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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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你不是说暂时不见面的吗?今个儿怎么突然跑到我这来?还一身女装。不怕有闲言碎语惹你爹生气?”唐士敏亲自倒了一杯茶端给霁月。
冷眼一啾,接过重重砸在桌子,吓得唐士敏冒一手掌心冷汗。
没好气抓起茶杯直接往她手里塞:“喝茶降火,别老拿东西出气。我家可没几个钱让你砸。”
“没钱?你不教那个祝小姐练琴啦?”喝几口茶,气也顺了。
“再教那种塞棉花在脑袋的大小姐。我的脑袋也该进水了。”提起就气,没见到那么不开窍的人。
“人家是笨了点,可也不用那样损吧。”不痛不痒说着,“哪,还有你不在教李公子做词,张公子写字,还在书斋那兼夫子呀。”
丢几个白眼,劈手夺回茶杯:“没良心的家伙。明知故问。”
“哈、哈。”想到他为木鱼脑袋气得跳脚的样子就很想笑。
“笑!好意思笑。敢情来这里是为取笑我,还减轻你的痛苦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真作孽。”
真生气啦。霁月乖乖地收起嬉皮笑脸。“不笑了,真的不笑了。”
“算你良心没被狗叼了。哎~~~~你爹知道你在这吗?”喜妹儿也不带,胆够肥的。
“知道。”又变得无精打采。
“那天你不是闹了一场吗?还不够泄愤?你又不是青蛙,肚子静鼓着气。”昨天他虽不在场,但满城的流言蜚语教他不知道也挺难的。
“我是青蛙,那你是癞蛤蟆。”
“随便了啦。反正我是只注定吃不到天鹅肉的癞蛤蟆。”唐士敏看得挺开的。
“扑哧——”站在门口正要进来的书童——天方先笑了出来。
“少装神弄鬼的。还不快出来。”手搭在桌子上,唐士敏喊。
应声而进,天方笑道:“说到青蛙,公子、霁月姐,午饭的时间快到了。你们想吃什么?”
穷苦的孩子早当家。天方年纪虽轻,却能操持家事,比唐士敏强多了。
“幸亏天方是个懂事的孩子。不然你早八百年就饿死了。”
“哼。你半斤八两罢了。少贫嘴。想吃什么?”
狡黠一笑,食指放在嘴唇上,脑袋可爱地歪向一头:“我想吃……‘天香楼’的菜,‘万里飘’的酒。”
眼珠子半掉不掉,主仆俩面面相觑。半响,唐士敏擦桌而起:“好!算你狠。走,天方。买菜去。”
真的!霁月慌忙叫住他:“你怎么就去了。”
转回身叉腰道:“我的大小姐,现在这种情况,我能单独跟‘孙夫人’的妹妹去酒楼胡天胡地地喝酒吗?当然是买回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不是没钱了吗?那些酒很贵的。”
摆摆手:“一顿我这只癞蛤蟆还请得起。”
“等哪天我们揭不开锅,霁月姐,你再来救济我们不就得了。”调皮的天方补上一句。
又不是没试过!
当然,这是禁忌话。所以一说完抱头往外冲,免得被主子拿扇子敲头。
“该死的天方。有胆你被跑。”一边往外追,一边回头嚷:“闷了就弹琴吧。词我放在桌上。还有,我谱的曲子帮我看看。”
挥挥手,目送他们不见后,方转身关了门回屋子搬琴。左看看,右看看,不如在院子里来的好。
刚好树阴底下有一个大圆木桌。说到这木桌,当初要清除荒地的树木时特意留下的。现搬回家,可当饭桌,也可乘凉、弹琴。
放回琴,又跑进屋抓了写了的词和曲的纸。坐下,先将士敏作的曲子看一遍,再凝神想一回,就转弦拨调弹起来。
琴声之悠悠,无人听过。如现在身旁站满听琴之人,一定引满堂彩。
弹一回,遂静下来拿词与曲子比较一番,嘴里念念有词。
念了半天,将纸整齐折好压在琴下,手指像发神经地乱拨胡弹。曲调古怪而高亢,刺得耳朵发蒙。
不用多久,墙外一片不耐烦之声。怎么好端端的音乐变成锯木头声。
然未来得及抱怨完,清曲一换:风抚杨柳、清清古调。闻者如看到一轮明月醉卧江心,看清水如许滔滔不绝,女儿不老青春永驻。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醉江月’?怎会?”望着低矮墙头,周瑜喃喃自语,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寻遍大江南北,问完天下乐士,都无人知晓如何弹奏这首曲子。今日却在这所简朴的小院外听到。弹琴之人琴艺高超,将整首曲渲饰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公子,那真的是‘醉江月’吗?“一青跟着抬头昂望。
曲调听特别的,很能吸引人心。
“公子,你只听过一回,能分辨吗?”
