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特殊文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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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区报社一派紧张景象,因为现在这个地区不叫地区了,改称市了,这儿的人习惯称作大市,报社要宣传地区改市的重大意义,各个版面都紧张地在组稿吕沙洲提前给薛崖打电话,请她不要出去组稿,免得自己和凯奇空跑一趟,并希望见一见上次认识的副总编高知。薛崖对吕沙洲的话当圣旨一样看待,及时通知了高知。这位背景神秘,身居副总编高位的高级知识分子思维敏捷,看事透彻,对薛崖的请求爽快答应。因为薛崖在报社威望很高,是一个贤良的女人,大家都很尊重她。但在高知看来,如此循规蹈矩,本分知足的女人,如今也堕入情网不能自拔,不能不承认爱情这个东西的神奇。高知对婚外情之类的东西,向来不歧视,他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很理解这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有时候还很赞赏。人脱胎于动物这个事实,确定了人永远不能摆脱动物性,而是在摆脱得多点和少点之间徘徊。而且,婚外情这个东西也不能就说是动物性的,也许这正是人类作为灵长类最高级动物应有的本性。所以,当薛崖要求他等候吕沙洲的时候,他有一种两肋插刀的痛快,并且,他平时和薛崖的关系也不错,作为业务副总编,他还是希望自己的部下对自己感恩戴德,这样有利于工作,也有利于自己提升人气。
但是,薛崖把吕沙洲想得太简单了。在薛崖看来,吕沙洲肯定会来报社找他们。可是,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接到吕沙洲的电话,说是在市内御膳房大酒店等候,请他和高知下班后前来,接他们的车就在报社大门右侧等候,并告诉她车号。
御膳房大酒店是市内比较高级的了,一般平民百姓绝对不可能到这里消费。吕沙洲和凯奇在此等候的目的是不想招摇,报社也不平静,关系也很复杂,他们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对吕沙洲的这个安排,凯奇相当赞成。在官场呆久了,凯奇也知道不该张扬的不能张扬,你张扬了,等待你的绝对是拍砖的,而没有送花的。况且,按照吕沙洲的意思,他们今天在来前,为高知准备了一位著名书家的两幅中堂,准备送给高知。用吕沙洲的话说,此乃雅物,他收之无妨,容易送掉。而这虽然被堂而皇之地成为雅物,也是心照不宣,这是不好往报社里拿的。而对薛崖呢,吕沙洲说在超市给她买一套裙装,只拿着购物券就行了,让薛崖自己去挑选颜色、款式、尺寸。这个送礼办法让凯奇也无比赞成。
这个包间空间很大,除去餐桌,还有闲谈用的沙发,休闲用的棋牌桌、卡拉OK设备等。高知和薛崖走进来的时候,对这样豪华的包间感慨万千。并不是他们没有进入过高级包房,他们经历的高贵多了,他们是对一个小小县级的土管局长有如此做派感慨。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该摆谱的时候你就是当裤子也要做到,不然你办不成事。
高知放下电脑包,对凯奇说,凯局长如此客气呀,到市里来应该我和薛主任请客的,要尽地主之谊嘛,你这不是反客为主吗?
薛崖也说是啊,这已经是喧宾夺主了。
凯奇说,两位大知识分子我说不过,可是别管咋说,我今天是来感谢的,别管咋招待都不过分。再说,这可是沙洲同志一手筹划的。
吕沙洲说,两位老师就别客气了,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可是咱们老祖宗教导我们的,我作为后生小子焉敢不尊教诲啊。然后就向凯奇使眼色,让他出招。凯奇立即起身对高知说,高总我们一起去看一下菜吧。
高知说随便点几个吧,我随意,就不去了,况且这儿有菜单,可以点菜的。靓丽的服务小姐风摆杨柳地走过来,微笑说两位先生可以在房间点菜,如果亲自到厨房点菜也欢迎。凯奇说,看看,人家服务员都说了,高总您就别客气了。高知推辞不掉,只得随同前往。实际上,凯奇哪是让他点菜的,是约他出来把字画交给他,在包间里有薛崖在,吕沙洲深恐高知不愿接受,所以让凯奇把他请出来。
房间门关上了,服务员也退出包间,站在门前。吕沙洲开始自己要做的事。他说,薛老师。还没等吕沙洲说出后面的话,薛崖就制止他,以后不要叫我薛老师,叫大姐吧,感到亲切些,总是老师老师的,给人一种代沟的感觉。
吕沙洲就听话的说,大姐,我这儿给你选了一条裙装,不知你是不是喜欢,这是购物券,你自己到超市选吧,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
薛崖脸上立即有一团红晕升腾,接过那张纸条说,小弟的心意大姐就不客气了,只是让你花钱我总是不安的,毕竟你收入不多。
吕沙洲说大姐别担心,这都是土管局花钱,没事的。

薛崖就有点担心地问,凯奇知道吗?
