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屋漏更遭连夜雨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北焰最近如火如荼的开展捉鹰行动,鸡犬不宁。宇兮却好像没事人,这是她让岚风传出去的。她和岚风从地下党转为地上疯,成天腻在一起,就差盖一床被子了。却不料,飞来横祸,岚风某天早晨上街被掳,宇兮睡醒后接到飞箭传信,次日午时城东密林东行200里处单身赴约。
“小姐,要告知全府戒备,并通知国师大人吗?”玲珑问。
“不用劳姨母大驾,此事我会处理!”
“那小姐要带人手吗?公子很可能已经……,小姐何必再冒风险呢?”铃铛感觉此事有些蹊跷。
“无妨,你们就当我和他出去野游,这两天不回府,我走了!”宇兮难掩心中点点酸涩。
情,玩不得,就算防备再足,也难免掉进去,朝夕相处必然会互相习惯产生情感,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但那每一时、每一刻都凝在心里,印于脑海中,她和他互相试探,互相利用,在这种情形下,她还是喜欢他。一直很愧疚不忍他的遭遇,好好一个皇子沦落如此境地,这是祖奶奶所说的适合之人吗,但如果他不放弃自己的地位,她又能如何?她相信他不会害她,只有这样她才能和他一起走下去。
宇兮来到飞岷山,她答应敞开心的地方,四处都闷闷的,犹如她的心境。不提他怎样,她对他总是惭愧为多,因为她没把全部情况告诉岚风,也不能告诉他所有情况。他们两个就好像相对的镜面,互相反射,互相折射,却总也透不到对方最深处。是的,他俩说的都是真的,但,都只有一半。而她更是一半的一半。带有隐瞒的真话是比欺骗更深的骗局,也伤人更深。这是局势所致,还是命运的抉择?也许,他对她最大的吸引,便是她永远不能像他一样,勇往直前,敢爱敢恨!宇兮想起临行前和祖母的对话。
“丫头,你有修天人之道的资质,千锤百炼,过尽千帆,片叶不沾身,心不动,情不动,百年之后,凤引魂归,你将寿与天齐!”
“祖奶奶,万事难料!”
“那答应我,24岁前,不靠近任何男人,杜绝第一个,后面皆迎刃而解!”
“这恐怕很难!”
“……天意,天意!我之错,你来还,因果往来,报应不爽,分毫不差啊!”
很久,宇兮的思绪才渐渐平静下来。阴天,明天云会更多,她垂头,懒懒的准备向回走。突然,一股诡异的感觉直袭心头,脖子上的银环发出一瞬耀目红光,宇兮神色丕变,向南方望去,凝神念想,浑身直打冷颤,双腿抖得像筛糠般,筱筱出事了!嗓子里又腥又甜,她强行咽了口唾沫,全身一软,跪倒在地上。
宇兮跌跌撞撞行至城东一家客栈住下,整晚,她盖着被子,缩成一团,冷,侵入骨髓的冷蔓延全身,咬牙忍受着全身气血逆行,犹如刀割般的血印反噬,她紧闭双眼,心里暗暗祈祷,天,快些结束,一定要结束。
次日快午时,宇兮提着紧存的精力慢慢向密林挪动,等到达,已是头晕眼花。从树林钻出来,宇兮来到一片空地,有人特意将此处清空,真是很大的欢迎仪式。岚风独自被吊绑在空地中心的一棵大树上,灰头土脸,长发披散,看起来,应是被点了**道,奄奄一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宇兮苦笑走上前,解下岚风,他长时间被绑,根本站立不住,只有双眼还能眨两下。他指指自己的嘴,示意要她解开哑**,宇兮无动于衷。
就在宇兮把长披风脱下盖在岚风身上,架起他的胳膊时,两道黄绿色身影急速从林中窜出,二人皆覆面,一者手拿双刀,一者握长棍,双双指向宇兮,“得罪了!”
