爱美的,懂美的,需要美的!现在解放了,不能老当土八路。——解放前,国民党对解放区实行经济封锁,八路军衣食无着,只好开展生产自救,种粮自食,纺织自衣,只求温饱,哪里还能讲求质量?其实,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八路军就喜欢粗衣粗食,不喜欢华服美食。”
“照你这么说,我这些旗袍还能穿?”
“穿,大胆穿!穿出你的美丽,穿出你的风采来!”
小洁得到青松允诺,立即入内去挑选旗袍。不一会,她穿出一件绿底红花两边开叉的旗袍来,高领窄袖,紧身得体,凸凹有致,裙角飘飘,锦绣闪烁。窈窕的身材,高雅的服饰,使小洁顿若仙女下凡,和刚才穿列宁装的判若两人。青松看了,大声称赞:
“好!就穿这一件。叫他们看看,中国的旗袍有多美!中国人穿着有多美!我的新娘穿着有多美!”
小洁听到赞扬,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在穿衣镜前转动着优美的身姿,反复审看着,又梳了梳新烫的卷曲如花的秀发,喊道:
“青松,珍珠项链可不可以戴?”
“可以。珍珠项链、耳环、戒指、手镯,尽可戴。今天你是新娘,最漂亮的时候,别人无可非议。衣物要相时穿戴,比如今天,比如喜庆节日,正是需要美,讲究美的时候,有何不可?但是劳动的时候,下工厂、下农村,就不可这么穿戴,叫人家看成另类就不好了。”
“平时,可不可以穿旗袍、高跟鞋?”
“可以。你是教师,仪表穿戴要端庄得体,要让学生觉得他们的老师高雅可敬,和蔼可亲。穿旗袍高跟鞋并不影响教师形象,又不耽误工作,有什么不可以?如果穿一身工人或农民的劳动服装给学生上课,我倒觉得不得体了,怕是学生也不认可。”
“王红军看不习惯,每见我穿旗袍就侧目而视,好像看电影上的美蒋女特务,弄得我也不敢穿了。”
“他是军人,看惯了黄军装,看旗袍不习惯也可以理解;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的看法就对。”
“在我们学校,他的看法似乎就是正确的,正规的,是上级领导意见。老师们都得根据他的好恶来改变穿戴和生活习惯。”
“这倒没有必要。党的领导主要是政治思想的领导,并非事事都管。穿靴戴帽,各人所好,管得了吗?以后开会我会说一说这个问题。领导要尊重群众,正确领导群众;大家也不要盲从,什么都是领导说的算,实行长官意志。”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的官比王红军大,我听你的。”
“怎么能这么说?正确不在职位高低,服从不依官职大小,谁对就听谁的。”
不一会小洁穿戴整齐从房间走出来,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光彩照人。丹青看见了大声叫道:
“妈妈今天真漂亮!像电影里的人。”
小洁抱起丹青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说:
“妈妈今天是新娘。”
丹青不解地看着妈妈问:
“新娘还是妈妈吗?”
“是,是漂亮妈妈。”
“妈妈为什么要漂亮?”
“因为叔叔喜欢。”
丹青不解地看着青松,似乎在问:为什么叔叔喜欢,妈妈就要漂亮?
青松接过丹青说:
“丹青今天打扮得也很漂亮,叔叔也喜欢呀!”
“叔叔喜欢漂亮?”
“对。漂亮就是美丽、美好,叔叔喜欢美丽美好的东西。”
“丹青也喜欢美丽美好的东西。”
“丹青是好孩子,叔叔妈妈都喜欢你。”
青松见丹青说的话可疼可爱,很喜欢,低下头在她的脸蛋上亲着。小洁看见了,也拥过来亲丹青。三个人互相拥抱着,亲吻着,十分亲呢。
小洁接过丹青对青松说:
“你也去换套衣服吧。”
“我还换吗?”
“当然,你是新郎官嘛。”
“是应该穿套好点的,否则就不相配了,人家还认为我是你的跟班的呢。”
青松进去穿了套灰色毛料中山装出来。
“这一套怎么样?”
“不错。如果穿西装更潇洒!”
