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离傍晚还有不少时间,天就开始阴起来,风一阵大过一阵,赵进喜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打了个哆嗦,抬头瞅了眼天,连着呸了两声说:“剩子,天又阴上了,你看是不是快要落雪了?”
剩子拄着铲子抬头看天,嗯了声说:“管他老天咋样,干咱的,这雪就是再下,把咱村整个埋了,我也把祸害咱村的鬼东西骨头刨出来。”
赵进喜抓了把雪往嘴里一按,提着铲子就要铲雪,突然眼角余光似乎扫见什么,歪头一看,就见二蛋瞪着眼睛盯着他,脸上表情说笑不笑说哭不哭,阴侧侧地极为诡异。赵进喜心里突地猛一跳,头皮麻乍乍地,忍不住大声说:“你这小崽,好好地咋这样瞅人?”
剩子听到赵进喜的话声,扭头看向二蛋,就见二蛋两眼紧闭,正睡得死沉。“你叫啥叫,把二蛋吵醒了。”
赵进喜刚要说二蛋瞪他,就看见二蛋的眼睛是闭着的,傻了一下说:“刚才是醒着的,咋一下就睡着了?”
剩子瞅了赵进喜一眼,铲子往雪里一插,走近赵进喜搂头就是一耳巴子,狠呸一口说:“你个鬼东西,我马上就扒了你的坟,别觉着雪大我一下找不着,就拿你没有办法。我告诉你,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今天也把你的那把烂骨头刨出来!”
赵进喜被打身子一栽,正要回身大骂,就听到剩子的话,顿时全身汗毛直立,抖着声细着气说:“剩子,那、那鬼,它、它上我的身了?”两眼不受控制的到处乱转,“我,我咋觉不着?我能看见不?”
剩子一捏赵进喜的鼻子,嗤笑着说:“铲你的雪,落雪前一定要把那几座老坟扒开。”
“哎!”赵进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劲,只觉得这雪特别好铲起来,用不几铲就能往前迈进一步。
姚奶奶拿着剩子的袄缝不几针就抬头往窗外看一眼,看看三个孩子有没有回来,针左一下右一下往手上扎,每扎一下心里就激灵一下,赶紧再往窗外看上一阵。眼瞅着天色阴拉拉的暗下来,风也开始呼啸,三个孩子哪个也没有回来,姚奶奶心里急的火烧火燎。
往院门口看了一阵,刚把眼光收回来,就又一针扎在手上,忙又抬起头往窗外看,就见着姚大夫正从院当中往屋门口走,赶紧把头转向屋门口。脸转过来的时候姚大夫已经进了堂屋,站到姚***屋门口。
“三驴呢?咋没跟你一起来?”姚奶奶往姚大夫身后看了看,又往窗外再看一眼,“他上午就去找你了。”
姚大夫站在屋门口也不吱声,就是看着姚奶奶,姚奶奶等了一会儿见姚大夫不吭气,心慌起来:“出啥事了?三驴他咋啦?”
姚大夫还是没有吱声,人也不往屋里走,就站在门边上。姚奶奶越加心急起来,连着声地问,但姚大夫仍旧就不吭气,急得姚奶奶两手直抖:“你到是说话啊?出啥事了?”
姚大夫仍然看着姚奶奶不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把姚奶奶急得再也坐不住,伸手拿过剩子做的双拐,用力撑着就想下床出门去找。
“大妹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突然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姚奶奶抬头一看,是老支书和村长。再一瞅,姚大夫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三驴上午跑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玉兰去找他也没有回来,这天都要黑了,我不放心。”
“三驴出门了?”村长一听这话,转身就往外跑,“我叫巡逻队的人找他。”
老支书把姚奶奶扶回床上,拉了张凳子坐床边,拿了旱烟点了一锅烟,抽了几口之后,才叹口气说:“大妹子,你跟我说实话,二蛋到底是不是看见绿光了?”
姚奶奶坐好之后向窗外看了看,没见着姚大夫,有些疑惑地说:“人哪儿去了?咋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谁啊?”老支书听到姚***话,转头往屋门口看了看。
“国安,他刚才还在屋门口,一转眼咋就没有了。”
“谁?”老支书拿着旱烟的手猛一抖,拨高了声音瞪着姚奶奶,“哪个国安?”