宇兮不答话,放下左手边的人,右手握扇微展,削开左腕处固定袖子的花结,瞬间左袖曳地。
双刀近身攻击,刀法凌厉狠绝,每一式皆可令对手毙命;长棍限制对手行动,专取对手攻击防守薄弱之处;两人配合默契无间。宇兮的攻防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每勉强避过,逐渐被逼离开原地。岚风看得心惊胆战,也急红了双眼,怎么会演变至此,明明不是这样的,愧疚悔恨担心溢满心头。他不是故意的,不是啊!可恨身上**道被制,连喊都喊不出来,兮,不要管他,快走。
突然,密林中出现第三个人,飞箭向岚风直射过来,岚风仍呆坐在原地。宇兮此时手、足皆受限,本欲挥左袖卷住身侧长矛横击,顾及不暇,无奈之下,撤回左手,水袖扫开空中飞箭,下一瞬,背后已遭一闷棍,脚下趔趄,她趁势窜几步到岚风身边,躲过双刀挥动。
新的攻防继续,空中的箭从慢慢发出,到越来越快;从单箭到三箭齐出,宇兮现在不仅要注意自己,还要注意岚风的安危,只能避开致命攻击,脸上被刀风刮伤,身上已多处受棍击,却慢慢吞吞,不紧不慢,险象环生。
两个时辰过去,天渐渐昏暗,恶斗依然继续,但三人却越发感到不能取宇兮性命,她的身边似乎有风在卷动。虽然受创,但打上去似乎不是偏了准心,就是像打在棉花上,怪异非常。于是,三人的目标统统集中在岚风身上,不想宇兮更加气定神闲,一招一式破解。但岚风能听到她气息不稳,他心里好像油在沸,都是他的错,他拖累了她,如果他死了,她就不用这样了,如果他死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摸到袖子里那天早上给她买的银簪子,泪水止不住掉下来。她总是很朴素,头上也很少戴饰物,出门就用根带子束成一把,但是,很自然,很美。他看着她保护他的身影,想要刻下最后一幕,手起,向自己胸口扎下去。
却不料,宇兮右手向前挥起,一片尘土飞扬,拖延了那三人的攻势,左手向岚风推去,簪子的尖头插进她的掌心,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岚风啊的张开嘴,却叫不出声。她握住簪子,把凶器从岚风那里夺过来,冷冷的快速说,“死还不容易?”
“我……”依然无声。他不明白,他是为她好,她活着,他自作自受,还不行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根本不懂他的心,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懊恼,他急得背过气去。
尘土散去,第三人终于按捺不住飞出密林,三人同时扑过来,想制服宇兮。不料距宇兮半步时,突然周围气流直窜,向三人暴开,顿时,三人手、足皆被废,躺倒在地上,此时,天边淹没了最后一抹阳光。
宇兮收掌,依然不动,静静等着,风吹林动,夜枭呜呜叫着,似泣似鬼。
许久,两个轿夫抬出一个坐在雪白皮裘椅上的女子,她挥退下人,“利害,磨了这么久,只为寻找那一瞬的突袭,全部击倒,你的隐忍之心真令人佩服!”
“皇太女殿下,民女有礼了!”宇兮三鞠躬。
“噢?有意思!”那女子眉眼锐利,脸部线条清晰,嘴角流泄着讥讽的笑意,似不屑似嘲弄,杀意若有若无,手指轻握叠在胸前,“財狼虎豹四周环伺,你不在乎?”
“殿下,众生平等,还望网开一面!”
“一语数关啊,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未来的国师大人?”
“殿下,一切,皆在您一念之间。”宇兮的回答仍模模糊糊。
“我执著,你又当如何?”
“我本外人,不干涉不过问!”
“哈,那我可就大罪过了!”皇太女话锋一转,“今夜血歃,仅一次机会,你能通过,我便与你缔约,否则,你即刻出我国境,永远不得参与其中,不得踏入一步!”
“……,可以。”宇兮沉吟,该来的逃不了。
“在东琳,你仅得承诺,没有血歃,以现在的状态,你仅有两成的胜算!”
“殿下在为自己的对手担心吗?”宇兮调侃道,赌,人生乐趣之一,没到最后一刻,谁又是胜利者。
“那就好好应对吧!”皇太女右手抬起,左手横拨,身后赫然窜出一只巨大的红毛火狐,一步一步向前走,热气渐渐笼罩整片空地,草木迅速枯黄,“成国师者,策动风云,辅佐天下;成王者,必有降灵兽之能,霸一方。我也不多浪费你的精力,此乃北焰皇族最高象征,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为!”
