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节:夜半救人小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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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刚刚才过子时,全城的灯火便次第熄灭,就连县衙门里都是这样,只留下古月宫张牙舞爪的团团火光。于是,白天的洪州城还有点活气,可一到夜晚,洪州城便成了一座死城,而古月宫则像这座死城中的阎罗店。
前不久,县衙门外贴出一张告示:近日城外多有盗贼,常叫嚣山林,入城洗劫,实是百姓之不幸,为保一方平安,从明日子时开始,除古月宫可燃明火以外,城内及距城十五丈内的城外其它任何地方和人家,包括县衙内均不得点烛燃火。违者斩首不贷。
其实百姓们都知道,这哪里是保一方平安,只不过怕城外的盗贼利用灯火之明进到古月宫里盗取宝物罢了。但是王蝎子就是县太爷,县衙门就是古月宫,百九哪敢不听?
然而偏偏有一个地方已经早就过了子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那就是皇都门外不到十丈远的山坎边那个破旧的庙子,似乎没有看到过那张告示,依然我行我素地子时后照样亮着灯。
这个破庙不小,坐落在山坎边的树林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修的,门只有半面,窗户只是个洞,用一块破布挡着。庙里没有和尚,也没有神龛,几个缺胳膊少腿的石菩萨斜倒在里里墙地上,早就没有香火了。可奇怪的是里面居然挂了一溜绸幔,每一绸幔后面还有绸幔,层层绸幔悬挂在蜘蛛网中间,偶尔外面的风吹进来,绸幔和着蜘蛛网一漾一漾的,偶尔会露出一尊比较完整的石菩萨端坐里面。绸幔旁边,一只昏黄的油灯搁在一条破旧的桌上,桌上还码有好几本线装书籍,桌旁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又铺了一张宽大的草席,上面放着两只已经露出糠…壳的枕头,一床虽然已经补了又补的铺盖,整整齐齐地叠着,一点不零乱。
子时已经过了好久,但庙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没有睡。他身上穿着一件已经不太合身的棉袍,棉袍下是一条过于大了些的棉裤,脚上穿一双半新旧的鸡婆鞋,坐在桌旁,鼻子翕乎翁乎的,时不时地流出点鼻涕。然而他一双红红的小手捧着一本书,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书上的每一个字,读出琅琅书声。读着读着,他抬起头,一双焦灼的眼睛看看黑洞洞的外面,似在等谁。
正在这时,门外闪进一个人,浑身上下束得紧紧巴巴,行为动作显出十分的干净利落。他进了门,马上把把半边庙门关上,再把旁边的一捆捆干树枝挡住另一半门。小孩一看,惊喜地叫了一声:“爹爹——”说完就扑上去。进来的父亲是一个只有二十三四岁的男人,他接着孩子,轻声问:“你怎么还不睡呢?”小孩说:“我不放心,我等你回来呀。”说罢伸出一只小手在父亲额上擦拭。在灯光下,这个年轻的父亲头上果然有层细微的汗沫。这时他任孩子在他额上擦来擦去,爱怜地说:“我说了很快就回来的,好啦,今天我要检查你念书,你念来给我听听……”说完看看外面,像是在注意窗外的声响,忽然,他又用极快的速度拉过一块草帘子,堵在小窗口上。这么冷的天,他却只穿了一身十分单薄的好像穿了很久的青布棉衣棉裤,腰上系着一条粗绳,脚上穿着一双单布鞋。
孩子念的是《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孩子刚念完,年轻的父亲马上把油灯吹灭,在黑暗中问孩子:“儿子你说,这段话的意思是什么?”孩子有点为难地说:“全部?”父亲非常肯定地说:“对,全部。”“它们的意思是……是说,人生来本来是很善良的,但是随着年龄的长大……”孩子说不下去了,他抓抓后脑勺,看着大人。父亲见他这样,知道他并不能理解书上意思。于是耐心地对他说:“现在你不懂得不要紧,但明天你一定要懂得,明天晚上我要考你。现在睡吧……”“是,爹。”孩子十分听话地回答,马上摸着躺到破被窝里。
薄薄的灯光,洒在一尊菩萨石像身上。年轻的父亲急忙跪到石菩萨面前,两手合拢,不知口里念着什么。儿子听父亲如此虔诚地祈祷,马上从破被窝里钻出来,跟着跪在父亲旁边,面对着石菩萨,学着父亲的样子,小声地念着:“请老爷爷保佑我和爹爹今后能过上好生活,不再住这样的破庙……”父亲听到了儿子的话,心里划过一道不快,马上大声说道:“小人教子无方,只为区区二人吃食,求得菩萨见谅;今后我一定要小儿心有天地,胸装四方,铲除恶人,解救穷人……”儿子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一震,他知道父亲说的“铲除恶人,解救穷人”的意思,但不明白何为“心有天地,胸装四方”。于是一对大眼睛眨巴着,好像正在思考什么。
