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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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样,也是忙了两昼夜,悲切。惊惧双重压力之下,岳阳门老少两代弟子,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般的惟淬!似乎没有人想到,第三天已悄悄地降临了。
在极度伤心创击之下,人常常会变得麻木不仁,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然而这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极致的痛苦感觉消失后,很多的现实问题就会不期然地纷至沓来,这个时候人人才会顾及到自己所谓切身的问题。
岳阳门在三位长老堂主的主持之下,临时召开了一项特别紧急的会议。与会者除了三堂长老之外,也只包括尹剑平在内的八位弟子!显然这几个人,也就是目前岳阳门的所有人了。
在供有岳阳门历代宗师金漆塑像的大厅里,三老八少十一个人围坐一团。
人的面相虽然各异,但是透过五官所表现出来的表情却是一样的,大难临头之下,很少能有人处之泰然!尹剑平侥天之幸,总算还能够保持着一份既有的镇定。然而他的身分显然已经由于掌门人李铁心以及的掌门人冼老宗师先后丧生而大为降低,低到原有的身分,一名记名弟子而已!所谓记名弟子也就是暂时记名,身分还待决定的意思。当然很低。低得连一名本门第二代弟子还不如。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处境当然至为尴尬,甚至于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三位长老甚至于七位同门,部门乎并个曾十分地去注意他。他也就显得格外冷落。然而他心里却远较任伺一个同门都要来得热。他不敢相信老宗师个别交待他的那番话,起码是不敢十分的相信,尤其是关于老宗师对三老七少十个同门生命所下的断语。一想到这里,尹剑平就有一种置身于寒冰的感觉,下意识里也就格外地对面临的敌人感到警惕与良惧,对十个同门的未来,更是充满了无比的关怀!
“采”堂堂主段南溪并没有遵从冼老宗师的话把本门的“铁匣秘芨”交给尹剑平,这件事尹剑平却保持着冷静,静观发展。
“铁匣秘芨”顾名思义可知是装置在铁匣内的秘芨书册,那是一个仅仅只有一尺见方的黑铁匣子,却在四角骑缝处。配有四个暗锁。现在,这个匣子已被取出来,背在段南溪背后,而包括段南溪在内的三堂长老,看上去行色匆匆,每人都备有一份简单的行囊,像是有急欲脱离之意。
“混元掌”谢山一身劲装,外罩紫色狐裘大擎,他面色铁青,内心充满了悲忿与痛恨!
“各位!”他哑着嗓音道:“本门一日之内连遭大敌,敌人的可俱,我想大家都弄得很清楚,用不着我再多说,现在对方所给我们的三日期限,已经到了,至于下一步,敌人到底要施展什么手段还不知道,不过绝不会善罢于休,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微微一顿,他又冷笑道:“……关于这一点,本座以为,如其坐以待毙,不如奋斗图生,所以……”
他的眼睛在每一个弟子脸上扫过去:“本座已与谢、孔两位堂主商量妥,决定将现有的人数,分成三路,在入夜之前分批撤退。”
“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接下去道:“本门的基业虽在洞庭,但是‘双鹤堂’与本门渊源深厚,米堂主更与老宗师有结拜之义,所以我们暂时可以投靠他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今后就不愁没有报仇的机会!”
这番话立刻取得各弟子的同意,彼此相对,发出一片欣慰附和之声。
“混元掌”谢山道:“过去的两天,我们忙着为两位掌门人与己故的各同门料理后事,谁也不曾注意到敌人的动态,他们是不是来了,或者根本就没来,我们也不知道。”
话声一顿,他目光注视向未座上的尹剑平道:“剑平,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尹剑平站起来,道:“启禀堂主,以弟子拙见,敌人显然已经来了。”
“啊?”谢山面色一寒道:“此话怎讲?”
各人在聆听尹剑平话语之后,俱不禁大吃一惊!一时间相顾失色!
尹剑平道:“事实上,敌人根本就没有离开!”
谢山道:“你怎么知道?”
尹剑平表情凝重地道:“老宗主驾归之日,弟子曾暗中观察,发现四门之外异常宁静,非但没有行人,甚至连平素的樵子猎夫,也不曾看见一人。”
谢山冷冷笑道:“就因为这样,你就可以断定敌人不曾离开?”
尹剑平道:“弟子不敢如此武断。”
谢山道:“那你怎么说敌人没有走?”
尹剑平道:“弟子当时出门,行过数百步,发现在通过驿道心经的林前,茅亭内有两个白衣人在对弈,当时不敢惊动,速速退回。”
三老微微一愕!
