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还记得,哪个时候,我是忧郁的长发女孩,你是爱笑的黑衣少年。
还记得,哪个时候,我用耳朵捕捉你朗朗的笑声,你用眼眸跟随我漠漠的容颜。
当老师排了座位,我成了你长发的同桌,而你成了我三八线的另一边。
你给我讲你年少的趣事逸闻,明亮的眼眸望过来,象明澈的泉,我回你轻浅的笑,微微的笑里是淡淡的愁。
每天上学去,经过你家的门前,有意无意,总要回头看一看,长长的林荫道尽头有没有你的身影,而你,总是在我有些想念的时候在长路的那边慢慢的走过来,天蓝的衣,米白的裤,明净的天空的颜色,温暖着我的视线。
两个人,并肩而行,在方格子的人行道上。清晨的阳光里,成群的鸽子在天际斜过,鸽哨声从头顶的法国梧桐树穿过来,轻柔的落在少年的心上,是天籁般的动听。黑夜的星空下,星子在顽皮的眨眼,象你明亮的眼眸,而耳边,是你轻快的口哨《童年》。
依稀还记得,你是想做救死扶伤的医生,而我是想做笔落惊风雨的记者。年少的心愿,写在蓝天下。
当直线下降的成绩单触目的放在面前,我想我们是不是走的太近。终于狠狠心,冷落着你的笑颜。你没有问为什么,而眼角余光过处,我看得见,你眼中受伤的样子。
当文理科终于分了,你到了理科,而我在文科。
在路上,在楼梯角,我们还是常常的邂逅,却再也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相逢间擦肩而过的一抹轻笑,烟云般飘渺。
两年后的高考,我如愿以偿的接到了通知书,而你,意外的落榜了。
上大学那一年,我17岁,还是懵懂青涩的年纪,却要死要活的爱上一个男孩子,他也穿天蓝的衣,米白的裤,但他和你如此不同,他是成熟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但那份爱,终于在一年后以我的眼泪做了结局,不对的时间里遇见对的人,大约就是那样的事那样的人。
又是一个开学的季节,意外的,在欢迎新生的典礼上,我又看到了你灿烂的笑颜在阳光下绽开。你是代表新生上台发言。一年不见,你高了许多,白衣黑裤,干净而清爽,象一株挺拔的白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什么叫做玉树临风。
在学校的图书馆,我们常常不期而遇。你就坐在我的对面,温暖的阳光斜射进来,映在你年轻的脸庞上,你的眼眸还是如一泓泉水般明净,灿灿的笑颜从洁白的牙齿间流出,岁月的风烟没有给你留下一丝的痕迹,而你的唇边,有了淡淡的胡须。
我只是专注的看书,如果说,在哪个不知事的年龄,曾经有过什么朦胧的心事,却都已经过去了,那些曾经的鸽哨,那些曾经的笑声,远了,淡了,模糊了。而你,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在这里,你的眼睛泄露了一切,但我只能躲过你的温柔的目光,埋头在书里,装作什么也不懂。有些话,只适合在心里,说出来,一切的美好都破坏了,我们这样,就很好。
哪个时候,我总是不给你打招呼就一个人径自走了,努力走的轻快,但我能感到背影你茫然的眼神,落满我潮湿的心。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我想你会远远的离开我,但你没有,还是固执的在每天下午坐在我旁边,隔着桌子,望着我,仿佛要望穿我的心事。图书馆关门的时候,你总是先我一步离开,我以为你终于放了。但在青石的台阶上,我还是能看到你,微笑的望着我,双手插在大大的牛仔口袋里,宽松的体恤晃晃荡荡的,吹着口哨,却已不是童年,是《同桌的你》。我迈过你的视线,旁若无人的从你身边走过,你的口哨声跟在身后,洒落一地善意的起哄声。
有一天,看见你,落寞的坐在台阶上,一个人,抽烟,缭绕的烟雾在指间缠绕,你的眼睛失却了往日的亮色,很暗淡的样子,我的心,在瞬间,有丝丝的痛楚。你为我寂寞,而我,为哪个人寂寞,同样的心境,同样的情,却是错了人。走过你的身边,我有片刻停顿,不要抽烟,好吗?说罢,不敢看你,飞快的跑,却动不了。手臂,被人紧紧的攥住,不用回头,我知道是你。为什么,你的声音如此凄凉和眷恋。不为什么,我的声音无比冷漠与生硬。看着我,告诉我,你猛的用力一拉,让我面对你,我昂着头,逼视着你,目光冷的可以杀人,你想做什么。你呆呆的看着我,那么久那么久,却终于放了手,对不起。他伤害了我,没有一句对不起,而我,伤害了你,却要你说对不起,我无法自制,眼泪,顺着腮边悄悄滑落。你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我湿润的面颊,我望着你,哭的一塌糊涂。你轻轻的揽我入怀,拍着我的肩,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象哄一个小孩子,我的泪,洇湿你的衬衣,我的手,触摸到你的温暖。只是,这个人,为什么不是哪个人。多年以后,我感到自己那一刻有多么自私和残酷,让一棵同样受伤的心来安慰自己,你却无法给他想要的情感。