“我自当尽力而为!”宇兮稍稍庆幸,幸亏是火系,风助火,自己现在也就只能有这点能力,连水都引不来,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她静心凝气,天上云动,大风起。
原本火气向宇兮扑来,风突然转向,慢慢给宇兮腾出空间,反而向回刮去。皇太女也不急,从椅子上站起,丝毫不为灼烧感所动。
火狐开始疯狂向宇兮发起攻击,宇兮四周形成飓风屏障,双方互相撕扯。显然,宇兮气血不足,渐渐落入下风。突然,火狐一把抓破宇兮的左胳膊,血渗出袖子。
“该认输了,我说过,你没有胜算!何况,你姨母虽属黎家人,却只是远亲,加之作恶多端,与你何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法儿!”宇兮淡定道,开始结手印。

“那我只有让你陪葬了!”皇太女终于下杀招,一声令下,火狐瞅准空隙,一口咬上宇兮颈上大动脉。
看着眼前女子猝不及防的左手搭在火狐头顶,纤细的脖子在火狐嘴下,皇太女眉头轻展,转过身去,抬头低声叹道,“可惜,可惜,上天所选还是天妒良材!”
突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大惊之下,转过头,正对上宇兮似笑非笑的双眼,“我赢了,当然,你还没输!”
火狐半跪半趴在宇兮脚边,周身被红色线状光芒包围,越挣扎,捆得越紧。宇兮的左手压在它的头上,胳膊上的血顺着向下流,形成球形血印封住灵兽的行动,若宇兮有心,可取它的性命,亦即取她性命。
“这是……,原来如此!还要多谢手下留情!”皇太女心知宇兮功成。当下,不动声色向后撤去,脱离宇兮另一只手的掌握,下一瞬,毒鞭挥动欲袭宇兮手臂,不料,心口一阵疼痛,她向后踉跄而退。
“殿下三十年的心血,宇兮自不会一朝毁去,只是,殿下相逼之下,我一个不小心,您说呢?”
“你,行!我的三个条件在此,和你的三个条件交换,我们双方若无异议,他日,我即位,你在位,北焰和东琳互不侵犯。”皇太女把写着条件的白绸递给宇兮,她同样也留有后手。
“殿下好计量!只是,首先,您这三个条件想来无论谁都难以应承;其次,要是您不登位,禅让于您的女儿,我又如何能防患于未然?再次,殿下似乎忘了,血歃已成,对我是百利无一害,对您,我想我不用多嘴!”宇兮瞥了一眼这三个条件,心里不以为然。
“你,好个百利无一害,也罢,一失足成千古恨,居然拿自己一生心血作赌,让你得了先机!说吧,你想要的!”
“多年征战,高官盘剥,北焰民众流离失所,老百姓无所依。第一、我希望您能施仁政,善待所有人,与此同时我能答应者,不过是东琳不会趁火打劫,我亦不会为虎作伥罢了,最多,是指导指导何时何日耕种,防天灾。第二、您是一国未来的继承人,**之事,我带走该带走的,将来之事我决不插足!先讨论这两点,如何?”
一个铜板也不付,就想全身而退,呵,我怎会让你轻松如愿!皇太女心中盘算,“行,我让你顺利完成老太太的愿望,但与你姨母正面交锋是你的事,我不会插手,否则定斩不留,你自己盘算后路!另外,我要知道你如何明了我的存在!”
“猜的!多是感觉。第一、北焰在这种统治下居然能保持晃晃悠悠十几年而不倒,朝堂上暗地里定有高人,并且地位相当高,才会有女皇的默许,和姨母抗衡。第二、姨母手握四成大权却总是不敢轻举妄动,那么是谁制约她,不仅因为女皇手下那三成墙头草,还有三成她摸不明白搞不清楚的势力,这剩下的三成表面上极为分散,却位于能把握整个北焰动态的关键位置,能安排这些的这个人是谁我便有了五成的把握。第三,他叫焰岚风,对吧?。最后,就等殿下自己出现了!”
“这第三点说得真简单,真冷血!”皇太女的眼中闪着奇异的血腥之色。
“殿下,看在他为你们牺牲五年的份上,还请留他一命!”
“心疼了!想做好人?我还当你没有弱点!”
“我已经满身污秽,要是做好人,就不该瞒着他,直接告诉他真相,可是我没有。其实,他才是所有一切最大的受害者。十几年前那段公案,株连前任国师所有族人,连累他的父亲入了冷宫,唯一的乳母也惨死在姨母刀下,他本可以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女皇陛下最小的皇弟,如此变故,您觉得他能忍下去吗?也许是可以,可你们不加阻止,看着他甚至推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同是一家人,你们又于心何忍!我一介外人,不好插嘴,但,他是无辜的,算是我求您!”宇兮单膝跪地。
“我们让他走向死亡?天大的笑话,他既然愿意相信是你姨母、你祖母害了他,我们就给他报复的机会,终究是他自己傻,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他的名声早已不容他继续苟活!”
“生命只有一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殿下,名声不能当饭吃,削去他的族籍,放过他吧!”
