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年狼王与雪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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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小草和女鬼被带到了大堂。对于狼人来说,虽然不一定要拜堂,但是,有两个人是一定要见的。一个是他们的少年狼王,还有一个,则是他们已经死去很久的少王妃雪奴。
正位上,端坐着一名少年,和其他狼人不同,他从头到脚都是人类的模样,眼睛里精光流转。
"喀奇,这就是你迎来的新娘子?怎么有两个?"
"王,我今天去的那家,居然死了两个女儿,所以,这次以下就娶回了两个。"
安静,很安静!
小草趁着这时候在心中暗咒,这些家伙,居然都说自己已经死了,你们才是死鬼呢。
突然,小草头上的红盖头被人揭了去,她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有些柔弱的少年脸庞,他清澈的眼珠,略微瘦弱有些下凹的脸庞,整个人看上去却不减锐气,多么奇妙的气质。不过,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让小草大脑一片空白。
"可是,如果不是鬼,而是生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将她吃了呢?"
其他狼人根本不知道这少年狼王的意思,都在那里揣摩。还是有狼人脑子转得快一点,瞪大了眼睛问那少年狼王道:
"王的意思是说,是说,这丫头不是鬼,而是人了?"
少年狼王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们迎回来的这个,根本就不是鬼,旁边这个,倒是货真价实的鬼。"
手掌一翻,女鬼头上的红盖头也掉落下来。虽然她已死了很久,不过,却并不是小草想象的那种舌头吊老长的吊死鬼,而是娇羞可人,一双美目,仿佛秋水,流转间,眉目传情。在场的一干狼人都看呆了。
"喂喂喂,你们看什么看啊,这可是我娘子。"
见大家都一脸口水地看着自己娶回来的鬼新娘,喀奇不满地叫道。
"看下子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你们真的以为,现在看到的是她的真面目吗?"
少年狼王踱回上座,将茶几上的茶端在手中,目光凛凛地注视着下面的女鬼。
"还不快现出你的真面目来。"
"啊……"
随着少年狼王一声令下,那女鬼全身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一般迅速剥落,转眼间成了窟窿,而她的眼珠上翻,一根舌头也慢慢地从口中伸了出来。
"原来竟是这等模样啊!"
"生前就是再美的女人,死了,也不都是这副德性。"
众狼人看着女鬼的庐山真面目感叹道。
不知为何,小草看见身边现出原形的女鬼,心中并没有害怕,反而感到同情,她生前活得那么悲惨,死后,又要遭到这样的对待,真是可怜。仿佛与小草心有灵犀一般,那少年狼王突然出声制止道:
"够了,别再说了。也别怪我让你现出原形来,这是我们这儿娶亲必行的一个步骤,为的是让我的这班臣民们不要陷于温柔乡里,因为,再怎么美丽的女人,死后,也会变成白骨……"
少年狼王的话,重重地敲在小草的心坎上,就连身边的女鬼已经恢复了那美丽的容颜都没有注意到。不过,货真价实的女鬼都会被这样对待,那自己呢?
"这女鬼,你可以娶了回去。这人,就让她随我来吧。"
出乎意料地,少年狼王并没有为难小草,也没有再说出什么要将她分食的话来,而是让她跟着自己离开这些狼人。也好,眼不见为净,说实话,虽然自己并不害怕,但是,见到这么多的狼人,还是有点不自在的,相比之下,这少年狼王可就要耐看多了。
"你还要看我多久?"
小草听到这话一愣,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已经走到了那少年狼王的卧房内,他正坐在椅子上细细地端详自己。
"我……"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怎么,担心我们真的要吃了你?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最近吃食颇丰,还没有饥饿到要吃活人的地步。"
……
"过来坐下吧。"
指了下对面的椅子,少年狼王示意小草过去坐下。
"你说,你们不会吃我?"
小草有些不敢相信,狼人,不都应该是极度残忍的种族吗?怎么可能会不吃人呢?他是在骗她吗?可是,骗她这样的一个孩子,对这狼王有什么好处呢?
见小草迟迟不过来坐下,少年狼王眼神一冷,仿佛万年寒冰。
"你在怀疑我的话,抑或是在怀疑我的威严?"
"不,不敢!"
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没骨气,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小草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狼王身边。而他看起来,似乎很满意小草的表现。
"你是人?"
这不是早已经确定了的话吗?还问她做什么?
"你怕我?"
"呃……说不出来,这种感觉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您有种天生的威严。"
"呵呵呵,你是在奉承我吗?"
少年狼王听了小草的话,突然就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像是盛开在雪山上的冰莲花,怒放的生命,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真美啊!"