“我穿不惯西装,就是这一套吧。你去给丹青准备点吃的喝的带上,该出发了。”
小洁带了一壶水、一包糖、一包饼干,想了想,又去拿了两盒罐头、一瓶红酒、一瓶饮料、一袋蛋糕,对青松说:
“今天,咱们再搞一次野餐吧?”
“好啊!想不到你还是这么浪漫。”
“这么多年拘泥紧张死了,今天难得放松浪漫一次。”
“好,就依你。”
夫妻俩一个带着丹青,一个拿着东西,走到外面租了辆面包车,一路说说笑笑,直到飞龙山下。
下了车,丹青高高兴兴地跑在前面,指着大山对青松说:
“叔叔,这就是飞龙山,你来过吗?”
青松故意摇摇头:
“没有。你来过吗?”
“来过,妈妈带我来过好多回呢。你知道为什么叫飞龙山吗?”
“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知道。妈妈说,有一条龙从东海飞来,它累了,就落下来,变成了飞龙山。”
“丹青知道的真多!飞龙山有什么地方好玩?”
“那边有飞龙瀑,还有飞龙溪;山上最好玩,我爬不上去。”
“叔叔背你上去好不好?”
“好啊!我来好多回,妈妈就是不肯背我上山。”
“妈妈没有劲,背不动丹青。叔叔有劲,今天背你上山。”
青松弯下腰要背丹青,小洁说:
“现在不叫叔叔背,丹青能跑好远呢,等爬山的时候再叫叔叔背。丹青是好孩子,最听话!”
丹青受了鼓舞,便朝前面跑去,还不时回过头来喊:
“妈妈,叔叔,你们走快啊!”
青松和小洁手拉着手,一边走一边观看山景,只见青山叠翠,飞瀑流泉,十分壮观。小洁感慨地说:
“这些年,我心里总想着飞龙山的美丽壮观,以前我们一起来游玩的欢乐,可是一个人来到这里,总觉得很失望,再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我也是。这些年心里一直记挂着飞龙山、飞龙瀑、飞龙溪,还有我们曾经野餐过的那片柳林,一想起来心里就热乎乎的,感到无限温馨、亲切。解放后,我又重新回到省城,这种心情更加迫切;但是,我一直不敢来,就害怕触景生情,一个人徒生悲伤。”
“总算苍天慈悲为怀,可怜我们这对饱受战争之苦的有情人,今天,终于又让我们手牵手一起重游飞龙山。青松你看,山是多么青,水是多么碧,天是多么蓝,鸟飞得是多么高,多么自由自在!昔日的感觉,我完全找回来了!”
小洁仰望青山蓝天,白云飞鸟,兴奋得又蹦又跳,像个十多岁的少女。青松更加激动,他走过去把小洁抱起来,向着山顶大声呼喊:
“飞龙山,你看见了吗?我们又回来了!飞龙山,你听见了吗?我们在呼唤你!”
小洁把手伸向天空,也跟着大声呼唤起来。山谷回响,传来阵阵“我们回来了”、“我们在呼唤你”的声音。
丹青见叔叔抱着妈妈,嫉妒起来,连忙跑过来大声喊:
“叔叔抱我,叔叔抱我,妈妈自己能跑。”
青松笑着放下小洁,抱起丹青哄着:
“哎呀,把我们小丹青给忘记了。”
小洁指着丹青的鼻子,笑着说:
“小东西,什么都和妈妈争!”
丹青觉得委屈,噘着小嘴说:
“妈妈不叫叔叔背我,就想叫叔叔抱你,最偏心了!”
一句话把两个大人都逗笑了。
开始爬山了,青松背着丹青,小洁跟着,一级一级往上爬。
青松问小洁:“有什么感觉?”
“像在登天。”
青松随口吟诵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小洁道:“莫道上天难,自有登天梯。”
青松夸赞道:“好,有志气!”
他转脸看了看小洁,见她正兴致勃勃地向上攀登,笑着问:

“今天,怎么这么大干劲?”
小洁莞尔一笑:
“昨天晚上,你给我鼓了那么多劲,就留着今天登山呢!”
“你干劲冲天,我倒精疲力竭了。”
“没用!来,丹青我来背一气。”
小洁以为青松真的累了,赶上来要背丹青。
“不用。你忘记了?我是原动力,千金(劲)散尽还复来!”