“是‘醉江月’没错。”那曲音早已如皮肤般深深印在心里,怎也不会听错。
“那——我们……公子~~~~。”声音一下高亢,一青瞠舌结看到周瑜一跃而上,轻松翻过墙头。
这是他家的公子吗?那个彬彬有礼的公子。
一青吓坏了,霁月也唬了一大跳。突然有个人从墙头跳下来。迅速站起来,戒备看着来者。
待两人同时张望清对方时,都失声指着:“是你。”
霁月更快,杏眸一睁,指着他斥问:“翻墙而入,以为这里是你家吗?还是堂堂的中护军不做,做梁上君子了。”
顾不上听她讲话,两眼着急着搜寻,瞟见圆桌上的琴,霁月站在旁边。一箭步跑上前,惊得霁月又是连退几步,苦着一张脸面对他的问题:“刚才弹琴的是你?你会弹‘醉江月’?我一直在找它,可不可以再弹一次。”
一连串问题在霁月耳中是个零。她只关心一个问题:“‘醉江月’,你怎么知道‘醉江月’的?”
不掩饰,也没那个必要。知道“醉”的人何其多,但真正懂得其曲调旋律之人寥寥无几。也因此她才不忌讳地奏完这首曲子。
既然周瑜懂得是“醉江月”,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在下曾有幸听过一次,毕生难忘,为寻它,我花了很多心血,可至今也找不到关于它的点点琴谱。”
“你在找琴谱?”上下打量。
“是,在下想学会这首曲子。”
嘲弄笑起来,说:“给你个忠告,别费那个劲,终其一生,你也不会找到。”
“为什么?”周瑜有些着急了。“世上如没有琴谱,那‘醉江月’如何流传下来。”
相对他的焦虑,霁月平静多了,可谓爱理不理。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你还有什么好要求的。”
“公谨并不要求什么。只想看一下琴谱,如果小乔姑娘有……”
“没有。”柳眉一挑,没耐心地打断。
周瑜刚要张嘴,门“咯吱”地推开,唐士敏抱着个酒坛边走边回头:“你家公子怎会在我家?”
又对着正在行礼的周瑜喊:“周大人,留下来吃饭吧。”
“因为……因为……。”支吾半天,一青说不下去。
“还用讲,一定是被霁月姐的琴声引了他来。”天方的嘴像看大戏裂得大大的,手里提着捧盒。
对着周瑜一撇嘴,丢下他跑过接下那坛子酒。问:“你们这么快回来啊。”
“怕你饿坏了,把我家放火烧了。”慢悠悠扭一下身子,“喝,这酒还真沉。”
懒得跟他斗嘴,把酒坛子往槐树下一放:“在这吃吧,我把琴拿回屋里。”
“快点。我的五脏都在叫了。那菜太美味了。”天方咽着口水掀开盖子闻香味。
士敏伸过手一把夺过来,与酒摆在一处:“少闻一会,不会死的。快去拿东西。”
琴被抱起,压于右角的纸落了下来。恰巧飘到一青身边。
一青捡起一看,是琴谱。喜出望外对周瑜嚷:“公子,你看,是‘醉江月‘的谱吗?”
