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给指派了一位老虎师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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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怎么缺德了?”山爷闻听邱海龙此言,不由把眼睛一咪,那股邱海龙熟悉的寒光瞬间不见。
“这……”邱海龙犹豫了片刻,愤然回答:“我在广州芙蓉馆里当差两年多,那些水师参将、游击们就是用这东西给水勇发饷银,水勇们有的把它卖给烟馆,有的就自己吸了,死了好多人的。”
“这些水勇是干吗的?”山爷依旧低垂着眼皮,不动声色的追问。
“是……”这个邱海龙可答不上来了,只知道他们是开兵船的,下了船除了抽烟、喝酒、招女人,邱海龙还真不知道这些水兵是派啥用场的。
“他们是朝廷养的一群狗,是专门来扑咬百姓的!”山爷说的话让小海龙越来越不明白了:“弄些水师,说是为了对付洋人,可是那些清军将领们哪个不把洋人当上司?”
这些,邱海龙成天经见,早已认为是天经地义,而且那些黄头发、高鼻梁的外国人好像天生就有官像,别说普通水勇,就是参将、千总们见了洋大人也是自觉请安。而且小海龙曾经亲眼见过喝醉的洋水勇打过参将、千总们的耳光,那些人是连躲闪也不敢的。
至于自己的老爹?邱海龙亲眼见过两个洋人来回抛耍过老爸当球玩,老爹因此得到了洋人扔给的一小块烟膏,竟然连连磕头,叩谢洋大人大恩。
对于邱海龙被父亲卖到烟馆中之事,山爷曾经详细问过海龙,并且尤其关注邱海龙的老爸――邱四的情况,邱海龙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山爷一听见自己谈父亲的事情,便立刻会眼中放出寒光?那神色说不清是恨还是别的,好似山爷与这“邱四”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邱海龙问过,山爷面色凝重,却不回答邱海龙的疑问,只是推诿:“你年龄还小,还没到明白的时候。”
现在,山爷依旧用这句话来吩咐邱海龙:“不愿用蜜壳水泡猪肉喂养老虎?你现在年龄还小,到时候自会明白,啥东西也没有好坏之分,就看攥在谁的手里。”
这道理,年方十五岁的小海龙就更弄不清了。
很久的后来,山爷才告诉他:“鸦片,在医生手里,就是救人性命的良药;在洋人手里,就是祸害中国人的毒药;在大清官员手里,就成了黄金、白银;到了清兵手里,那就是义军的武器!要不是清兵那么喜欢鸦片,前几年进剿瑶山的清军会败得那么惨么?”
现在的山爷却不跟海龙解释这些,只是把吩咐变成了命令“你每七天喂这畜生一扇野猪肉,这畜生就会替你看守山门,山爷要出去几天,这山窝名叫‘仙人跳’,吃喝都有,你自己照料自己吧,这是我照那山猫捕食画成的图谱,没事照着习练,有现成的师傅教你。”
“师傅?”一段日子了,邱海龙从没见过有什么外人来过这大锣岭虎狼谷,怎么又蹦出位师傅来?
“就是那山猫,这畜生挺灵动的,山爷从它那身段里面悟出了套拳法,就叫它‘虎拳’吧,你小子现在是长力气的时候,试着练练看,管不管用可不敢说,就看你自家的悟性了。”
邱海龙不敢询问山爷出山干吗去,也不敢问清楚何时回来,一想到日后就要与那只差点拿他当了点心的老虎作伴,小海龙不禁心里抽搐,更别说还要拜这恶虎做师傅了。
这怎么向它请教?还要请这位“师傅”出爪给自己比划比划?
翻开那图谱看时,却见并没有什么老虎,只是些人形的虚实线条,而山爷并不解释什么,只是嘱咐:“练熟了就烧掉它,传出去难说不被人用来作恶。”
山爷下山之时,海龙不禁依依不舍,一直送到恶虎谷与野狼谷的交界处。这里统称虎狼谷,其实是分为好几部分的,在交界的谷口,山爷把海龙引到了一处山崖旁,那里有一座用乱石堆起的小坟头,山爷说:“这就是救你性命的老狼埋骨之处,给它磕个头吧。”
海龙看到,坟前有一株碗口粗的松树,对外部分被削了一块树皮,上面看来是用刀深深的刻了几个字:义狼之墓。――海龙小时曾跟先生念过几年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东西,这几个字还勉强认得。
邱海龙规矩的磕了三个落地头,心里有些惨然……站起来时,山爷已经转身就要离去。山爷最后嘱咐:“给那山猫喂食前,耽搁它半个时辰,它就会蹦跶着教你了。”
一恍惚之间,山爷便没了影子,海龙早就见怪不怪,只是急忙转身向自己的“鸟巢”快步跑去,邱海龙可不想这时候遇上那位老虎“师傅”,说不定这位“师傅”还会给自己一爪子,照头上来一口也说不定。
12
回到了“鸟巢”般的小木屋,小海龙才算定下心来,登上木屋的树洞有两扇坚固的木门,已经被海龙从里面拴上,那老虎“师傅”是进不来的,邱海龙能安心翻看山爷留下的“虎拳”图谱了。

可是没用,那些稀奇古怪的图形,海龙怎么也不明白什么意思,邱海龙看得眼花缭乱,也始终琢磨不透山爷在告诉自己什么。
背上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邱海龙一个半大小子,怎能就此憋在“鸟巢”中?可是,谷内山风呼啸,阴云密布,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嗥,还不时夹杂着些说不清楚是啥东西的咆哮声,邱海龙着实没有兴致去浏览山景野趣。
尤其,偏偏没有那令邱海龙最为恐惧的虎啸声,这更使邱海龙不安:谁知道这位“师傅”伏在哪个角落?