"你这丫头,还真是有趣!放心吧,我们不会吃了你的。"
见那狼王以为自己是害怕被吃掉才在这里说出这番言论,小草急得连忙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真的不是。"
"什么意思?那是想叫我们吃了你吗?"
这下,少年狼王笑得更大声了,声音爽朗清明,一点也听不出来他会是外面那帮狼人的领头者。
小草郁闷了。搞错没有,这少年狼王是在戏弄她这个小丫头吗?这样很有趣?有什么好笑的?她有些气恼地鼓起了腮帮子。
"真像只小青蛙!"
"哼!"小草忍无可忍站了起来,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说我像这像那。虽然我不是很好看,脸色也蜡黄,但是这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好不好。我有那么丑吗?丑到让人嘲笑的地步?"
小草越说越觉得气苦,干脆坐到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呜……我的命真是苦啊,从小没了爹,现在又没了娘,浪迹天涯吃不饱穿不暖,现在被狼人捉回来不说,还要遭到这样的嘲笑。呜……"
一边哭,小草的一双腿还在地上不断踢腾。
看小草这样子,少年狼王总算不再是威严冷漠的眼神,雪奴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少年人该有的表情了,此时,他像个安慰心上人的愣头小子。
"哎……你别哭啊,别哭啊,我不是真的要嘲笑你的,只是,我很久没有碰到像你这么有趣的人了。你的样子,很像雪奴。"
"雪奴是谁?"
"你没看见?刚才大堂上,我身边的座位上,摆放着她的灵牌呢。"
说到这里,那少年狼王忽地伤感起来。
"对不起!"
虽然少年狼王不说,但是小草知道自己无意间触动了他心中伤感的地方,也许,是段沉甸甸的感情吧?
"雪奴不是人,也不是狼人。当我还是一只小狼的时候,我在草地上遇见了十岁的她,她穿着一身雪白单衣,正在放羊,那纤瘦的身影,居然与成片的羊汇聚在了一起,让人分辨不清。她会不会也是一只小绵羊?正在我观察它的时候,突然,有一群狼潜入了雪奴的羊群里,它们的头狼首先咬断了一只羊的咽喉,其他狼也开始行动了起来,它们嗜血地残杀那些绵羊,雪奴为了保护她的羊,挺身而出,想要赶走那些贪婪的狼。怎么可能,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已,那么多的狼,将她团团包围了。可是,雪奴她不甘示弱,小小的她,不知道身体里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爆发力,居然打伤了一匹狼。愤怒的狼群想要冲上去咬断她的喉咙。"
"那时候,你出现了对吗?"
小草停止了哭泣,抱起双腿坐在地上,听那少年狼王讲故事。

"对啊,我冲上前,一下就咬断了那匹头狼的咽喉,它死了,其他的狼见领导者被我瞬间制服,当场惊呆,当然,还是有不怕死的冲上来,想要和我拚命,却都被我一一解决。终于,它们注视着我的眼睛里出现了恐惧,全都拜倒在我的脚下。那一天,我成了它们的新领导者,他们最最尊贵的狼王。"
"那雪奴呢?"
"雪奴在一边,抱着她死去的绵羊,哭得好伤心。我踱到她身边,伸起爪子想要替她擦去泪水,可是想起自己根本不是人,如果利爪划伤了她的脸,该怎么办?终于,我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只是蹲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哭。后来,雪奴每天放羊,我都会出来陪她。这样,过了三年,她十三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爹娘其实早已死了,后母一直将她当成奴隶来看待,每天雪奴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总要做重活。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雪奴依旧生活得很快乐。但是,那继母眼见雪奴越大生得越是清秀美丽,更有一副人人称羡的好歌喉,越来越觉得不顺眼,于是,想要把她嫁给村子里年龄老得可以当雪奴爷爷的陈员外。"
"啊……又是这种事。乱世之中,这种事最多了。"
"是啊,雪奴当然拚死不从。那一天,就在她成亲的那一天,我在草地上足足等了她一天,直到天黑,她都没有来,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她不会不来的。"
"你去救她了吗?"
小草蜷起双腿,将头搁在膝盖上面,她希望好人有好报,所以,希望那个名叫雪奴的姑娘会有好的结局。
"我当然去救她了,她对我来说,已经深入脑海了,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所以,我趁着夜黑风高,带领部下,潜入了她居住的村落。结果,到了雪奴家后,她继母见到我们的阵仗,不得不将事情和盘托出。我立刻赶往陈员外家,只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那你,见到了雪奴姑娘,将她救出来了吗?"小草急于知道结局。
"嗯,我在那新房内见到了雪奴,她穿着红嫁衣,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她最漂亮的时刻。我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我从来没有正视过的感情,在我心中涌起。那一刻,我才知道,从我第一眼见到雪奴的时候,就已经爱她爱到无法自拔了。我正要救雪奴出去的时候,那陈员外被人送回了新房,可笑的是,当时他们还要闹洞房,推门一见到我,赶快叫来家丁要将我打死,可是,我一声嗥叫,整个员外府里里外外全都围满了狼,把那陈员外吓得当场尿湿了裤子,撒手归西。而我,也带走了雪奴,当晚,我们便成亲了。"
"啊……一人一狼,成亲了?"
