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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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清颜醒来时只觉得全身空空的,如被抽干了精魂,只剩下一副躯壳任意识游离。
右手正被人攥得牢牢,转头看去,竟是趴在床沿边睡著了的宁子皓。
不远处的烛光摇曳忽闪,照耀出宁子皓挺俊的侧颜,一如既往的熟悉著,却感觉一点点遥远,无法真切的描绘出棱廓的弧度。
雪清颜连叹息都变得无声,之前的一幕幕还在心底嚣嚷著疼痛,可被握著的手还是贪恋著那点点温柔,是过去习以为常的疼惜,而今想来,不过是可笑的弄错了人。
双眸嗔然黑漆落定在那两只手上,微动,犹豫著要不要收回,却听到宁子皓醒来的声音,
"醒了麽?"
雪清颜还是定定得瞧著宁子皓握著自己的手,眼里的不解迷惑得让人心疼。
宁子皓有些尴尬的抽回了手,迅速的,留给雪清颜空置的冰凉。
给予然後收回,若注定是这样重复著哀伤,那为何要让他遇上宁子皓?
雪清颜苦笑,忽然觉得还不如当年被人剥去了皮来得干脆简单,至少不会在碎了一颗心後还无法参透一个情字的种种。
宁子皓曾说过,剥皮的整个过程中你会不断哀嚎、挣扎,直到全身毛皮被剥光,血肉模糊後你还能呼吸、心跳,眼睛不断眨动。你可以清楚得看见猎人手上那张从你身体上剥下来的皮毛。
不知怎麽,雪清颜突然身如处於这样的情形下,清醒的痛,清醒的回头,清醒的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肉身和那张滴著血却美丽洁白的华贵皮毛。
不过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而已,若脱下它,是不是就会重新自由和快活?
"清颜,要不要请师傅来替你看看?"
宁子皓踌躇间再次握上了雪清颜的手,轻抚著他的掌心,似曾经暧昧玩笑时缠绵的亲近。
"几更天了?"雪清颜答非所问。
"三更"
"三更天的樱花林最美了,夜樱在月光下晶粉透亮,以前在山上时我就爱半夜在林里到处蹿,然後再游过琼瑶池,跑去看那冰中火红的美人。"
宁子皓心下一颤,明白雪清颜说的是凤清颜,一阵苦涩难挡,喉间哽咽难言。
"我知道你怪我毁了他。可是,为什麽我活生生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要呢?"雪清颜眨了眨眼,扑朔著长长的睫毛"你明明说过无论我是谁,即使跟天抢你也不会放手。成亲那天你也说过,以後宁王府就是我的家。子皓,你都是跟我雪清颜说的,不是冰里的那个人。这样也算搞错了?书上都不是这样写的。"
"对不起"宁子皓无言以对,可前世的零星记忆牵扯著他所有的爱恋,他只知道这世他不能放手,却在寻到的那一刻只能面对爱人的灰飞湮灭,叫他怎能不怨不恨?
"王八蛋,当初你让我按爪印时,我怎麽就没也让你按个手印呢?"雪清颜痴痴一笑,转过了脸,不愿再对著宁子皓。
"清颜"宁子皓拉了拉雪清颜的手,"孩子的事,为什麽不告诉我?"
"孩子?你是说那个被我吞进肚子里的东西?"雪清颜冷笑,幽幽开口道"当我意识到肚子里有那个东西的时候,已经被紫灵那只丑八怪困在她的树藤里了。再要说的时候,你却扔下我走了。"

"我。。。"宁子皓自然知道雪清颜说的是在琼瑶池边的时候,但要开口才发觉却是无话可说,他那时明明是听到雪清颜低吟著唤他,可处於极度愤怒的自己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我看到你走了真的很怕,因为肚子很疼,真的很疼,所以我撑著最後的力气跳下池游出去想寻你。可我到了洞口才发觉,已经找不到你的影子了。我当时就想,你说过你会疼我宠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你也说过以後无论有什麽你都会替我挡著,我只要做一直快乐的小狐狸被你养著就好,所以我就趴在原地等你,可等来的却是天雷。"
"清颜,我。。。"
"我叫雪妖。"雪清颜突然转头迎向宁子皓的双眼,又重复道"我叫雪妖,你说过,我不是你的清颜"
手再度被松开,雪清颜看到面色惨白的宁子皓忽然站起了身朝外走去,噶拉一声,门开了,宁子皓背对著雪清颜伫立在月光之下,没有回头却是留下一句不深不浅的话,
"我真的有恨你,在你毁了清颜的时候。可是,我也真的心疼你,毕竟我曾全心全意爱著的人是你。一想到天雷几乎要了你的命,我就觉得害怕。清颜,也许我很自私,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再一次消失在我面前。"
"王八蛋,你究竟爱不爱我?究竟爱不爱我!"
雪清颜猛然坐起身嘶叫,一直隐忍的泪顺著眼角簌簌掉落,混乱著情也烧炙著痛与委屈,"你知不知道我吃掉的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为了你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王八蛋,你知不知我多盼著他!"
宁子皓踏出房门的脚在听到雪清颜崩溃的哭声後滞於原地,紧握的拳渐渐松开,他回身扑向床上的人,狠狠的拥抱,似乎要将对方的脆弱一并接收和碾碎。
"清颜,清颜,清颜"宁子皓怀中的身躯终於在他一声声的安抚中恢复平静,可是,拍著他背脊的手却在听到那声极小的声音後停顿,
"如果在岩洞里时我说,我可以用我的元神命丹救醒冰里的那个清颜,你会怎麽选择?"
元神命丹,那是所有妖物的命。
若失去或者耗结,就是油尽灯枯,只剩下死亡。
宁子皓茫然得放开自己的手臂,竟不知该怎麽回答。
"你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麽?"
雪清颜被中的手移至了腹部,那个原本孕育著一个生命的地方。
孩子,你的爹爹为了他的爱人,可以将我们都抛弃,没能生下你,是幸运的。
泪,凝结。
雪清颜微笑著推开宁子皓还贴著自己的身体,他看到宁子皓惶恐著张嘴想说些什麽。
解释麽?
我终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一心被爱著的事实,本就是假象的一场梦。
痴痴恋恋,赔上了心,却怎知心如琉璃,易碎至极。
宁子皓,你教会了我怎样去爱一个人。
可是,你也教会了我怎样去恨一个人。
我曾问过你为什麽书上的人总是爱恨纠缠个不死不休,你告诉我,爱与恨本就是共同体,有爱才有恨,因恨才无法释怀。
我说我恨你,是不是因为,我还爱著你?
如果是,我希望,自己终有一天,可以连恨的感觉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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