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晋的眸中刚刚闪现出一星惊讶的时候，就听老头仰天大笑道：“纳兰惊鸿，突厥一别四十年，没想到你居然成了大唐的看门狗了！”
纳兰惊鸿似是没有听到老头的笑骂一般，淡然自若的转身道：“唉，若是你的徒弟被人捉去了，只怕你也会像我一样吧…”
说着，纳兰惊鸿有意无意的瞄了王晋一眼，王晋不由一个激灵，赶紧把头埋在臂弯中。
“司马承祯把白眉抓走了？”
老头似是很惊讶。
纳兰惊鸿道：“不错，身为大唐国师，道宗皇帝的他，为了维护大唐的天朝地位，为了维护道门对江湖的统治，为了维护自魏晋以来高门大族的权益，可谓用心良苦，无所不用其极啊…”
老头嗤鼻道：“堂堂大突厥白眉可汗就这么被人抓去，身为国师真神的你就甘心投效大唐，让大突厥从此湮灭于历史？”
“当然不是…”纳兰惊鸿道：“所以我纡尊降贵加入大唐门阀，隐姓埋名行走西北数十年，只为了找到你…只要杀了你，司马承祯自会放了白眉…”
“他怎知我在西北？”
纳兰惊鸿微微一笑：“不只是我，吐蕃的孔雀明王，幽燕的慕容世家，江南盟主谢南山，南蛮的宫羽，甚至是天竺密宗的善无畏，恐怕都在找你…”
老头叹息一声，转头对老妇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纳兰惊鸿又道：“其实…你我份属同门，若是你能将魔门信物交付于我，让我得以整肃魔门，那么牺牲一个白眉我还是狠得下心的…”
老头大笑：“笑话！魔门十宗从来都是各自为政，强者为尊，千年以来什么时候真的统一过？除我之外，即便是你得到了掌门信物，又能如何？就像现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门主么？”
“这就是我明鬼宗自己的事情了…”
老头皱眉不语。
“怎么样？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身边的金城公主考虑啊…”纳兰惊鸿笑道。
“金城公主？”
原来那老妇居然是金城公主？远处的王晋禁不住眼皮狂跳。这是哪跟哪啊？难道时空错乱了么？我回到的唐朝，并不是历史上的唐朝么？金城公主可是嫁入吐藩和亲，做了吐蕃王后的啊，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跟这个瞎老头有一腿呢？
老头握住老妇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四十年前你为了她不惜得罪则天女皇，逆天而行，独闯洛阳行宫，打伤前来请求赐婚的吐蕃国师孔雀明王，在司马承祯的眼皮子底下把禁宫四大高手尽数击毙，更是以魔门门主的身份尽起魔门精锐在与正道武林拼了个鱼死网破后，不惜抛弃魔门诸位同道携美潜逃…怎么？现在金城公主人老珠黄了，不值得你为了她再做牺牲了？”纳兰惊鸿侃侃而谈道。
“不…”
老头立刻否认道：“我不能给你是因为我还有别的用途，除此之外，即便是要了我的老命，我也无话可说…”
“什么用？”纳兰惊鸿双目精光一闪。
老头晒然一笑，道：“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的是，你还杀不了我…”
纳兰惊鸿哈哈大笑：“若是四十年前，我自然毫不怀疑的相信这句话，可是四十年后嘛…呵呵，你整日儿女情长，心有所系，还能保持当年的不败心境么？”
老头默然。
“何况…司马承祯因为你劫走金城公主，不得不找了一个假的替身公主入藏，因此欠下了孔雀明王老大一个人情，大唐也因此丢掉了西域十六国的控制权，你认为他会善罢甘休么？”
老头仍旧默然。
“司马承祯为了杜绝魔门再度统一这个隐患，必除你而后快！这天下之大，除了尽是寒门出身的魔门能够收留你，还有什么何处可以让你容身？”
老头沉默半晌，忽然一笑，道：“你可知司马承祯要杀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吗？”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么？”纳兰惊鸿闻言，皱眉道。