“别吹牛,败军之将,屡战屡败。”
“你懂什么?这叫战略战术,哀兵必胜,养精蓄锐,屡败屡战,最后一鼓作气,大获全胜!”
“不服气?今晚继续较量,包叫你一败涂地!”
“你也别逞能,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这可是我的优良传统。”
“谁英雄,谁好汉,战场上,比比看!哈哈------”
小洁笑得前仰后合。她掏出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滴,又过来给青松擦汗,顺便吻了他一下。丹青看见了喊:“妈妈,你也亲我一下。”小洁转到后面又吻了她一下,说:“一点都不吃亏!”
小洁和青松并肩走着,心情既激动又兴奋,她说:
“青松,今天和你一起登山,一点都不感觉累,真的,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以前,我一个人来登山,越登越没劲,到了半山腰就精疲力竭,心灰意懒,只得往回走。”
“我有这么大魅力?”
“是的。现在和你结婚了,就像一个流浪儿在外面流浪多年,终于回了家,有了温暖,有了依靠,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你呢?和我结婚,有什么感觉?”
“我吗,就像丢了灵魂又找了回来,现在灵魂归窍,心安神定了。以前一闲下来总是心神不定,白天坐不住,夜晚睡不着觉。现在你回来了,好像又找回了我的灵魂,我又是一个健全正常的人了。”
“我有这么重要?”
“是的。心爱的女人,就像男人的归宿,有了她,男人就觉得安心,安定,安全;失去她,男人就失去了归宿,觉得失落,失主,失魂,茫无所归。”
“那你千万要看好我,别让我再丢失了,否则,你又没有灵魂和归宿了;我又要去流浪。”
“从现在起,我要把你带在身边,日日夜夜陪伴着你,再不让你丢失流浪。刘叔说得好: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终非你的。上天把你配给我,你就是我的,永远也跑不掉!”
“上天也有打盹的时候。”
“不会。上天是万神之神,是不会打盹的。”
“有上天保佑我们,我就放心了。”
夫妻俩说说讲讲,不觉一会来到山半腰。这里有一块不大的平地,几棵合抱粗的松树枝繁叶茂,树下有几个石凳光光滑滑的,供游人休息。
青松放下丹青,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臂,说:“歇歇脚,喝口水,再往上爬。”小洁连忙递过水壶,他接过来喝了几口,丹青也要喝,他又给她喝了一些,然后递给小洁喝。丹青喝了水高高兴兴跑着玩去了。青松和小洁并肩坐在石凳上。往下看,只见绿树如海,高低错落,一条石阶路弯弯曲曲或隐或显通往山上;往上看,山峰就在头上,怪石嶙峋,青松倒挂,云雾缭绕。真是风景如画!然而奇怪的是游人并不多,断断续续,像散兵游勇。
小洁指着石阶路上的游人对青松说:
“青松,你看,这么好的季节,这么好的天气,游人却不多,山上山下,稀稀拉拉,还赶不上解放前。”
“金秋十月正是收获季节,老百姓正忙着收割,哪有时间来游玩?”
“这不是主要原因吧?”
“对,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新中国还没有重视起旅游事业来:政府暂时还没有把旅游事业列入议事日程,没有投资开发,旅游设施严重匮乏,即使旧有的也还没有修复起来;老百姓生活还很贫困,他们只关注吃饭穿衣问题,还没有时间和经费来考虑外出旅游的事;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新中国没有加入联合国,一些资本主义国家还不承认我们,所以外国来旅游的人大大减少。你看,旅游者中间几乎看不到外国人。”
小洁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青松:
“我记得你说过,等你做了省城的市长,就把飞龙山地区开发成旅游胜地,让中外游客都来旅游。现在怎么样,可不可以着手开发了?”
青松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他摇摇头,说:
“谈何容易!开发旅游要很多钱,从哪里来?现在国民经济刚刚恢复,百事待兴,百业待举,处处要钱,政府还筹措不到,暂时还考虑不到开发旅游业上。以后等国家富裕了,人民有了旅游的愿望,肯定会开发的。”
“继续拭目以待?”
“应该是指日可待!”
