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畜生误投了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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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玫儿是我一心寻死的时候,那天天台上风很大,我几乎站不稳,倒也无所谓,都快死了,还在意什么内心的愤恨与绝望就象那黑夜中猛烈的风,可摧毁一切似的,我站在天台边缘,往下看去,路上车水马龙,灯光耀眼,热闹的很,25层楼高,掉下去必死无疑。正待鼓起最后勇气,忽然瞥见身旁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长发女子,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怎么不跳下去?死了不就一了百了?”她用白皙的手指指下面,眼神发亮。
这究竟是什么世道?临死竟然还有人推你一把。我气的都想笑,恶狠狠的盯着她“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跳?”
她眨眨眼,很可爱的笑了:“我已经死了呀,没看到我没脚么?”一边说,一边撩起长裙让我看仔细。
我眼睁睁看着撩高白裙下空空的,顿时头皮发麻,尖叫一声:“鬼呀”身体自发往后退,却忘了自己已经在天台边缘,一下失了重心,双手在空中乱挥,但除了空气,什么都抓不住,眼看着要亲吻大地。一只冰冷的手及时拉了我一把,免去我下坠的危险。站稳脚跟的我立刻跳离那里,找了个安全位置。
就这样,我认识了她--玫儿,一个救了我一命漂亮可爱的鬼,并把她带回了我独居的公寓。
我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类型的鬼存在,不好好做着吓人的本行,偏偏救人。玫儿不服气的反驳:“没看我穿了一身白衣服,一头长发,鬼的基本装备我一样不少。”
“是呀,是呀,头发梳的那么整齐,裙子那么长,遮去下半身,只会让人惊艳,吓得到人才怪,拜托你可以看看电视,好好里面那些前辈。”我一边洗脸,一边不客气的建议。
玫儿站在镜子前,兴奋的拉着我衣袖:“我真的让人惊艳么?”
做了鬼都这么爱漂亮,真不知生前是如何,我翻翻白眼,并不理会她。玫儿却对着镜子里我的模样,一脸怅怅的遗憾:‘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自己的模样了,不过,想来比你美,倒是真的。”看,这就是玫儿,对一个好心收留她的人可以这般评价。
我自顾自出了浴室,在客厅里点了熏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玫儿跟了出来,鼻子嗅嗅,露出笑脸:“百合花的味道,我最喜欢,小薇和我品味差不多。”
电视里正播长篇电视连续剧,剧情无聊的让我打哈欠。玫儿双手托腮,在一旁不时用眼光瞟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快说,我要睡了。”我调了个频道,提醒她时间不多。
玫儿迅速的移到我身旁,一脸献媚:“小薇你好聪明,我想问,你为什么跑到天台想自杀?”
果然是这个问题,我起身换了个姿势,坐在沙发上:“你说,一个女人通常是为了什么自杀?”
玫儿蹙起眉头,右手纤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背,“为情喽。”她眼睛突然瞪大,诧异的叫起来:“小薇,你这么理智的人也会为情自杀?”
理智,再理智也不过是个女人,女人注定是要为情所苦。我轻轻叹息一声,无限感慨。子杭,知不知道我会爱到你杀了自己的地步,而对你,感情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插曲么。
“现在不会了。不过,别把我同你混为一谈。”我懒懒的舒展一下四肢,指指她身上的白衫。
玫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以为我没看到你那时在天台穿的一身红衣,你就那么想做厉鬼。”
我注视着玫儿,一脸认真:“若是我死了,怎会善罢甘休,做鬼纠缠他一世,但你救了我,让我重生,现下想来,哪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我还有大好日子要过,子杭,他算什么呢?”顺手拿起茶几上我与子杭的合影,犹疑片刻,终扔在一旁的垃圾桶。
“要不要我去吓吓他,给你出口气?”玫儿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我大笑出声:“算了吧,正义女侠,他要结婚,要娶谁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已经与我无关,又何必多此一举。”起身吹灭了熏香灯,打个哈欠:“我睡了,你随意吧。”
玫儿闻着自己的衣袖,快乐的叫起来:“咦,衣服上都是香香的百合花味道,小薇,明天别忘了再熏啊。”这个玫儿,倒真像是个孩子,我睡意朦胧的微笑着。
催命的闹钟是一天开始的信号,我迅速起身。客厅里的百合花香尚未散去,不见玫儿的身影,仿佛昨晚都只是做梦一般,我摇摇头,如往常一般去上班。
才到办公室没多久,就看到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色兴奋的低着说着什么。我历来对小道消息没什么兴趣,就在自己位置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佳荷悄悄走到我身边,一脸神秘:“小薇,听说了么,我们的上司昨天遇鬼了。”
我一怔,子杭遇鬼了?昨天是他结婚的日子,怎么会?
见我怀疑的神色,她忙说出她听到的消息:“是真的,昨天半夜,新娘都吓病了,连夜送到了医院里。我男朋友昨天值夜班,那么巧,遇到了,听说那个新娘还不停叫着,鬼啊,鬼啊。真可怕。”
佳荷的男朋友是医生,那消息是不会错的了。佳荷幸灾乐祸的说:“那是报应呀,小薇,你说是不是?”
