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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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水牢的人们小心翼翼朝王第一个哨卡摸去。
地面轰隆隆作响,浓重的烟雾伴着硫磺味从地面裂缝钻出来,弥漫了蒂夫山附近的大片区域。
“发生了什么事?”马尔特停住脚步,惊愕的说:“巨龙!是巨龙吗?诸神在上,红龙自己醒了!”
海因克劳扶住身边的一堵矮墙,微笑道:“禁咒,是水属性的禁咒触怒了沉睡的红龙。”
酸性烟雾越来越浓熏得人们眼睛流泪,鼻孔发痒忍不住频频打喷嚏,幸好地下发出的巨响掩盖了他们的噪音。
一声嘹亮的龙吟划过天空。
山峰崩裂,一个巨大的黑影破土而出,伸展的翼翅在人们眼中几乎笼罩了整个大地。
红龙扇开酸雾,冲向高空。
它钻出的洞涌动红亮的熔岩,远远看上去像一只深渊恶魔正在闪烁的眼睛。
正当人们以为红龙离去的时候,一道点燃天幕的火焰坠入涌动洞**,大股岩浆喷涌而出。
多伦迦国王察瑞站在远处的密林里,骑乘的战马在龙威笼罩中瘫软在身旁哀鸣。
红龙从他头顶的高空越过,冲进阳光里。
“两千三百年!除去民间传说,根据确切地记载巨龙已经两千三百多年没在半岛出现,如此漫长的时间,人们早已忘记巨龙的恐怖。屠龙啊!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和失落,似乎这次失败也在他意料之内。
“哥哥,你做完事情,该回王都了吧!”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坐在一辆靠人力推动的马车上,摆弄着毛茸茸的布偶催促说。
察瑞给女孩拉紧被风吹开的斗篷兜帽,温暖的笑着说:“好吧,我们回去。”
这对奇怪的兄妹!密室红衣主教塔塔曼瞥一眼女孩的侧影暗想。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深居简出的小侄女了,不知道察瑞为什么会带她来蜥眼城堡。难道来踏青寻夫吗?老人恶意的猜测。
“那个……”凯鲁王国大王子廷顿抹去嘴边的口水,两只豹眼直勾勾的盯着像玉兔般惹人怜爱的多伦迦小公主,语无伦次的说:“察瑞老兄,我说……我是想说,我觉得为了多伦迦和凯鲁永久的友谊……你知道我还没有妻室……也就是说我希望能娶你的妹妹为妻,我父王会答应拿出三个自治领作为聘礼,或许更多也不一定。”
三个自治领?相当于一个公国的面积。塔塔曼疑在梦中。他踱步来到正面,透过兜帽的缝隙仔细看看小侄女。美……美人儿,我那哥哥真能生出这么美貌的女儿吗?他很怀疑。
察瑞眼中透出一道冷芒,那把代表多伦迦王国权利的王剑随着他的目光瞬间搭在邻国王子廷顿的肩头,一抹鲜艳的血沿着廷顿的脖颈流淌下来。
“哥哥,住手。”多伦迦小公主声音颤抖地说。
廷顿在察瑞拔剑的那刻,以为自己下了地狱,但为了多伦迦小公主,他宁可下地狱。“尊敬的多伦迦王,我父王曾经和你父亲有过约定……”
察瑞恼怒的说:“我不记得。”
“你!”廷顿从没看到察瑞如此失态,只好心平气和的说:“我不知道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公主殿下。”他身子拔直,一股尊贵之气自然生发。“我将是凯鲁王。”
凯鲁的外务大臣泽多格大惊失色,在他印象里,貌似鲁莽的大王子廷顿可不是易与之辈,难道说爱情让人变成傻瓜这句话是真的?现在凯鲁老王还没有死,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我记得父亲提起过定婚的事。”多伦迦小公主轻声说。“廷顿殿下是我的未婚夫。”
察瑞收回宝剑,怔怔的问自己的妹妹:“你真的要嫁给廷顿?”
