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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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乌瑟玛一行未能按照计划到达驿站歇息,只好在入夜前借用了一户农家来落脚。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湿气,没入胸腔里,有些沁凉。
乌瑟玛一个人走着走着,来到了河边,那汩汩流动的清澈,干净的似乎没有一丝杂质。
一阵幽风吹过,耳边忽然飘来了低转悠扬的埙声。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埙声呢?迟疑了片刻,乌瑟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见那个人的瞬间,她不禁微微一怔,是他?
凤栖梧侧身对着她,坐在一块大石上,那被他捧在唇边吹奏的,正是一只小小的陶埙。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雨后的清冷气息里,埙声显得是那样的凄美苍凉,乌瑟玛一时间顿在那里,忘了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似乎过了片刻,埙声骤然而止。她这才猛地回过神,皱了皱眉,转身准备离开。
“大人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呢?”她旋过身,这才发现他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难道,大人果真是在躲着我吗?”
原本是打算立刻离去的,可是他的话,却教她头脑一热,“冷大人好大的口气啊,本相有什么可躲的?倒是没想到,像冷大人如此激进的人,也能吹出这么平静幽转的曲子。”
看她一脸略带嘲弄的笑意,他却也只是笑了笑,目光中竟透出隐隐的忧伤。
“这是小时候,母亲教我的曲子。”
那神情……看他的样子,难道,他的母亲也是早早地就离世了?想到这儿,乌瑟玛突然觉得和眼前这个男人的距离似乎已不如先前那么疏远。她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河水不断流动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回响。
埙声再次从耳边传来,乌瑟玛转过头,望着仿佛沉沦在某个曾经的凤栖梧,有些出神,她总是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一刻他们的相处,如同相识已久的朋友。
“你,会吹箫吗?”埙声停止的一霎,她脱口而出地问了一个她好像并没有想过的问题。
凤栖梧放下陶埙,缓缓侧过头,看着她淡淡一笑,“冷寒渊只会吹奏这不起眼的陶埙,那悠扬的箫声,怕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吧?”
乌瑟玛一怔,撇过了头,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脑子里好像忽然有些混乱,她起身想要离开。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谁知刚走了两步,那熟悉的晕眩感又忽的袭上了头顶,脚下也随之一软,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还好身后的凤栖梧眼疾手快,把她扶在了怀里。
“你怎么了?”他蓦地觉得心里狠狠地**了一下。
她在他怀中顿了片刻,等到恢复了一些清醒,才站直身子,淡淡说道,“没什么,大概是休息的不好。”
凤栖梧见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忽然有种冲动想将她抱在怀里护着回去,然而最后还是定下心神,扶住她的手臂,说道,“我扶你回去。”
她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被他扶着的手抽了回来,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淡淡应道,“不必了,我还没那么柔弱。”
看着她转身一个人往回走的背影,凤栖梧吸了口气,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于是也抬脚离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朝着那处农舍的方向走去……

西罗王宫。
宫内每年一次的赏花宴之期渐渐临近,乐师舞姬的演练也越来越频繁,没有人敢去承担正式表演时出现差错的后果。
听闻乐园为了此次疫症之后再现繁华的赏花宴,还专门编排了一支新的舞蹈,慕兰凝饶有兴致的和顾西楼一道,随着乐园总管前去观赏排练。
踏入兰馨馆的一刻,耳畔恰好飘来一曲悠扬美妙的箫声独奏,时高时低,飘渺婉转,再配上舞台上那一个个形态逸美的舞姬,真是如临仙境一般。
这箫声,似一把弯钩,慕兰凝的心轻轻一动,徐徐转过头朝一众乐师的坐席看去。
那一袭浅蓝的身影瞬间没入眼帘。
远远看去,竟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是他,回来了吗?
见慕兰凝眉眼微微一动,有些入神地看着那个方向,顾西楼也不禁略带疑惑地望了过去,这一看,也叫他猛地一怔,随即回过头再看向慕兰凝,虽然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失态的神情,但是,他知道,她的心,被震动了。
他皱了皱眉,收回了前一刻还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个人,”慕兰凝幽幽开口问道,“是新来的乐师吗?”
“回陛下,是的,”身边的乐园总管回道,“他虽然是新进宫的,但乐声却不输他人,所以奴才在这支舞里面,才会破格用他的箫音独奏。”
“恩,”慕兰凝沉声忖道,“人才自然是要重用的。只是,不知道他在赏花宴那样的场合之下,还能否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你去叫他过来。”
朝拾夕手中握着竹萧,款款朝他们走来的样子,让顾西楼心里忽的一紧,他的气度风姿和白云深实在太相似,就连衣着也是那同样不染尘埃的净白,几乎教人在第一眼都能产生仿佛他就是白云深的错觉。他的出现,难道又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混乱吗……
转眼间,朝拾夕便已经来到慕兰凝的面前,面见女王,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局促与惶恐,漆黑的眸子里反而透着温浅的笑意。
那一瞬间,她几乎有些失神,好像,真的是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朝拾夕参加陛下。”他微微低头,向她行礼。
“大胆,”一旁的乐园总管低声呵斥,“怎么可以自称姓名?要称奴才。”
他唇角的笑容隐去了一些,似乎是在为称呼而感到有些犹豫。
“不必了,”慕兰凝淡淡一笑,“他的名字还不至于让本王觉得刺耳。免礼吧。”
朝拾夕缓缓抬起头,目光便终于和她那看不清意味的眼神相对。眼前的这个女子,便是西罗至高无上的女王了,虽然早已自认为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这个容倾天下的女人,可是她明丽的妆容却还是教他的心陡然颤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加力握住了手中的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差一点,就想要落荒而逃了,但是,他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决不能再回到以前……
这正视的短短片刻,慕兰凝打量着他,这个男人的容貌其实和他是一点也不像的,眼前这张脸,似乎是透着一些幽凉的心绪的,可是,却为什么就让自己产生了那样的错觉呢?
她依旧淡淡笑着,却暗暗又吸了口气,然后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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