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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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冉冉啜泣道。书书网 更新最快
“哟,这怎么还哭了?傻丫头。”
“我是见到师傅心里高兴,喜极而泣。”
“吼吼,好了,别弄得这么肉麻,你在流眼泪,我老婆子啊也要跟着你哭喽。”
“您可别哭,回头您的妆得花了。”冉冉俏皮道,依偎在宁大娘的怀里十分的温顺乖巧。
姒玮琪等她俩情绪稍稍冷静一会儿之后,说道:“大娘,这里毕竟乃是非之地,我看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你们师徒俩也好久没见面了,邵子亢在外面已经打点妥当,正好乘次机会好好聊聊。”
宁大娘回礼,谢道:“还是小琪思虑周到,那老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娘见外了,理所应当。”
林坤看着这两人一来二去的答礼谢礼,莫名地想笑,却又不敢露出声色,只能心里暗暗说道:“你俩都这么端着累不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看着都觉得累。”
“对了,林坤,我刚刚还没有说完,老身这次本是为你而来,言出必行,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办到。”说着,林坤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对黄水晶环,比圆眼睛框稍稍小点,“这是?”
宁大娘笑着将那对水晶环放在了林坤的眼睛前,突然林坤感到眼前一阵眩晕,脑中像是洪水决堤一样,思维紊乱,一时之间人变得龇牙咧嘴,抱头哀嚎,像是疯癫了一样。
冉冉吓了一跳,着急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呀,您对他做了什么?”
“此物名叫重阳。”宁大娘说道。
“重阳?”冉冉疑惑地看着林坤眼睛上的黄水晶环,依旧不知此物为何,“还请师傅明示。”
“我跟你说过,天下间何人能与鬼通?唯有神鬼契约人耳!但是,这鸿钧之中,沟通阴阳的方法却并非唯一。鬼乃阴魂,居于幽冥之界,平行于阳间时空,各自独立,本无交集。阳间的人看不见它们,它们也不能轻易地来到阳间。”
冶江轻轻地拉了拉许倩的袖子,问道:“他们说什么呢?”
“宁大娘所说的其实就是见鬼的方法。这见鬼方法啊并不是像电视里演的、书里讲的那样,拿两片柳树叶,沾上井水敷在眼睛上就能见鬼,长点脑子的就知道那是假的。”
“那应该怎么见啊?”
许倩白了他一眼,“你个胆小鬼,得了吧。”
“我怕鬼,但是我还是挺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你就说嘛。”
“其实,常人想要见它还需要一种媒介,就像是电灯开关,你只知道按一下灯就亮了,但前提是你家里得有电,电线还是通的,灯泡还不能是坏的。同样的道理,想要开眼睛见到鬼,你得自己有那个本事才行,又或者你的体质那时候刚好符合见鬼的条件,否则根本没用。传言说牛眼泪可以通灵,其实全是胡扯,因为牛可以见到鬼,根本和牛眼泪无关,而且牛眼泪里细菌也多,搞不好再整个失明,那就倒了大霉了。”
“可这又跟重阳有什么关系?”冉冉纳闷道。
“不少人都知道犀角香可以显影,故也算是一个通灵的办法,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人有阴阳眼,可以看到鬼魂,而实际上所谓的阴阳眼其实是不存在,真正的阴阳眼就是重阳。重阳乃至阳之物,阴阳相斥,在中环之内形成至阴,故透此环查看世界遍地都是鬼魂。”
“啊?您是说林坤刚刚因为看到了鬼魂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是他明明自己就能看到鬼魂啊!”
“当然不是,这小子前一段时间陷入梦魇之中,心里有个坎,对于他来讲这个重阳的作用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那他看到的是什么?”
“害怕的东西。”宁大娘叹了一口气道。
“从前的胆小。”姒玮琪突然开口道,她静静地站在林坤旁边好久,一动也不动。许倩看得有些着急了,说道:“这表少爷在这么下去,人非得生病不可!”