“有进步!现在你虽然不是市长,也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了;大约等你干了市长就可以开发了!我可扳着手指等着你呢!”
小洁看着青松甜甜地笑着。心想,等你干了市长,我就是市长夫人了,那时,夫妻再来游玩飞龙山,就会万众瞩目,是何等欢乐,何等荣耀!也不枉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辛苦。
青松也想起一件事,对小洁说:
“你说到市长,倒提醒了我:那天我到李书记家去,他对我说,国民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了,市里要重点发展工业,准备提拔一名管工业的副市长,他考虑我曾是工学院的学生,打算叫我来干。”
“那好啊!你终于可以学有所用了。解放前,你就准备为发展我国的工业献身,可是国民党**无能,连年内战,工业衰颓,苦于没有机会;现在自己干上管工业的副市长,自然可以大展才华,大显身手了!”
“我已经向李书记表示愿意接受这一任务。只是我市的工业基础太差,又缺少资金,缺少人才,干起来也不那么容易。”
“既然是李书记亲自点将,他一定会大力支持你的。有这么好的条件,凭你的才能,我想,你一定会很快干出成绩来的!”
小洁积极鼓舞青松。
“你说得很对,现在条件好了,万事俱备,只待腾飞。只是李书记不懂技术,具体工作帮不了我多少。我想叫你给我做助手——你是工学院的高材生,我只是个肄业生,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很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多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千万别!你忘记了?组织上给我的批示是——不得从政。弄不好,我帮不了你,反而连累了你。”
“不不,不是叫你从政,只是当个技术顾问、工程师。当然也不是你一个,我想把我们那些同学都调上来,分配到各大工厂,专门负责技术指导和技术改革方面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他看着小洁。
“我还能怎么样?人都给你了,还不得听你调遣?我只是怕连累你,因为我毕竟和武军有那么一段,那是历史,是抹不去的,**又最讲究这个,我怕人家又翻腾起来,对你不利。”
“没事。我们**重视阶级成分,但并不是唯成分论,重在个人表现。你只要好好干,以你的学业成绩,你的聪明才干,是会有大的作为的。况且你也不是学师范专业的,做教师并非你的本行;我当时推荐你去做教师,只是应学校一时之需罢了,也非长久之计。”
“你还是和李书记商量一下,他同意了,你就没有多少责任了,别人也不会说你是为了照顾自己老婆。”
“这是自然。事情还得主要领导拍板,我只是这么设想。”
他看了看天,又要过水壶喝了几口水,看见丹青正在捡石子往山下扔,喊道:
“丹青,快过来,叔叔背你上山了!”
丹青便扔掉手中的石子,跑过来爬到他的背上。
小洁说,:“我来背一程吧?”
他摇摇头:“别逞能了,你能坚持爬到山顶我就佩服你了。”
“你别担心,我没问题。这么大孩子,叫你一个人背到山顶,我怕你也吃不消!”
“没事。打仗的时候背武器弹药上山,也不就是这样?来,给个香嘴鼓鼓劲!”
小洁站到他的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笑着说:
“你怎么要我鼓劲?到底你是原动力,还是我是原动力?”
青松深深吻了她一下,说:
“咱们两个互为原动力,你的原动力在我身上,我的原动力在你身上,彼此互相鼓励,才会都有干劲,长盛不衰。”
小洁怕丹青嫉妒,转过去又亲了亲丹青一下,说:
“你这么说还差不多。不能只看到你的魅力,无视我的魅力啊!”
“你的魅力大得很!吸引得我每天晚上只想往你身上贴,往你身上爬,岂敢无视?”
“你的魅力也很大呀,吸引得我白天晚上围着你转,只想你吻我,抱我,搂我,粘在我身上。”
“互相吸引这才是爱情。好吧,晚上再吻你、抱你、搂你、粘在你身上。现在开始爬山。谁英雄,谁好汉,爬山途中比比看!”