一向甚少发话的“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点头道。“雪天对弈,确实有异常情,但是也不能就因为这样,就断定是敌人派出的探子。”
尹剑平抱拳道:“启禀堂主,弟子还有下文。”
孔松点头道:“你说下去!”
尹剑平道:“当时弟子为恐打草惊蛇,不曾现出一丝痕迹,遂即退回,直到昨天,弟子再探,又见那两个白衣人,仍在原处下棋,弟子乃匆匆退回,改向洞庭湖边观察,发觉到湖中‘扁山’的旁边,泊有一艘平顶画舫,那画舫形样,亦与平常出没洞庭之各种舟船,大不相同,最奇的是,舟上亦有两个白衣人在盘足对弈!”
“混元掌”谢山眉头一皱,冷冷地道:“这么说,水旱两道都被他们监视住了?”
尹剑平道:“弟子以为确是如此。”
谢山沉沉地叹息一声,颇是气馁地道:“怎么办?”
刹间,每人的脸上都罩起了一片阴影!
“摩云手”孔松行事较为稳健,当下轻叹一声道:“既然这样,我们的行动就该好好重新安排一下了。”
“混元掌”谢山道:“没有什么好安排的,时限已到,莫非你还要等着敌人杀上门来不成?”
尹剑平正要说话,谢山摆了一下手道:“你不要再说了,现在明摆着,反正就只有这两条路,一条是坐以待毙,一条是自谋生路,我以为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各弟子血气方刚,俱不禁同声附和!显然只有尹剑平不曾吭声,并非是他不以为然,事实是他想两条路都是一样,比较起来,他反倒以为“一动不如一静”的好!目前他是人微言轻,所以话到唇边,又复吞进肚子里。
谢山看着孔松道:“孔师兄以为如何?”
“摩云手”孔松一声长叹道:“师弟你所说不无道理,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只是愚兄以为……此举过于冒险……再说我等人数众多,如果同时出去,未免太过于显眼。……我看还是分批的好!”
“混元掌”谢山点头道:“我原是这个意思。”
他又转向“采”堂堂主“醉八仙”段南溪道:“段师兄以为怎么样?”
段南溪点头道:“我以为先派出三个人,试探一下,以测对方虚实,在半盏茶之内,第一拨人如果没有消息,第二拨和第三拨再继续出动。”
“混元掌”谢山点头连连赞好,遂道:“我就算第一拨吧!”
他目注弟子行中道:“你们来两个人。”
为首二弟子立刻站起走过来,二人一个姓方名刚,一个叫刘咏,在少年弟子中,素称健者。
谢山道:“你二人速速乔装一下,各担柴薪一担,内藏兵刃,随我外出。”
方、刘二弟子答应一声,领命退下。
谢山香向各人道:“事成之后,大家在双鹤堂见面,万一事败,我当以本门‘连枝箭’射向四门,你们如发现有我暗器,就该另图打算了。”
言罢站起来转身退出。
不久,三人相继步出,一老二少,己打扮成一副庄稼汉子模样,芒鞋,蓑衣,俨然山居樵子。谢山胁下还加挟着一把伞,他的一对兵刃“文昌笔”就藏在伞内,二弟子方刚、刘咏,各背柴薪一担,柴中亦藏有兵刃。三人来自前院中,互道珍重,遂作别上道!
出得门来,但见天色昏暗,雪虽不大,却是簌簌落个不停,展目四望,一片银色世界!谢山比手势,令二人先行止步,遂即运功调息,长吸一口气,施展“踏雪元痕”轻功,向外步出十丈以外向四下打量了一下,遂即退回。
一来一往。雪地上只留下浅浅足印,如非注意观看,根本着它不出,再等些时候,很快就会被落雪覆盖而不现任何痕迹。
岳阳门座落地势,一面背山,一面临湖,两侧乃是荒芜的田地。左面有一排衍生的修竹,导引着一条曲径小道。这条小道顶尖,通向一条衙道,南来北往的客商,莫不以这条纵贯官道为进出主要干线,四通八达的无数小路,即是作放射状,俱从这条主要干道分散开来。换句话说,只要能够上了这条官道,也就算性命保住了一半。
岳阳门是这附近唯一的一所大建筑物,东南西北四门,各通有一条道路,附近虽有几户住家,但距离都不算近,值此雪天,更是罕见人迹!