父亲见状,急忙拉着儿子,吹灭灯,迅速地出了庙门,熟练地向后一拐,从侧面上了后山。看东面,黑压压一片,看西面,那里一片光亮,半个天空都像点了灯似的。儿子迷茫地看看父亲,不知父亲为什么这么漆黑的夜里竟把自己拉到这里来。但夜色中,父亲的脸看不真切,只感到他的脸色很凝重。
父亲指着古月宫方向对儿子说:“幺哥,你说洪州大不大?”儿子天真地说:“大呀,现在我还没走完呢!”父亲刮了儿子一下鼻子:“洪州并不大,洪州以外还有许多更大的地方。”儿子好像在想什么,他“哦”了一声,没说什么。父亲指着那片光亮方向问:“幺哥,你说那是什么地方?”儿子看看,好像去过那个地方,但不知道那里是一个什么地方。他看看爹,不解地说:“爹,我不知道。”父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说:“幺哥,那是古月宫,洪州城里最大的富户,也是最大的恶人。”
“富人就是恶人吗?”儿子满脸稚气,不解地问。父亲笑笑说:“富人不一定是恶人,但恶人一定是富人……”儿子还是不解:“那恶人叫什么名字呢?”父亲又笑了,他十分赞赏儿子这种追根穷底的性格,说:“叫王……”儿子打断父亲的话,不满地说:“我要学好武艺,杀掉他们!”父亲听了,身上涌起一股热情,他感到儿子虽然还很稚气,但亦见豪气。父亲又循循教导:“你要记住,古月宫的主人是我们的仇人!我们是穷人,穷人,就要活得有骨气,活得要有爱心——不过,我说的,是指对穷人,对比我们弱的人……”儿子点点头,好像在想什么一样咬了咬牙,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聪明和智慧……
这一对父子,爹名叫“张黄鳝”,儿子名叫“张泥鳅”。
从名字可以知道,他们父子俩属于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人;从居所可以看出,他们父子俩又是没有一点经济地位的人;从年龄上看,儿子太大,父亲又太过于年轻,人们不禁要问:这是怎样一对父子呀?要回答这一切,还得从黄鳝小时说起……
黄鳝在这个庙里已经住了近二十年了,个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黄鳝进到这个破庙之前,很小很小,连他都不知自己有多大。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父母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大。在他幼小的记忆中,他是和一个慈祥的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老了,但还是不弃不弃不离地带着他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地乞讨着。有时讨的东西太少,但奶奶哪怕自己不吃,也要让他吃饱。可有一天早上起来,奶奶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见了。
从此以后,他一个人孤苦零仃的这家挨挨,那家凑凑,饥一顿饱一顿的,这样就过了两年,最后来到了洪州。在一路的乞讨中,他听人们说看他的样子有六七岁,于是他就以此来作为自己的年龄。以前奶奶叫他“牛儿”,后来他听街邻们叫自己“小叫花”,后来又叫“张叫花”了。但他却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姓张。可叫“张黄鳝”这个名他却知道是以后的事了。
他还是过着东要一家,西要一家的讨饭生活,哪里困了,想睡觉了,就在哪一家的柴棚里睡一宿。夏天,蚊子叮得他满身是疱,用手一抓,全身鲜血直流;冬天冷雨直下,冷风直吹,穿着单薄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全是鸡皮疙瘩,他低下头,缩进并不能挡风雨的衣领里面,光着两脚下在泥泞里慢慢走着,走过一家又走过一家。街邻们十分可怜这个孩子,于是东一家给他点饭,,西一家给他点菜,南一家给他点水,北一家给他件衣,就这样他长到差不多有十岁的样子了。
但是小小的黄鳝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向命运低头。
