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娇兵临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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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沙洲为什么不用土管局的车呢?一是不想让县里的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二是避免以后有人拿此做文章
他在路上给高知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可不可以一起去省城。高知爽快地答应。
车到省城近郊,吕沙洲让高知开车。因为自己第一次来省城,对这儿的路不熟悉。
高知接过方向盘,熟练地在车水马龙中穿行。一路上不停地向吕沙洲介绍省城的名胜,城隍庙、中心汽车站、大广场、省委省政府、大学园区、省委党校。
吕沙洲对所有建筑影像模糊,唯独对“省委党校”凝视了很长时间。车子过去了,他还扭过头去看。
高知说,贤弟对党校情有独钟啊!不怪是知识型的领导干部啊。
吕沙洲笑笑,没吭声。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痛感。当年,省委组织部举办后备干部专训班,就是在这里。自己早就该认识这儿,早就应该和凯奇、毛娃(也就是今天的桃蕊)一起,坐在某一个教学楼里。可是,由于身份,自己虽然站到了这个大门前,还是没有没有能够走进去。
如今,自己以如此身份、如此心境、如此目的来到省城,见到早就应该见到的这个地方,内心感慨。自己走了很大一圈,又回到了当年的起点。人生无常,天象多变,自己当在这无常和多变中运筹帷幄,决胜官场,实现自己年少时的理想:执掌三州六县,造福黎民苍生!
小车驶进米力安排的宾馆,两人下车,环顾四周。
高知对这里再熟悉不过来,只要是米力安排,肯定在这儿。
吕沙洲第一次来,需要熟悉这里的一切。
这宾馆坐落僻静,环境优雅,但不是省委省政府会见外宾,召开重要会议的南郊宾馆。对南郊宾馆,吕沙洲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而这里却从未耳闻。
对吧台说出米力的名字,领班立即笑靥如花,扭臀摆胯,袅袅婷婷地把他们带到房间。
两个单人间,宽敞明亮,中央空调温度适中。
吕沙洲对高知说,大哥,小弟到底是省里的领导啊,安排房间都与众不同,这是人为把我们兄弟俩分开啊。
高知就笑,这是小弟给你准备条件呢,这儿的女孩特别不一般,等到晚上你就明白了。
时近中午,米力急匆匆地赶来,带他们到餐厅吃饭。
在包间里,米力说,纪书记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中午不能赶过来。我请咱们省的第一大富豪陪两位哥哥。
高知说,呵呵,赵得光今天这么给你面子啊?有时省领导让他陪客人,他还要扭捏一下呢。
哪儿啊大哥,这是给你面子呢,米力说,我告诉他高大部长来了,是否可以抽空作陪,他不假思索,一连声地说了三个好。
高知谦虚说,贤弟可不要在他面前叫什么部长,我毕竟还不是,别给人家轻浮的感觉!
米力调侃他,大哥这样低调,是不是怕人家说你是八旗子弟啊,呵呵。
高知纠正,不是怕人说八旗子弟,就是八旗子弟也无妨,八旗子弟中也有励精图治,建功立业的角色。历史往往以大趋势留给后人,历史的细节就淹没了。
米力还是一副调侃相,大哥就是那样被历史的大趋势淹没的角色,呵呵。
吕沙洲对他俩的来言去语不甚明了,用疑惑的目光扫视他们。
米力就说,二哥你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
米力伏在吕沙洲耳边,说出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中央大员的名字,然后骄傲地说,咱大哥是他的亲外甥,他没有儿子,把大哥当儿子培养的。所以大哥大学毕业被安排到这个贫苦的中部省份,这是在镀金,知道吗哥哥?
吕沙洲在心里对高知肃然起敬,不是敬佩他的背景,而是敬佩他那种平民表现,绝对没有那种颐指气使的神态,他很平和,做到这样不简单。
包间门被推开,服务小姐让进一个人。西装革履,头发丝丝发亮,精瘦,腰板挺直,大概在60岁左右。
米力慌忙站起来,伸过手去,谦恭地表示欢迎,赵总,您好您好!
吕沙洲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赵得光了。
介绍一下,米力殷勤引荐高知、吕沙洲。
高知,我的大哥!
赵得光疾步上前,仅仅握住高知的手,高部长,如雷贯耳,如雷贯耳,早就想认识。
其实赵得光早就知道一位大员的至亲在这个省,但是他弄不清此人姓甚名谁,被安排在哪儿高就。据说,那位领导只给省委主要领导透露了此人的真实身份,别的人谁也不知道。今天听米力说,这位神秘的公子前来省城,他推掉一切应酬,关掉手机,如约前来。

吕沙洲,我的二哥!