老头道：“他要杀我，固然是为了杜绝魔门统一对道门所造成的威胁，然而最主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个…因为…当年劫走金城之时，我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我说：我走了，魔门就不会再统一…他很明显相信了这一点…其实，他如此处心积虑，大张旗鼓的追杀我的主意，是我告诉他的…因为当年他打不过我，却碍于自己的面子和道门的荣耀，而不能放我，所以我告诉他，你可以放了我之后再大张旗鼓的传令四方追杀于我，既不用怕我大开杀戒，也不会坠了道门的名头，而我走了之后，只要天下太平，我从此将不会再出手，我立了一个毒誓之后，他就放走了我…”
老头顿了顿，接着道：“如果当时我不是为了金城的劝告，就凭司马承祯，卢藏用，薛幽栖，皇甫英雄他们那些人，能拦得住我？只怕连当今的天子李隆基也死在了我的剑下…不过也正因为我的退让，才有了这四十年的贞观遗风和开元盛世…”
纳兰惊鸿冷然道：“莫非，这天下的百姓还要感谢你这个昔年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黄泉剑圣了？”
“哼，你早该知道，我做事从来不分正邪，不论善恶，只为一己之喜好，他们说对的，我偏偏要找出错来，他们说错的，我就偏偏要把它做对了…”老头道：“如今也是一样…”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们便唯有一战了…”
纳兰惊鸿的脸上又浮现出刀光。
老头也不再言语。
风起。苍茫。
四周的景象一瞬间变得虚无。纳兰惊鸿的身影也一步步消失在这片萧瑟里。
“不要逼我…”
老头渐渐松开了老妇的手，老妇不停地摇着头。
“你若不是劫走了金城公主，大唐皇帝和孔雀明王不会想杀你…你若不是魔门门主，司马承祯和天下道门不会想杀你…你若不是不肯交出门主信物，我也不会想杀你…不是我们逼你，而是你，宁九幽，在逼我们…”
恍惚间，刀光扬起满天风沙，带着一道肃杀之气席卷万物；刹那间，光华大盛，却又倏然顿敛，纳兰惊鸿的最后一步仿佛踏出了时空轮回般的一圈涟漪…
就在宁九幽的手伸向了那口井之后，就在从宁九幽身上猛然间发出的磅礴真气将那漫天刀光随着风沙轰然震散之后，井中一道耀眼的赤红光芒冲天而起，一闪即逝，深深的映进了纳兰惊鸿的眼睛里。
宁九幽的手中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把吞吐着赤红剑芒的奇形长剑。
长剑无鞘，赤炎流离。
“红莲花下白莲藕，黄泉路上不回头...”
宁九幽长叹一声：“金城，对不起…”轻轻一推，一股和煦的劲风把老妇的身体吹去了十余丈，飘然落在了王晋的身边。
王晋顾不得装死，赶紧爬起来扶住了老妇，王晋却忽然发现老妇看向纳兰惊鸿的眼睛里竟是没有一丝惧意，而是充满着怜悯和同情。
“天下第一魔兵红莲魔劫…”
纳兰惊鸿的眼神里却充满着贪婪。
传说红莲剑出本自地府八域之红莲地狱的冥王之剑，那剑身上通体闪腾着的，犹如红莲花之色的光芒就是传说中红莲剑饮满千人鲜血就会出现的“红莲劫焰”，其所附带的能力就是，灭度。
灭绝，超度元神。当你的目光注视着它时，当你的身体在它的照耀下时，你会感受到你仿佛置身于真正的红莲地狱一般，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切感让你完全无法凝结自己的心神，无法控制自己的，更遑论沉着应战，出手对敌？或许只有红莲灼体的那一刻，你的心神才能回归吧。
虽然催动“红莲劫焰”的蔓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很困难很困难，当今天下有能力完全引发“灭度”的人物只怕也不出二三之数，但是遗憾的是，“黄泉剑圣”宁九幽就是其中之一。
纳兰惊鸿的瞳孔突然间放大，因为那妖异的红光仿佛瞬间颠倒乾坤一般劈空而来，透体而过，只是一个眼神间的事情。在一阵炙烈的灼痛感中，他的面容剧烈的扭曲在了一起，五脏六腑都跟着痉挛起来，张开的大口中不断的翻出冒着热气的血水和夹杂着秽物黄白胃液...然后他惊奇的看到自己的两只眼睛正以看得见的速度朝两边分开，他眼中看到的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半是老妇怜悯的目光，一半是满天劫焰的红莲地狱...