“‘醉江月’?”士敏诧异万分。
这跟“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谱的曲。世上哪有什么“醉”的琴谱啊。
偏头悄悄问:“你该不会骗他们吧。”
“谁骗他们了。我骗得了周大人吗?”霁月偏放开嗓子,“周大人呀,你若喜欢,问过这位才子,就可以拿回家。‘说完,头发一甩回屋去。

“不是吗?公子。“一青很是失望。原以为可以找到公子日思夜想的瑰宝,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不是。”折叠后交到士敏手上:“很好的曲子,是唐兄的佳作?”
“真的?你可别骗我。我可要靠他混饭吃的。”唐士敏倒诚实得很。
“是的。‘庐江第一才子’实至名归。”
“什么第一才子,不过一个三餐不济的穷书生罢了。”拿东西出来。天方快嘴插一句。
反手就是一扣:“臭小子,我饿着你了吗?”
这回机灵,一闪就躲过了,继续吐槽:“如果是做诗、写词。你还可以炫耀一番。说到作曲这玩意,公子,你好意思在周大人面前炫耀?谁不知道‘曲有误、周郎顾’。”
“也对。”拳头击掌心,“失礼了,周大人,我把这事给忘了。”
呵!真够厚脸皮的。天方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瑜则不知道该客套抑或臭美。不过,他倒了欣赏他的直坦、不做作的个性。
不自主看着屋子走来走去忙活的身影,她也是个坦率的人。自己真的是惹她讨厌了。
揭开布塞,整坛酒那香醇的酒香飘溢满院,搀得树上的鸟儿吱吱喳喳,地上猫儿滚圈圈。那天方的口水早可以用碗满满盛上一碗,就连滴酒不粘的一青也有些把持不住。
“好香的酒,哪买来的?”看士敏把酒倒进酒壶内,忍不住问。
“万里飘,老字号。”执酒壶满满斟了一杯递给周瑜:“尝尝。”
周瑜细细品尝一番,果感可口,赞叹不已。
“我来这里日子虽不久,可竟没听过这个酒家,这么好的酒竟今日方喝到。”
得意笑起来:“好酒在深巷,这万里飘只有喝过的人方知道它的好。这家酒肆老爹一天才卖一坛酒,如不是因为我们是老主顾,又来得巧,还没这一坛子。“
“老主顾?你们……你和乔姑娘?“心细的周瑜听出其中的为妥。
“啊——不,不是。当然不是。我们要指我跟柳公子,就是霁月的表哥。你应该认识的,就是在孙将军成婚那天来贺喜的。嘻嘻。”一席话下来气也不敢喘一下。
完了,完了。千万别让他误会我们有什么关系,万一传出去被乔老爹知道,我又该挨训了。
呆公子,说多错多。双手捧杯舔拭着酒,天方透过杯沿翻着白眼。
虽说姑娘可单独会见单身男子,可整天跟男子混在一起,也真不是个事。唉~~~霁月姐真可怜,要是男子多好啊。
霁月。刚才她直喊姑娘的闺名,感情不好又怎会呢。看乔姑娘对他自然直率的态度,应该相识甚久,渊源颇深啊。
“原来你跟柳公子是旧识。”徉似不知道,周瑜笑着岔开话题。
“嗯、嗯。”点头如捣蒜。
吁一口气,直扑扇子扇那一身的冷汗。妈妈呀,寿命非减十年。
“唐兄。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呃?”一颗心再次悬起来,扇子越扑越上,把半边脸都给挡住,“请说。”
不要再问关于霁月的问题了,再吓下去会虚脱的。
“唐兄,你会弹‘醉江月‘吗?”很认真啾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
“不会,我哪会。我的琴艺唬唬人还行,学它是不可能的。”幸亏问的是这个。
“这样啊。”情绪开始有些低落,杯中的酒也没那么好喝,甚至是难以下咽。
“我虽不会弹,可霁月会。我猜你是听到她的琴声了。”酒好香,要好好慰劳自己一番。
“其实你要什么,我也大概知道。实话告诉你,她不会透露关于‘醉江月’半个字,就算说了,也是谎言,不能当真。”
“什么意思?她说谎?她告诉我世上不存在‘醉’的琴谱,是假的?”话越说越快,人越来越兴奋。
一道曙光就在眼前,落水的人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闻言,明知不该,但士敏仍忍不住仰天大笑:“你真是那个足智多谋的周瑜吗?音乐真叫人痴迷让人傻。”
被这一说,周瑜脸颊微微地燥热,抿动嘴唇想解释。
唐士敏又说:“假是真来真亦假,真是假来假亦真。她说的关于‘醉’的每个字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有她自知。别再妄想其他,以后很难有机会再听她弹这首曲子了。可惜。”
可惜!可惜!以后连自己也没那个机会了。
“为什么?”一紧张,酒杯整个捏碎,还好没伤到手。
惊愕看着碎片,士敏换天方:“把酒杯都收起来,将那竹根套杯取来。”免得等下发生以意外。
笑答一声就去取,一青帮忙把碎片给收拾了。
“唐兄?”
