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沪上歌后”司徒入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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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感伤之际,寿星聂老先生在长孙聂清的陪同下,亲自来到桌前敬酒。
虽已是百岁老人,但他看上去至多七十岁,身子骨还很硬朗,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鹤发童颜。
纪风涯深吸了一口气,藏起心间的失落,随手将照片搁在桌上,起身向老寿星敬酒。
不料,聂清的目光,却像磁石一般定在了那张照片上,久久不能移开。
纪风涯心生疑惑,索性将照片递给他看个明白:“聂先生,你可见过这照片上的人?”
聂清接过照片,递到聂老先生的眼前:“爷爷,您看这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可是您要找的人?”
聂老先生闻言立即从衣袋里摸出一副金边的眼镜戴上,细细地端详起那张照片。
片刻,他点点头,兴奋地嚷道:“没错!这照片上的女子,正是爷爷要找的人!清儿,这张照片从哪里来的?”
聂清温和地笑道:“这张照片是纪先生的。”
聂老先生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纪先生,你认识她?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她是我的一个朋友……”纪风涯支吾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朋友?”聂老先生皱皱眉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试探地问道:“聂老先生,您也认识她?”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何止是认识!我这条老命,还是她给捡回来的呢!”
纪风涯暗自寻思着:八成是某日聂老先生在街上走着走着忽然病倒了,刚巧路过的四姨太助人为乐将他送进了医院。
“纪先生,请随我到内堂说话——”聂老先生将纪风涯领进内堂,邀他在正中的明代八仙桌前坐下,吩咐长孙聂清沏上一壶极品铁观音。
“故事发生在八十多年前——”聂老先生喝了一口茶,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开始回忆那段尘封在心底多年却一直无法忘怀的往事。
当时,纪风涯惊讶到极点,他分明听聂老先生说到“八十多年前”,而四姨太至今不过二十多岁。八十年前,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打断聂老先生,而是耐心地将整个故事听完。
故事发生在1921年秋,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日子,一段绝望而又充满希望的阴霾岁月。
山雨欲来风满楼。穷途末路的反动势力拼死维护着自己残暴的统治;大街小巷贴满了触目惊心的通缉令;革命的火种在黑暗的摇篮里悄然萌芽;火种的捍卫者——进步的革命党人豪情万丈奔走呼告;三五成群的特务招摇过市,随时随地准备着血腥的杀戮。
那时的聂老先生,是一名年少的革命党人,天资聪颖,机敏过人,年纪轻轻便被组织委以重任,担任上海总工会特别联络员一职,代号红桃A。
任职不到两个月,他便被反动势力列为一号暗杀目标,写入黑名单。在街头巷尾的悬赏通缉令上,用他的人头可换取五千大洋。从那一刻起,死亡的气息已不知不觉融入了他的生命,如影随形,步步惊心。
事隔不久,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总部被捣毁,一份极其重要的名册落到了敌人手里。聂老先生接到上级的命令,前去通知那份名册上的十四位同志即刻转移。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
聂老先生约了名单上的最后一名同志,在外滩的一家报馆里见面。为了避人耳目,他换了几趟车,最后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出了小巷,向左拐,走上五十米,便是约定见面的报馆。
夜色渐渐降临,他独自走在那条幽僻的小巷里。
巷子里静悄悄的,但与它一墙之隔的,却是旧上海最繁华的歌舞厅和剧院。他将衣领竖起来,生怕被人认出,步子也迈得更大。
忽然,从巷口蹿出七八个人,在距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那些人穿得痞里痞气,一看便知是反动派豢养的狗腿子,手里握着雪亮的刀子,冲他魔鬼一般狰狞地大笑,仿佛他已经成为案板上任他们宰割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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