佳荷是办公室唯一知道我和子杭恋情的人,一直为我不平。不知怎的,闹鬼的事让我想起玫儿,不会是玫儿做的吧。因着这件事,上班时心不在焉,总是出错,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偏要加班,待回到家,已经都快8点了。
一开房门,一股饭香扑鼻而来,玫儿正在摆碗筷,看到我欣喜的叫起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好久没做,都生疏了。”
那是我第一次回家面对的不是冷清,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待看到桌上的菜,不由瞠目结舌,炒蛋,煎荷包蛋,炖蛋,蛋饺。。简直是蛋的一家大聚会。
“吃呀,不用太感动,也不要客气,我住你这里,总要帮你做点什么。”玫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饥肠辘辘的我吃着玫儿煮的东西,玫儿坐在沙发上哼着歌,看着时尚杂志,那一刻,我感到是温馨。一人一鬼,虽然有些怪异,但用温馨二字是我能想出最贴切的形容了。待我吃好收拾完,坐到她身旁才听到她哼的是什么歌“世上只有鬼鬼好,有鬼的人儿象个宝,投进鬼鬼的怀抱,幸福享不了……”哦哟,这么可笑的歌词都亏她编的出来,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若是长期和玫儿在一起,我的鱼尾纹肯定大幅提增,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我试探着问她:“玫儿,昨晚我睡了之后,你有没有去哪里?”
玫儿的神色有些茫然“昨晚?”她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然后漾出个恍然大悟的笑“昨天你睡了后,我就去电影院看通宵电影了啊,到天亮时才回来睡觉。”
“恩,那你有没有不小心逛到哪里?”我提示“例如说,某个男人的家如说是子杭?”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小薇,你在怀疑些什么?”
我小心斟酌着用词,避免伤到她“玫儿,你看,昨晚我都说,其实子杭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明白你是好心,但是,实在也不必去吓唬他们呀?”
“我没有去吓唬他们啊,你看我这样子,很吓人么?”她有些咬牙切齿,又摆出一副受伤得神情。
“但我听说,他们昨晚被鬼吓到了啊,不是你,还有谁?”
“这世界上又不止我一个鬼,那个男人坏事做多了,自然遭报应了。要知道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心有正气的人怎会怕鬼,鬼怕他还差不多。”她扭过头,看起来很是生气。
是我误会玫儿了么,我满怀歉意,哄着她,“好啦,玫儿,是我误会了,别生气嘛。”为了转移话题,我问她:“对了,玫儿,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玫儿依旧嘟着嘴:“死了就变这样
“那你是怎么死的?”
“自杀,为情自杀,蠢到家了。”她看起来无限感慨的样子。
我恍然大悟:“玫儿,原来你是因为相同理由才救我的。”
她斜睨我一眼,那一刻,我看到她眼里的泪光,想必有及其伤心的故事,玫儿救了我,但没有人在关键时拉她一把,年纪轻轻就……。
“我怎么会不救你呢?我看你那样子,是一定会救的。”她喃喃自语着,泪水终于滑落白玉般脸颊,渗进衣服消失无踪。
玫儿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伤感来,“小薇,我要走了,以后你将看不到我了。”
我大惊:“你要去哪里?”
“到我来处,小薇,你要好好的,好好生活啊,也不枉我救你。”玫儿落泪的脸庞挤出一丝笑意。
“我原本不想告诉你,悄悄的离开,但不说再见,我不忍心。小薇,我要走了,再见。”
我一把抓住玫儿的手,不愿放开,她冰冷的手在我手中逐渐的消失,我看到她最后的笑意,听到她含泪唱着“世上只有鬼鬼好,有鬼的人儿象个宝,投进鬼鬼的怀抱,幸福享不了……”玫儿,终于象气泡一样在我眼前消失了。
玫儿消失了,但子杭那边闹鬼却越来越厉害,我想念玫儿,企盼从别的鬼那里得到她的消息,终有一日晚上忍不住跑到了子杭家。
子杭脸色苍白的开了门,见到我如同见到救星:“小薇,你来了。”双手想拥住我,我冷冷用手挥开,心头浮起厌恶,他妻子还在医院,但双臂却想拥抱另一个女子。他神色闪过一丝诧异,他还当我是为了他来的,但错了,现在我挂心的只有玫儿,我的鬼友,我想念她。
坐在沙发上,听得挂在墙上的大钟敲了10下,子杭吓得朝我身旁挨近,玫儿曾经告诉我,心有正气的人是不必怕鬼的,看到子杭这副模样,我轻蔑的冷笑。
一团黑影在我们面前逐渐现形,子杭颤抖的紧紧拉着我的衣服,我挥开他,盯着那团黑影现形成为一个美丽的女子,咦,有何可怕?我舒了口气。
子杭已经恐惧的叫起来:“茉莉,放过我,茉莉,是我不好,我已经都承认了,求求你放过我。”
名为茉莉的女子见到我有些诧异“于小薇?他也抛弃你了,是不是?”