“混元掌”谢山,是选择左面门出来的,他打量过附近情形之后,关照方、刘二弟子说:“我们三人以父子相称,若有人盘问,只为山居以柴猎为生,这一次入市,采购些东西,以柴易米罢了。”二弟子随口答应。
谢山又道:“万一有变故,你二人亦切忌不可忙于出手,须听我指示行事,必要时赶紧退回。”
言罢,挥手令进。三人前行数丈,遂即改变方向,循着面前的那列修竹直行下去。
雪虽不大,但风势却是十分凌厉,嗖嗖的风,贴着左面辽阔的洞庭湖方向刮过来,经过一片雪野,迎面扑向这丛茂竹,于是发出呼呼竹响声,透过竹隙穿出的凤,更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得人遍体生疼,摇下的散雪,更像是万点银星!
谢山在前,方、刘二弟子在后,彼此不发一言地向前面大步迈进。前行了约有数十丈,即见到耸立在竹丛之间的那个茅草小亭,果如尹剑平所说,亭子里有两个宽袍大袖的白衣人正在对弈,两个白衣人衣着宽松,一色的雪白,却在领袖大襟边沿之处,滚有一圈黄色的边,看上去甚是特别。
亭桌之上,除了设有棋枰以外,另外还竖有一个小小的银质鹤形香炉。
看上去,两个人的年岁都不算大,大概都在三十左右,最奇怪的是,两个人的下已上都留有一络黑黑的胡子。
方、刘二弟子乍然看见亭内二人,都不禁怔了一下,顿时止步。
谢山低哼一声,说道:“不要张望,继续走路。”
二弟子从命,忙自收回惊惶形态,仍是由谢山在前,二人殿后,三个人远远走来。彼此相距约在五六丈左右,白衣人之一,忽然停住,站起来回长长地伸着懒腰。“混元掌”谢山装着未曾看见,继续前行,二弟子更是心内忐忑,越加警惕着,不敢用眼睛向亭内观看。
站起的白衣人忽然笑道,“难得,难得,老丁,你我在这里坐了半天,竞不曾看见一个行人,这倒是头一回,真是新鲜。”
说着举手向着谢山招呼道:“来来来!老头儿,你们三个人过来,有话要问问你。”
谢山先是一愕,作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然后左右看望一眼,才打着湘省土音道:“先生是招呼我们的吗?”
白衣人眯着眼睛笑道:“当然是叫你们,来来来!”
谢山赫赫一笑,嘴皮不动,却以传音知会二人道:“不要妄动,听我命令行事!”
说时三人已走向茅亭。
就在这时那坐着的另一个白衣人,却取出打火器,“拍”的一声,打着了火。他打火的目的并不是抽烟,却是点着了那具置在石桌上的鹤形香炉,显然那具香炉尾端伸出的部分可供燃烧,一经点燃,立刻由鹤嘴冒出一股袅袅的白烟!
坐着的白衣人由身上取出一个扁扁的盒子,打开盒子,由里面取出了一件什么物件放入嘴里,同时也递与站着的那人一
“混元掌”谢山带着刘、方二弟子已走近茅亭,见状机警地忙自站住。无奈已似慢了一步,他鼻子里忽然触及到一股异香,方欲出声向二弟子示警,二弟子中的方刚已发出了一声惨叫,足下跟跄着向外跌出,谢山到底见多识广,在对方火点香炉的一刹,已体会到不妙,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鹤嘴香炉内的毒气扩散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烈:
乍见此情,已顾不得再行掩饰,急吼一声:“退。”
双方距离约在两丈左右,这一声“退”字方自叱出,谢山错步出掌,一掌击向方刚后背,说是“击”不如改为“推”来得妥当!
方刚原已即将跌倒,被谢山这一掌足足飞出丈许以外,向来处跌出,“砰”的一声坐倒雪地!在同一个时间里,另一弟子刘咏亦觉出不妙。他显然也已吸进了一些飘送过来的毒气,只是为数极少,尽管这样,对他来说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不及等到谢山出声招呼,先已向侧面纵出。
“混元掌”谢山到底功力深湛,一觉出不妙遂即运功自行闭住了呼息,于掌推方刚的同时,点足向右方纵出。
三人分成三方面退出,快同电光石火!只是,他们仍然并不能够脱离眼前这步厄运!
刘咏的身子方自纵出,还不曾着地的当儿,亭子里的白衣人已发出一声急叱:“打!”