“呃?哦。”轻咳几声,正色道:“本来霁月就鲜少在外人面前弹这首曲子。只因今天苦闷。多少人隔墙听此琴声都说好,却不晓得是何曲,今日被你道破,还问到家里,她断了不会再弹了。”
“为何如此?好曲应众人欣赏。关在园中孤芳自赏,只会糟蹋了这首曲子。乔姑娘是聪明人,没理由不懂的。”
慢悠悠喝上一口:“这个,你最好自己去问她。啊!别说我没提醒你。没三两重,别撩起她的性子。”
明白士敏所指何事,她姐姐的事上,他可是不受欢迎的人。况且他先前刚冒犯于她。
“谢谢你的提醒。唐兄。”
“叫我士敏就好。我这个人最不爱拘礼。自在的好。”
这瞥见一青一旁站着,忙连连让座:“坐呀,我这里不分什么尊卑,天方也同我一块吃饭的。”
为难地看这自家的公子,一青很是为难。
“坐吧。”周瑜发了话,一青方坐下。可如芒在刺,忐忑不安。
抿抿嘴,士敏取笑着:“公谨啊,你看你把你的书童都给拘住了。”
“没法子,毕竟是在家里,很多事不由人。”笑笑,周瑜实话实说。
生长在官宦世家,许多事都得照着大家礼数行事,错不得。
正说着,天方取杯来了,后面跟着霁月。
“怎么那么久?”
“还好说,上次喝完酒就把它乱塞,还好霁月姐帮我找到。”
坐在士敏旁边,霁月死盯着责问:“你刚才说我什么了?”
“喝,耳朵挺尖的。我看看。”作势要拨她的头发看耳朵。
“啪。”打苍蝇的狠劲。“快说。”
“好嘛。我们在聊你的‘醉江月’,我早说过,迟早会有蝴蝶被你弹出的密香引了来,这不,灵验了吧。”
“蝴蝶?马黄蜂吧。随时随地可蛰死人。”嘴上对士敏讲,眼睛却在瞪周瑜。
扰扰头,周瑜有些不好意思。
天方却惟恐天下不乱,笑嘻嘻道:“公子,咱们是不是该把墙弄高点,下次再有人翻墙头,又没人看家。连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都给搬走,怎么办。”
“偷了更好。”唐士敏跟着胡闹:“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入住乔府,搞不好捞个上门女婿当当。”
一听,气得霁月往他腿上一踢:“你在胡谄什么?晚上还没到,就做起梦来了。”
“哎呦——”抱着脚脖子叫:“我投降,我投降。这个上门女婿我还让给你的云师兄当吧。最难消受美人恩。哎呦。”
“蠢蛋。”骂一句痛快,低头吃她的菜。
云师兄不知道到哪了?这几天该到了。
“搀猫儿几天不闻荤味,只埋头劲吃。”托住腮,士敏说。
搁下筷子抬头:“怕我吃跨你啊。”试说说看。
“不是,怎会吃跨呢。”皮笑肉不笑。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为这个还能吵上。真佩服。”天方赶紧制止。
“谁叫他爱跟我吵。”
“她无理取闹。”
“行拉。话没落,又吵上,不怕笑话。”
同时转望一个人,周瑜也看他们。
实在不能再互看下去。周瑜举起杯子
“喝酒。”
“磅啪。”一群人倒趴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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