我无奈的点头“他是怎样的人,你该清楚,我无财无势的,他怎会同我结婚。”
茉莉咬牙切齿“我知道你也想自杀,但被救了,我没你那么好福气,我死了,但我不会放过他。”
“何苦,为这种人,不,他怎可算的上人,是畜生误投了人道。茉莉,不放过他,就是不放过自己,早些投胎,再世为人吧。”我苦口婆心劝她。
“就这么放过他,那我不是白死了?”茉莉左算右算,觉得吃亏。
我叹息声,嘱咐她附耳过来,悄悄说了一句。茉莉又惊又喜,“怎么我没想到,这法子好。”她死盯着子杭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子杭毛骨悚然,不知她会用什么法子折磨他。
茉莉回头注视我,盈盈一笑“不枉玫儿救了你一场啊。”
我眼睛一亮:“那你认识玫儿?穿白衣,长头发的玫儿?”
茉莉叹息一声“原本你注定是要在他结婚那天死的,但玫儿违背天命救了你,她可就要受罚了,不过,她救你也是情有可原。我会为她求情,小薇,你放心。”说道此处,她有些凄楚“我真是羡慕你啊。”她眼波流转的瞥我一眼,又意味深长的对子杭道“子杭,我走了,但你终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茉莉慢慢消失了,我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子杭惊魂未定的问我:“小薇,你说了什么话,让她心甘情愿离去。”
我没有理会,径直走向门口,临走时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那句话我不会告诉子杭,因为我对茉莉说得是:“投胎做他女儿,折磨他一辈子。”俗话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子杭今生注定要为他欠茉莉的罪孽还债的。
隔天就是周末,我回家看望父母,经历了这许多事,心情豁然开朗了,只是牵挂着玫儿。踏进家门的那刻,就听到父母欣喜的叫声“小薇,今天总算回来看我们了。”
这是一对善良的老人,虽然并非我的亲生父母,自从在门口捡到我以后,一直把我视同亲生,这许多年他们不曾瞒过我,也帮我找过亲生父母,但一直都没有找到,但在我心里,他们养育我长大,比亲生父母做的更多。吃过饭,母亲递了件东西给我,“那,这是你的,可要自己保管好。”
我一怔,见是条有鸡心挂件的项链,“是什么?”
母亲叹息“当时捡到你时,在你包裹里的。我想大概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我轻轻打开鸡心,里面一张小照,玫儿含笑在照片上注视着我。脑海里响起她唱的那首歌,我恍然,一滴泪滴落在她的笑脸。
自从玫儿离我而去,已经一年多了。有时候坐在公寓里点燃熏香,弥漫的百合花香气里,总觉得仿佛玫儿会突然出现似的,笑着同我说:“小薇,你和我品味一样。”与其说玫儿是我母亲,不如说她更像是我的朋友。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分外想念她,但我也明白我的愿望不过是奢求,玫儿是我生活中匆匆来去的过客,她不会再出现我的生活中。随着时间的流逝,玫儿成了相夹中的相片,为记忆珍藏。
由于公司最近并不景气,所以大幅度的裁员,我也成了其中倒霉的一个。子杭故作遗憾的告诉我:“抱歉,小薇,公司的决定,我无力改变,看来,你只能另找工作了。”我看穿他眼里的虚伪,是求之不得才是真吧,他怕我在他的总经理岳父面前透露些什么,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现在有了好机会,怎会不把我扫地出门。
我淡淡的哦了声,表现冷静的出乎他的意料。子杭正想说些什么表示自己的惋惜,办公室的门开了,樱樱-他的妻子抱着婴儿出现了。子杭顿时眉头舒展开,发自肺腑的喜悦,站起身去抱孩子,搂在怀里爱若至宝。小女婴雪肤明眸,樱桃般小口,虽幼已然是个美人胚子。
我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小女婴忽然转过头来,对我眨眨眼,诡异一笑。我一怔,顿时记起,茉莉,那是茉莉,她真的投胎做子杭女儿,讨债来了。子杭啊子杭,这回债主都逼上门喽!我闷笑的肚子疼。
失业了,开始有些郁郁,但想开了,也没什么,正好乘机休假一段时间,平日里工作繁忙,想休假都抽不出空,这回好了,可以彻底放松一下。我在街上一直逛到天黑,拎着满满两手的购物袋回了家。
开门的刹那,发现房间里灯火通明,不由一呆,以为自己上班时忘了关灯,等发现桌上的饭菜才欣喜的叫起来:“玫儿,是你么?”
玫儿的脑袋从厨房间探出,巧笑嫣然:“小薇,才回来,都等你半天了。”
那一刻,我几乎有些哽咽,今生今世以为都见不到的人,不,是鬼,又出现在我眼前。
玫儿端出最后一碟炒鸡蛋,放在桌上,大舒口气:“好了,大功告成,快吃吧。”
又是满桌蛋的大会餐,我一边吃,一边讥笑她:“你的手艺仅止于此么?”
玫儿坐我对面,双手支腮看着我,俨然一副美女沉思的模样:“其他也会,但并不拿手,怕更被你看笑话了。”
吃完饭,我习惯的点起熏香,斜倚在沙发上,鸡心项坠从我衣领中掉出,玫儿瞥见,过来用手拈起,手微微颤抖:“小薇,你都知道了,是么?”
