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光明城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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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历一六九七年,塞勒星系,帝尔斯星,威斯特行省首府——光明城。
两排破旧的木屋,相对着沉默的立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除了空中的点点繁星,四下里便不再有任何光亮。这里是光明城边缘的一个小镇,人烟稀少,破败荒芜,到了夜里,家家关灯闭户,早早上床,连空中的长喙隼也不再盘旋,回到巢**中沉睡,只留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固然,在从前的那些好时候里,光明城的繁荣在塞勒星系甚至整个太阳帝国当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但是,随着一百年前帝国主星从帝尔斯星迁移至红月星,曾经作为帝国行政中心的光明城逐渐衰败,光辉不再。像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早已沦为文明遗忘的角落,夜里在这里街头出没的,不是盗贼便是不法商团,要不就是偶尔缉盗、经常缉私的内政卫队。
这里是游民的聚居地,而游民是在帝国中地位次于教士、贵族、士民和自耕农的“第五阶层”,他们本来就应该像这样,低调的、无声的生活,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尽管在一些大城市和高等学府中有些开明人士已经在公开讨论乔尔德博士几百年前提出的“游民至上论”,但是,很显然,这些讨论并没有能够真正的改变现实。
与往日不同的是,小镇最东头的一座小木屋里居然透出一线灯光,这光线是如此晦暗,甚至比不上夜空中的星光,如果不仔细观察,是无法发现的。
透过小木屋顶上一个修补简陋的窟窿,我们可以看到屋里有四个人,一个老头,坐着,三个年轻人,隔着书桌,站在老头的面前。
老头弓着身子趴在书桌上,左手拿着一支笔,右手压着一份文件。他抬起头看着三个年轻人,一声不吭,厚厚的眼镜后面,鹰一般的眼睛半眯着,浓黑的眉毛高高皱起,额头上层层叠叠的皱纹活像“光明兽”的表皮。他其实年纪不算太老,只不过刚刚七十岁,按照太阳帝国臣民超过一百岁的平均寿命而言,刚刚进入老年而已,之所以看起来过分苍老,多半是因为谢顶的缘故,他头顶的头发几乎已经掉光了,周围倒是留着半长的金黄色卷发,不过看那一丝与一丝头发之间的遥远距离,这些“最后的幸存者”也将会追随它们处于中央的“祖先”的脚步,重蹈不堪的命运。老头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时不时会微微甩一甩头,似乎在验证自己头发的存在。
三个年轻人高昂着头站得笔直,中间一个黑发年轻人略微垂了垂眼皮,缓缓从怀里抽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扔在老头的面前。小布袋落在书桌上,发出“咣咣”的声音,袋口的拉绳松开,几个金灿灿的东西从里面滑了出来,赫然是一袋金币,看起来大概有一两百个之多。老头眼睛眨了一下,他有些吃惊,这些可都是现在不多见的小面额金币,俗称“光明王金币”,每枚面值十个芒尼(“芒尼”:太阳帝国基本货币单位,在现在光明城的市面上,一芒尼大概可以买一碗肉丝面),如果是光明王登基那年铸造的,拿到黑市上可就值大价钱了。
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的说道:“钱给你了,证书给我。”几乎看不到他嘴唇在动,但是这话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老头的耳中。
老头摇了摇头,伸出三只手指晃了一晃,又不吭声了,眼睛似开似闭,仿佛很不耐烦的样子。
黑发年轻人脸上掠过一丝愠色,向左右两个年轻人各看了一眼,似乎是达成了共识。他舔了舔嘴唇,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三百个金币,加起来一共三百个金币。”随即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同样大小的小布袋扔到老头的面前。
老头把两个布袋提起来,分别打开翻动一下,随手放在书桌一角的机器里验了验,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飞快地在文件上签了个字,拿起桌面的光芒印章在文件右下角重重的盖了一个印,扔到黑发年轻人的面前。其实光芒印章是利用液矿能量发出的射线在文件上刻下特殊标码,完全不需要用力盖印,甚至于根本不需要与文件表面接触,但是老头是一个老派的人,老派的人总是无限怀念从前,他总觉得把印章狠狠的砸在文件上才实在,才有真正盖印的感觉。
黑发年轻人心里暗骂了一声“老土的乡下佬”,扫了一眼文件,一把抓起来塞进外套口袋,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扬了扬手,算是跟老头道了个别。另外两个年轻人更没耐心,也更没礼貌,早在印章盖上的那一刹那,他们就已走出门外了。