一个夏天的晚上,他正在人家的苞谷杆里睡得正香。忽然走来一个青衣道人,白发、白眉、白胡子,慈眉善目。他走到黄鳝面前对他说:“可怜的孩子,你姓张,叫张达成,跟你奶奶一个姓,今年十岁。你的母亲已亡,父亲还在,他几十年后才能回到你身边,会帮你的。现在我来告诉你:你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再去讨饭了,去抠黄鳝吧,也不要东睡一家西睡一家了,皇都门外有一个破庙,我就在那里,你以后就到那里去安身吧。我会保护你的……”黄鳝揉揉眼睛,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青衣道人就要走了。他抓住青衣道人的衣角哭喊着,可青衣道人还是要走,他大叫一声:“老爷爷——”醒来一看,眼前哪里有什么白发、白眉、白胡子的青衣道人呢?不过,他记住了青衣道人的话,第二天,他便不再去讨饭了。

黄鳝按照青衣道人的话,到处找,到处找,问了许多人,走了好多路,终于找到了这个破旧的庙子。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两个洞。进庙一看,到处破破烂烂,蜘蛛结网,满地狼藉。向上看,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向下看,石菩萨们倒在地上,缺胳膊少腿……
黄鳝毫不怠慢,小小的他准备把那些破碎的石菩萨一一地搬到一边,但是力气不够,他只好先把那些能搬动的石块搬走。忽然,他看见有一尊菩萨,像极了他梦中的青衣道人,那胡子,那眉毛,那头发,虽然不是白的,但那形状,那神态……黄鳝急忙跑出去,到人家屋后的田边上抱来好多捆稻草,一捆一捆地打开,先把里面的柔草一点点捡出来,团成一个疙瘩,把那尊像极了梦中老人的菩萨身上的灰尘一点一点地擦干净,然后凭着微薄的力量把菩萨老人挪到靠近窗洞的地方端放着。待其余的放在太阳下晒干后,就把它们整整齐齐地铺到菩萨老人的身边。从此吃住都在庙里,这个庙便成了他的家,那个石菩萨就成了他的亲人,只要心里烦,或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他就会跪到石菩萨面前,同他说话,求他帮助……
冬天,他到处拾破烂,每天把拾到的有用的东西归一下类,然后沿街叫卖,这样便能从那些穷人手里得到一文或两文银钱。夏天他除了拾一点破烂外,每天晚上就到乡下田里去抠黄鳝。田里虫多,特别是蚂蝗,只到叮到腿上,鲜血就不断地往下淌。开始的时候,他吓得不行,用一双小手抓住蚂蝗狠狠地往外拉,但那蚂蝗是软体动物,怎么拉都不出来。有人对他说:“花子,你用手来使劲地拍它,它自己就会下来。”他一试,果然爽气,一拍一个灵。田里的黄鳝很多,但他却不是一下子就能抠到的,但他不泄气,还是天天踩在田里,泡在水里,两只手十个指头泡得白腻腻的,终于从收获甚微到略有长进。渐渐的,他像得到真传一样,看到水里哪里冒个泡,他就能断定有没有黄鳝或泥鳅。只要他一伸手,将手指一插,露出水面的一定是被他抓得紧紧的黄鳝或泥鳅。黄鳝那时虽小,但生活已经教会他思考。
他把抠得的黄鳝泥鳅,拿出去卖,卖给富人家,卖给酒楼。虽然钱很少,但他十分珍惜地把那点点可怜的银钱藏起来。卖不完的,要么他就送给那些可怜过他的人,或是那些多年不见油晕的穷人,要么就拿回破庙,在外面搭几块石头,里面架上柴火,上面坐上一只要来的旧锅,把黄鳝或泥鳅洗干净,放到锅里干烤,然后不管生熟,也没有盐味,张开嘴就吃。吃着吃着,他感到应该在上面放点什么。等一个夏天都过去了,他才知道从街上买点盐和辣椒面来,撒在上面,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完了还咋咋舌头,舔舔嘴唇,美极了,简直像吃了世间上最美的东西。有人见他这样十分可怜又可爱,就问他:“你姓什么呀?”他说:“我姓张。”人家说:“我看你就叫张黄鳝吧?”他看看人家,明白别人是好意,于是说:“要得,就叫张黄鳝嘛。”人家又逗他说:“你叫张黄鳝,以后你的儿子就叫张泥鳅,好不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哪里想过自己会有儿子这样的事情呢?从此以后,人们果真就叫他“张黄鳝”了,后来大家觉得带上姓有些拗口,也不亲切,就改口叫他“黄鳝”了。不管人们怎样叫,只要人家一喊,他马上就响亮的答应,从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神情。因此周围团转的男女老少都很喜欢他,有事无事都想着他。只要有人想吃黄鳝要找他的时候,只要有人需要他帮助而找不到他的时候,问起坎上的任何人:“你看见张黄鳝没有?”都会有人回答你说:“去皇都门外的破庙里找他吧。”那准没有错,一找一个准。