“我都不知道叫你妈,还是叫你玫儿,你倒瞒得紧。”我有些不满。
玫儿抬头,恢复嘻笑本色:“我只是生了你,对你成长并没尽责,你叫我妈,我会惭愧得很,还是叫我玫儿好了,我乐于做你朋友。”
“你回去后,没受罚吧?”我只担心她的安危。
“阎王好心,怜悯我,况且茉莉也为我求情,所以没罚,你不必担心。”她轻轻拍拍我手背,安慰我。
我突然起了疑心:“你回来,是不是因为我。。”
玫儿急得直摆手,:“不不,你的劫数已过,以后都顺利的很,别担心。”
还顺利,我今天才被炒鱿鱼。我愤愤不平。
“明天,买点植物回来摆摆吧,你这里都没什么生气。”玫儿环顾四周,向我建议,但我没错漏她眼光里的一丝慌乱。她有事瞒着我。
“玫儿,你那里生活比较单纯吧。”
玫儿瞪着清澈的大睛,似乎奇怪我怎么知道。
我叹息一声,人世间尔虞我诈,若玫儿在人间这几十年,早就炼成老狐狸了,偏偏她还保持着单纯个性,看来,作鬼也有作鬼的好处。
第二天,我外出购物时,经过一家名为“仙境”的花店,想起玫儿的话,就走进去,想挑一盆容易养活的盆栽。正弯腰看着,突然听到有人激动地叫我的名字“于小薇?”我直起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思维一下停滞,竟想不起来对方名字。
“朱槿,记得么,我是朱槿呀。”她急切的比划着,指指她额头上的淡淡伤疤。
哦,我想起来了,朱槿,中学时一起淘气的同伴。我也激动起来,怎会记不起,中学时候,情同姐妹,她额上的伤疤是我那一回不小心失手砸的,为这我内疚了好久,反倒是她并不在意。
朱槿的怀里抱着一捧白玫瑰,容色憔悴,我直觉有事,就拉着她找了家附近的茶室坐下来。
“自从我搬家以后,我们有多久没见了,5年,还是6年?”她有些怅然若失。
“8年了,我一直都想和你联系,可你倒好,连个地址都没留。”我带点责怪。
她不好意思的笑着:“开始是忙着,后来毕业了又忙着找工作,我想你也差不多。”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是不是身体……”我婉转的表示自己的疑惑。
她眼圈顿时红了,垂下眼帘抚弄着手里的杯子:“我倒没什么,是路桐,他。。”
路桐?是谁?朱槿解释:“路桐,是我的未婚夫,本来今年我们打算结婚的,可是前两个月他查出得了白血病。”说到此处,已经忍不住伏在桌上哀哀哭泣。
可怜的朱槿,我同情心顿起,安慰例来不是我的强项,翻来复去说得都是“会好的,你别担心”之类。毕竟不是当事者,无法感同身受她的哀痛,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
看着朱槿脸色很差,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医院,就陪着她一起去看望路桐。初见路桐的刹那,竟有熟悉感。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瘦弱的路桐,谈笑自若,丝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模样。只在朱槿离开倒水时,才显露凄然,呆呆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郑重其事的对我嘱托:“这些日子苦了她啊,你是她好友,好好劝劝她才是。”
我连连点头安慰:“我会的,你也别太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的病会好的。”
路桐瞥我一眼,眼光里带着些失望:“生死有命,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我的病怎么会好。我也认了,反正人难免一死,就是担心她呀,放不下心。”长长的一声叹息,竟然叹到我心底,顿时酸楚起来。
阴暗的心情一直到家后也没有恢复过来,电视开着,但却视若无睹,脑海里想着的只有朱槿和路桐这一对可怜的恋人。上天让他们相遇,偏偏又捉弄他们,一旦失去路桐,我简直不能想象朱槿会是如何。
天渐渐暗了下来,我独自坐在黑暗里发呆,灯光亮起的刹那,觉得刺目抬手遮住眼前。
玫儿好奇的蹲在我面前,眼神里蕴着关切:“怎么了?一个人发呆?”
“玫儿,你说,为什么上天总是要给相爱的两个人磨难?”