老头一边抓起两个小布袋往桌面上倒,预备着一会儿好好遴选一下,一边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没教养,这要是换在二十年前,我……”

老头的自言自语突然间停下来了,一直半眯着的眼睛陡然间睁得老大,额头上层叠的皱纹也仿佛在瞬间搭拉了下来,他立即冲向房门,却发现门锁被人用东西卡住了……
“臭小子,竟敢拿假币来骗我!”老头沙哑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小镇上方寂静的夜空,一声声刺耳的警报声在小镇的各个角落响起。
“快开呀!乔伊!还愣着干什么?”木屋旁边空地上的一辆三轮风能自行车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威斯特族年轻人焦急的向驾驶座方向低吼道,满头红发被焦急的揉得乱成一团。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这辆破机器在这当口上发动不起来了!他奶奶的,都是麦文你个死胖子买的二手货!”说话的是被叫做“乔伊”的伊斯特族年轻人,也就是刚才那位在小木屋中甩出两袋金币的年轻人,警报为什么响起,他比谁都清楚,因此自然是最着急的人,双手在驾驶仪表盘上用力的拍来拍去,脸上斗大的汗珠纷纷甩落。
“乔伊、格雷戈,快点,有好多人冲出来了!都朝这边来的!”从体型上看,说话的这位外形可爱的年轻人就是乔伊口中的“死胖子”——麦文,他也是个伊斯特族人。
乔伊回头一看,心中暗叫倒霉,用力的在仪表盘上拍了一下,叫道:“这破机器不行了,咱们撒开腿跑吧!”
别看麦文身体胖,身手可是灵活得很,刚听到“撒开腿”三个字,他已从座舱里一跃而出……
“哎呀!”传来一声惨叫。非常可惜的是,身手敏捷的麦文还是失算了,他全神贯注于自己一气呵成的跳跃动作,而忘了计算身体的宽度,也忘了自己的座舱正好挨着小木屋的一道外墙……于是,他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结结实实的砸在木墙上,然后一头栽到座舱与木墙的缝隙当中。
更惨的是,就在他一头栽下的时候,听到了风能自行车的发动机发出的缓慢却有力的轰鸣声!
“快上来,死胖子!这破机器真是欠揍,不打它就不动,打得轻了都不行!走喽!”乔伊欢快的声音传来,原来他刚才下狠劲的一拍,居然把出故障的车子给打的发动起来了!
麦文的半边身子还露在座舱外面,风能自行车已风驰电掣般的向光明城方向驶去。追赶过来的小镇居民们愤怒的咆哮着,发泄似的发射着手中的射线枪,可惜风能自行车已瞬间远去,射线枪发出的光能射线打在它尾翼后的泥地上,弹起一道道烟尘。
乔伊一只手握着操纵杆,另一只手费劲的从口袋里抽出那份文件,看了又看,时不时还举到嘴边亲一口,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年轻的父亲抱着自己第一个孩子似的。
格雷戈无奈的摇摇头,说道:“黑漆漆的,你看个什么劲啊,注意看路,小心驾驶!”
麦文也在一旁插嘴道:“这东西到手了也不保险,万一那个死老头告我们去怎么办?”
乔伊嘿嘿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早说了吗?那老头不敢的,钱收了、字签了、章也盖了,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些假币是我们给的,凭什么告我们?更何况,以他们的身份去法院告状,一个门童就都给踢出来了!”
麦文叹了口气,说道:“是呀,他们是不受待见呀!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是天生的,没办法,我们现在可是主动堕落,即将落入……”
乔伊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要记得,我的祖先,乔尔德博士曾经说过的话……”
格雷戈接口说道:“这一切值得我们等待,也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对不对?都听过上千万遍了,拜托你别再说了,还是想些现实的问题吧!我们的钱都花光了,现在有许可证书却启动不了,废纸一张!”
乔伊笑眯眯的一拍胸脯,说道:“别担心,有我呢,一定会有办法的!”
麦文和格雷戈几乎同时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还不是靠吹……”
两人话音未落,突然前方射过来两道刺眼的眩晕光束,乔伊猛拉操纵杆,刷的把风能自行车刹住,赶紧低下头紧闭眼睛避开光束照射。
只听见光束来源的方向传来一个通过扩音器发出的声音:“帝尔斯内政卫队第七区一七九六九分队巡检,前方车辆停止能量转换,所有人员下车接受检查!”
乔伊总觉得“一七九六九”这个数字有些耳熟,努力搜索记忆却一无所获,没等他细细的回忆,已被两双强壮有力的臂膀格起来拉下车,反剪双手推倒在发动机顶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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