“好!有你这强大的原动力,我不会比你差。”
两人开始爬山。山势越来越陡,每一级足有一尺来高,青松爬起来也感觉吃力,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有的流进眼睛里,淹得他直叫小洁擦汗。小洁掏出手绢给他擦汗,不一会手绢就湿透了。她说:“你也别逞强了,这里山势实在太陡,我空手爬都感觉吃力。你把丹青放下来,咱们每人提着她一只胳臂,一级一级往上爬。这样虽然慢些,人会轻快些。咱们又不是打仗抢占山头,要那么快干什么?天还早,还愁爬不到山顶?”
青松只好把丹青放下来,两个人架着她往上爬。
中午的时候终于爬上山顶,三个人激动得一齐大喊起来:
“我们登上山顶了!”
“飞龙山,我们终于征服了你,把你踩在脚下了!”
青松高兴得抱起小洁旋转着,亲吻着;丹青也喊着要抱,他干脆把她娘两个一起抱起来,一家三口人拥抱在一起,亲吻在一起,亲密无间,其乐无穷。
站在飞龙山顶鸟瞰四方,只见长江如练,在阳光下闪耀着银光飘然东去;省城像一个巨大的沙盘,一座座高楼大厦,高低错落,布满大江南岸;大地如海,碧波千里,烟雾蒸腾,苍苍茫茫,一望无际。
青松兴奋地朗诵起杜甫的诗《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小洁也朗诵起王维的诗《终南山》: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丹青听了朗诵,拉着妈妈说:“你们唱的什么歌呀?一点也不好听。我们幼儿园的老师唱的才好听呢!”
小洁说:“你学会了吗?会唱吗?”青松也围过来说:“欢迎丹青小朋友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
丹青受了鼓舞,便表演起来,边唱边舞:“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鲜花最鲜艳------”
青松和小洁一起鼓起掌来,夸赞道:“表演得真好!再来一个好不好?”
丹青又蹦蹦跳跳地表演起《找朋友》来。
表演完了,她拉着妈妈说:“妈妈,我饿了,要吃饼干。”
“好,就吃饼干。”小洁用水壶的水给丹青洗了手,拿出饼干给她吃。然后对青松说:
“青松,咱们也该开饭了。”
“你看,摆在哪里呢?”
小洁往旁边看了看,指着一块平滑的大石头说:
“看,天然餐桌!”
青松走过去采了一把树叶掸去石头上的灰尘,又搬来三块小石头当板凳,对小洁说:
“来,把午餐摆上来。咱们就在这飞龙山顶,头顶蓝天白云,面迎艳阳和风,鸟瞰省城、大江、万顷绿野,远眺茫茫东海,无涯远空,夫妻同席,畅所欲言,美餐一顿,何其畅怀!何其壮观!”
小洁把午餐包打开,把包袱铺在石头上,把罐头、红酒、饮料、饼干放好,取出酒杯,斟了两杯红酒。丹青围上来说:“我不喝酒,我要喝饮料。”小洁给她斟了一杯饮料,又把午餐肉、面包移到他跟前说:“自己吃,不许闹人。”丹青似乎饿了,很听话地自己吃起来。伺候好丹青,小洁对青松说:“请坐!”于是夫妻俩围着大石对面而坐。
小洁举起酒杯含情脉脉地看着青松说:“松哥,请!”
青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古人云,把酒临风,喜气洋洋者也!今天方有体会。”
小洁复给青松斟上酒,自己也喝了半杯,又招呼青松吃菜。说:
“青松,你还记得吗?六年前,我们一起骑自行车游览飞龙山水,观看了飞龙山、飞龙瀑,然后沿着飞龙溪一路东去,在一处林深水清的地方停下来,咱们取出钓鱼竿比赛钓鱼,我先钓着一条,由于提得太急让它跑掉了,结果你先钓到了。到了中午,每人钓了五六条鱼,咱们就到树林里,你捡了一抱枯树枝,开始生火烤鱼吃。你说什么来着?”
青松也想起那次旅游来,他说:
“那真是一次很快乐、很有情趣的野炊!我们把鱼穿在柳枝条上放在火上烤,一边烤一边吃,还有你早晨买的烧饼、油条,就是没有酒。我说,看着美景,陪着美人,吃着美食,如果再有瓶美酒,就是‘四美’俱全了。你说下次来一定带酒来。可是------唉!”
