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肉喂食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混沌。
低矮的铁灰色丘陵被浓浓的黑暗笼罩,四周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丁点声响,寂静得让人恐慌。然而这里并非是毫无生机的死域,许多朦胧的,像烟雾一般的活物在丘陵上徘徊行走,它们的外形轮廓各不相同,却属于同种生物——生魂,一种能吞噬物质,分解物质的奇妙造物。这块由生魂分解剩下的杂质堆积而成的混沌之地,永不见天日,寸草不生,大概只有生魂才能在上面生存,但也仅仅是大概而已,就像老豺狼人常说的:奇迹无所不在!
生魂,最好的补品。
狗头站在一个土丘上,的身躯看起来并不强壮,却恰到好处的没有一丝赘肉,上面一条条大小不一的伤痕触目惊心。他单手举着一根正散发着绿色磷火的枯骨,另一只手则拖着半人高的骨质大棒,那对黑漆漆的眼睛借着暗淡的光扫视四周,寻找着最合适的猎物。
从有记忆开始,狗头和养大他的老豺狼人铜牙就在此地相依为命。不过,最近老铜牙患上了一种奇怪的,让人变痴呆的疾病,不能再靠吞食生魂维持生命,狗头只好独自出来狩猎。
磷火所及的小丘下,有一丛反射出银光的枯草,它孤零零长在地面上,四尺长的残破叶脉轻轻飘舞,半人高,浓雾般稠密的茎上有两个铜币大小的醒目斑点,斑点上面的图案和这丛草的外形一模一样。
两斑生魂草!
狗头脸上木无表情,眼中却有明显的喜意。
生魂是很奇妙的生物,在形成时不具有真正意义的身体,最低等级的初生生魂只能勉强勾勒出雾状缥缈的外形;等自然进化到拥有两个以上斑纹,它们开始能吞噬低级生魂提高自身能量,从形成脉络开始缓慢的完善躯体,随着生魂斑纹越多,躯体越完整。能进化到两斑的植物形态生魂少之又少,而在两斑的时候就能拥有接近整体脉络的植物生魂更加稀罕。
这株生魂草必定拥有宝物。
“草是狗头的了!”狗头自言自语。
他把照明用的枯骨插到地上,提起骨棒迅疾的掠下山坡。
生魂草感知到危险逼近,剧烈抖动身躯,上下四片犹如银线编织的长叶快速盘旋,化作无数虚影护住朦胧的主体。
狗头在灰尘中看不到生魂草的动作,但他却能敏锐的捕捉到草叶划破空间的气流,在无风的地域,每一丝波动都无比清晰。他飞身跳起,躲过较低的两片叶子,手中的骨棒砸向上层两片叶子与根茎相连的地方。
嘭——
脱离生魂草的叶片和狗头手中的骨棒同时爆成了粉末。
一股冰寒入骨的能量波动瓢泼般劈头浇向狗头全身,并瞬间延伸出无数微小的触须,穿刺、蚕食他的身体。与此同时,生魂草剩余的两片残叶也如两柄利刃般飞快的旋转接近。
“嘿!”狗头大喝,体内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蜿蜒直上,奔向眉心。这股气息源于混沌,呆在混沌中生活一小段时间而不被生魂杀死,会自然产生,他称之为内息。狗头闭上双眼,集中精神让内息在眉心深处集结形成一个漩涡,笼罩向侵入体内的生魂,这是他独创的内息攻击方式,不同于生魂的针形吞噬。
正在蚕食他身体的生魂发出无声的尖叫,拼命抵抗漩涡内息的吸食。它飞旋的刀叶重重砍到狗头的小腿上,鲜血涌出伤口,又立即被它那奇妙的能量分解了。
没想到两斑生魂里最弱的植物系也这么难缠。
狗头疼得脑子里“翁”的一声,眉心深处的漩涡差点消失。
他额头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身体不能动弹,只能让内息漩涡一股股如波浪般冲击生魂的无形本体。
生魂的能量被不断吸食,外壳缓慢消散,但两片刀叶却不停挥舞,在狗头身上添加新的伤痕。
狗头由于失血过多,开始有点头晕目眩。
老铜牙说得对,成年野兔能让雏鹰丧命。他很后悔忘记了老豺狼人的忠告。
生魂草飞旋的刀叶再次击打到狗头小腿,突然“咯”的一声断了,原来生魂已经没有足够的能量支配晶质化的叶片。
疼痛和那声清脆的断裂声让狗头重燃斗志。
他聚集全部精神,最后一次催动内息漩涡把衰弱的生魂层层包裹,缓慢、却坚定的把它拉进体内深处。
生魂草失去本体能量支持,千疮百孔的躯体轰然散作了灰尘,一颗鸽卵大小的绿宝石落到地面,美丽毫光透过灰尘,映得人眼晕。
但战斗并没有完全结束。
狗头吞噬生魂后,脑袋里似乎有无数冰针向外钻,疼痛欲裂。他猛坐倒在地,两手不自觉的捧着头,急促喘息,漆黑的瞳孔变得一片银白,他内心升腾起强烈的渴望,渴望全部吞噬远处飘荡的生魂,仿佛它们是最好的止痛药剂。
“啊!”狗头仰天长嚎,十指钢钩一样扣住头部,驱赶刻骨剜心的苦楚,还有那让人迷失的饥渴。生魂是最好的补品,虽然能让人维持生命,但绝不等同于食物,它们饱含神秘能量的同时,却又能使人逐渐失去理智,变成毫无智慧,只凭本能生存的生魂。
恐怖的循环!
