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没有人敌得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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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名高等亡者将要摇响阿斯塔睿尔的时候,你是不是准备使用醒灵者墨思锐尔?”正在前面走着的洛突然回头,面无表情的对紧跟在他身后行进的艾娜问道。
艾娜被洛的突然回头吓了一跳,她莫名其妙的答道:“是啊,怎么了。”
洛面色骤变,雄浑庞大的咒契魔法力量自他的身体汹涌而出,四周原本平静的空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一时间乱了方寸,变成一场狂暴的风。狂风吹起地表上的一切,已经枯黄的齐膝高的野草、泥土和石块向四周翻滚着被抛出。
众人之中小白最先反应过来,在洛突然回头问艾娜的时候他就已经暗暗准备着了。方才战斗结束时他已经看出了洛的不正常,那串有着熟悉味道的铃铛和那名高等亡者让洛的情绪有些失控。一遇见和她有关的事情洛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虽然他是小白见过的最优秀的役亡师,还是最出色的阿亚克雷,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有着这个最大的破绽。
十年了。洛还是忘不了她。忘不了十年前的那场冥土深处的惨烈战斗。
小白暗叹了一口气,一个组件在洛释放出力量的同时吐出了他的那枚戒指,戒指迅速变大,将众人全部拢在里面。饶是如此,众人连同戒指还是被洛的力量冲出了好远。
未等众人立稳身形,洛的声音裹挟在狂风中冷硬的传来,语气完全不似平日的平和中正:“以后你们记住了,有我在,就没有我的队友先于我使用墨思锐尔的权利!”
狂风渐渐的小了,慢慢消失。众人呆呆的望着面前胸口急速起伏着正极力压制情绪的洛。小白已经收起了戒指,他的六个组件都在若无其事的舔着爪子。十二名士兵有些目瞪口呆,他们显然还未从刚才突如其来的那场狂暴力量的威压中缓过劲来。
玉儿也一副吃惊的样子,不过看她看着周围被一扫一空的地面的眼神,她似乎更吃惊于当代阿亚克雷竟有如此深厚的咒契魔法力量,而不是洛的反常的表现。在玉儿的记忆中,过去历代阿亚克雷,以及名垂千古的铸墙者,都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这么强大的力量,连小白的本体力量都差一点抵受不住。而更可怕的是他似乎还有所保留,没有尽全力。
艾娜面上的表情由吃惊到委屈又转为愤怒,她冲到洛的面前,面色胀得通红,大声吼道:“我是一名役亡师!是铸墙者的后代!我的家族的荣誉是我的生命!”
“如果你说荣誉,我是阿亚克雷。我是所有役亡师的王。”
艾娜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洛看眼前哭泣的少女,这个女孩有着深黑色眼眸和一头纯黑色长发,连哭泣都是那一种可以洗净天地的梨花带雨的娇艳。他的面色缓缓平静,有那么一瞬,他似乎陷入了深切的迷茫之中。那种安静、奇异的沉默另他的已经不再年轻的略显沧桑的脸突然多了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艾娜泪眼迷蒙之中抬眼看到洛的脸,他的眼神里挣扎的那一瞬间的迷乱和忧伤让艾娜的心一阵没来由的颤动。艾娜连忙低下头,哭声却少了好多。
良久,洛面上的那种奇异的表情渐渐消去,重新归于平静。他向艾娜缓缓伸出手,似乎想拂去艾娜眼角未落的那滴泪珠,可那只手却仿佛有千斤重,方抬起便停在半空,再也伸不出去。艾娜低低的抽泣着,眼角的余光却已将洛的动作尽收眼底。洛终于放下手,低低的说道:“对不起,艾娜,我……”
艾娜一躲脚,哭着向前方跑去,洛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的忧伤又浓重了几分。
小白示意玉儿带着十二名士兵去追艾娜。他的六个组件来到洛的身旁,一字排开蹲坐在地上,一个组件吐出戒指,戒指迅速变大又急速缩小向洛飞去,洛伸手接住,看着小白将六个组件恢复成肆行魔法生物的本体形象。

玉儿他们已经追上了艾娜,她跳上艾娜的肩头,正对她说着什么,艾娜的肩膀还在轻微的**,似乎还在哭泣。士兵们围在他们周围,警惕的看着四周。
远处荒草漫天,微风拂过荒草,古国弃地一年四季都有的灰黄色调便化成一幅此起彼伏的涌动的风景画。西方天际灰白色中透出一丝光亮,古国弃地没有从来没有太阳,想来该是傍晚了吧。又是一天过去了。
小白的本体的声音和变形形体的声音有很大不同,这个声音里有的只是沧桑和严肃。洛望着远方听着小白的话,他的眼神空洞而恍惚。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青羽。十年的时间,对于你们人类,已经是一生的七分之一,这么漫长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忘掉所有的伤了。
洛,几千年来我经历了许多事情,遇见了许多人,多得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他们在我的生命里燃烧、灿烂而后归于寂灭,第九道门之后埋葬着我多少熟悉的面容和声音。我也曾抗争过,挣扎过,有一段时间,有上百年吧,我几乎无所事事,每日里就是在想这样的事。可是时间是最公平的,我终于明白了对于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告诉你,那就是忘记。忘记一切过去的东西,或者学会对记忆满不在乎,看着前方,这就是我们这些几乎永生的家伙的生命哲学。
而你们人类呢,我至今也没有弄明白你们。
那年我遇见了第三代的阿亚克雷,我已经忘记了他的面容,可我清楚的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没有人能敌得过时间,在时间面前,我们都是败者。他说这话时面对着的是潮水一般涌上来的亡者,从手卒,役者到恶尸,公从,还有数以百计的高等亡者和一位冥者之王。他的身后是当时人类危急之中匆忙拼凑的五千位咒契师和南格鲁城(备注①)数十万的人类。
‘没有人敌得过时间,也没有亡者能够抗拒第九道门的召唤。’他微笑着使用了摩衍那多(备注②),与当时的冥者之王同归于尽,一齐坠入了第九道门的后面。那一战,几乎所有的人类咒契师最后都使用了摩衍那多,与亡者们同归于尽。
洛,我说起这个故事,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谁也逃不过时间,青羽早已经归于第九道门之后,你不能这样了,亡者马上就要有大动作,你不要忘了,你是阿亚克雷,不要忘了你对古国意味着什么!”
备注①:南格鲁城位于今界墙南部古国弃地范围之内,位置与今古国普林镇隔墙相望,人类曾依托此城与突袭的亡者展开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此战人类惨败,五千名咒契师阵亡,城内数十万人类有三分之二被亡者杀死化为低等亡者。此战之后,自古国中部尼基列河与波尔多河交汇处向南至狂暴之海,以两河为界的古国土地便成为亡者肆虐的半冥界。
亡者无法涉过流动之水,两条大河成了人类最后的倚仗。
直到铸墙者那一代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咒契师将亡者逼到古国弃地的范围内并铸造了界墙,古国才重新恢复了生机。
后人为了纪念那一场惨烈的战斗,在卡都尔克河与尼基列河的交界处新建了如今的格鲁城,世人称为北格鲁城。
备注②:摩衍那多是已经失传的咒契师之铃,闻者与操铃者都会在此铃摇响后归于第九道门之后,威力和覆盖范围视操铃者操控咒契魔法的能力而定。
摩衍那多是在界墙未铸前那些对抗亡者最艰难的时期古人类咒契师必备的铃铛。是名副其实的人类血泪之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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