“可是那不久,你就参加了地下党组织的武库爆炸事件,把国民党的一座武器库炸毁了。警方通缉你,你无处藏身躲到我姨妈家,我请武军转托刘叔把你送出城去,你从此杳如黄鹤,一去没了消息。我准备好的美酒,也没有人陪我旅游共饮了!我哭天喊地,痛不欲生。——那是我人生遭遇的第一次最大的灾难!”
想起那段往事,小洁仍不免黯然落泪。
青松叹息道:
“那一段日子实在不堪回首!我虽然依靠你们帮助捡得一条生命,却因此失去了你,令我遗憾终生!”
小洁也叹息道:
“实在不堪回首!那一段日子,让我经历了几番生死!能活下来,说实话,我应该感谢武军;能有今天,我应该感谢你!小洁虽然一生命苦,但关键时候却总有好人相救,如今看来,也不为命苦了!”
“不,我们应该感谢上天!是上天保佑我历经艰险,却有惊无险,还能平安回到省城,和我心爱的人相见、结婚;是上天保佑你经历了几番生死,还坚守在省城,等待着我回来。今天我们新婚蜜月,旧地重游,又享受到‘四美俱全’的幸福,实在是天作之合,天大的幸运!我们这一杯酒应该敬天!”
小洁点点头,夫妻俩一起把杯中的酒洒向天空。
小洁重新斟满酒,举起酒杯说:
“青松,这一杯酒,我敬你!感谢你自幼至今一直疼我,爱我,关心我,帮助我,虽历经坎坷,却初衷不改,真情不变。小洁即使当牛做马,也难报深恩!”
“说什么呢?救命之恩,青松终生难报;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这杯酒我也敬你,愿我夫妻互敬互爱,比翼**,白头偕老!”
“互敬互爱,比翼**,白头偕老!”
两人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相视而笑。
“再斟上。”
小洁给青松斟满酒说:
“松哥,小洁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
“斟上,我有话说。”
小洁只好斟上。
“这一杯酒,咱们敬刘叔和武军。不论怎么说,他们对咱们有恩,当咱们欢乐之时,也不应忘了他们。”
小洁点头。两人面对南天,把酒洒一半在地,剩下半杯自己喝了,都有无限感慨。
丹青看见妈妈和叔叔把酒倒在地上,指着他们说:
“老师说了,糟蹋粮食,不是好孩子!”
青松连忙说:“你们老师说得对。妈妈和叔叔今后不糟蹋粮食了。现在,妈妈和叔叔和你干一杯好不好?”
丹青听了很高兴,举起杯子说“干杯”;青松和小洁连忙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假作喝酒状,逗得丹青哈哈大笑。
丹青放下杯子,说“我吃饱了”,自己跑去玩了。
小洁把瓶中的酒倒给青松说:“松哥,喝了,咱们吃饭吧。”
青松喝了酒,小洁把酒杯用水荡了荡,倒上两杯开水,拿来面包和午餐肉,两人边吃边谈,其乐融融。
小洁看着青松说:
“现在‘四美’你都得到了,你如何看待这四美?更爱哪一美?”
“考试?考验?”
“你如果愿意这样想,也可以这样说。”
“那好吧,我就说一说这四美给我的感受。人有视觉、味觉、嗅觉、听觉、触觉,四美先触及人的这些感官,满足人的七情六欲,使人的身体、精神感觉愉悦,兴奋,这就是美。美景,通过人的视觉感受,愉悦精神;美人,通过人的视觉、触觉,甚至嗅觉、听觉,使人的精神和身体都得到愉悦;美食通过人的味觉、嗅觉愉悦精神,营养身体;美酒刺激人的味觉、嗅觉,兴奋和麻醉人的精神,觉得飘飘欲仙。因此这四美都很美,都值得爱。但是,人的思想境界不同,爱好不同,自然会有所偏颇,有的爱江山,有的爱美人,也有的嗜酒如命。不可一概而论。”
“你更爱什么?”
“哎呀,我的爱情多了!大爱有爱祖国,爱人民,爱党,爱领袖;小爱有爱家乡,爱父母,爱妻子,爱兄弟姐妹,爱同志,爱朋友,等等。为了这些爱,我都可以付出生命,因此不可言更。”
“这么多爱,你爱得过来吗?”
