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又见前世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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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山歌声中,措那哪有时候跟陆芙蓉解释,他向着陆笑,提气放声也回起山歌来:
天崩自有云来补,
拨开云雾见日头。
事到如今难回首,
莫拿姻缘变为仇。
那皮肤黝黑的俏丽苗女,听到措那歌里拒绝意思,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样子,看着陆芙蓉眉毛一挑大大方方又唱道:
哄妹话儿哥莫谈,
哥是脚踏两只船。
哥在外面另有妹,
这里哄得妹来玩。
被她歌里意思堵住,措那脸上有丝恼怒神色,在这么许多人面前,欲想开口斥责又说不出口,只把黑脸涨得通红。那森见孙子尴尬,不等他开口抢着对着桂儿唱道:
贵客请往这条道上走,
大老远来苗寨路难走。
歌声虽粗表我一片心,
请原谅我们招待不周。
桂儿听他以歌致意,微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班弄笑嘻嘻的低声跟陆芙蓉解释:“那个女娃是措那以前的阿妹。以前措那很中意她,不过她那时只中意隔壁寨子的娃仔,已经嫁人了。听说在隔壁寨子过得不好,天天被娃仔婆婆打,所以就跑回了蚩寨娘家。可能对措那又动了心思。”陆芙蓉这才了解事情缘由,她狠狠瞪那苗女一眼,故意用手紧紧牵住措那,倒也再不找他麻烦。
苗人们看到长老开腔,便也跟着歌调,一首接一首唱起迎客的山歌来,清脆欢快的歌声在山道里回荡得很远……很远……
越过九座大山。淌过牛河。踩着红色泥士,扶着满墙红色岩画,在日落之时,终于到达了离蚩寨不远的小山坡上。
走习惯山路地苗人们除了身上被汗湿透、微微有些气粗之外,仍然面不改色。孩子们远远看见了山寨地影子,欢呼着冲下去。朱颜已经累得小脸发白,支持不住一**坐在地上。亏她大病初愈,却靠顽强意志咬着牙一直不吭声跟在最后面。巫桂儿跟陆芙蓉纵然是身有苗家气功,第一次走这么远的山道,却也累得气喘吁吁。停在山坡顶端往下望去。
只见整座蚩寨被三座大山环绕,只有一面有小道通向外面。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寨子里只有几点稍弱莹光,在逐渐消逝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桂儿眉头微皱,问道:“怎么没有通电?政府不是有村村通计划吗?”
班弄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这时听她问起。马上回答道:“申请过很多次了,只是地势太偏。地形复杂。县政府说如果要铺设电线得花比其他寨子多几倍的时间和钱,不如先等等,把少得可怜的钱给其他寨子安排好。我们心想反正寨子穷,有了电也没几个人能点起灯,所以没有他们追着申请。只想等有点钱再说。自来水也没有。不过这倒不打紧,反正寨子里的泉水比外面的好多了。”
累得气都喘不上来的朱颜这时候恢复了些许精神,听他们说话。插嘴说道:“这样绝对不行,不管再怎么穷都要先通电通电话,与外面世界紧密联系才能跟上步伐。”
班弄见她插话,虽然身形纤弱苗条,却象是个有见识的,看她一眼说道:“我也是这样说地,不过村民们自己多半不愿意,他们说有这些钱不如多买几个苞米种。多养几头猪,吃得好点才实在。”
朱颜见到这些苗人淳扑爽直,第一印象颇为不错。她心思灵巧,早知道桂儿虽说不愿意做蚩寨黑苗族的仙娘,但在寒假这段时间,肯定会帮他们,这下倒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只顿足道:“本末倒置,本末倒置!”
桂儿笑着看她一眼说道:“你急什么,时间多的是,慢慢来。”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寨子前面。朱颜抬头一看,村口单人可见的小道旁,巨大光滑石壁上雕着一个手舞扳斧、人身牛蹄、头生双角的神像,两眼由红色岩石镶嵌,面色狰狞似要直扑而下,好不骇人。神像脚下还雕五种谷物。朱颜看他身上青苔覆身,应该已经雕了有些年头,却仍栩栩如生,心中暗叹一声鬼斧神功,回头问道:“这是什么神?”
“这是蚩父,汉人叫做蚩尤。是苗人地祖先。”桂儿顺口答道。她抻出中指,咬破后把流出鲜血涂在蚩尤神像的脚上,躬身做个行礼奇怪姿势。那森班弄见她以巫师之礼进寨,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面露喜色。
这时寨口传来咚咚鼓声,那森班弄弯腰后退一步,桂儿不加推辞,大步领头走去。只见寨口道路上满满站着五六百名黑苗族打扮地苗人。除了刚才前去迎接的苗人之外,还有许多显然是刚从地头田间回来的苗人,身上仍带着新鲜的泥士芬芳,多以妇幼老人居多,人人身着隆重盛装,赤着足争先恐后纷纷挤在道路两旁,用好奇恭敬的眼光看着桂儿。
一名年纪约摸十岁、面色灿若桃花、两眼黑似深潭地苗族姑娘站在人群之前,见桂儿过来,连忙把一只象手臂般长、碗口般粗地牛角杯盛满米酒,双手举过头顶,低头头声音清脆地说道:“仙娘鸟荣!”(乌荣是苗语,意思是一切可好。)
桂儿接过牛角杯,这时那名苗女抬起脸来,桂儿见她形容笑貌神似旧人,不由微微一惊:“你叫桃花?”