“你还真是善良天真,你在这里为那些该死的求命,她们却求你死;你为一个男人低三下四,你可知道,他处心积虑想让你们一家人统统偿命,把你永远困于北焰;你以为你了解他多少;你以为他为的是什么?”
“殿下,我确实难以定位岚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毕竟我能查到的有限,只是我想相信他不会害我,无论别人怎样说,我选择我的心。您可以对外人不吝关心,那就放自己家人一条生路吧!”
“我,从不心软!”
“殿下看着我受三人围攻已到极限,不再派第四人第五人参战,此乃一软;我身边的玲珑和铃铛一明一暗,一个表面是国师的人,一个看来毫不相关,其实她俩都是殿下派来保护我的,此乃二软;若殿下有心,早已有能力让我姨母一家灭门,可还是飞鸽传书于祖奶奶,给她面子,保她们性命,此乃三软……”
“行了,够了,这是当年我皇祖母和老太太之约,与我无关。”皇太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岚风之事,我会和母皇斟酌!”
“多谢!那第三个条件?”
“还定什么?命都在你手上,你死了,我也活不长;我死了,你还能继续逍遥,真好狗命!等你杂事处理完,成为真正的国师以后,我们正式签协约吧!现在,请放开我的灵兽。”
“当然!”宇兮左手抬起,火狐顿时无影无踪。
“给!”皇太女扔给宇兮一件外袍,“上药还用我来吗?”
“不!多谢!”宇兮笑笑,坐在地上动手处理伤口。
“你,真的原谅岚风?他虽没直接伤害你,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反间,也许还是双重反间,利用皇族制衡你姨母,又利用你姨母制衡皇族,还向双方通传你的事情。若没有他传出消息,你绝不至于如此!”皇太女顿了顿,“何况,他很难掌控,坐山观虎斗,他不输任何人,若为女子,绝不能留;这也是母皇告诫我将来最好除掉他的原因,你确定要留他在身边吗?”
“若他仅仅只是单纯的小倌,最初,我就不会过于接近他!”
“呵,你就那么有把握可以牵动他?得到他,不就能更好控制他?”
“得到?身体接触于他还有什么?我记得有人说过,简简单单睡过的一对永远也比不上仅仅只是交心的一对境界高,这不单纯基于得不到便是最好,最重要的是情到浓时方才顺水推舟啊!”
“哈哈哈,风月之事的经验之谈吗?真看不出来,君之嗜好竟如此!”
“殿下大可不必和我一样,人活着,还是简单好,喜欢就直接行动,也是我的愿望,但可望不可及啊!我选择人,为他能更好的活着乃第一步!”
“一定要这样?明明互相喜欢,却相互刺激,折腾你自己,何苦?”
“我啊,不自讨苦吃,会有更多苦吃!”
“那你自己斟酌!完事以后,要我告诉他真相吗?”
“不用,我们都知道,他到现在都是为了那个目标而活,不做到,他清醒不了;告诉他,他会发疯!若我真因为他有个万一,我不怪他,别忘了,让他寻个好人家!”
“呸!呸!你死,也要看我同不同意,拜托,你现在可是和我连着命,无论多么难以忍受,都记着,好好活下去!要么你解开血歃,否则,阴曹地府,我也不放了你!”
“在下遵命,我会很小心我的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禁招!”
“就你现在这样子,想使也使不出来!更何况,你不能练吧!吹牛不打草稿!”
“呵呵,露馅儿了!”
“就你这样儿,我怎么这么大意!”皇太女敲着脑袋。“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秘密鹰究竟是什么?”
“这可是商业机密!”宇兮心想,叫鹰,也不一定是老鹰啊,在她看来,猫头鹰、夜莺、黄莺不都是谐音,她哪有那么傻,把核心机密放出来。
“什么?”
“没什么!”宇兮知道北焰要收尾了!
“你伤势沉重,关键不是今天所伤!还要硬撑?”
“撑不住也要撑!”
“又是……”
“哎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后会有期!”皇太女被风吹得鼓鼓的袍袖向后一甩,所有痕迹消失一空。
“再会!”宇兮嘴轻轻张了张,细小的声音随风飘散。
一年后,北焰女皇薨,皇太女顺利即位,她成为北焰历史上在位最长、民心最广的女皇,同时,这段历史中并没有焰岚风这位皇子的名字。而这一次的邂逅,奠定了日后百年东琳、北焰的和平,但任凭女皇百般探查,终其一生,也没能知道鹰训的事情,此乃后话,暂且不谈。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