黄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这些年里,他不忘梦中给他指点的老人,所以每到搬来庙里的周年这一天,他都要跪在石菩萨面前,烧上几柱香,送给老人,表达自己最诚心的祝愿。
这一年夏天的一个夜晚,黄鳝正睡得香,那个青衣道人又出现了。他叫道:“黄鳝,你明天抠了黄鳝后,往城北转一圈子才回来,如果见一个杂耍的人,你就拜他为师傅,他就会教你简单的武功,以后你自己再慢慢地悟,待你学会了,我会来找你,你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说完就不见了。
第二天,烈日炎炎过后,黄鳝抠了黄鳝回来,正往城北一家饭馆走去,恰好看到路边好大一群人围在那里,不知他们看什么,神情非常专注。黄鳝正想上前看看他们到底看什么,突然人群里爆发出开怀的叫好声。挤进去一看,果然是一个玩杂耍的中年男人光着膀子和肚皮,正从路边一棵大树上吊下的大绳里滚出来,博得了一阵阵喝彩。一会儿,那中年男人又开始了刚才的表演,这下黄鳝才明白人们为什么那么忘情地叫好了。原来那中年男人把绳子的一头钩在自己腰后的铁圈里,然后平身悬卧于空,凭着一股气和耐力,硬是一下一下向上地翻,一下一下地向上腾,身上的肌肉一条一条地鼓胀。他翻一下,绳子短一节,腾一下,绳子圈一圈,就这样翻腾,人上了树上绳的尽头,而一条长长的绳子全都紧紧地缠在腰上。他呼了一口气,再深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两手抱胸,还是那么悬空平卧,“哧溜哧溜”地立即着地……黄鳝看呆了,他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学一学呢?
黄鳝有个特点:好动,喜欢在庙里拳打脚踢。无论春夏秋冬,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定在庙里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的才睡下。梦中青衣道人说的决不会没道理,遇到这么个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呢?他殷勤地守候那里,等人全散了,急忙上前对收拾东西的中年男人说:“大表叔,你能不能教我刚才你的本领呀?”中年男人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会说话的小男孩,他开了一个玩笑说:“好啊,那你拿什么来招待我呢?”没想到黄鳝将手中的鱼篓向上提了一下,笑了:“好啊,我招待你吃黄鳝!”“黄鳝?”中年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相信地问,“是你去抠的?”“是啊!”小黄鳝兴高采烈地说,满眼含着期待的目光。果真中年男人拿起东西随黄鳝去到了破庙,这才知道黄鳝是个孤儿,一个人住在破庙,靠讨饭,拾破烂,抠黄鳝为生计。他不由得对面前这个孩子肃然起敬,心里打定主意要帮一帮这个孩子。
两个先收拾好黄鳝,放在火上烤,再撒点盐,一边吃,一边喝水,一边说话……忽然,中年男人看见了黄鳝奉供的石头菩萨,他急忙跪到菩萨面前,虔诚地祈祷,求菩萨保佑黄鳝这个孩子。然后对黄鳝说:“这个菩萨好面善,我想他是很灵的……”黄鳝点点头。
中年男人在庙里一连住了三天,他教给黄鳝一些基本步法和拳路,并着重教给黄鳝运气、裹绳、攀援、登高。他考虑到黄鳝年龄太小,就专门为黄鳝设计了以绸幔代替绳子的裹绳方法……就这样,黄鳝用手中的银钱,有计划地买来一幅一幅的绸幔,挂在庙顶上,而自己则天天在练完其他功夫以后,又在绸幔中翻腾……
由于黄鳝天长日久浸泡在水中,吸取了天地之精华,两个脚板特别宽大,特别有力,一个时辰走个七八十里地不在话下;两只手掌面奇宽,十个指头就像十个小棒锤,无论伸出哪一个,不仅能抠到又肥又大有黄鳝泥鳅,而且碰到什么东西只要稍稍用力,那东西不是变形就是粉碎……而且他的功力提高极快,而且能够上墙。说飞檐走壁太夸张,要说上墙并像平步在上面走上十几步,那真是箭步如飞。
渐渐地,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叫花子,没病没灾地长到了十七八岁,居然长得膀大腰圆,虎虎生威,出落个男人的样子,嘴边有了些许绒绒的胡子,喉结也突出来了,说话也有男人味了。他用手几年来存得钱,请人把破庙屋顶上所缺的瓦片补得够够的,看起来像个家的样子了。
于是他不再是人们眼中的“张黄鳝”,而是当地一个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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