赵得光同吕沙洲握手,有一种程式化的寒暄,吕局长,幸会幸会。
赵得光在米力此前的电话介绍中,知道这位青年俊才将要担任县委常委,但是,这离他很遥远。不用说,这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不然,一个小局长,以自己寒微的身份,不会和高知有如此关系。然而,赵得光觉得自己以后和他接触的机会不多,就像所有和赵得光有一面之交人一样,一面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当他和吕沙洲握手对视,他心里颤了一下。此人目光中透出一种高傲,神情平静,没有一丝献媚的表情,尊敬中透露出拒绝,就像赵得光很平常,并不是省内首富。这和在赵得光面前低三下四,祈求关照的那些厅局长、市委书记、市长相比,绝对鹤立鸡群。
受到这样的对待,让赵得光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有被平等对待的心理准备,在他的惯性习惯中,这个人肯定要点头哈腰,一脸谦恭。而且能攀上高知、米力,他实际上只是一个小跟班,今天的宴席他就是一个斟酒的,服务的,一定会被支使得团团转。
吕沙洲对赵得光瞬间的变化很反感,对高知、对米力、对他,这种不一样地微妙的情绪变化,让吕沙洲瞬间对他产生强烈的鄙视。看来钱不能买到一切,特别不能买到超凡脱俗的气质。
吕沙洲在和赵得光握手的时候,没说一句话,只是礼节性的点点头。
赵得光把吕沙洲鄙视的目光看成了高傲,心里有一丝赞赏。当他回到家里,面对赵偱的时候,他才感悟到,那目光不是高傲,而是鄙视。悟到这层含义的时候,他心里哆嗦了一下。想我赵得光阅历深厚,富可敌国,见到的大人物不可胜计,今天竟被一个身份低贱的年轻人鄙视,他百感交集,一是生气,二是不服,三是产生了要再见一见此人冲动,四是有一种强烈的征服。这当然是后话。
宴席开始后,吕沙洲并没有像赵得光想象的那样,点头哈腰,低三下四地给他们三人斟酒,反而是米力不停斟酒相劝,吕沙洲一直面带浅浅的微笑,恰到好处地与他们推杯换盏。
赵得光心里说,这人绝对是一剂清醒剂,对昏昏然者,霸气十足者,横行霸道者都有疗效。
酒宴间,高知无意中说到那个贫困小县最近化解的一场风波,称吕沙洲我的神仙小弟。
这让赵得光说话谨慎起来。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失态,就说今天不能再喝了,我女儿回来了,他就在吕局长那个县帮公司管一些事情,喝多了回去要挨她批评的。
高知笑着开玩笑,赵总啊,您叱咤风云,纵横捭阖,怎么还怕女儿啊?
赵得光说,我这女儿哪儿都好,就是和这个社会隔隔不入,凡是这个社会流行的,她都反对。而且对别人温顺得很,对我这个老爸非同一般的严厉,只要我喝酒回家,她就不依不饶。
米力说,女儿关心您,您就幸福着吧。
哪儿啊,赵得光诉苦,她在我面前想风就来风,想雨就来雨,这不,今天早上给我电话,说要回来,我说那边的业务太多,就不要急着回来,她把电话啪一下就放下了。我看,现在差不多到家了。
大家都笑了,高知说,赵总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啊!
吕沙洲说您女儿很优秀,我认识她。以您这样的家庭,有如此不同流俗的女儿,说明她将来可以把您的事业发扬光大,反之,会把您的事业败光。
赵得光立即感到这不是恭维,这是评判,然而这种严峻的评判中藏着另一个角度的赞赏,让人听了五味杂陈。赵得光在这样的场合,没有时间分析吕沙洲的用意。他说,吕局长在那个县是一方大员,偱儿可是需要您的照应啊。
吕沙洲微笑,赵总您客气了,您是我们省的半壁江山,荫庇万里,我哪有能力照顾啊。
就在这时,赵得光手机音乐声响起,是赵偱,她已经回到家,让赵得光赶快回家,不许喝酒!
赵得光有幸福在脸上闪现,你看,我的领导回来了,要我马上回去!
米力说,赵总啊,回去的路上准备好检讨腹稿,不然您可过不了关啊。
大家哈哈大笑,宴席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
大家不会知道,赵偱心急火燎地赶回省城,是冲着吕沙洲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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