“灭度…好…快…”
纳兰惊鸿亮如晨星的双眼渐渐暗淡下来…
天亮的时候，王晋才从那红光中回过神来，他惊讶的发现，坡下的官兵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悄然无息的撤走了。
老头，不，应该是黄泉剑圣宁九幽又像往日一样，静静的伫立在黑洞洞的井口边发呆。老妇，不，应该是金城公主仍旧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
“我们的缘分…尽了…”
猛一听到宁九幽的话，王晋不由一怔。
“宁…老爹，我可没有偷看那井里啊？”
宁九幽微微摇头，笑道：“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的…你去吧，再给我送最后一次柴，把咱爷俩这趟缘分，好好的了解了…”
王晋心头一黯，默默的转身而去。
当王晋大汗淋漓把一捆柴背进小院的时候，却发现宁九幽和金城公主早已离去了，空荡荡的院落里只余下那口神秘的井，和井边空地上插着的那把剑，红莲。
“红莲…魔劫…”
王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喉咙干涩的嘶哑道。难道是宁九幽留给他的么？
剑下有两张信笺被钉在地上，王晋迫不及待的上前撕下来看。
第一页上只有短短两句话。
“你敢做我的徒弟么？如果敢，就拔剑！再看第二页，如果不敢，就把信带走，剑留下…”
登时一股热血涌上王晋的心头，王晋拿着信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拔剑！
自己就将彻底改变命运，在这大唐王朝，莽莽江湖中拥有宁九幽一般的力量，这可是早在穿越之前，他们那一代人最向往的事情啊。
可是…王晋旋即又想到了代价。强如宁九幽，也不得不隐姓埋名四十年躲避仇杀；强如纳兰惊鸿，也不得不葬身宁九幽的红莲灭度之下…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菜里的虫，终究是要死在菜里啊。
与其这样，还不如平平凡凡的像霍大叔，霍仙鸣一样，做一个老实巴交的顺民，想办法进入唐朝腹地，最好是江南一带，谋条生路，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
矛盾的心情在王晋脑海里激烈的交战着。
“王晋？！”
一声惊喜的叫喊自身后传来，王晋猛然转身喝道：“谁？！”
定睛一看，门前那人不是霍仙鸣，又是谁？
“小鸣？！”
“王晋！”
霍仙鸣劫后余生，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抱住王晋，痛哭起来。
“哇…我爹娘都死了…还有李大叔，王大娘，他们都死了…”霍仙鸣抽噎道：“只剩下我和二愣子，马六子，还有石头他们七个人了…哇…幸好我们年轻跑得快…”
霍仙鸣说的这几个都是村里二十来岁的同龄人，平日里经常一起戏耍的好友，也就是王晋和霍仙鸣走得比较近一些。
王晋惨然道：“这世道…小鸣，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好啊…”
霍仙鸣又啜泣了一阵，这才松开王晋的肩头，用袖子摸了摸眼泪，道：“王晋，我们往后可可怎么办啊？村子没了，牲口也没了…”
“咦…这…剑…好漂亮的剑…呀！你杀人了？！是官兵吗？！”
王晋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纳兰惊鸿的碎尸，这里就自己一个人，也难怪霍仙鸣误会自己了。
王晋也不反驳，只是指了指地上的红莲剑，怪声道：“杀就杀了，怕个鸟甚？！一刀砍头，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霍仙鸣怔怔的看着王晋，一脸的崇拜道：“王晋！好样的！以后兄弟们就跟着你了！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好！”
王晋不由气顿生，想起本该昨夜就死翘翘的，能活到今天也算是运气，白捡来的性命即便是又丢了也是赚的，豁出去了！
思虑一定，王晋一把握住了剑柄…
“啊！…”
一声惨叫从王晋口中传出，一股红光由剑柄直窜入他的体内，宛如烈焰一般灼烧着他的身体，使得他浑身冒火似的倒地翻滚不已，那把红莲剑却是怎么丢都丢不开。
“王晋！王晋…你怎么了？！…”
霍仙鸣惊骇万分的看着王晋打着滚的受苦，，手足无措，手忙脚乱道。
足足一顿饭的功夫，王晋身上的“火苗”才渐渐熄灭下去。这时的王晋全身皮肤通红透亮，全身上下蒸腾着袅袅的轻烟，活像一只刚刚上桌的烤乳猪。
“哎呦…”
王晋呻吟着爬起身来，转动着颈项，一眼看到自己还握着红莲，惊叫一声，直把红莲丢出去几丈远。
霍仙鸣试探着用手触摸了一下王晋，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烫手，这才放心的扶住王晋，道：“吓死我了…那把剑是什么鬼东西？竟能把人点着了…”
王晋摇着头，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身上像着了火，可是身体竟然丝毫不烫。微一侧身，发现那封信还好端端的掉在地上，忙捡起来去看第二页。
