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正云进住大院 小萌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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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回到何老师家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一刻。
“两位老师,你们接着往下说吧……”欧阳平对他们的故事非常感兴趣。
刘小萌做通了皇甫文华的思想工作,不通也不行啊,刘小萌决心已定,她执意要跟着小李老师和徐老师搬到吴家大院去住,皇甫文华只得跟着;你看看,人的好奇心是多么的具有诱惑力,她们竟然也要跟在徐老师他们的后面做一回福尔摩斯。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徐老师和小李老师本来准备两间房子一人一间,现在只有让出一间来给刘小萌和皇甫文华住,说不定,吴家大院还会有房客要搬走,一切看情况再说吧。
说搬就搬,第二天下午放学以后就开始动手搬。搬起来也很快,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最多的是书。每个人都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因为晚上要批改作业,写写东西,比如日记、信件什么的。一辆三轮车拖了三趟,小李和徐老师负责用三轮车拖,三轮车必须从油坊巷绕道而行,走刘家巷就近多了,只是刘家巷只能走人不能过三轮车。刘小萌与皇甫文华负责整理,加上旁边几位邻居大嫂的帮忙,天黑之前就搞定了。徐老师和小李搬进了东边那一间,皇甫文华和刘小蒙搬进了西边这一间。虽然还是两人一间,但和吴公祠的住宿条件比较起来,要宽敞、舒多了。
吴家大院住进了这么几个年轻人——就是徐海初老师的年龄稍大一些,可是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那股热情并不亚于那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如果把吴家大院比喻成一湾湖水的话,那么,这几个年轻人的到来就如同在这个湖里投进了几块石头,激起了一片又一片涟漪,指望有房客搬走的想法可能要落空了,至少在短时间里已经是很渺茫的了。在他们搬东西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伸头引颈,驻足观望,徐老师注意到,人们对他们的到来持欢迎而友好的态度,院子里的人已经不再那么行色匆匆,空气里面也有了一些生气与活力,后院里的人,尤其是几个直接和间接的邻居,还积极主动的帮他们搬啊抬啊。
晚饭是在吴家大院斜对面的一家面馆里面吃的。会住处的时候,四个人顺便拜访了吴晓晨的家长,出于一种礼节上的考虑吧,在吴晓晨的家里,他们还碰到了吴校长,本来准备过一会去拜访他的。坐下来后,无非是一些客套话。吴校长虽然对他们的突然搬迁、尤其对两位女同胞的到来感到意外,但还是表现出欢迎的态度,临走的时候,还邀请他们有时间到他那儿去坐坐。其实,吴校长的家就在吴晓晨家的斜对面,在一个院子,距离能有多远呢?是不是考虑到时候不早了,不早啊,才七点多钟,八点钟还不到。
徐老师走进吴晓晨家堂屋的大门,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了看堂屋正中上方的墙上,小李、刘小萌和皇甫文华也跟着朝那个地方扫了一下,那个地方贴着一幅伟大领袖**的标准正面像。徐老师为什么要往这里看呢?因为,这里原来也有一张照片——和**的正面像一般大小。以前——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前一年,徐老师来家访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张照片。那张照片曾经是吴家的荣耀和骄傲,估计是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被藏了起来了,或者被红卫兵抄家抄走了。那张照片的主人公按理应该是吴家的某一位光宗耀祖的人物,你想啊,挂在吴家大堂上的照片的主人公不姓吴还能姓什么呢?告诉你,错。这张照片的主人公姓蒋名中正,他老人家正襟危坐在一张红木高背椅上,他身着黑色——或者是深蓝色长衫,因为照片是黑白的,脚穿黑帮白底的布鞋。在他的右后侧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吴晓晨的老爷——也就是她爸爸的老叔——她爷爷最小的弟弟,他一身戎装,立正姿势,左胸前挂满了勋章,足有十几枚。他的腰带上右挂手枪。左插腰刀,脚蹬马靴,英俊威武,仪表堂堂。吴晓晨的父亲曾经非常骄傲的告诉徐老师,这个站在蒋总统后面的人是他的老叔,曾经担任过将委员长的卫队长,是委员长如影随形的贴身保镖,他们吴家一共出了两个军人,还有一个是他的哥哥,十八岁的时候,跟着老叔去从军,先安置在一个海军舰艇上,准备磨练一两年,再作高就,如果不是时局动荡,他这个哥哥应该有大的造化,徐老师清楚地记得,当时,吴晓晨的爸爸还拿出了一个相册,里面有好几张他哥哥在军舰上面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给徐老师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张照片上的主人公,身穿臃肿的潜水服,胳膊肘里面抱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潜水帽,煞是威武。
后来,老叔匆忙之中跟着老蒋跑到台湾去了,他的哥哥就离开军队,回到地方上,如果徐老师没有猜错的话,他的哥哥就是现在吴公祠小学的吴校长,因为吴晓晨他爸爸这一支只有两个男丁。当刘小萌和皇甫文华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感到十分惊讶,他们的吴校长竟然会有如此非同寻常的经历,从来就没有听到吴校长提过只字片言,如果不是徐老师当年家访,如果不是吴晓蒙的爸爸随口而出的话,吴校长的这段历史将会被岁月所尘封,就像时间有意无意的要把陶师傅之死和韩老师之死的真相掩埋掉一样。不过,这也难怪,文化大革命吗。干的就是挖坟掘墓的勾当,祖宗三代都要挖出来仔细检查,你藏都藏不过来,怎麽还能随意展示呢?韩老师之所以委身于吴公祠小学不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吗。这样一想,吴家将当年的照片收起来。吴校长决口不提当年之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等一等,徐老师,你是说,吴校长曾经当过潜水员?”