“经得起磨难的才是真爱,真金不怕火炼嘛。”她一本正经轻轻敲着我脑袋教训我。
“那生离死别呢?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我有些愤愤。
玫儿微微侧着头,长发散落下来,皱皱鼻子,很是可爱的笑了,“上天这么安排自有他的用意,小薇,你别这么生气,只要你想通了人世间的任何巧合都不是无意义存在的,就会感激上天了。”
她顿了顿,见我没反应,又补充一句:“巧合,包括巧遇,例如说,今天你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巧遇?我眼前一亮,:“玫儿,你早知道是么,你知道我会遇到她,所以才……“
玫儿神色有些慌张,左顾右盼辩解:‘没有,我怎会知道。”
违背天意是要受罚的,我一凛想起玫儿救我的情况,顿时闭口。
隔天,我跑到骨髓库做了捐献。没想到,不久后,骨髓库通知我有一名患者同我匹配,需要我去捐助。我心知肚明,除了路桐不作他人想。
果然,路桐在骨髓移植后,身体慢慢开始恢复,路桐和朱槿简直把我当作了救命恩人一样看待。每次见到路桐总觉得亲切熟悉,象是亲人般,于是慢慢起疑心,觉得玫儿有秘密瞒着我。

回到家,开始对玫儿逼供:“玫儿,我今天去看望路桐了,他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
玫儿神色很安慰:“那就好,你救了他一命,将来好人有好报。”
“我怎么老觉得路桐象是我亲人似的,玫儿,你该不是瞒着我什么吧。”我有意无意的望着她。
玫儿脸色大变,手指着我,颤抖的说不出话来。道。。什么了?”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我们的骨髓刚好匹配,医生说,骨髓移植最理想的供者是同卵双生子,玫儿,路桐他不会是我双胞胎弟弟吧?”才出口,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但又抓不住重点。
玫儿闻言一怔,接着捧腹大笑,长发披散,笑得泪珠打滚,直不起腰来,一手指着我,几乎喘不过气“弟弟?你说路桐是你弟弟?哦哟,笑死我了。路桐比你小一岁啊,怎么会是你双胞胎弟弟?”
“难道,是父亲的儿子?”我再度提出疑问。
玫儿敛了笑意,坐到我身旁,眼眸中水意盈盈“小薇你太聪明,我知道瞒不过你,迟早你会猜到,路桐,他其实是你父亲。”
我张口结舌,玫儿的回答出乎我的任何想象,玫儿高估我了,若不是她说,这个答案到死我也猜不出。
“我和你父亲相爱的年代正值动乱,我们两家都是资本家后人,怎会放过我们,你父亲受不住那些莫明的耻辱,他向来心高气傲,于是在一个晚上,服毒了。我痛不欲生,就把刚出生不久的你放在一户人家门口,也随他去了。”
可怜的父亲,可怜的母亲,我怜惜的看着玫儿,玫儿却粲然一笑,出乎我意料:“小薇,生死有命呀,不必为我难过。你父亲比我先走一步,早早投胎了,而我在地狱里过了这许多年,倒也想通了。但看到他今生多灾难,一时不忍心才指点你……”
“那你这么做,是不是也违背了天意?”
玫儿无辜的望着我:“我做了什么?救人的是你,你积了功德,我可什么都没做。”说着,她狡黠的冲我眨眨眼。
我舒口气,放下心中大石,想起另一个问题。“玫儿,你这回可以呆多久?”
“我没告诉你么?”见我一脸疑问,玫儿吐吐舌头,很不好意思“我已经升职了。”
“嗯?”
玫儿一脸得意,很神气的告诉我“我现在的职务是白无常。”
自从失业以来,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慵慵懒懒的享受生活。下午会泡上一壶茶或者咖啡,在阳台上晒晒太阳,看看想看的书,或者学猫打个盹,惬意得很。若不是佳荷的来访,我觉得自己已快与世隔绝了。
向来热情善良的佳荷,见我时却吞吞吐吐,神色不安,谈话时心不在焉,让人感觉心事重重。我只做不知,自顾自谈着自己失业后的生活,若她要说必定会说,我若逼她反倒令她难做。
一壶咖啡快喝完了,屋里已经渐渐暗下来,我开了灯,起身做晚饭。佳荷犹自坐着发呆,没察觉我已经离席。正在舀米的时候,玫儿出现了,悄悄问我:“今天有客人?”
“是啊,佳荷是我以前的同事。”
玫儿好奇的偷偷探头望了下佳荷,同我说:“小薇,你的朋友一脸死相啊。”
我停下手里动作,不解的看着她:“什么死相?”
玫儿右手在颈间做了个横拉的动作,伸长舌头,翻着白眼。
锅子从我手中掉落,发出“哐汤”巨响,米撒了一地。佳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小薇,出什么事了?”随之响起脚步声。
玫儿食指竖在嘴边,做个禁声的手势,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放心的消失了。
“小薇,怎么了?”佳荷进来后惊讶的看着厨房地上一团糟。
我掩饰着心头的不安,强颜欢笑:“手滑了一下,锅掉了,没事没事。”
“我来吧,你可不擅长做家务活。”佳荷挽起衣袖,系好围裙,麻利的从我手里接过锅子。
佳荷向来是家务高手,同她在一起不必担心饿肚子。我做着善后工作,将地上的米都清扫干净。一边扫,一边打量着佳荷,佳荷粉色的脸颊上散着几丝卷卷秀发,神情带着点少见的忧郁,但依然秀丽可人,想到玫儿的暗示,我怎么都不能相信年轻活泼的佳荷会离开人世。
自杀?他杀?交通意外?还是其他?人实在是太脆弱了,总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但却摔不得,撞不得,打不得,连一场小小的感冒有时都会置人于死地。脑海里胡思乱想着佳荷可能会遇到的不测,心却越来越不安,干脆放下扫帚,跑进了浴室。
“玫儿,玫儿,你在么?”我焦急的低声呼唤着。
“就知道你会找我。”玫儿在浴缸前渐渐显形,悠哉的坐在浴缸边沿,手托腮,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看着我。
在我开口以前,她抢先一步:“我不可以泄漏天机,否则会受罚,小薇,你也不希望我受罚吧。”
她眨巴着眼眸,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心一软。
我好言相求:“一点点,透露一点点不过分吧。怎么说,你现在都是白无常了,这点权利总还是有的。”
玫儿犹豫着,托腮的手指轻轻敲着脸颊,眼珠转着,似乎在做重大抉择。
“小薇,一切都是命定,你改变不了什么。我只知道2天后去拘她的魂,别的也并不清楚。”
2天,我如被雷击,佳荷只有2天可活了么?正想再问得清楚些,浴室门被打开了,佳荷一头卷发摇晃着,象个洋娃娃般好奇看着我:“小薇,饭菜都做好了,你呆在里面做什么?”