多伦迦小公主轻“嗯”了一声,那股娇弱让廷顿觉得心疼欲裂。
“好吧,”察瑞脸上罕见的露出沮丧的神情。“我可怜的妹妹,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廷顿狂喜道:“现在,我马上回去准备,马上。”他吩咐左右慢行,而他带领一队精锐骑兵在蜥眼城堡废墟扬起的烟尘中消失在了地平线。
塔塔曼还没从多伦迦和凯鲁两国闪电联姻的震惊中清醒。
不管怎么说,这桩婚事还算门当户对,就是代价大了点。泽多格开始谋划怎样在联姻中多争取点嫁妆。关于凯鲁王子廷顿的大逆之言,他就像没听到一样。
摄心术,狗头神祭司对付男人最好的神术。多伦迦小公主轻轻抚摸手里的一面雕刻有狗头人身怪物的铁灰色吊坠,掩在斗篷里的俏脸露出得意的笑容。
“索郎,传令封锁蜥蜴高地,除了红龙以外,连鸟儿也不要放过。”察瑞对身边的亲信武将命令道。
逃离水牢的人们来不及回身看一眼被岩浆流夷为废墟的村庄,拼命向蜥眼城堡狂奔。他们必须尽快逃进城里,多伦迦的王旗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至少有一个行营的军队会来进攻城堡。
王十个师又分成一百个百人队,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缠绕住的蜥蜴高地。
骑士们灵巧的在网眼里穿梭,这是他们熟悉的一方热土,常年的狩猎活动让他们清楚的知道哪个地洞能藏兔子,哪个洞窟能藏人,还有几个人甚至说出了与情妇偷情的秘密小屋的位置,还特别指出下面有为逃避夫人捉奸而修筑的地道。
卫疆不是逃亡行动的负责人,至少表面上看不是,在不知情的人们心中他只是一个好运气的傻子。好几次在藏不了更多人的危急时刻,他都是被踢出去引开追兵的那个倒霉蛋儿。

然而恰恰他才能真正决定这群人的生死。
不知不觉,卫疆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脸色如常,漆黑的眸子里不时有银白的光点闪现,他和波纹盾里的生魂无声交流着,罪恶!是他现在学习的主题。至于他为什么要先选择罪恶,很简单,他来自人性泯灭的黑暗。
预知死亡的黑乌鸦、织网等待的花斑狼蛛,草丛里游动的绿线毒蛇,饥饿难忍的铁齿孤狼……洛克罗德表情痛苦,卫疆精神波动中偶尔泄露出各式各样的邪恶歹毒镜像在他脑海里盘旋,恍若行走于地狱。他想出声阻止主人不要再回忆世间那些悲惨的故事,但又没那份逆神的胆量。
卫疆转身拉了一把安吉丽娜,并把属于他的那份水递给口渴难忍的海因克劳。
温顺的白鸽。洛克罗德的精神简直破碎了,一只有黑乌鸦嗅觉,花斑狼蛛耐心,绿线毒蛇阴毒,无情孤狼狠戾的善良白鸽,明明是个充满危险,熟悉邪恶的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无害呢?他不明白。
午后的阳光仍旧炽烈难忍,地面像刚取出烘箱里的小薄饼,干硬烫手。
眼前的小路渐渐地伸向地势越来越高的地方,直到最后爬上一座土丘,人们再也看不见前方的状况,不过隐约还能看见身后的农庄正冒出滚滚浓烟,不是红龙干的,谁都知道,是那些王国士兵正在以缉盗为名大肆搜掠。以前不少骑士在王服役的时候,也都这么干过。不过,最后这些糊涂账都会算到红龙身上。
路边一块两人宽的路界碑横卧在杂草丛里,四株干枯的山杨树稀疏伫立,几个德布尔鸟的巢**高高挂在山杨树杈上,幼鸟饿极了,啾啾的低鸣,几只浑身长满黑亮羽毛,拖着一条带白斑尾巴的成年德布尔鸟在高空盘旋。