狗头蜷缩着身体痛苦的抽搐。
他不止一次地看到过来自异世界的强悍者迷失,所以不会犯相同的错误,狗头在剧痛中再次集中精神,慢慢的调整包裹着生魂能量的漩涡,把生魂能量彻底吸收。

终于过去了。
狗头气喘吁吁擦一把额头的汗珠。
“有宝物的生魂很强。”他轻声警告自己。
狗头看一眼静静躺在地上的宝石,很诱人,却不值得用生命去换,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体内原本若有若无的内息清晰起来,流水般在体内自动循环,一路洗涤着全身每个细微处,迅速补充着体力的消耗。
“回,老铜牙饿。”狗头捡起战利品,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移上原先站立的小丘,拔出冒着磷火的白骨,向远离丘陵的方向走去。
狗头居住的地洞就在丘陵的边缘。
这是个很粗糙,很不起眼的洞**,也可能是在边缘地带唯一的洞**,但不管怎么样,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家。
嗯,割肉给老铜牙吃。
狗头站在洞口深吸一口气,从白骨火把的下端拔出一柄锋利的小骨刀,沿着肋下割出几条肉片,他的动作缓慢而细致,尽量不伤害到筋骨,却使得伤口经历痛楚的时间延长,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头渗出。即便这样割得很小心,鲜红的血依然止不住沿着刀柄滴落。割下几条肉后,他俯身抓起一把铁灰色尘土,猛地洒在伤口表面,针扎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不太疼……尘土能止血。他咬紧牙关。根据以往的经验,吸饱生魂能量,再加上身体里内息的帮助,不久伤口就会愈合并长出新肉。
有肉,老铜牙能活下去,从前他也用自己的血肉喂养狗头哩!狗头擦擦脸上的冷汗,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肉,俯身钻进地洞。
“……我从天空落到地上,看到天上掉下来一个孩子……那次天变产生的风暴可真大,吹动沙丘,把我们覆盖在下面……幸好,这样让我们躲过了聚拢而来的恐怖怪物……哦,我们叫它们什么来着?生魂!对,就是这些鬼东西……我说到哪了?……说起来我是个豺狼人,而你是人族,我的小狗头呀,我真的不该这么干,可这里寂静得太恐怖……我不知道,但我真的这么干了,我养大了你……”颠三倒四的话语在甬道里飘荡,说话的人正是老豺狼人铜牙。
狗头熄灭白骨上的磷火,小心的放到一边。
地洞内部空间不大,除了一张铺满兽皮的大石床外,就只剩下成堆的白骨,里面飘着刺鼻的腐臭味。洞壁上镶嵌着一块散发盈盈紫光的宝石,提供了这里唯一的光源。
豺狼人老铜牙躺在石床上,略呈银灰色的皮肤有些松弛,他瞎了一只眼睛,鼻子头是黑的,脸狭长,上下颚骨稍微向外突出,一条拇指粗的伤疤从额头直通到嘴角。他身材高大,高两臂展有余,手腕和脚腕上扣着粗大的不知名动物的硬筋,被牢牢锁在石床之上。
“杀……”老铜牙看到有人走进石洞,灰色的眼睛里冒出凶光,猛地从床上跳下来,用力拉扯兽筋,险些掀翻石床。“杀……”他咆哮道。
狗头把刚获得的绿宝石扔到白骨堆上,眼中流露出温暖之色,扶住发怒的老豺狼人,轻声说:“老东西,狗头。”伤口由于触碰,又渗出鲜血,疼痛让他不由深吸了口气。
老铜牙抱住他,尖利的指甲扣进他双臂的肉里,黑色的鼻头贴着他的脸耸动,突出唇边的獠牙紧贴他的动脉:“呼哧……呼,是的,小兔崽子,你突然长大了,我都快记不得你的样子……快记不得……一切事情。”他恋恋不舍的把牙齿从狗头脖颈间移开,嘴唇哆嗦,眼睛直直的望着面前的虚空,重又陷入自言自语。“小狗头千万不要出去,外面有可怕的怪物,好好睡觉,等你体内产生神奇的气,才能跟我出去……打猎啊,一口咬住生魂吞下肚,用体内的气针杀死它们……高级的生魂都向中心地带去了,那儿一定有了不起的东西。可怜的东西,一层层,一级级拼命钻向中心……”老铜牙以前清醒的时候,从不多说话,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没有力气说,而现在则喋喋不休。
狗头摇动手中的肉条,说:“老东西吃肉,狗头取水。”
“嗯…铜牙抢过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肉,狼吞虎咽。
狗头走到洞里的角落,扒开散落的白骨,取出一个陶制大罐,里面有半罐清水,罐底有一块水滴型的蓝宝石,水就是蓝宝石吸收周围水汽形成的。他端着陶罐,用舌尖贪婪的点了几下水面,然后拿过一根中空的白骨,放到罐子里蘸了蘸,取出半管水,送到老铜牙嘴边。
老铜牙抢着喝完,猩红的舌头来回舔那根湿润的骨头。
“水,宝贵。”狗头僵硬的说道。他抿抿干燥的嘴唇,狠下心放回罐子,不去看老铜牙渴望的眼神。
狗头疲累交加,身上伤痕累累,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能带来异界物质的天变应该快来了,水、食物都会有很多,不用再这么苦捱。他回忆起食物充沛的美好日子,强忍饥肠辘辘躺倒在**洞凉冰冰的石地上,陷入短暂的沉沉睡眠中。
老铜牙傻呆呆望着洞顶,喃喃道:“我们是自然精灵……不要再吃!不要吃,生魂吃多了变成疯子……我们是荒野宠儿……”他散碎、无序的叨念在洞**中回荡。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