吕沙洲莞尔一笑,他咋会知道,我报发票总不能写上给你买衣服吧?吕沙洲说假话就跟说实话一样让人深信不疑。
薛崖会意地笑了,从自己的女用坤包里拿出来一根皮带,递给吕沙洲。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机会到你们县里去。你来了,更好了,这也是姐的一片心。
吕沙洲知道,就凭这精美的包装盒,这根皮带价值不菲。只是这个地方有个讲究,女人为男人买皮带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妻子,要么是情人,这是要拴住男人的意思。吕沙洲把皮带装进自己的商用包里,真诚地说谢谢姐姐,我明白姐姐的一片心情。
薛崖把身子朝吕沙洲靠了靠,正要说什么,门开了,高知和凯奇一前一后走进来。吕沙洲探寻的目光望着凯奇,凯奇微微点点头。吕沙洲放心了,今天的事成功一半了。
高知坐下来问吕沙洲,沙洲同志,你的文章带来吗?
吕沙洲恭敬地掏出U盘说,在这儿呢高总。
高知打开电脑包,接上电源,插盘,点开了那篇文章,仔细浏览一遍,对薛崖说你也看看,这可是你们理论版的上稿范围呢。
在薛崖看文章的时候,高知对凯奇和吕沙洲说,凯局长,沙洲同志,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这篇调研相当有分量,而且现在正是省纪委开展“党风廉政建设在基层”活动的第一个月,他们也急需这方面的文章为这个活动提升质量。省报的总编辑是我的老学长,我想这篇文章除去在市报发表外,看看能不能让省报刊发一下,这样对你们局党风廉政建设也是一个推动。
吕沙洲此行就是这个目的,他说高总如此看重拙作,我真得好好感谢您。凯奇也说,要是省报能发表,那就更好了,到时我请您吃满汉全席。
高知就哈哈大笑,打趣说,凯局长,你想把我撑死啊。
薛崖看完了文章,一脸兴奋地对高知说,高总,这篇调研太好了,我看可以用编辑部的名义加编者按,然后再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写一个评论,专门论述他们这个干部约谈警戒制度。
高知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回去把这个想法向总编汇报一下,你今天晚上先准备一下编者按和特约评论员文章。不过,我的意思还是不要用特约评论员的名义,要用社论的名义,这样分量比较重一些。咱们争取明天晚上排印时,能够和这篇调研一起排大样。薛崖郑重地点头,那种严肃的神情像要赴汤蹈火一般。
正事说完了,菜还没上来,凯奇就说咱们活跃一下气氛吧,大家唱一首歌。
薛崖第一个表示欢迎,她特别说要吕沙洲先唱,开开局面。因为她在电话里听吕沙洲用普通话读过一篇稿子,字正腔圆,赛过赵忠祥。当时她就兴奋地夸奖吕沙洲普通话说的好,记得吕沙洲说有机会给老师献上一首歌,鉴定一下学生的歌唱水平。
高知对薛崖的提议带头鼓起掌来,他自己不会唱歌,很怕别人让他献丑,吕沙洲唱歌再好不过了。
吕沙洲谦虚了一下说,那我就先唱两首,抛砖引玉吧,请高总和薛老师别见笑。然后,选了两首歌《敢问路在何方》、《滚滚长江东逝水》。
吕沙洲的歌唱得确实不错,跟原唱差不到那里去,把凯奇和薛崖听得如醉如痴。而高知却在冷峻观察吕沙洲,两首歌唱完了,高知对吕沙洲激赏有余。他并不是赞赏吕沙洲歌唱得好,而是赞赏他选择的这两首歌。敢问路在何方的疑问,说明了吕沙洲对自己前途命运的担忧,也是向在座的三个人表示自己对他们的期待;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豪情,抒发自己建功立业的壮志,对得失成败的预作担当,向他们展示一个成熟青年的博大胸怀。高知暗暗感叹,此人举手投足间都有谋略,言谈话语中隐含机敏,像这样的青年在当代追名逐利的社会不可多得。他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此人将来能进入编制,成为公务员,那将是自己网络班底的不二人选。而凯奇却是另一种心情,他为自己有这样的部下自豪地拍红了巴掌。薛崖呢?一直处在激动中,脸上桃花朵朵,心里击节赞叹,沙洲太优秀了,太出色了,怎么他在哪方面都这样出类拔萃?他是神仙下凡吗?薛崖现在激动得甚至立即就想倒在吕沙洲的怀里,给他一个十分钟的长吻,不然难以表达她的欣赏和倾慕。
菜上来了,大家心情都很舒畅,于是推杯换盏,尽情痛饮,一场酒一直不断,持续很长时间。把个在楼下小包间里自斟自饮的撒果等得一片心焦。这个撒果跟局长下饭局从来不上桌,都是自己要上两个菜,独自吃喝,这也是他会做局长司机的聪明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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