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绝色的伤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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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的时空中,纪风涯和她默默对视着。
她的目光,温柔淡定,幽远缥缈,仿佛穿越了千万年时空,从时光斑驳的裂缝中溢出,一丝、一丝,动人心怀,就像一双温柔的手,轻抚着尘世中受伤的心灵。
那目光,坚定隐忍,宛若古老的亚马逊丛林深处不见阳光的向日葵;温柔慈悲,宛若天上的神明俯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淡定温和,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风卷云舒;沧桑孤寂,宛若如血的残阳跌落于雅典卫城繁华落尽的断壁残垣。
不知为何,看见照片上的女子,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种幽远缥缈的目光,是那般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恍惚之间,竟有一种错觉,这哪里是人世间的女子,这分明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女神!
静止的时光中,混沌的天地之间,她不紧不慢地炼着一块又一块的五彩石,隐忍而执著地补着那片永远也无法完满的天空。累了,便随手捧起一掊黄土,自娱自乐地捏着泥人儿,将它们洒向大地,温柔而悲悯地看着它们走失在红尘深处。
纪风涯不禁皱眉,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威震八方的元帅专宠的姨太太,那种雍容华贵,颐指气使的艳丽女子,她更像是斑驳的古画中尘封千年的幽灵,幽深的古墓间幽幽歌唱的鬼魅,荒废的古宅中对月抚琴的狐姬。
一阵敲门声将他从那暗香浮动的幻境中带回了现实世界。
一个年轻的服务生托着一只硕大的银盘走进房间。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眉清目秀,眼神柔软温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他将银盘放在桌上,微笑着介绍道:“先生,这是今晚的宵夜:掌上明珠鲍鱼,鹅肝酱煎鲜贝,冰糖燕窝羹,百里香水晶鲟鱼土司,巴黎卷心菜,栀子鸢尾酒。请诸位慢用。”
说完,他礼貌地鞠了一个躬,正要转身离去,视线忽然落在纪风涯的手臂上,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径直走了过去,轻轻地捧起纪风涯的左臂,将衣袖向上捋了捋,仔细检查了他的手臂,一脸关切地道:“先生,您受伤了。”
纪风涯愣了愣,定睛一看,手臂上赫然印着一道新鲜的伤痕。血迹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片黯淡的红色,形成一个古怪的图案。
什么时候受的伤,自己竟丝毫没有觉察到?对了,一定是刚才在酒吧打斗时不小心划伤的。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满不在乎地笑笑,伸手从茶几上的纸筒中扯了几张纸巾,三下五除二地擦了几圈。
“那怎么行?我去拿医务箱——”小伙子转过身去,轻叹道,“唉,和她一样,受伤后用纸随便裹两下便草草了事,这怎么行……”
和她一样?纪风涯立即觉出了言语的蹊跷,急忙打断他的话:“慢着!你说的她是谁?那个和我一样受了伤用纸随便裹裹的人……”
小伙子看了看身边的那信,道:“喏,就是这位先生的夫人。”
“我的夫人?”一句话呛得那信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
“是啊!”小伙子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就是那位和您一起住在这儿的极其美丽的女士啊!咦,难道她不是您的夫人?”
原来如此!他竟把四姨太当成了那信的妻子。慢着!她怎么会受伤?
纪风涯推了推身边的那信:“四姨太受过伤?”
“她怎么可能受伤?”那信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会的,绝对不会!我们这样尽心尽意地保护她!”