就像是在回答邱海龙心中的疑虑,近处,一声低低的“呜哇”,那老虎来了!就在“鸟巢”下!
邱海龙壮起胆子,从小窗口向下看去,只见那只斑斓猛虎正虎目朝天,死死地盯住自己,喉咙里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咆哮,像是在表示不满,又像是在与小海龙示威,反正不是什么友好声明。
这下邱海龙傻眼了:这是在讨食来了?可是,山爷明明交代,七天才喂它一次,难道这老虎清楚山爷不在山谷,刻意找上门来欺生凌弱?
就是想给“师傅”加餐也做不到啊,山爷晾晒的野猪肉在百步远近的另一株大树上木棚里,这老虎不让路,海龙如何能取得这老虎的食物,对其破格行贿?
一想起这只老虎是在有意欺负自己,邱海龙不由怒气中烧:“鬼怕你咱不怕你!有本事你上来呀!”
隐隐觉得还是有点不大光彩,怎么就能被自己负责饲养的畜生堵在树上?可是,下去确确没那个胆量,怎样赶走这位山爷派给的“师傅”?
想到山爷,邱海龙不由探出身去,学着山爷的口气,大喝一声;“畜生!还不快滚!”并且还示威般对树下的老虎挥了挥拳头。
谁知,那老虎听到海龙的声音,竟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大吼,直震得山谷回响,树枝婆娑!并且摇头摆尾,直扑大树下的木门!接连几声“哐当”把个小海龙唬得心惊肉跳,这“师傅”怎么了?莫不是想登堂入室传艺?
许久,邱海龙才突然明白:这“畜生”二字就是山爷给老虎起的名字,因为,邱海龙越是出口“畜生”,这老虎看来越是兴奋,竟然误会海龙的意思了,以为邱海龙在亲切的呼唤它。
不骂你就是了,反正坚决不下去受教,看谁能耗得过谁?
天色渐晚,邱海龙被自己的“师傅”堵在树上一天了,几次不理睬树下的老虎,又忍不住探头观望,却见老虎竟然有把树下当成老家的意思,索性卧倒在树下不远眯起了双眼,打起盹来。
只是,每逢海龙伸头看它,老虎好像立即知道,及时地抬头睁眼,嗓子里再发出一声低吼,就像是告诉海龙:“小样!躲在树上就没事了?爷们儿有耐心等着你,只要哥们儿下来?……嘿嘿!”
邱海龙急眼了:木屋内的存水没了,总得去山泉取水吧?
想到没水了,邱海龙竟然突感大渴,也就没有了心思对树下的老虎吹气瞪眼,转头一看,嘿!有山爷存在这里的一大木桶发甜的果酒,墙上有一串串的熟肉干,就凑合吧:老虎师傅,对不起了,咱在树上开饭,你在就树下干眼馋吧。
喝了一瓢甜甜略酸带点辣味的果酒,邱海龙只觉得脑袋大了许多,双腿轻飘飘的,身在树上,感觉却是在云中,一时恐惧不再,竟然玩心突起,拿起一块肉干,对照树下喊了几声“畜生”,把肉干抛给了老虎:伺候一天了,慰劳慰劳你,这总该回你的窝歇息去了吧?
谁知老虎不被收买,连走到地上的肉干前嗅嗅的兴趣也没有,只是低吼一声,告诉邱海龙:知道了,肉干?爷们不稀罕,就稀罕你身上的嫩肉!
邱海龙酒意已浓,也就不在乎老虎的无礼,转头看见墙上挂有一把三股钢叉,竟然蹦出个念头:嘿!有这玩意,咱下去赶走你就是了!
手握钢叉就要下树,竟然觉得天旋地转,脚下无根,勉强拄着叉杆站稳,却迈步便差点栽倒,看来下树出门不是时候,随即对着树下连说:“滚!滚!滚蛋!”
就此不省人事,等到睁开眼时,一夜已经过去,天已大亮,百鸟婉鸣,数缕阳光射进了木屋,邱海龙觉得脑袋内隐隐作疼,口内舌干,腹中如烧,只想一头扎进山泉灌个水饱。
一时也忘记了看看树下老虎还在否?径直开了木屋侧门,摇摇晃晃爬到树洞,开了洞门,睡眼朦胧奔向近处的山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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