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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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仿若看见注视着自己的一对目光,从下方传递而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在怪异空间光怪陆离的色彩中寻找着什么。
诚然,于现实中,他什么都不可能寻获。那目光,遥远的过去,他能够在回忆中勾画出来——目光的主人小小的个子,比同龄的女孩都要矮小,很难看出将来会长到如何壮硕的模样,但男性的身板,任何时候都是骗不了人的。
那是过去的自己。
回想起来了,第一次听到女孩的笑声,正是那个阶段。当时的他,第一次下定决心,纵使将来会体验比现如今苦得多的生活,也要变强。“要变强”的声音于心底绽开的同时,那笑声,虽是唯一为他喝彩的声音,却被年幼的男童给粗心忽略。
原来早在当年自己就被无名的声音所俘虏——或说寻获,并且陪伴他至今?
可那到底是什么?
战士的思绪自动转向陪同巡礼队拜访自己生活数年的日月神殿的时光。
他是被巡礼队软磨硬泡、拖入对中的队长,“巡礼”对他而言,也彻头彻尾是有心向让自己变强的孩子们成长的一种方式,而他,不论从年龄或是实力,都无法再归入那无忧的行列,因此,面对队员们孜孜不倦的模样,天生缺乏表露情感这跟神经的他根本无法装出感兴趣的姿态。
神殿的那段日子,通过考核巡礼队员们或努力学习,或自由活动,或忙忙碌碌地和诸多精灵反复交流,他这个队长无需向队员们发号施令,不需要思考该如何对付队员们的突发状况……那种笑声也就是在当时头一次变得具体,也让罗羽头一次体验到笑声所伴随的幻觉——准确说来,当时正是一行人初抵达日月神殿,菲妮和一群精灵交换有关“奇怪女孩”的对话的同一时刻。
他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在神殿期间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思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想神殿的那段日子,小小的斗室里缭绕着听不见的笑音,直觉却迎合着它,自动化成两股,用截然不同的方式对他进行劝说——不要理睬‘它’”,以及“接受‘它’”。
似乎也只有这两种方式了,自己真实的心态呢?更愿意偏向哪种?
罗羽忽然发现自己不再抱怨这见鬼的环境,不论对方将他拉来这里为何意图,却给自己创造出一个难得的清静之地,不仅没有让他又爱又恨的巡礼队,就连困扰他许久的笑声也不复存在,只有这里,他才能真正整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前前后后,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么,虽然不知道笑声和幻觉制造者缠上自己的目的,我的想法应该是偏向……
思考在两方思路的分岔口停顿。
※※※
“这是什么地方啊!”若用少女的口吻来描述,那应该是七彩万花筒的内部——无数颜色的碎片在前后左右,乃至身体上下方闪烁、变化,无穷无尽。
可少女却带着些许的哭腔,湛蓝色的眼瞳早已揉红。她甚至发誓,与其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境地,她宁可再次进入风族小村落那间鬼屋。
“姐姐!”少女的呼喊在色彩斑斓的境界中无法形成回音。
“芮恩……”代表“登徒子”的名字卡在喉咙里,不肯痛痛快快的出声。

眼前的色泽忽然立体起来,一只七彩的手向她伸来,随后是第二只……
拉奈吓得尖声大叫,向后跳去。
两只手还是捉住了她的肩膀。
“叫你牢牢跟在后面的,怎么不听?”蜜雪略显不耐的脸从连成屏障般的彩色中模糊地探出,“这个鬼地方颜色简直比雾还浓!只要相隔几步远,就会看不见彼此,你怎么还那么粗心?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死人了!队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真是见鬼!”
言毕才发现自己使用的说话方式从未在过去出现过——自幼严谨的家教根本教导姐妹俩早早学会了有礼而不疏远的方式说话,即便在兄弟姐妹之间也是一样,尤其是蜜雪。刚刚是怎么啦……双胞胎姐妹呈现在脸上的惊诧可谓一模一样,蜜雪更多了一种讶异。
突然掉入莫名的空间搅昏了她们的头脑。
抓住拉奈另一边肩膀的芮恩慢慢出现。
“总觉得我们几个好像会融化在这幅美丽的景致中,变为一体呢。”比起双胞胎一个坦率,一个竭力隐藏的忐忑不安,他甚至还有心情发表和时机不相匹配的感叹。
蜜雪以装满生气情绪,但不失一贯韵味的漂亮眼睛瞪他,拉奈却如同受惊的孩子寻到保护神,主动攥紧芮恩的胳膊。言行向来一致如一个人的双胞胎之间终于产生了些许的不同。
“快点走吧,别再丢了!”蜜雪忽然变得有些怒气冲冲,“真想永远呆在这个地方啊!”
即便心知肚明,也没人道破他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困局的事实。谁向他们施的法,他们不知道;但陷入这团色彩交织的世界之前,他们也确实在不同程度上感受到了施法者的存在。
从施法者释放的魔法气息里能够从大体上判断一个魔术师的善恶,将他们打入这团混乱的对方似乎没有恶意……
“我们怎么会碰上这种事情?”拉奈的语调里的惶恐依旧,却多了一分安心:有姐姐和芮恩在身边,她什么都可以不怕。
芮恩摆出思索的模样,如此认真的神情,放在双胞胎看来刻有标准的“登徒子”三字的脸上,多少有些奇怪。
“反正不是无缘无故,我们这支队伍组合得奇怪。”经过慎重思考的答案虽然含混不清,但打通了三人的思路。在当事人都无从知晓的情况下,他们同时想到了巡礼队的队长和缺席这场经历的另一名队员,在配合上无比默契。
他们的旅途,果然如月之精灵预言的那样,充满层出不穷的状况。
“但不管怎么样,我喜欢我们中的所有人。”拉奈相当慎重地开口,“我要和这支队伍走到底,不管发生什么。”
她感觉双手被两股不同的力量双双紧握了一下,抬眼看到的是蜜雪和芮恩同样的目光。
“那么,就勇敢走下去好了。”芮恩装作不经意地往三人前方一努嘴。
远远的前方,一丛温暖的白光在七彩之中绽放,越来越亮。
三人手牵手,像一道新成立但坚固的同盟,向光的所在奔去。
我们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不寻常的道路,但是,我们不要放弃,不论有什么等在前方。同样的誓言在三人心里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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