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后来去拜访吴校长了吗？”欧阳平问。
“去了，即使是出于礼节上面的考虑，我们也应该去拜访一下。”徐老师道。
徐海初他们搬进吴家大院的第二天傍晚，在天要黑未黑的时候，徐海初和李正云都在两个女教师的房间里面，他们透过窗户看到吴校长走进了自己家的房门，皇甫文华她们的窗户正好和吴校长家的房门在一条直线上，因为他们的房间正对着后院门，院门有一米五宽，院门上方是镂空的花窗，花窗向上有四个字，什么字呢？已经模糊不清了，好像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用锤子把字给砸掉了，估计是文化大革命期间被砸掉的，字的上方是小庑殿顶的檐。
徐海初敲响吴校长家房门的时候，里面竟然没有回应，是不是敲的声音太小，那就把声音再敲大一点，李正云又用力的敲了三下，这时候，才听到里面的动静，动静是从楼板和楼梯上面传来的。
“谁啊？”
“吴校长，是我们。”
“你们是谁啊？”
“吴校长，是我，徐海初。”
门开了，吴校长的脸出现在门口，他的脸是慢慢展现出来的，因为门是慢慢打开的：“是徐老师啊！来，都来了，诸位请进。”吴校长向外面看了看。
虽然灯已经打开了，但屋子里面的光线还是比较昏暗，这是两大间厢房，外面一间，里面一间，透过内外房间的门缝，能看到里间靠内墙的地方有一个楼梯。那扇门是半掩着的。吴校长把他们四个人让进房间以后，掩上了大门，所谓“掩”就是半开不开的样子。这时候，徐海初才看见吴校长家门对面坐着一个老太太，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脸。她应该就是包老太，就是鞠大嫂的姑太。她弯腰曲背，满头白发，坐在一张竹椅上，雕塑一般。
这是一间四十几个平方大的屋子，估计里间应该也很大，大门的方向应该是朝西，北面是一排窗户，是那种连门带窗的样式。窗户上贴着窗纸，房间的东、南、西三面全是木板墙，呈荸荠色，古色古香。房间的高度至少有五米。天花板铺在五根水桶一般粗的横梁之上。
屋子里面靠东墙有一张八仙桌，桌两边有两张太师椅，在南墙和西墙边上各有两张靠背椅，在北墙边上有两张靠背椅，两张靠背椅的中间是一张茶几，所有的家具都呈枣红色，富贵而雅致。这是一套标准的红木家具。
“你们住得还好吗？我正准备抽空去看看你们。”吴校长等大家坐定后道。
“还不错，比住在瞻园里面宽敞多了。”徐老师道。
“皇甫老师，你们也搬过来了？”吴校长将眼神落在了两个女教师的身上，“你们在西院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刘小萌道：“徐老师他们搬走以后，常在学校住的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其他女教师动不动就回家，现在徐老师他们俩又走了，再说学校里面又不——不怎么——而且——我们害怕。”刘小萌本来是想说学校里面不干不净，而且还有鬼，看徐老师朝他挤眼睛，就改了口，所以是前言不达后语。
屋子里面的空气异常的沉闷，徐老师一进门就感觉出来了，吴校长从茶几下面拿出四个茶杯，准备给大家倒开水，可是拎拎水瓶，是空的，吴校长尴尬地望了望大家。
“吴校长，您坐，我们不渴。”
四位老师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大家对吴校长的情况知之甚少，对他的家庭更是一无所知，所以，谈话的内容只能局限于工作或者学校，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就着对方的话题。
屋子里面一度出现了冷场。
打破僵局的是李正云：“吴校长，您家里面……”
“吴校长，您住的这幢房子看样子有些历史了？”徐老师打断了李正云的话头，他知道李正云要问什么，所以就及时的转换了一个话题。
“这房子明朝的时候就有了。”
“历史这么久，房子竟然保存这么好，可见当时的建筑质量一定非常高。”
“是啊，到清代的候大修过一次，所以到现在还保存完好。”
皇甫文华道：“吴校长，吴家大院和吴公祠的建筑物的历史差不多长吧？”
“嗯，是差不多。”
刘小萌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其他三个人也同时将眉梢向上扬了一下。因为，楼上有脚步声，虽然比较轻，但依然清晰可辨。徐老师估计这个声音应该是女主人发出来的，按照中国人的传统礼节来讲，家中来了客人，女主人应该接待照应，最起码应该照一个面啊！除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吴校长取下架在鼻梁上面的眼镜，同时从上衣插钢笔的那个口袋里面掏出一块布，擦拭眼镜片，好像上面有许多的灰似的，擦了一遍又一遍。
“咚——”，前面是脚步声，现在是板凳或者什么东西倒在楼板上的声音。这还不算，跟在后面的还有一声尖厉的猫叫声。
“楼上是我的内人，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原来如此。徐老师心里想。
“身体不好，您应该多带她到院子里面走走、坐坐，晒晒太阳，这样对健康是有利的。”皇甫文华这句话是针对鞠大嫂那句“从来没有看到过吴太太”的话而说的。
“是啊！要让病人多活动活动。”刘小萌附和着说。
“主要是不方便，我又弄不动她。”
“吴校长，您要是不方便，我们来帮您，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
“那怎么能行，你们有你们的工作。”吴校长将滑落到鼻梁上面的眼睛往上推了推。
皇甫文华提议：“徐老师，那我们上去看一看。”皇甫文华的态度是非常真诚的，她已经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她的提议得到了刘小萌的响应，她也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徐海初老师没有动，所以李正云也没有动。
吴校长蓦地站了起来，对着皇甫文华摆了摆手：“免了免了，内人怕人打扰。”
徐海初从吴校长的的话里面听出了两层意思，一层是字面意，意思是请不要到楼上去；另一层是隐含意，意思是，这个“打扰”除了到楼上去，还包括你们今天的登门拜访。
徐老师站起身：“吴校长，天也不早了，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反正住在一个院子里面，方便。”
李正云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们板凳还没有坐热，这就要走。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吴校长从太师椅上面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以后多来走动。”
这次的拜访给徐老师他们总的感觉是：吴校长是一个谜，谜面就是他这个人，徐老师他们在吴校长的屋子里面连坐带站，满打满算，总共不超过半个小时，既没有看到他的内人，也没有看到他的孩子。
离开吴校长家，穿过后院大门的时候，刘小萌非常神秘的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们有没有看见，在吴校长家的里屋，也有一个佛龛，和福音堂里面的那两个小佛龛差不多大。”
其他三个人都没有看见，因为刘小萌坐在南墙边的椅子上面，房门是虚掩着的，只露出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刘小萌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楼梯口旁边的佛龛。
“整天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这是为什么呢？”皇甫文华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他们听了鞠大嫂的话以后，从今天早上开始就留意吴校长家二楼上面的窗户了。整整一天，早晨他们到学校去，上午下班，下午上班，下午下班的时候，路过楼下都要看一看，窗户一直没有打开过。
“吴校长大概是怕院子里面的人看到他老婆。”皇甫文华猜测。
“为什么怕别人看到他的老婆呢？”刘小萌疑惑不解。
“吴校长的老婆会不会有精神上的问题？”李正云大胆想象。
徐老师道：“完全有这种可能，我们在他家坐了近半个小时，除了听到一点脚步声和东西掉在楼板上面的声音，如果不是精神上面有问题，不会这么安静。”
徐海初他们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吴校长是一个谜。既然是一个谜，那就一定会有揭开谜底的那一天。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