“是啊。”
“是他弟弟说的吗?”
“老吴没有说,是我看过照片以后才知道的。不过,要想从老吴的嘴巴里面知道这个,也不是什么难事,找个机会问一下就行了。”
“你们暂时不要问,以后再说。”欧阳平道。
徐海初他们走出吴家的时候,吴晓晨已经被她妈妈从她姑妈家接回来了;这吴家大院的气氛好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那种令人压抑、令人窒息的感觉没有了。他们到底是来捉鬼,还是来吓鬼的呢?徐老师他们又开展起了自我批评。为什么要堂而皇之的、敲锣打鼓的搬进吴家大院呢?这不是打草惊蛇、鸡鸣吓鬼吗?徐老师和小李甚至后悔答应刘小萌和皇甫文华搬进吴家大院的要求。不过,他们俩没有说出来,这两位女同志,能够猥自枉屈的、放下自尊和骄傲跟他们到这个鬼地方来,就已经颇为不易,,再埋怨她们,就说不过去了,干嘛把自己搞的像大侦探福尔摩斯似的,不就是换一个地方住住,换一下环境吗。不过,他们这一搬,这一换,思路反而被打开了,吴家大院的鬼如果被他们吓住了,那么,瞻园现在已经空无一人,黑影子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吧!,这样一想,徐老师对所谓的“树挪死,人挪活”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在瞻园白白守候了六个漫长黑夜却一无所获的失望情绪一扫而光。本来,他们已经对韩老师自杀之迷和韩老师带走那个秘密心灰意冷、偃旗息鼓、甚至是小和尚关庙门——不劳那个神了。搬到吴家大院来住,一是出于好奇,二是想彻底丢掉过去那些幼稚的、荒唐可笑的想法,现在,他们的想法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他们又将杀回到瞻园。

回到住处的时候,邻居鞠大嫂送来两瓶开水,并且告诉他们大街对面有一个茶水炉,出院门向左拐十几步就到。刘小萌和皇甫文华把鞠大嫂让进屋子里,徐老师和小李也跟了进去。
“你们来了,就好了。”鞠大嫂高兴的望着眼前这几个老师。
“大嫂,为什么我们来了就好了?”刘小萌有些疑惑不解。
皇甫文华搬了一张椅子给鞠大嫂;自己和刘小萌坐在各自床上,徐老师坐一张椅子,小李靠在刘小萌床前的桌子边上,两张床面对着面,呈南北向,床头靠南墙,桌子放在床尾,其布局和徐老师和小李的房间一样,总设计师是刘小萌,既然这吴家大院经常闹鬼,那么,两个人的床还是靠在一起比较好,放在靠门的地方,如果有鬼光顾,那不是首当其冲吗。徐老师和小李正在等待鞠大嫂的下文,搬到吴家大院来的初衷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这院子里前一阵子经常闹鬼,闹得人心惶惶。”
“大嫂,你跟我们说说看,到底怎么个闹法?”小李道。
“先是前院刘老太看见的,大概是夜里面一点多钟,她起来解手,看见一个黑影子从门外面愰了一下,就不见了……”
“又是黑影子。”徐老师心想。
“刘老太就出了房间,他看到黑影子鬼鬼祟祟的朝后院走,就是我们这个院子,刘老太心想,这时候,这是要干什么去呢?”
皇甫文华打断了鞠大嫂的话:“是不是上厕所啊、”
“不是,我们这院子里没有那玩意,家家都是在屋子里解手,男人用便桶,女人用马桶。不讲究的人家就一个马桶。”
“那么,这东西往那儿倒啊?”刘小萌觉得很好奇。
“往那儿倒啊,很简单,第二天早上,院子门口会有一个粪车收。哦,对了,你们有没有准备便桶啊?”
