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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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宫门在第一束阳光刺穿晨曦的时候被开启,左丞相李显带着一队护卫来到大殿前,一站定,后面的护卫和宫门外的叛军就齐声吼到:“把王交出来,把王交出来……”但叫嚣了许久,却不见大殿里有什么动静。左丞相有点等不及,想上前去推开正宫大殿的门,但又怕有埋伏,迈了两截台阶就退了回去,示意左右的亲卫上前开门。亲卫们也有所顾及,踌躇着弓身一点点爬上去,怕在这关键的时刻丢了性命,也丢了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
就在他们踌躇之时,殿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正在上去的人被吓得往回缩了缩。殿门口,站着太子未濯,华丽的衣摆和束着金冠的长发在晨风里飘舞,坦然的面对着眼前的叛臣贼子,让人们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王的影子。王族的尊贵气度,在无形间勃发,晨光里的未濯,像被镀了一层金子,在闪闪发亮。
左丞相轻蔑的瞄了一下身边的亲卫队,有两个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跪下了,其他的看上去也很紧张,全然没有刚才的嚣张。今天的太子未濯,绝不是往日的那个木纳闲散的太子未濯了。想不到,一直被自己看扁的王的唯一的儿子,竟然有这样令人担忧的一面,那么也就是说之前的太子都不是太子,也就是说他已经撕掉了伪装不准备再韬光隐晦。那么,他在众人这样摆谱的一站,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会被打乱吗?不会的,我有兵权,他现在只不过是个被围困的太子,他有什么能力来阻挠自己呢!他,注定了要做傀儡的!
李显安慰着自己,但还是心悸,怎么这个黄口小儿往门口一站,就让他自乱了阵脚呢?
“我要见王。”左丞相说。
未濯没有回答他,径自回到了大殿内,走到了通向王座的台阶下,太头好似在瞻仰王的遗容,站在那里就不动了。李显先让护卫进去,然后自己慢慢的度到未濯的身边。他们一起看着王座,看着王的尸首。
早晨的阳光斜斜的从门口切入,落在了正对着大门的王座上。黄金的王座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耀眼,王的遗体浸淫在这无限的光华里,似笑非笑,宛若神人。李显慢慢走上他台阶,伸手去探,鼻息没有了,苍白的面容,王,已经冷了。
他放心的走下王座,对太子未濯说:“陛下的后事太子不必费心,一切都将按照皇家的礼仪进行,绝对不会玷污了王身后的哀荣,太子也会顺利登基,成为明日盟王国新的君主。登基大典已经在着手准备,虽然正值先皇的丧期,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的事宜还是早早进行的好,以免夜长梦多,请太子殿下节哀。”李显的话听上去恭敬,却又是止不住的傲慢。
“想让本宫做你的傀儡吗?”未濯单刀直入的问,在立显的眼里,坦白的像个傻子。李显开始猜测,他是真的卤莽,还是根本不惧怕他。
“臣从来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如此之睿智,正乃万民之福,再加上由臣来辅佐殿下,明日盟王国一定会是一番新的气象。”
“我不想做傀儡。”
“殿下要是不想登基,尽可召告天下,臣可以劝说信王登基,以保大统。”
“本宫有十七个皇叔,怎么也轮不到十七叔信王。”
李显的眼睛里放肆的释放着恶毒的气焰,他中侮辱性的详装悲痛的声音说:“其他的十六个王爷,已于作晚自缢与王府。”然后满意的看着瞬间呆滞的未濯。
未濯的瞳孔渐渐放大,又马上聚拢。
“多谢左丞相手下留情。”未濯默默地说,一半是讽刺,一半却是庆幸。今天的局面未濯早就料到,还好李显对未濯有所顾忌,才留下了十七个王爷中血统最高贵也最可摆布的信王。未濯没有兄弟,若是有,现在大概也是这般光景吧。虽然信王俊秀是未濯的十七皇叔,但比未濯还小一岁,两人一起长大,在名义上叔侄,还情感上不如说是兄弟。未濯深知信王俊秀禀性温良,不象自己,藏而不露。今天之所以在李显面前显露了自己,全是因为他知道李显也快要走到尽头了,多给他点压力,让他死的快一些,那么,麻烦就少一些。
“太子殿下究竟要不要王座呢?”