“是啊是啊,老大这是怎么了?”
众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姒玮琪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在林坤背上拍了拍,“别怕,我带你回家!”
冶江不明所以地看着许倩,“这是什么意思?”
许倩笑道:“还是琪姐有办法。”
“啊?”冶江一头雾水地看看许倩,回过头看林坤时,林坤突然冷静了下来,眼里还带着恐惧,眼神里充满了渴求。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好像在黑暗中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在海洋中遇到了救命的远船,他抬头盯着姒玮琪,身子略略颤抖,说不出一句话。姒玮琪把手伸到他面前,笑道:“把手给我。”
林坤迟疑地看着眼前的手,慢慢把手放了上去,整个人木讷而僵硬,如同一个迷失的小孩子。
可他终于还是站起来了,他看着身边的人,看着拉紧自己手的姒玮琪,心头有一种振奋。
林坤如梦方醒。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姒玮琪的眼睛,她深邃的眸子里如同清流般透彻,此时他好像再也感觉不到她身上那种逼人的清冷和孤傲,仿佛春风般抚慰他弱小的、满目疮痍的心灵。
“啊哟,看得我都脸红了。”许倩不自觉地笑道。
林坤这才意识了过来,连忙收回眼神,四下环顾了一圈,勉强地找到了一个话题,尴尬道:“那个......这个重阳......挺......挺有意思的。”
“得了吧,这玩意儿可没意思,你都差点嗝屁了,你是没瞧见刚才你那模样,可吓人了。”
“是啊,林坤,你没事吧。”冉冉紧张地拉住他的手关心道。
林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冉冉的手刚刚碰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往回缩了缩,似是有意回避,笑道:“嗨,没事没事,过去了就好了。”
冉冉有些隐隐的疑惑,但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便不再多想。他们在洞中有兜兜转转了一会儿,在洞穴尽头发现了一只大水缸,从材质是看应该是非常古朴的土陶。水缸半嵌在地面上,林坤往水缸里看了一眼,里面被厚厚的灰尘所覆盖,依稀露出几个角。
宁大娘说,里面有一只青铜四蛙尊,形制上与四羊方尊类似,应当是当时部落归附于王朝时受封的赏赐,尊作为汉族祭祀的礼器,赏赐给诸侯王公曾是非常普遍的做法。

“那群盗墓的就没有把这最贵重的东西拿走,这要是搁现在得是国宝啊!”
“怕是因为骨蝇的缘故,他们没有敢再往里面走吧。”宁大娘叹了口气道,“我这趟来还能有次意外的收获,真是令人惊喜。”说着,宁大娘便转身与众人一同往回走,她走过姒玮琪身边的时候,左手在姒玮琪的手轻轻碰了碰,好像是不小心碰到的。她们眼神交汇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在意,林坤瞥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从棺材洞出去以后,他们又辗转走了几十里山路,刚下到山脚的时候,就看到下面的空地上停满了好几辆车。邵子亢已经在那恭候多时。
“姒小姐,邵子亢特来接驾。”邵子亢一见姒玮琪等人出现在山道上,便立即迎了上去。
姒玮琪摆了摆手,客气道:“辛苦。”说完,便顾自上了车。
邵子亢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宁大娘,双眼放光,躬身问候道:“宁大娘,邵子亢见过大娘。”
“哎呀,这不是老邵吗?”宁大娘寒暄了几句,便上了车。车子一路飞驰,最后驶进了一处高档别墅区。
冶江坐在车里,看着沿路的风景,纳闷道:“老大,他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咱们不回学校吗?这都已经迟到了。”林坤坐在车里眯着眼休息,懒懒地回了一句:“哎呀,管他呢,没看到这邵老爷子客气,请咱们住别墅。”
“住别墅?”
“哎呀,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一夜没睡了,等会啊先去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尸臭洗干净了,然后在美美地在大床上睡一觉,晚上在吃他个大餐。”
冶江被林坤说的心动,乐呵道:“这感情好,老大,没想到跟着你还有这福利!”