你还你,我还是我,只是,自从哪次,你不再是我的影子,你只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转眼间,毕业了,工作了。你不是医生,我也不是记者,什么都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你还是常常来看我,陪我说话,给我解闷。我不去多想,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就好。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就是三年,哪个曾经爱过的人已经结婚,可我,还是固执的等,等着渺茫的未来。
有一天,是个晚上,你来了。却很久沉默着没有说话。我有点隐隐的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给我一张纸,你说,灰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你的表情。我随手拿过新买的印花纸笺,递给你。
静静的屋子里,只听见钢笔划过的声音,我隐约的猜到你在写些什么。
给你,你给我改改,你递给我信笺,声音是沙哑的。我低头,是一首情诗,请原谅,事隔多年,我已经想不起你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你说你爱我。我修改不了,我说的无力而慌乱。我们不捉迷藏了,好吗?话已如此,我无法再逃避。对不起,我还在爱他。我知道,说的愈是决绝,对他,愈好。明白了,你不再说什么。
自从哪个夜晚,你走以后,有很长时间,我没有见到你,我想,是我,伤害了你。
大约过了3个月,接到你的电话,你说你在济南,我惊讶的大叫,你在那里做什么。你爽朗的笑,我辞职了,我在这里给自己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不过,我还是会回来找你的,你好吗?还好,我竭力的平静自己的心绪。我该怎么对你说,我不好,因为我还是无法忘记他,夜来梦醒,枕边是寂寞的泪。好好的爱护自己,等我回来。好,我轻笑,你回来又如何,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们永远只是两条平行线啊。
每年,在你春节回家探亲的时候,你都要来看看我,每年,都是腊月二十八,雪花飘飘的季节。我们什么都说,就是不说感情。
就这样,一晃就是五年,我已27,你也已28,君未娶来我未嫁。而我,却已不是当年哪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早晨起来照镜子,发间,竟有丝丝的白发,容颜也不再年轻,而心中的哪个男人,孩子都开口叫我阿姨了,我还有多少美好时光可以挥霍。嫁人吧,举起镜子,我对自己说。
27岁那年的冬天,腊月二十六,我结婚了。结婚的前一天,我还在上班,同事们都惊讶于我的平静。
腊月二十八,按照当地的风俗,我回娘家小住。
二十九晚上,万家灯火,毕竟是过年了,一派喜气洋洋,母亲在厨房忙着。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着无聊的爱情肥皂剧。窗外,雪花飘飘。
笃笃笃,有人敲门。我的心。莫名的跳的厉害。
门开处,是你,站在我面前,黑色的大衣,没有系扣,风度翩翩。
把你让到我的房子里,望着你也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我的心无比酸楚,过了今夜,如果你不来,也许今生我们也无法相逢。而你,终于来了,却来的这样不是时候。
是你姐姐结婚吗?我看见门上有喜字。你抖着身上的雪,漫不经心的问。
是我,我望着你,我听得见自己的声音无比的清晰。
什么?你的眼睛暗淡了原有的喜悦,你的声音颤抖着,望着我,说不出话。良久,你点燃一枝烟,猛抽,象多年前在校园那样。
不要抽了,我轻轻的把烟从你的手里取下。
为什么不等我?一滴深邃的男儿泪自你眼底滚落。
我的心在刹那痛的厉害,是恨是悔,我也不知道。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你从衣袋掏出一个精美心型小盒子。
我打开,是一个珍珠戒指,光彩熠熠,我知道,那是真正的海水珍珠,很名贵。
我是想,拿着这个向你求婚的。我想,这么多年了,虽然你不一定会爱上我,但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你能把你交给别人,为什么不能交给我,至少我是了解你的。也许,我们结婚了,你会发现我的好,会爱上我。可是,已经迟了,不是吗?你的声音里满是悲怆。
我已痛的说不出话,你说的对,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你。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把哪个珍珠戒指递还给你,泪,一滴一滴的滚落。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