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祖祖辈辈以打猎为生的彭家,就这样封枪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杉树坪是天柱山中的一个地名,也是一个行政乡镇的名称。杉树坪紧挨着林,也是天柱山中的一个贫困乡。这里山高林密,满山遍野长满了高大挺拔的杉树,险峻的大山中,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与外界相连,人烟稀少,至今仍未通电。村与村之间,户与户之间,都相隔很远。两家人说是“对门”,也许是一座山对着另一座山;而“隔壁”的邻居呢,也许就隔着一条河,或者隔着一条峡谷了。
彭老幺的祖祖辈辈,都住在杉树坪与林的交界处,住在杉树坪乡最远的地方。当然,也是住在离林最近的地方。
彭家是主动搬到这里落户的,因为彭家祖祖辈辈都是天柱山中有名的猎人。在天柱山的传说中,有不少是关于彭家打猎的故事。<>中的武松,曾因打虎而得名。而天柱山中传说的三位打虎英雄,全部出自彭家。
彭家老屋的堂屋里,至今仍然挂着一张老虎皮,而且是一张白虎皮。天柱山曾是世上罕见的白虎出没的地方,而林、杉树坪一带,更是有名的白虎窝。传说皇帝喜欢白虎皮,曾经连连下旨,招募天下打虎英雄,进山围剿白虎。一时天下英雄云集天柱山中,展开了一场打虎比赛。而天柱山的虎王,也召来了三山五岭的老虎来助阵。一时间,在巍巍群山中,在莽莽丛林里,人与虎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在这场人与虎的厮杀中,猎人和老虎是两败俱伤。但是,打虎英雄彭子善却脱颖而出。
彭子善当年二十刚刚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青春年华。传说他的弓箭十分了得,百步开外张弓搭箭,要射你的左眼珠,就不会射中你的左眼皮。传说彭子善还养了一头凶猛的猎犬,那头名叫“赛虎”的猎犬像只牛犊那么高大,十分地机灵勇猛。彭子善带了赛虎深入到白虎的老窝杉树坪,一连射杀了十只白虎,轰动了山里山外。就在射杀第十只白虎时,赛虎和白虎撕咬在一起,同时滚下了悬崖。其余的白虎,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全都逃进了林。
围剿白虎的战斗就这样取得了胜利,一车车的白虎皮送进了京城。皇帝闻讯十分高兴,亲自赐给彭子善一块御匾,并且赐封他为“打虎将军”,到边关带兵,为朝廷效力。同时,还赐封赛虎为“义犬”,将赛虎厚葬在杉树坪。但是,彭子善却谢绝了皇帝的封赏,请求到杉树坪落户打猎。彭子善说,他要在这里与赛虎终生为伴,同时,也要在这里向白虎示威,与白虎打擂台,为赛虎报仇,也防止白虎继续伤人。
彭家就这样在杉树坪扎下了根。彭家也从此与白虎结下了仇。白虎常常从林里偷偷地跑出来,偷袭彭家的妇女和儿童;彭家也世世代代守候在林边,用全部的聪明才智去歼灭白虎。太阳出来又下山,月亮开花又结果,天柱山的白虎渐渐地绝了迹,而彭家老屋后面的一片山岗上,也密密麻麻凸满了坟墓。左边的坟墓,长眠着彭家的男男女女;右边的坟墓,则埋葬着彭家忠实的猎犬们。彭家的猎犬,世世代代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赛虎”。因此,山里人都称这里为“彭家岗”,有时也叫“赛虎岗”。

世界上的事情想想也真是奇怪,当白虎渐渐地绝迹时,彭家也从人丁兴旺渐渐地变丁稀少了。彭家在最兴旺时,四世同堂,足足有一百多号人。可是到了彭老幺的祖父这一代,便变成了一脉单传。彭老幺的祖父好不容易生养了彭老幺的父亲一个独儿子,彭老幺的父亲又小心翼翼地生养了彭老幺一个独儿子,彭老幺呢,也只生养了春儿这麽一个独儿子。
春儿出世的时候,他的祖父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那是鸽子树开花的季节,祖父突然听见了白鸽的叫声。他走出家门一看,许许多多的白鸽像一朵朵白云一样,在彭家岗的上空上下盘旋。祖父一出门,白鸽又将他团团围住,然后朝着林飞去。祖父情不自禁地也飞了起来,跟着白鸽飞进了林。白鸽飞进了林后,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白虎,嗷嗷地朝他扑来。祖父连忙举起猎枪,谁知道手中的猎枪竟然变成了一杆锄头。白虎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正当祖父急得浑身冒汗时,一个高大的野人出现了。野人怀中报着一个肉肉的婴儿,婴儿身上放射着绿色的霞光。这时所有的白虎突然都朝着小小的婴儿乖乖地伏了下来。野人望着祖父说,好好保住你们的根!说完,将婴儿朝祖父的怀中猛地掷来。祖父一下就吓醒了。就在祖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隔壁彭老幺的屋里传来婴儿哇哇的哭声。不一会儿,彭老幺惊喜地跑过来报喜了,爹!爹!是个男娃子!是个男娃子!
祖父似梦非梦,呆呆地走出门,朝着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祖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彭老幺说,菩萨刚才托梦给我了,这是我们彭家最后的一条根了。唉,这就是报应哪。我们彭家祖祖辈辈在这里打猎,也不知杀了多少野物,老天爷呀,山神爷呀,大概在给我们彭家提个醒了。唉,为了保住这条根,为了咱们彭家的香火还能续下去,咱们彭家就封枪吧。
祖祖辈辈以打猎为生的彭家,就这样封枪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一杆猎枪,后来作为春儿祖父的陪葬品,永远地埋在了彭家岗。另一杆新式猎枪,则作为这个猎人世家的象征,挂在了堂屋里。寂寞的猎枪和寂寞的白虎皮遥遥相对,无言地诉说着许多远古的历史和血淋淋的故事。传说春儿祖父下葬那一天,满山遍野的鸽子树突然开满了洁白的鸽子花。从林里传来许许多多野兽的叫声,像是哭,像是笑,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歌唱。
从此,彭老幺便忠实地握紧了锄头把。那条通往山外的羊肠小道上长满了茅草,再也没有进山买皮子的商贩走进彭家岗了。彭家岗成为了历史。赛虎岗也成为了历史。倘若不是春儿为了到杉树坪小读书而出出进进,人们几乎忘了在这片神秘的山野里,还有一户曾在天柱山显赫一时的农家。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