"不是。当晚,在我们拜堂之后,奇迹出现了,我居然修炼成功,变成了人,雪奴看着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后来我们才发现,我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变**。"
"那你们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可是,雪奴她,她怎么会?"
"你想问雪奴她怎么会死是吗?都怪我,那时候,我们生活在芲地边境利州的焦风,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慢慢移居来了一批生活在西斯斐那河热带雨林的妖魔族。它们残暴嗜血,有一次,雪奴去附近的小溪边放风筝的时候,被它们杀死,身体也被吃得一点不剩。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机会报仇,终于,我知道了,它们来到沼泽地,是为了在那里寻找一样几年后将出土的东西--上古神卷《诡神鉴》第二部。"
"什么,《诡神鉴》?"听了这话,小草一下子从地面弹跳起来,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对,就是那本书。"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小草有些怀疑地看了眼少年狼王,他会不会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你觉得自己对我来说有什么威胁吗?"
小草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你对我来说既然没有什么威胁,那么就算是告诉你又有何妨?而且,你的性格,和雪奴有些相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就会对你放松警惕,想把只属于我和雪奴的故事,讲给你听。"
听了少年狼王的话,小草沉默了。自己知道的信息,该告诉这名痴情的少年狼王吗?如果能够让有情人再相见,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自己,是不是也算做了件好事呢?
"其实,也许,你可以再见到雪奴。"
"你在说什么呢?已死之人,连遗体都不曾留下,怎么可能再见到呢?"
少年狼王失落地低下了头,眼角里居然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见他这样子,小草一下急了,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说道:
"真的,真的,我没有骗你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芲地的返生谷,并且,从那里的峭壁上摘下还魂草,就能让已经死去的人起死回生了。"
抬起头,少年狼王看着小草真挚的眼睛。她似乎不是在说谎,那自己该相信吗?
"你说,我该相信你吗?"
"你应该试着相信我一次,因为,这是你能够再见心上人的唯一办法!"
坚定的眼神和语气,让面前的女孩突然间似乎变得成熟起来,她不再像一个小女孩,而像一个经历了风风雨雨成长起来的女子。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
"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有要守护的人,有希望能够起死回生的人。"
"你的爱人?"
"不,是我的阿妈。"
"那你还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小草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霎时间脸红到了脖子根,简直想找一块豆腐直接撞脑袋。
"呵呵,你该不会是跟我讲话太久,把力气都用光了,才会肚子饿的吧?"
"我,我们刚在客栈里正吃饭呢,你的属下就闯来了,我还没吃多少东西就被带到这儿来了。"
"敢情,那还是我们的错了。好了,我叫他们给你准备点吃的吧。"
少年狼王起身往门口走去。
"哗啦……"
门一拉开,跌进来一大群狼人,他们早已经被感动得泪流满面,现在跌得横七竖八,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们在干什么?不去闹洞房,居然都在我房间外偷听啊。胆子越来越大了!"
"呃……王,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这就去给这位小姑娘准备吃的。"
说完这话,狼人们脚底抹油,只想快点逃跑。少年狼王拉住了一名狼人的后脖子,一把拽住,他哭丧着脸转过头来说:
"王……我们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好奇而已,好奇!"
"我有说什么吗?"
见属下这副害怕的样子,少年狼王突然就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王,王您居然笑了……"
那狼人目瞪口呆,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事一般。
"很奇怪吗?"
"要知道王妃过世后,您可从没有再笑过了啊。"
激动得热泪盈眶,那狼人瞥了眼狼王身后好奇的女孩,是她让王改变了吗?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对了,你们能不能,能不能……"
小草突然间变得支支吾吾的。
"能不能什么?"
那狼人见这小姑娘居然能让他们的少年狼王重拾笑容,不禁对她好感倍增。
"能不能放过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位姑娘,那位女鬼姑娘,她很可怜的,她的身世,真的很可怜!"
"放了那姑娘吧,要喀奇重新再娶一位吧。"
"这……"
"怎么?不好办吗?"
"不,既然王您都开口了,我们还能有什么不从的呢?"
狼人笑眯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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