大袖挥处,两点寒星已随手掷出。
刘咏在岳阳门虽是弟子的身分,一身武功却是了得,这时他身子虽不曾落下,耳中却已听见了暗器破空之声,霍地向后一个倒翻,他仓促撤退,一担干柴抛弃在地,却独独仍有一根扁担,随着他转身的身子平挥而出,只听见“叭”的一声,迎着了当面直飞而来的那枚暗器,却不曾把那枚暗器磕飞,却深深嵌入扁担之内,原来是一粒白色的棋子。同时间.第二枚棋子,已经洞穿了他身上的蓑衣,深深陷入他腹腔之内。可怜刘咏几乎连什么人对他下的手,都不曾看清,遂即丧生在这粒围棋子之下。
在同一个时间里,“混元掌”谢山已落身在地,随着他一个疾快的回身势子,左掌已用力地向外劈出。这一掌是迎向正面的一粒棋子劈出去的,虽不曾把这枚奔向面门的棋子劈飞了,疾劲的掌力却逼使得它改了方向,“嗖!”一股尖风,滑腮而过。
面前人影一闪,先前发话的那个白衣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老儿!”白衣人冷森森地笑道,“你是找死!”
一只瘦削如同乌爪般的怪手,已向谢山脸上抓来。
“混元掌”谢山心中惊惧可想而知,他小心上道,想不到甫自出门,即着了敌人道儿,悲忿之下,怒吼一声,迎着白衣人的手势一掌击出。
两个人的身子乍一交接,即如同燕子般地忽然分开来。
双方掌力力较之下,谢山已试出了来人功力深湛,不在自己之下,更不敢少缓须臾,右足屈处,旋风般地已滚出了丈许以外。白衣人似乎有震于谢山的掌力,微微一惊,遂即长笑了一声。值此同时,亭子里的另一白衣人,已如同白鹤般地腾身而起!两个白衣人,像是事先早已商量好了似的,在一个奇快的夹击势子里,双双袭向谢山。
谢山在岳阳门中,论功力不过只次于掌门人,却与另二堂堂主相伯仲,所练“混元掌”力,更是远在段、孔二堂主之上,只可惜上来无防,吸人了少许毒香,以至于现在后继乏力!
两个白衣人无论身材衣饰,看上去都极为相似,只是一个较胖,一个较瘦,一个是浓眉圆脸,另一个却生有一双兔子耳朵,只是就身手论,却是一等的高手,在这种突然的夹击式子里,更是快若电光石火,两口牛耳尖刀,几乎在同一个势子里由袖中抖出,一前一后直向着谢山前心后背上猛扎过来。
“混元掌”谢山毕竟身手不弱。
像是一只猝然展翅的鸿鸟,两支判官笔同时递出!
笔锋迎着了刀尖,“叮”的一声脆响,两个白衣人一触之下,有如脱兔般地向两下里分开。“混元掌”谢山身躯晃了一下,单膝跪地,他圆瞪双眼,双笔分别指向二人。
白衣人第二次的攻势更是猛厉,却是一高一矮,瘦的那个自空中来,胖的那个却是来自下盘,两团自影,挟持着凌人的疾风,在同一个势子里猝然攻来。
“混元掌”谢山显然知道对方这一手的厉害,随着他快速旋转的身子,右足尖勾扫之下,扬起了大片的白雪,万点雪珠,分向二人全身罩来。紧接着他左足力点之下,整个身子怒鹰似地扑了出去。身躯一经扑出,绝不稍缓须臾,一路兔起鹊落,直向来处折回。谢山身手不凡,有心脱逃,更是施出全身之力,倏起倏落,直似星丸跳掷,眼看着又遁出百十丈外,蓦地面前红影一闪,一条人影,拔身自翠竹婆娑间,起身,落地,出手,三个不同的顺序,却揉合成为一个式子,快到目不暇给!“混元掌”谢山惊慌中,方自认出来人正是那日轿前的那个跟班儿阮行,第二个念头还不及兴起,已吃后者手中的那根青竹杖点胸破衣刺中。
快,快到目不及视!
狠,狠到无还手之机!
一招得手,红衣人阮行,绝不逗留,竹节杖一出即收,一收即离,拔杖,腾身,看来又是混然一式!来如电,去似风!
随着一阵衣袂荡风声,来人阮行在一个高起高落的势子里,已落身在覆满白雪的竹梢之尖。雪花簌簌里,他落身在竹梢的身子,就像是粘在了上面一般的牢靠,一任竹梢摆动得那么厉害,他身躯却是稳如泰山。
雪地里的谢山,就像是突然中风般地一一阵颤抖,他手捂前胸,步履蹒跚着荡出了六七步,“噗通”坐倒,鲜红的血,箭矢也似地由他的指缝里穿出来。翻了个身儿,他又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认着遥远的家门,发出了一支暗器“连枝箭”,却因为劲道不足,中途跌下,坠落在雪地里。
谢山再次的跌倒。这一次他却是无论如何再也爬不起来了!
红衣人自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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