我一惊,回头看浴缸那里已空,玫儿消失了。
脸啊。”我找个借口,忙出了浴室。
饭菜都已经在桌上摆好,佳荷是这里常客,同我并不见外,洗了手就开始吃饭,但她吃的精神恍惚,只扒着碗里白饭,并不夹菜。我则听闻噩耗,没有胃口,有一筷,没一筷的戳着碗里白饭。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佳荷起身,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接听。
“恩,我在小薇这里……不,我不想见你。原因?……你自己应该清楚……乐海,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不是因为别人,而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威胁我没有,我都下决心了。”
乐海?她的医生男友?两个人吵架了么?我的一脸疑问太明显,佳荷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和他分手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们会结婚。”
她叹息一声:“从前我也这么以为,但是小薇,他好高骛远,又爱赌,把我的私蓄瞒着我投入股市,5万亏至现在一万都不到,这也还算了,偏偏又把我和他原本要买房的首期款输光了,我原先以为他是个正直上进的人,可他的所作所为令我失望。”
我愕然:“乐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在我印象里的乐海一直都是乐观开朗,上进的,没想到一下子会变成这样。
佳荷眼里蕴泪,摇头:“人是会变得,小薇,我已经不认识现在的乐海了。而且,而且”她说着突然忸怩起来“我又认识了明光。”
明光?从什么地方又跑来个明光?
佳荷粉脸微微起了晕红:“明光是我新邻居,前两个月才搬来,是个作家,他人很好。”说到这里,她低下头,不敢看我。
这小妮子还怕羞呢,才想取笑她两句,但一想到佳荷时日无多,心便重重沉下来。
“小薇,我并不是见异思迁,是乐海令我失望后,我才……”她见我神色郁郁,顿时误解,着急的辩解着。在她惶惶不安的眼眸里,我看到她内心的罪恶感和惶恐。
我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没人能指责你,感情是双方的事,与别人没多大关系。不必太在意旁人眼光了,对的起自己的心就好。”
“谢谢你,小薇。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佳荷满含感激的泪水。
我正想提议她住下来,方便我照顾。玫儿突然出现佳荷背后,对我做了个手势,见我没理会,又做着口型。
让- 她-走
虽然不明白玫儿这么说的含义,但我改变了原先的主意,没有挽留,而是把佳荷送出了家门。
关上门的刹那,玫儿舒口气,神情放松,纤手拍拍胸口,笑颜如花的庆幸:“还好你看懂了,我真怕你留她呢。”
“说,你那是什么意思?”我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看着她。
“咦,小薇,你这模样好难看呢?”玫儿笑嘻嘻的点着我鼻子,在我还来不及有下一步行动前,已经敏捷的移动到沙发上。
我跟着坐过去,死缠不放。“好玫儿,我知道你可不是那么狠心肠的人。”
玫儿皱皱鼻子,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小薇,我早不是人啦,你忘了么?”
这个玫儿,才到人间没几天,就学坏了。
见我一脸不满要发作的样子,玫儿赶紧讨饶:“事情也许有挽回余地,不过你别插手就好,千万记住,这两天不许找佳荷。”在我发问以前,她先堵住我嘴:“别问,那是天机,切记,切记。”在她慎重的眼光里,我不由自主的点头答应。
因为对玫儿的承诺,即使整夜睡不安稳,吃饭不下咽,日夜为佳荷担心也约束着自己的双脚不往佳荷那里跑。直到第三天晚上接到佳荷的求救电话。
“小薇。。救我。。快……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后,电话断了。
我突然醒悟,玫儿欺骗了我,若不是她这么说,我此刻必定陪在佳荷身边,那玫儿必定会因为我的在场而感到为难,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所以她支开了我。而我出于对玫儿的信任,一丝都不曾怀疑过她的话。
我挂了电话,发疯似的向佳荷家赶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急的赶去,我也不知道看到玫儿会怎样,佳荷是我的朋友,我不忍见她死,那么玫儿呢?如果我阻止了玫儿,她的下场又会如何?脑海里各种念头如惊涛骇浪般汹涌,但理不出一丝头绪。也许玫儿的做法是对的,为了避免我为难。
一口气跑上6楼,已经喘得透不过气,佳荷的房门半掩着,透过半开的房门我看到她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玫儿背对我站在她面前。
“玫儿。要。”我气喘吁吁的努力支撑着跌跌撞撞走进去。但屋里的情形大出我意料,屋里除了佳荷与玫儿,地上躺着的是乐海,已经昏迷手里仍紧握着一把手术刀,另一个潇洒俊朗的男子站在佳荷身旁,但神色凄然的望着佳荷。
玫儿很是意外:“小薇,不是叫你别来么?”