“看了第二页，就说明你有胆量做我的徒弟，好！红莲剑上有我附着的二十年功力，助你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打下根基，日后寻到时机应前往扶风法门寺找伏衍头陀，开启圣冢取得本门心法秘籍，至于以后的修炼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红莲乃是本门圣物，切记不可轻易失去，行走江湖之时不可轻言是我的徒弟，亦不可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他日若遇危难，自有同门师兄弟相助与你，望你好自为之…”
原来方才那火焰是老爹的二十年功力啊。王晋恍然大悟，自语道：“没想到我还有师兄弟？可是老爹，哦，师傅怎么不告诉我他们是谁，我也好前去投靠啊…现在可好，师傅又携美隐居去了，而我还是两眼一抹黑…”
“你说什么呢？”
霍仙鸣奇怪道。
“没什么…”王晋强打精神，道：“走，咱们先去会和二愣子他们，再作打算…”
说完，王晋不觉有些怆然的环视了一下居住了三年的荒村，拾起红莲剑别在腰间，和霍仙鸣一起朝坡下奔去。
半个时辰后，一声道号在小院里响起，“无量天尊．．．”
耀眼的晨光忽然一暗，又有四条人影凌空飞落。
为首一人童颜鹤发，寿眉星目，鼻直口方，头戴芙蓉天师冠，身着一品深紫鹤氅法衣，上披三十二条紫帔，以法三十二天天中之尊。他甫一落地便定定的注视着地上的碎尸，皱眉不语。
只听那人身后一人道：“国师，是纳兰惊鸿…”
来人赫然是大唐国师，道宗皇帝司马承祯。
司马承祯点头道：“看来宁九幽果终于出手了…”
“这该是红莲劫焰灭度造成的巨创…”又一人道。
司马承祯仰望天际，慨然道：“魔门死灰复燃，天下之不幸，道门之不幸，我等之不幸也…”
王晋和霍仙鸣两人脱得赤条条的，先把衣服在河边洗干净，再摊在水旁草棵上，让午后的阳光晒晾。
旁边，四五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小伙子正在清亮的喝水中嬉戏吵闹。
“唉…”王晋叼着一根草茎，将双臂垫在头下，舒服的躺在河边仅有的一块草地上，扑，放了一个臭屁，呻吟道：“他娘的，若不是这场兵祸，我们此时正好去邻村偷看大姑娘洗澡，说不得，今晚张员外的女儿洞房花烛，我们也能找地方看上一看…”
一句话说到了伤心事，霍仙鸣耷拉着脑袋，沮丧道：“爹娘都死了，往后我们吃什么啊？家里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连根红薯干都没落下…”
“你小子忒没良心了…”王晋翻身坐起，佯怒道：“霍大叔尸骨未寒，你就先想着自己的吃喝了？！我告诉你，等天黑了想办法把乡亲们的尸体弄出来，找个地方葬了，再说我们自己的事！”
霍仙鸣一惊，竟似有些愧意，不住点头道：“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王晋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世道，人命如草芥，高高在上的都是那些门阀士族，而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就只是别人脚底的烂泥，土坷垃里的蝼蚁，别人高兴你活，你就活，别人高兴你死，你就死，这三年，我算是看透了…”
说着一摆手，高声道：“二愣子，你们过来！”
“来了…”
那边有人答应一声，四五个青年一起朝着王晋奔来，围坐在王晋周围。
王晋站起身来，一把抓过插在一旁的红莲剑，正色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孬种走的路，一条是狗熊走的路…”
“孬种和狗熊都不好啊…”霍仙鸣小声嘟囔道。
“闭嘴！”王晋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孬种就是夹起尾巴做人，逃荒要饭进入关内，然后各奔前程，打工的打工，做苦力的做苦力，哪怕是是去偷去抢，能活命就成…你们愿意吗？”
霍仙鸣看了看二愣子，又看了看马六子，三人一起微微摇了摇头。
石头道：“王大哥，我们听你的…咱们都是一个村里出去的，自然不想着分开的…”
“好！”王晋点头道：“那么狗熊走的路就是…他娘的，上二龙山！”
“什么？！”
“落草为寇？！”
霍仙鸣的脑子明显不够用了，失声道：“王晋，二龙山的马匪可是咱们村平时最恨的人呀！”
“恨？”王晋冷笑道：“那你恨那些官兵吗？二龙山的马匪抢咱们的粮食，抢咱们的牲口，抢咱们的女人，可是他们灭咱们村了吗？没有！到头来，我们这些大唐的顺民们，却都死在了朝廷的军队手里，你说你恨谁？！”
马六子愤然道：“王大哥说得对！官兵比那些马匪可恨多了！”
霍仙鸣一咬牙，一拳打在沙地上，叫道：“就上二龙山！我他娘的也不当顺民了！我也要去抢，抢，抢，抢，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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