卫疆猛然蹲到地上,两手在膝盖靠下的部位按压,他那条伤腿虽然在吞食生魂以后有所好转,但长时间剧烈的活动还是变得浮肿了,他被大回魂术治愈的内脏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虚弱,强烈要求休息。
可这些不是他停下的原因。
鸟儿早该回到巢里喂食,而不应该总是在天空盘旋。他那双看不出感情的黑眼睛警惕的扫视土丘四周。土丘附近长着一簇簇的小灌木,灌木丛中间盘绕着大片藤蔓,其间还穿插着几棵矮小的老山杨树。
藤蔓,藤蔓上最细嫩的部分没了,有埋伏。卫疆翻身扑倒安吉丽娜,大声喊道:“趴下!”鸟儿们在惧怕什么?不是埋伏的士兵,而是弓箭。
马尔特反应最快,连滚带爬跳进一个小坑里。
洛克罗德怒吼一声,快如奔马的冲上小丘顶,他眼中没有英勇的坚毅,只有深深的懊恼和恐惧,不是他不想趴下,而是神不让他这么干。神让我去送死,掩护那帮蠢货逃走,下地狱的神!洛克罗德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向神灵祈祷。但只要神在你身上扣了戳,凡人又怎么能逃掉呢?他不无懊悔的想。
“庇护战士!”带队伏击的千人师统领索郎咬牙切齿的命令道:“长弓手瞄准,给我射死他。”他很清楚庇护战士冲到小丘顶的结果,他身边这些长弓手都是没参加过格斗训练的苏卡猎人,最近才被国王察瑞征调入伍,除了刚猛奇准的箭术以外,一无是处。
苏卡土民弯弓搭箭,臂上肌肉高高隆起,借助从小磨练出的强劲腰力,一人高的犀牛角硬弓被他们拉成满月。这些弓手眼里没有庇护战士,他们只看到闪烁的眼睛,两点飘动的靶标才是他们要射的地方。
箭如飞蝗。
洛克罗德单手护住双目,一手持剑,艰难的在箭雨里穿行,简直一寸一歇,不到片刻时间,他已是伤痕累累。
这些弓箭手能射穿硬弩都不能穿刺的庇护战士护体气罡!索郎不由佩服年轻国王犀利的战术眼光。
卫疆早就招出波纹盾护住背心要害,手臂箍着安吉丽娜,紧贴地面滚动。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安吉丽娜看到坎哈德被一只接近两米的长箭钉穿小腹,像放到热油里的虾子般弓着身跳动,想拔出钻到地下的箭杆,可随后另两只羽箭依次钉进他的手臂,他那样子成了被绑在刑架上受刑的罪人。她被卫疆有力的臂膀摞到另一侧,但脑子里仍回荡着坎哈德血淋淋的悲惨模样,胃里不禁涌起阵阵干呕。
“救他们……救救他们……”安吉丽娜在卫疆怀里挣扎,尽管受伤的人中曾经有人嘲笑过她,还有人恶意的摸过她的,但她还是不忍心看到熟悉的人受苦。
卫疆没心思理会怀里女人的要求,他一边控制洛克罗德向丘顶冲,一边寻找能躲避箭矢的粗壮树干或地面突起。路边的山杨木太细,连一个人躲也容不下,小坑已经被别人抢先占了。他只能依靠波纹盾上下移动抵挡蕴含极大力量的铁箭,波纹盾紧贴他身体表面,连续不停顿的猛烈撞击让他的内脏快要承受不住。
“这儿!快来这里!”海因克劳滚出躲藏的石界碑,蜥蜴般快速匍匐着爬向小丘的西侧,看来英勇的骑士准备绕箭手背后,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卫疆不是在危险面前懂得谦让的人。
他早就相中了这块界碑,即使海因克劳不让,卫疆也会把他扔出去。
“待在这!”卫疆安顿好安吉丽娜,眼中又有了猛兽般凶残的光。
狩猎的时候到了。他狞笑着从巨石后飞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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