佳荷闻声抬头,却不是看我,而是凝视身旁男子,泪珠成串往下滚落,泣不成声:”明光,你何苦。。何苦如此。“
名为明光的男子缓缓蹲下,望也不望我,他的眼里只有佳荷:“佳荷,你活着就好,我自己怎样并不在意。”
怎么回事?我用眼光把怀疑丢给玫儿。
玫儿微微叹息一声,指着明光:“没看出来么,他并不是人。”
啊?佳荷爱上的竟然不是人么?我瞠目结舌。
“他在世时与人为善,积了不少功德,原本可以在地府里做判官。可惜为了救佳荷,伤了人,逆了天命,真是可惜了,来世免不得受苦。”
屋外远远传来警笛声,玫儿蹙着眉,催促道:“该走了,误了时辰就更不好。”
明光为佳荷拭去泪痕,坦然笑着:“佳荷,我要走了,也许下一世我们会相遇。你可要记着我。”
“好,可不许耍赖,下一世我们约好要见面的。若见不到你,我到地府里找你去。”佳荷急切的握着明光的手求着承诺。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明光轻轻的放开佳荷的手,退后两步,对着玫儿说:“走吧。”
玫儿上前握住了明光的手,他们逐渐在空气中消失了。
佳荷怔怔的望着空气,喃喃自语:“下一世的约定,你可一定要记得。”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处理了,乐海因为蓄意谋杀被判了刑,他在法庭上一直说是有个叫明光的男子是第三者,并打昏了他,但调查的结果是明光早就在一年前去世了,他的话被当作疯话不予理睬。
佳荷的心情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她开始相信前生来世,并尝试吃素念经,我想她大概是想求上天给她一个下辈子与明光重遇的机会吧。
玫儿因为我不信任她而同我赌气,已经好几天不出现了,一个人的日子突然觉得无聊起来。
我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长嘘短叹的时候,忽然听到玫儿温柔的语声:“想我了,是么?”
回过头,玫儿正双肘支在沙发背上,调皮的眨着眼睛,对我笑意盈盈。
秋日阳光懒懒的下午,正适合窝在阳台的藤椅上打盹,而我不得不出门的理由,是为了去照相馆取一卷早就该取的照片。如果不是照相馆的老赵连着打了几个电话催我去取,恐怕我早就把照片的事抛在脑后了。
推开照相馆玻璃门的刹那,一个低头看照片的女子走出与我错身,身着淡紫色花连衣裙,项间链坠因着阳光反射发亮,耀花了我的眼,出于女人对饰物天赋的直觉,我发现她的链坠竟然是乘号的形状(或许是叉),镶嵌着钻石,看起来价格不菲。那只是一瞬间脑海的反应,闪过一丝奇怪,但并不在意,步伐依旧。
刚走到柜台前,突然听到屋外传来惊呼,扭头一看,发现刚才出门的女子正呆立在门前,照片撒了一地,神色惊恐。她怎么了?我打量着她,那女子突然蹲下身,手颤抖的捡照片,而且捡起的照片全部背面向上,似乎不敢去看照片上内容。我好奇起来,照片上有什么,让她这么害怕。
“小薇,你的照片在我这都搁了两个多月了,你当我这里是银行的保险箱啊?”老赵不客气的敲着我脑袋。
老赵是养父的朋友,向来不把我当外人,我嘻嘻一笑:“放你这,我放心的很,只要别问我收保管费就行。”
老赵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照片递给我:“那,收好了。小丫头不上照啊,拍的够难看的。”
我一边掏钱,一边假装随意的问:“刚才取照片的是谁?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老赵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我,“小丫头这么没记性,那是老丁家的女儿,小时候和你一起调皮捣蛋的,叫丁什么梅的。哎呀,就挂在嘴边,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他焦急的用手指轻轻扣着额头,有些冥思苦想。
老丁家的?小时候?我灵光一闪叫起来:“丁若梅。”
老赵顿时喜笑颜开:“对对,丁若梅,那丫头可比你有出息,去年才从德国念书回来。听老丁说,现在在一家外资企业当上主管了。”
我不服气的正想为自己辩上几句,不被老赵看扁。一个身影突然来到我旁边,原来离开的丁若梅又折了回来,她手里依旧拿着那叠照片,但脸色苍白,神情惶恐的问老赵:“赵师傅,你们这里印照片的机器没问题吧。”
老赵怔了一怔,问道:“是不是照片印坏了,如果印坏了,我退钱给你。”
若梅连连摆手:“不,赵师傅,你误会了,只是,只是我的照片有点奇怪。我才想问问,是不是机器的问题。”
“照片怎么了,拿来我看看。”老赵伸手要去拿若梅手里的照片,若梅本能的手一缩,老赵拿了个空。
她带着歉意,勉强笑笑:“也许,也许只是曝光问题吧,没事。我是随口问问,赵师傅你别介意。”
她神情恍惚向外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注意过我。我原本打算叫住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毕竟那是若梅自己的事,我何苦非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插一手。让她去吧,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她的世界没我的份。