“爱得过来。爱情在心,随时准备为爱牺牲!”
“说得好!我也要学习你,随时准备为爱情牺牲。不过,我只愿为你牺牲生命,因为你爱我最深,最久,最坚决,尽管时光流逝,遭遇坎坷,爱心却始终不变;是你最终救了我,让我绝处得到重生。”
“你也要学会兼爱,博爱,爱更多的人。至于我,你已经为我牺牲太多,今后,我不要你为我再做牺牲。”
“不。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真正知我、爱我、救我的是你,为你牺牲是幸福的,即使牺牲生命也是值得的。”
她把最后一块面包放进嘴里咀嚼着,又喝了一口开水,然后闭起眼睛说:
“真甜啊!松哥,你是否注入了柔情蜜意?”
“这是爱情的甜蜜。爱情在心,看什么、吃什么都是甜蜜的。”
两人相视一笑,秋波闪动,充满无限的甜蜜。
小洁把东西收拾好,又走过去给丹青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住想了想说:
“青松,咱们结婚,黄英送了一床被面,一副枕套,可是结婚典礼她却没有来,咱们还应该补请她一下。”
“补请是应该的。我去请过了,她死活不肯来,我问她原因,她又不肯说。我估计是看见我们在一起,她想到自己,心里难过。唉!本来都是很要好的同志,因为咱们结婚,倒弄得彼此隔阂生疏了。”
“你真不该同我结婚。黄英对你那么好,尽心尽意,全心全意,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不叫人家伤心吗?”
“唉,这是没办法的事。爱情就是这么自私,甚至冷酷。看来我只能在别的方面来补偿她了。”
“也只好如此。她不是认你做哥哥吗,你就以哥哥的身分帮助她,照顾她,有合适的,给她介绍个对象,让她重新恋爱起来;失恋的伤痛,只有用恋爱的幸福来治愈。”
“我介绍怕不行。我跟她谈过,要介绍一个优秀青年给她做对象,她说我是撕她的心,故意叫她难过,还说这辈子不结婚了,我只好作罢。我把这种情况给李书记说了,请他帮忙给黄英介绍一个合适的对象。”
“李书记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帮人介绍对象?再说,他一个市委书记,去当红娘说媒,婆婆妈妈的,别人也会笑话他。”
“这你就看错了,这倒是他的一个重要的工作方法,深得人心。他也乐此不疲。我们有几个市委常委的老婆都是他介绍的,现在这几个常委都成了他的死党了,言听计从。”
“也包括你?”
“我们两个哪是他介绍的?他不过为我们向省委组织部说了些好话。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我和他的感情,还是干地下党的时候建立的,也算是生死之交。”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们还是应该感谢他。希望李书记早日给黄英介绍一个如意郎君,我们也会少一些愧疚!”
“但愿。只是这丫头心性太高,一般人不入她的眼。”
“哪叫她先看上你?拿你作参照物,就不好找了。”
“这倒是李书记的错,偏要介绍她给我当什么秘书!”
“别冤枉李书记。我看这是你的错,谁叫你对人家那么好?女孩子就是这么样,谁对她好,她就感谁的恩,就会想到以身相许。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是因为父母定下的娃娃亲?才不是呢!是因为你一直对我的那些真心真情感动了我。你能感动我,难道不能感动黄英?”
“这是两码事,你怎么混为一谈?”
“我的松哥,陷入爱情的人,是分不清恩情和爱情的!”
“不说了。我见了李书记,再催催他,叫他抓紧时间,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好事做到底。”
他站起来看了看天,见太阳已经过了正午,说:“我的夫人,别高谈你的恩情爱情混淆论了,打道回府吧!”
小洁看了看手表,叫道:“哎呀,已经两点了!咱们真会玩,不知不觉大半天过去了。”连忙招呼丹青:“小乖乖,咱们回家了!”
丹青正玩得高兴,说:“妈妈,咱们再玩一会吧?”
“下次再叫叔叔背你来,咱们带一个大西瓜来山上吃,好吗?”
“好!”这样丹青才同意了。
青松要来背丹青。小洁说,:“下山容易跌跤,还是咱们一人一边架着她的胳臂走吧。”
于是夫妻俩架着丹青,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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