苗女见到第一次来寨子的仙娘,竟有说不出亲切感觉,她哈哈大笑起来,怪纯真的模样:“我正是叫桃花,仙娘怎么知道地?”桂儿心

一口凉气,心想怎会如此巧合,难道真是天神旨意让寨子?她看见这世桃花欢笑起来,仍是跟朵桃花似的鲜艳,心头撼动,暗中做了个决定。
桂儿笑着把牛角杯里的米酒一饮而尽。递还给桃花。旁边朱颜与陆芙蓉也早被人送上两支比桂儿稍小的牛角杯。里面盛满奶白米酒。她们看桂儿模样,也学着一口气喝尽,只觉得这酒微甜芳草、滑腻温和,似丝绸般流入喉中。喝下之后精神为之一振,半点辛辣感觉也没有。
周围苗民见她们爽快,哄地欢呼起来。纷纷给桂儿低首躬身行礼,让出一条道来。那森跟在桂儿旁边,一直不敢抢先走在她地前面,引着她往寨子中最高一座角楼里去。苗民们看着桂儿身影消失,这才收住了好奇地目光。叽叽喳喳议论着,又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桂儿一行人走到角楼之下,一名满脸皱纹地黑苗老妇早已经迎在门口,远远见着桂儿,便放声唱起歌来,用的却是苗语。听语气里热情意味。应该是迎接贵客的意思。陆芙蓉一句听不明白,小声嘟嚷道:又唱又唱。都唱了一路了,还真是个爱唱歌的民族啊。
朱颜见她发牢骚,拧她一把,小声叮嘱道:“入乡随俗,你呆会看我和措那眼色行事。只跟着我们做样子。不要多说话。”措那感激看朱颜一眼,也给易闯祸的陆芙蓉抹脖子使眼色的,陆芙蓉见他们罗嗦。不耐烦的猛点头,示意自己收到。
桂儿待到老妇唱完,轻轻点头,带头走入屋中。只见火塘旁边的矮脚桌上,正中摆着整只鸡和米酒,还有一些腊肉山菜等菜。那森引桂儿往桌子正中位置、鸡头所对的地方盘腿坐下。自己坐在左首位上,班弄坐在右边。朱颜偷偷看措那眼神指示,拉着陆芙蓉坐在了中间桌子位置。
那老年苗妇这时恭敬夹起鸡头给桂儿,桂儿双手接过,转而又夹给了那森。那森与班弄见她对苗礼顺手拈来,熟悉得很,愈发坚定了决心,相信桂儿肯定是族中命定地仙娘无疑。陆芙蓉坐下之后,便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顺手夹起块鸡肝来,被措那牛眼一瞪,一筷子打下。眼看陆芙蓉就要发飚,桂儿笑笑把鸡肝夹起,送到老年苗妇碗里,跟那森说道:“我朋友是汉人,不太懂规矩,长老不要介意。”转头又跟陆芙蓉说道:“鸡肝要给阿婆吃,年轻人不能吃的。”陆芙蓉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忌讳,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班弄连忙笑着打圆场:“我们能理解,能理解。不会介意的。”
那森站起来,恭敬地给桂儿倒杯米酒,桂儿一口饮下,那森方才开口说起正题:“去年占之时,天神旨意言明,寨中最有文化的人,直往南方而去,会遇到寨子命定的仙娘,是转生之人,红眼灵高身随黑猫,能带着寨子的人往富足崭新生活去。可不就应在桂儿仙娘身上了。”
桂儿这次却没有在仙娘称呼上与他纠缠,只是打听寨子情况:“寨子里崇地是什么神?”
“是五谷神,仙娘。”那森回道。
“那倒是同一族的。”桂儿自言自语说着,又问:“各种巫蛊药草足虫材料,寨子应该都有?附近寨子有没有其他瑞公仙娘?有没有人施蛊?”桂儿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班弄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隔壁白术寨白苗族中有个朵差瑞公,听说蛊术倒是极高明地。不过仙娘你应该知道,白苗族跟我们黑苗族一向不对路,所以从来没有来往。其他也有些装神弄鬼的冒牌货,不过一般没人相信。施蛊的事情自解放后就极少听说了。就连我家几代瑞公,也只是学会点占卜之术而已,养蛊才懂一点点。”那森说到白术寨时,脸上悻悻之色很明显。
“你们叫我过来做你寨仙娘,到底定下什么明确目标没有?”桂儿这次终于问到了正题。
那森班弄互相对望一眼,知道桂儿已经答应。他们眼见桂儿刚到的时候语里意思完全没有兴趣,正心中忐忑怕她不答应,不知道现在为什么桂儿却突然改了心思。他们心中大喜,连忙跪拜在地。
桂儿皱着眉头道:“你们要答应我几件事才行。这头一件就是你们不要给我行礼了,太罗嗦。跟寨子里的人也这样吩咐,不要太多礼。”两人怕她因此不高兴,连忙站起来连声应是。
那森想到寨子有了希望,只高兴得老泪纵横,重新盘腿坐回桌边,连忙回答刚才地话:“卦象里天神也没有告诉我们仙娘来了之后该怎么样,只是说仙娘来了一切都好办了。”
陆芙蓉听到这里,扑噗一声笑了出来:“桂儿又不能呼风唤雨天下掉人民币,哪有这么好容易。”那森瞪她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桂儿笑着说道:“芙蓉口直心快,长老不要介意。我这两个朋友颇有本事,说不定我还要靠她们帮忙。等明天看过寨子地情况,咱们再一起想办法。”那森这才脸色舒缓了些,连忙给桂儿倒酒。班弄心中想着寨子里的苗胞们马上就要过上幸福日子了,一张胖脸只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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