与老赵闲聊一会才告辞,转弯在人行道等绿灯时,发现若梅也在,她抬头看我,我微微一笑,礼貌的招呼:“你好。”她眼神闪过一丝茫然,似乎想不起我是谁。
“还记得田阿姨家的瘌痢狗么?”我提示她。
小时候,田阿姨家里养着一条长毛狮子狗,我和若梅最喜欢去逗狗玩,那年夏天,父母给我剪短了头发,说是为了凉快。我和若梅也怕狮子狗热坏,两个人忙了一下午,结果狮子狗变成全身坑坑疤疤的瘌痢狗,我一直记得田阿姨那时的尖叫,足可震破窗玻璃。
“啊,小薇,是你。”她终于想起,唇边漾起一抹笑。
“照片没拍好?”我一时想不到说什么,怕尴尬,就无话找话指着她的照片。
若梅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身子晃了晃,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我一惊,忙扶住她,发现她双手冰凉。
“我的公寓就在附近,你大概是被秋老虎晒伤,到我那里坐坐。”我对她提议。
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在我小小的公寓里,若梅有些不安的端坐沙发,捧着热茶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那叠引人好奇的照片依然是背面朝天被放在茶几上。我在她对面坐下来,并不多言,给她时间恢复。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么?”若梅突然抬头望我。
鬼?真算问对人,我可见过不少鬼。
“当然有。”我毫不犹豫。
“那鬼会不会害人?”她紧张的等待我的回答。
我摇头:“不清楚。也许会,也许不会。”暗暗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揣测着问道:“是不是,你遇到鬼了?”
“锵”,杯子掉地,碎片四溅,到处是茶水。
若梅“啊“了声,惊的跳起,但裙子已然湿了一大片。
我赶快从茶几取过面纸,帮她拭去身上水迹,手忙脚乱间,不经意将茶几上照片拖散,撒了一地。
若梅见状竟然将我推开,蹲下身去捡地上照片。我一怔,也上前蹲下想帮她捡起。在我脚边有几张照片在掉下来时翻了个,变成正面向上,我捡起无意瞥了一眼,顿时惊讶的叫起来。
照片里拍的是外滩,背景是东方明珠电视塔,若梅在照片上笑得灿烂如花,但在她身旁竟然有淡淡的一个白影,显呈人形,眉目依稀,是个男子。
“你看到了。”若梅颓然坐倒在地,手里照片纷纷掉落,忍不住双手捂脸嘤嘤哭泣。
“那是你害怕的东西,一个鬼?”惊讶过后,我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白影,不知怎的,竟然觉得那男子神情间似乎蕴含深情。
“他纠缠着我,不肯放我。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她惊恐的啜泣着,言语里含着憎恨。
我有些莫名其妙:“谁?是谁纠缠你?”
“唐仲华。”她有些咬牙切齿。
然后,若梅断断续续将唐仲华的事讲给我听。若梅到德国时,由于家里经济并不富裕,除了学费外,生活费都得依靠打工来维持。她在一家中餐厅找了晚上兼职的工作,唐仲华就是那家餐厅的老板。身在异国,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年轻美丽的若梅很快和唐仲华熟悉起来,两个人陷入热恋。唐仲华学历不高,个性比较木呐,平时也不注重情调,虽然对若梅体贴备至,但时间久了若梅开始觉得两个人之间并不适合,就慢慢疏远他。就在若梅回国的前一晚,他喝醉酒在去找若梅的路上,被车撞了当场死亡。
若梅眉目间有些凄楚:“我不爱他,但他死了,我还是很难过,毕竟我们曾经爱过。可是,没想到我回国以后,拍的照片上竟然有他,他必定是怪我离开他,所以阴魂不散跟着我。”
跟着若梅?我四下打量着自己房子,忽觉有些寒意。一阵冷风从阳台吹进客厅,我微微打了个冷战,突然有了奇怪的感觉,似乎这房子里不止两个人。
外面天色已经快黑了,我开了灯,借口拿扫帚,进了浴室。
“玫儿,玫儿。。”我焦急的压低声音呼唤着。
“嗯~~”打着哈欠,揉着眼的玫儿出现在我眼前。
她鼻子嗅嗅,突然咦了声,眉头蹙起,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
“有鬼魂的气息?小薇你招惹了野鬼回来?“她一副责怪我不乖的样子。
果然,我的预感竟然是真的。于是,我简要把若梅和唐仲华的事告诉了她,玫儿听得连连点头:“必定是哪个白无常不小心错漏了一个,那可是得扣好几个月冥币得大事,我做件好事,把他带回去得了。”
我放心的出去继续和若梅交谈,并安慰她不必担心。
若梅轻轻扯着颈中项坠,柔柔弱弱的叹息:“小薇,我知道你好心,明天我就去庙里烧香,替他做场法事,就盼他快点醒悟,毕竟人鬼殊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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