四名保镖也纷纷表示,四姨太来中国后并未受过伤。
纪风涯看着一脸窘色的小伙子,和颜悦色道:“你刚才说,夫人受过伤?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我第一天来贵宾部上班。下午四点,我去客房做卫生,见卧室门虚掩着,以为房内没人,便推开了门。只见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背对着我,坐在梳妆台前。透过梳妆镜,我看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姿势有些古怪,用右手紧紧地握住左臂,神情极其专注,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他边说边用蘸上酒精的棉签,将纪风涯手臂上的血清洗干净,然后均匀地涂上一层乳状的药膏,又密密地裹上纱布,“当时,我很好奇,不禁上前一步,这才看清楚,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一缕缕鲜红的血……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立即上前去,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这才发现身后的我,尴尬地笑笑,让我随便弄些纸巾来便是。我按照她的吩咐做了,她接过纸巾,松开沾满鲜血的右手,一个极其古怪的伤口呈现在我眼前。”

“古怪的伤口?”那信一脸惊诧。
“那是我见过最古怪的伤口!大约有四五寸长,弯弯曲曲的,像是一道凄厉的闪电,又像一条屈曲盘旋的毒蛇。不断有鲜红的血从伤口中涌出,就像跳动的火苗,诡异之至。”他看看纪风涯,又看看那信,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然而,夫人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惊讶,只是用纸巾在手臂上草草裹了几下。当时我说要去取医务箱,替她清理伤口再包扎好,可她却执意坚持一点小伤,不必在意,还嘱咐我千万不要对外面的人说起,怕他们知道后担心……”
听完他的叙述,纪风涯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三个月前。那是我第一天到贵宾部上班,而那伤口又着实太古怪,所以至今仍是记忆犹新。”他迟疑片刻,抿了抿嘴道,“说实话,我感觉那伤口绝非意外造成的。”
“啊?不是意外?”那信和纪风涯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叫道,“不是意外?难道是人为?”
他点头道:“不错,我感觉它更像是一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什么?你的意思是有人用锋利的刀刃在她的皮肤上一刀一刀划下的?”那信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这……这怎么可能?”
自虐?巫术?邪教?若真如此,这件案子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纪风涯倒抽了一口冷气,对小伙子道:“你能将它画出来吗?”
他想了想,点点头,从制服口袋里掏出纸和笔,坐在餐桌前细细地画起来。
客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听见笔尖在纸面上游走的沙沙声。
五分钟后,他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将纸一摊,一个古怪的图案跳入众人的眼帘。
看见那个图案,纪风涯不由锁紧了眉头,背上涌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风少,这是什么东西?”那信捧着那张纸,足足端详了十分钟,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
“图腾……”纪风涯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个伤口,便是血祭……”
“血祭?”那信从未听过这个生僻的名词,不禁茫然。
纪风涯见状解释道:“血祭是一种古老的祭祀。几千年前,地球上生活着各式各样的部落。部落之间为了土地、财富和奴隶不断混战。每逢战争前夜,部落全体成员便会聚集在一起,参拜他们的圣物。各个部落的圣物不尽相同,有的是一段雕刻着部落图腾的木桩或者石柱,有的是大自然中的日、月、星辰、风、雨、雷、电,有的是千年的古木、灵石、奇葩。而那些图腾更是千奇百怪,可以是蛟龙、凤凰、九头鸟、麒麟等神兽,也可以是任何奇异之物。
“祭圣大典上,部落首领或者大祭司跪在最前方,用未沾过血的刀刃割破自己的皮肤,让血流进人骨制成的器皿中,然后将血洒在身前的土地上,用鲜血祈求圣物保佑战争的胜利。血祭象征着最诚挚的祈求,最郑重的承诺,以及最深刻的忏悔。通常情况下,血祭的伤口应与部落的圣物一致,只有这样,才能让圣物的神力彻底地融入祭祀者的鲜血,令圣物与祭祀者的魂灵合二为一。”
“如果这个伤口是血祭造成的,那么,这个部落的圣物应该是蛇或者闪电?”那信若有所思地道,“并且,四姨太的身份必定是这个部落的首领或者大祭司,只有这样,她才能担负起这样神圣的使命。但问题是,她怎么可能是古老部落的首领或祭司呢?这种野蛮蒙昧的部落应该早就绝迹了……”
“不——”纪风涯深深叹了一口气,“据我所知,蛊族就仍保留着血祭这种古老的仪式。”
那信顿时脸色大变:“蛊族!又是蛊族!这么说来四姨太真是蛊族人!那大帅岂不是很危险!天哪!鬼知道她在大帅身上下了什么蛊!不行,我得马上报告大帅!”
“那信,你先冷静。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等我们得到可靠的证据,再告诉大帅也不迟。你这样妄加猜测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只会令他更加烦恼。”纪风涯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一周之内,我定能将四姨太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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