四对眼睛面面相觑。
“这样吧,我家有一个旧马桶,正准备送给乡下的亲戚,就给你们两个女同志对付着用吧,明天别忘了上街买一个便桶……”
“咚、咚、咚。”有人敲门。
没等李正云去开门,门就被推开了,从外面伸进一个脑袋来,这个人是鞠大嫂的丈夫,他看了看鞠大嫂,鞠大嫂将手挥了挥,他丈夫又将脑袋缩到外面去了。
“这刘老太先是跟得好好的,可一眨眼的工夫,黑影就不见了,你们说怪不怪?”
“在哪儿跟丢的呢?”小李问。
“就在那边。”鞠大嫂朝窗外的东北方向指了指,她说的就是屋里面停放着棺材的那一排房子前面。
“还有谁看见了?”
“还有我,哦,还有我那口子。”
刘小蒙一**坐到了皇甫文华的床上,两个人贴得紧紧的。
“就在第二天,我那口子在外面喝酒喝醉了,闹腾了大半夜,他一会儿说胡话,一会儿呕吐,夜里面我起来了多少次,临近三更天的时候,我刚要拉开窗帘,我是想看看天有没有亮,我看见从那个院门里,就是通向我们后院的那道门。”鞠大嫂同时朝窗户外面比划了一下。“从那儿窜出一个黑影来,然后朝东边走去,我就叫醒我那口子,他不想起,我告诉他‘有鬼’,他一骨碌的爬起来,我指给他看,他刚开始说我神经过敏,后来他也看到了,就在假山那边,可是盯着盯着,黑影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上天了还是入地了。不过,这次我们比刘老太看得真切了一些。”
这恰恰是徐老师他们想知道的:“你看到什么啦?”
“那个黑影子,他(她)穿着一身黑衣,是一个长袍子。”
“你看清他(她)的脸了吗?”
“头发很长,看不清他(她)的脸。”
“那她一定是个女鬼啰。”皇甫文华接过话茬道。
“不知道。”
“难道这吴家大院真有鬼?”皇甫文华平时多少有点信这个。
“反正这院子里面不干静,阴气太重。”鞠大嫂道。
徐老师若有所思:“大嫂,你们在这里住多长时间了?”
“有三年多啦。”
“那么,你们有没有发现或者听说过这吴家大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有啊,这吴家大院蹊跷事情可不少,前面的包老太,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我喊她姑太,就是住在第二进的西厢房北边那个门里面的那个老太,她那个小女儿已经三十几岁,还没有嫁人,不少人给她介绍对象,她都不答理,以前也谈过一个,可是没有谈多长时间,就黄了,包老太经常唠叨埋怨,恨得牙痒痒,我们经常听到包老太自言自语:不知道这死丫头又到哪里疯去了,有时候整夜都不着家,说起来也很奇怪,有时候,包老太留门留到大半夜都等不到女儿的人影子,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又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突然又躺在自己的床上去了,我姑太常挂在最边的两句话是:‘不知道这个四丫头的魂又丢到那儿去了’,‘整天就像个鬼’。”
“那么,你和刘老太看到的黑影会不会就是她?”刘小萌很会联想。
“我看不像,我们看到的鬼比她要高出许多——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鞠大嫂对刘小萌进行了否定。“你们有没有见过吴校长的老婆啊?”
这个问题,徐老师还真没有想过:“是啊,我们真还没有见过吴校长的爱人。他有爱人吗?”
“怎么没有,我跟你们讲,吴校长的老婆就在他家的阁楼上,别说你们没有见过,我们住进来三年多都没有见过。”
刘小萌颇为纳闷:“怪不得吴校长没有请我们到他家坐坐呢。”“听我姑太说,我姑太家就住在吴校长家的对面,她经常在夜里面听到吴校长家的楼板上有女人的叹息声和哭声,他家楼阁上的那几扇窗户从来都没有打开过,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确实很奇怪。”小李也感蹊跷
门又被推开了,鞠大嫂的爱人的脑袋又伸了进来,鞠大嫂站起身:“不早拉,你们也该歇着了。”
鞠大嫂跟在她丈夫的后面回去了;徐老师和小李在回到自己房间之前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要抽时间去吴校长家去坐一坐;还要到黑影突然消失的地方去看个究竟。瞻园里面现在空无一人,鬼会不会又开始活动了呢?要不要再回瞻园,杀一个回马枪,再碰一碰运气呢?
不一会鞠大嫂给刘小萌送来了一个旧马桶。
吴家大院的夜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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