“就是我那表弟姚国安,姚大夫。”姚奶奶说着话的时候才觉出不对劲,脸色难看起来,“他刚才就站在屋门口,问他话他也不吱声。”
老支书半晌才说:“姚大夫的尸体在鬼门崖下找着了,刚抬回来。”
玉兰一连找了几个三驴以往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着三驴,眼瞅着天色阴拉拉的暗下来,怕姚奶奶一个人在家担心,急忙忙地往家赶。走到马赖子家的时候,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惨叫,吓得玉兰猛一哆嗦,拨脚就往家跑。跑了一段后反过味,减慢了速度回头往马赖子家看,看了几眼想去看看咋回事,但心里虚得发慌,脚下连停也不敢停,心里犹犹豫豫地最后还是往家跑。
赵进喜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两眼也有些发花,瞅着眼前的雪,瞅着瞅着就冒出毛毛的脸,满脸都是血的咧着嘴在大哭,可又听不见声,喊他几声,也不答应。

剩子正埋头铲雪,忽然听到赵进喜叫毛毛,回头一看,就见赵进喜满通红,两眼迷迷瞪瞪直勾勾地盯着雪地,嘴皮子蠕动来蠕动去,时不时发出二声细声细气地哭声,间中又叫二声毛毛。那哭声很是怪异,很有些像是小孩大哭的腔。
剩子把铲子往雪里一插,一步抄到赵进喜跟前,当胸一把揪了赵进喜的衣襟,一耳巴子抽在他脸上,又掏了把雪塞进他衣领口,猛力摇着他说:“你给我醒醒,赶紧地把鬼骨头扒出来,不然你的命也叫它闹没了。”
赵进喜直愣愣地看着剩子,就见剩子嘴皮动听不见声,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又听,还是听不到。眼光一晃,又看见毛毛蹲在雪地,衣衫破碎满身是血。“毛毛,儿子,你咋不回家!”赵进喜心里疼得眼泪直往下掉,伸手就要去拉毛毛,“我和你妈可找死你了。”
剩子一听赵进喜的话,急了起来,又是一通猛摇,直着脖子大吼:“赵进喜——,醒醒!醒醒!你***给我醒醒!”
“叔——!”剩子正吼的响,突然听到二蛋的叫声,转脸一看,见二蛋已经醒过来,正转着头到处看。
“二蛋,快看看进喜是不是叫鬼上身了?”
二蛋晕晕乎乎地醒过来,入眼的是高高的雪墙,弄不清自己这是在哪儿,听到剩子的声音,赶紧叫了声:“叔——!”脸一抬起来,就看见一团绿光飘飘乎乎的停在赵进喜脸前不远,赵进喜两眼死盯着它,任剩子怎么摇怎么叫,他都不理。
“二蛋,快看看进喜是不是叫鬼上身了?”剩子见二蛋眼睛不知道瞅哪儿,以为他没有听见,就再说了一次。
二蛋瞅了瞅绿光,又再瞅了瞅赵进喜,没看见鬼东西,“没有鬼东西,只有绿光。”
“绿光?”剩子一听绿光,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在哪儿?”
“就在那儿!”二蛋从大袄里把手伸出来,向着绿光指了指。
剩子一见绿光就在赵进喜眼睛盯的地方,立刻撒手放开赵进喜,回身一手抱起二蛋,一手操起一根撬棍,盯着赵进喜说:“二蛋,你每次看见绿光,它都是引着往村外走?”
“嗯,都是绿光前头飘,人跟着走。”二蛋转头四下看着说,“叔,我咋在这儿?”
“回头再跟你说这事,你先告诉我,那绿光有没有飘走?”
“没有,就在进喜叔的眼前不动。”二蛋话才刚出口,绿光突然飘走,赵进喜立刻跟过去,“叔,它跑了。”
剩子立刻跟着赵进喜走,走了二步又退回去,把火药和雷管还有绳子全拿上,再看赵进喜的时候,发现只这一转眼,他就已经跑出二十多米,“这兔崽子,平时跑的快也就算了,这会儿还跑那么快。”剩子低骂一声后追了过去。
玉兰一进家就问:“我二哥回来没有?”
姚奶奶抹了把眼泪,说:“你还没找着三驴?”
玉兰这才看到支支书,忙倒了杯水端过去,心急火燎地说:“哪里也找不着,姚大夫家和他的卫生所都锁着门,赵结巴说他喝了酒就走了,其他人就没个见着过他的,我也找不着李家那几兄弟,他家里也急着,说是昨天出门就没再回家。”
村长从外面进来正听到玉兰这话,忙问:“李全兄弟不在家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就他家那几个婆娘。”玉兰没好气地呸了一声说,“见了我就撒泼,硬赖我是打上门去的。”
老支书皱着眉问村长:“昨天巡逻是你带的队,看到他们没有?”
“昨天晌午的时候还在这院外蹲着,下午就没再见着。”
“我刚才路过马赖子家,听到里头有人惨叫,我心里怕,没敢进去看。”玉兰说这话的时候,背后一阵发冷,全身汗毛全立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转动眼睛到处瞅,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心里莫名的就是觉得怕,忙往姚奶奶跟前靠了靠。
“我带人过去看看。”村长立马起身出屋。
姚奶奶发现玉兰两眼乱转,忙问:“玉兰,你在找啥?”
“没啥。”玉兰定了定神,坐到床边上,脚猛一下缩了床上,自己也不知道为啥要缩那么快,都把脚缩上来了才想起没脱鞋,又赶紧把鞋脱了,瞅了眼姚奶奶,这发现她哭过,有些慌了,“妈,出啥事了?你哭啥?”
“你表舅他上鬼门崖了。”姚奶奶刚把话说出来,就又哭起来。
“真的?你咋知道的?”玉兰有些反应不过来,问完之后才看向老支书,“真的上鬼门崖了?啥时的事?”
“前天我和他说好昨天去他那里拿药,一整天都没找着他人,到了今天上午还是找不着,就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想着他上次他就差点上了鬼门崖,让村长带人去鬼门崖下看看,没想着他,唉——!”老支书再说不下去,闷着头吧哒吧哒抽烟。
玉兰半晌冒出句:“剩子说狼群就这两三天进村,那鬼还闹啥闹,早晚大家都跟它一个样。”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