“这王座还不是你的。”未濯说。
“是的,殿下,很明显王座现在是您的了。”
“也不是我的。”
“那么,殿下是要把王位让给信王了?”李显太高了声音,显然,他已经不耐烦未濯绕口令一般的答话。要是信王登基,也许比太子登基对他有利,今天看到的太子,明显是只狐狸。相对而言,信王俊秀真的是可爱多了。李显挑衅的笑了。

未濯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平静的说:“勤王的军队就要到了。”
“王已经死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殿下说的是镇北大将军郑犹诺吗”,李显自信的笑了:“郑犹诺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稚儿,怎么能和老夫比,再说,老夫手上的军队是他镇北军的三倍,而他的镇北军远从塞北赶来,已经是兵困马乏,绝对够不成大的威胁。”
“那么,左丞相是志在必得了?”
“殿下见笑了,那么,容臣斗胆,殿下是要舍弃王位吗?”
“我不会舍弃的。”
“那殿下是要登基?”李显有点头疼了,在盘算着要不要给这个太子殿下也送上一条白绫,他简直就是在找死!
未濯坦然地直视着李显,目光如箭,仿佛想将他钉死在自己的面前:“我不急,登基大典还没结束,勤王的军队就会冲进王城杀了你。”或许,也杀了我,未濯在心里是说。犹诺,会杀我吗?
李显被未濯突如其来的氤氲表情吓了一跳,听了未濯的话又为之气竭:“太子殿下,您还是考虑您自个儿的事情吧。”
“等你准备好了,我就登基”,未濯笑了:“就怕你……来不及。”
未濯才说完,就有一个士兵来报,说镇北军已经击败城外的守君,现已兵临城下,准备攻城了!
“废物,怎么现在才来通报!”左丞相狠狠的踹了来人一脚,转而对未濯说:“请太子殿下放心,眼下正直多事之秋,登基大典一切从简,您明天就能登基了!”说完,他带着护卫拂袖而去。
大祭司从偏门走了进来,和未濯并肩站在一起,一起看李显慌张的背影。现在的他,一定措手不及吧,就像他们,被困得如此措手不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犹诺,你不来,我不怪你,你来了,我也不怪你。犹诺,你知道是,我一直在等你。
未濯见大祭司已经换上了丧服,可是,被许诺厚葬的父王的尸首,还躺在王座上,未濯不由苦笑。
“我很佩服殿下的才智和胆识。”美丽的大祭司微笑着说,完全看不见方才的哀伤。未濯反而觉得她脂粉未失的脸过分的鲜艳。
鲜艳欲滴。
欲滴出血。
“是神子给未濯的勇气。”
“哦?”
“神子在父王临终时许诺要庇佑未濯的,既然神子没有出现,说明未濯还没有到需要被庇护的时候,那么未濯就没有危险,所以,未濯才敢放肆的。”
“殿下,那么在您看来,什么是危险的?”
未濯的眼里闪烁了一下,不再看那鲜艳的脸孔,转而望向天空,太阳,已经升上去了:“是犹诺吧。”
“殿下觉得镇北将军会对殿下出手相救吗?”
“他迟迟不来勤王,而父皇一驾崩他就首战告捷,他分明是告知天下,他此来不是勤王,而是逼宫。天下男人都是一样,说倒底,有哪一个能抵抗住这王座的诱惑。未濯若是登上了王位他就只好杀了我,对外宣称是李显杀的,然后再杀了李显,他也就顺理成章的登上了王位;未濯要若还没登上王位,犹诺会让未濯写舍弃王位的诏书,内容大概是太子甘愿把王位拱手相送,以谢镇北大将军为未濯报父仇之恩”,他顿了顿又说,“未濯不想死,但也不怕死,现在未濯只是担心十七皇叔,不知他境况如何。”
犹诺,如果死亡不期而至,我也乐意接受,只是不知道,最后会是谁要我死。
“信王一切安好,请太子放心。”
“神子见过信王了?”
“没有,只是推想,既然左丞相留下信王作为皇帝的候补人选,那么,信王现在一定无性命之忧。再想来,信王为人敦厚,不会招来过多记恨,而左丞相还想日后或许用的到他,顾也不会怠慢了信王。再说现在镇北将军正在攻城,左丞相也没有心情去加害信王。”
“神子说的是,未濯虽不忧心自己,但一想到自己挂念的人,终还是心乱如麻。”
“殿下是至情之人”,大祭司说:“镇北将军是殿下的朋友,能做殿下朋友的,也并非是无情之人吧,或许,这个‘情’字,可以让事情有回旋的余地,殿下不一定死,王位也不一定弃。”
“未濯也从未想过要舍弃王位。”
两人相视而笑,战争,远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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