“那是!”
车子停下的时候,龙楼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冶江从车里看到龙楼,立即叫起他来,招手道:“哎,龙楼,龙楼!”
龙楼听到冶江的叫声,便走到了他们的车门口。冶江兴奋地从车里跳了下来,惊讶地问道:“哎,龙楼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姒小姐和许倩救了我,他们把我托给邵老先生照顾,所以我就被安排到了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感情我们所有人都是姒姐姐她们给救的啊?”冶江在心里特意念叨了一遍,接着又问道:“哎,龙楼,这里好玩吗?”
“好玩?”龙楼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屑道:“这是高档别墅,富丽堂皇,想玩的什么没有,游泳池、美女、高尔夫随你挑。”
“哎,我不是说这个,算了算了说这个你也不懂,我还是去洗澡了,老大说得把身上的尸臭洗掉,哎,你帮我闻闻,我有味道吗?”
龙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恶心不恶心?”
“算了,我还是先去洗澡了。”说着冶江便要离开,龙楼忽然也跟了上去,追问道:“哎,快跟我说说你们后来都遇到啥了?”
“想知道?”
“嗯。”
“哎,洗完澡我慢慢跟你说。”
“哎,你快说!”
......
秋蝉发出最后的哀鸣。已经入夜,林坤打着呼噜在柔软的大床上还是睡得死死的。门外的女仆已经来敲过三次门,但他还是迟迟没醒。
姒玮琪在他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算了,还是别敲了。”
女仆点点头,转身离去。许倩看着姒玮琪擎起的手臂刚要叩响房门,却又在最后关头放了下去,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琪姐,你要是有话要跟表少爷说,那你就说嘛,你要是敲门他准醒!要不我来吧。”
“算了。”姒玮琪看上去有些心事,她俩都收拾了妆容,似是有事要离开,正是来找林坤告别的。
“可是......”
“没什么好说的,又不是见不到了,我们这就走吧,回去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姒玮琪转身离去,在走廊上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林坤从睡梦中揉开睡眼,一脸惺忪地拿起床头的电话,叫来了客服,没过多久女仆便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林坤少爷,您总算醒了。”
“嗯,我饿了。”
“邵老板已经吩咐过了,您是贵宾,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们,我们一定竭诚为您服务。哦,对了,刚刚有位姒小姐一直在门口等您,但是您睡得太熟了,我们也没敢打搅您。”
“是这样啊,没事,我等会儿去找她。”
“但是,她好像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了?”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她可是邵老板的贵客我们哪敢打听啊。”
“走了?怎么就走了呢?说都不说一声就走......”林坤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阳台上,林坤独自一人坐在栏杆上发呆。手边摆了三五只啤酒瓶和好几个烟头,看得出他对姒玮琪的不告而别,心生失落,有些憔悴。
沿着通往花园的小路看去,漫无目的打量着这一片豪宅的景致,整个世界仿佛沉浸在银色的光海中,烘托着充满温馨静谧的夜。
月光下的人也置身在月光之海中了,月光洒满了他的衣服。星光过于孤寂清冷了些,只有这温柔恬静月光,才能这般的恰到好处。月华尽染着整个大地,周围被月光照得雪亮,世界完全笼罩在圣洁的气氛里,不知不觉的林坤觉得自己的感官模糊了,心灵也在这圣洁中变得渺远起来。
他有时在想,对于这一声告别的看重,是不是也是一种贪心,起码是一种偷懒式的人际关系,仿佛没有了最后的总结性发言,前面的过程和细节就性质不明了。之前和之后的努力,都是空虚。
“哎,算了管它呢。”林坤又喝了几口啤酒,“凡人对离别的理解总是认为人是有限的,无论怎么样做都是有限的,而死亡却是无限的,庄子说,‘以有涯随无涯,殆矣。’所以说有缘千里终相会!莫强求,空悲切!”
或许,不告而别之难,皆因它时时刻刻都在提示着人生中那最尖锐的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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