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孩子，你为什么而哭呢？”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次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抬起头来，小薇透过自己挂着泪水的眼帘，看到了一个白发老妇。
一张饱受风霜，见证岁月变迁的脸上象干枯的树皮一样，早早失去了皮肤应有的光泽和润滑。
眼窝深深的陷了进去，眼中一片浑浊。
她是谁？这还是在梦中吗？
站起身来，小薇抹去了挂着的泪珠，小心而又礼貌的说道：“老人家，您好。”
“我很好，可是看起来你不好啊。”老人佝偻着身体，头和肩膀很是沉重般的弯了下去，风吹似乎就要倒了一样。
手中抓着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点了点，那老妇叹道：“人间的爱恨情仇，怎么得了啊！”
不明白对方的来意，小薇只得转移话题，问道：“老人家贵姓？”
“我姓孟。”
“孟婆？”看着眼前这个老妇的模样，小薇脑海中马上就联想到了一直守侯在奈何桥上，千百年来一直未曾离开的孟婆。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老妇手往前伸，手中现出一个空碗来。
“人生在世，多苦多难，这一碗下去，是种释然，彻彻底底地与前世做一个了断。何必留恋过往呢？”
喃喃自语着，碗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芒，一股水从碗底涌了上来，将整只碗装满。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
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小薇紧紧的盯着那只装满了清水的碗。
老妇却是无视小薇，将碗端到自己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这倒是大大出乎小薇的意料。
带着小小的疑惑和惊讶，小薇看着那老妇将那碗水全部喝了下去。
她喝的很慢，碗沿沾在干涩的嘴边，手一点一点的向上使力。
水首先湿润了她的嘴唇，再一丝一丝的流入口中，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
一碗水喝完，她将碗放下，有些意犹未尽的赞道：“好喝。”
再用左手的手背抹了抹嘴巴，指了指右手上拿着的碗说道：“这水分成甘、苦、辛、酸、咸五种口味，你喜欢哪种？”
小薇没有回答，反问道：“为什么没有甜的？”
那老妇也没有回答，瞥了一眼小薇，也同样反问了一句：“小鬼，愿意听故事吗？”
点了点头，小薇在原地坐了下来。
老妇没有坐，她佝偻的身体让她只能站着。
右手握拳，将那只碗收了回去，她这才娓娓道来：“我生于西汉时代……”
才刚起了个头，小薇就忍不住插嘴问道：“孟婆不是自古以来就在地府职司的吗？”
瞪了小薇一眼，老妇没好气的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
这句话让小薇无话可说，无力反驳，只能默然不语了。
见到小薇不再追究细节问题，老妇这才继续说道：“自小我就体弱多病，曾有名医断言，我活不过十二岁，父母为我费尽了心机，仍是不见好转。在我十岁那年，父亲为我煎了一副药，我喝下之后，觉得药中有种甜味，与平日所喝之药大为不同。心喜之下，也就要求父亲每日为我抓同样的药。父亲应了。而从那日起，母亲竟然再也没来看过我。我又要求父亲自己要见母亲。父亲也应了。答应了我两个要求的父亲在那之后却只兑现了一半，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一面。每当我问起父亲，父亲总会忍不住流泪。慢慢的，我也不再问了，我怕父亲伤心。”
顿了顿，老妇咳嗽了几声，那佝偻的身体也随着晃动了起来。
“然后呢？”小薇出声问道。
做为一名合格的听众，什么时候说话，是最关键的。
而小薇这简单的一句话，则是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果然，那老妇没有多做休息，接着说道：“自从吃了父亲为我煎的那副药之后，我的身体大有起色。也安然的活过了十二岁。在我我生日当天，父亲很高兴，一向滴酒不沾的他在宴席上喝了很多酒，我怎么劝也不听。最后，他喝醉了，一边哭一边嘴里不停的喊着母亲的名字，到晚上就病倒了。我赶紧派人去请大夫，父亲却是让人全部下去，单独留下了我一个人。然后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又是几声咳嗽，因为剧烈的咳嗽，老妇的脸上现出了几声红晕来。
想了会，小薇试探性的问道：“莫非这个秘密与您母亲有关？”
“正是。”气稍稍顺了些，老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父亲对我说，他时日不多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当时，我就哭了，使劲的哭。父亲很无奈，说他会将母亲的事情告诉我听。我这才没哭了。父亲说，其实母亲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我根本就不相信。父亲接着又告诉我，他和母亲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千方百计想办法，终于碰到了一个灵异者。那灵异者告诉他们，我活不过十二岁，其实是地府里早就安排好的，因为孟婆每隔百年就要经历一次轮回，我是孟婆转世，而轮回需要的时间正好是十二年。父母询问破解之法，那灵者异说，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我母亲代我前去地府，而为了不让地府的人察觉到我尚在人间，母亲的尸首被火化之后剩余的骨灰我必须服下。告诉完我这些之后，父亲就过世了。”
说完了这些，老妇抬起了头，直了直腰，那佝偻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苍老了。
故事很沉重，小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甘、苦、辛、酸、咸五种口味代表着人间五味，甜却不在其中，你找到答案了吗？”
低头静静的想了想，小薇似乎有些明白了，又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辛味能散能行，甘味能补能缓，酸味能收能涩，苦味能泻能燥，咸味能软坚润下，这五味都不会在人体内停留长久，终会散去。甜始于舌下，发自内心，深入心扉，即便是孟婆汤也无法将其抹去，只能将其压制在心中。所以，孟婆汤中无甜一味。”
“甘、苦、辛、酸、咸……”喃喃自语着，小薇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生生世世轮回反复，这一世的终结不过是下一世的起点。喝杯忘川水煮，孟婆成汤。今生有缘无份，又何必强求？”
说完，老妇转过身，依旧佝偻着身体慢慢离去。
离的远了，小薇忍不住站起身来高声问道：“您真的是孟婆吗？”
没有回答，老妇的身影越来越小。
空中，似乎传来了她的声音。
“一条路，叫黄泉，布满哀伤；一条河，名忘川，流溢凄凉。一座奈何，承载忘川；一碗孟婆汤，换取来世，今生相忘。一块三生，忘川之畔，静待纠缠。前世因，今生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终是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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