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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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出现的是109室病人的主治医师,他是一个年纪在三十七八上下,长着一头浓密头发的男子,脸上一副方正的黑框眼镜显得脸有点严肃。他急匆匆地大步走过来,跟护士长交换了一下眼神,看了我一眼,愣了愣,推开门进了房间。
我在心里说:在这个人进去之前,只有护士长一个人见到病人已经死了。有些推理小说情节是这样的,一个或两个人说某人已经死了,然后用保护现场作借口,找医生或法医来检验病人,然后在检验的时候,装扮成医生或法医的凶手就杀死了里面的某人。
尽管在这位医生进去之前,我看见他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陈涛,临床医师”,而上面的照片确实是他本人,但是现在我是一级嫌疑犯,这一节不能不留意。于是我对护士长说:“现在陈医生应该在检查病人吧,我跟你进去一起看看可以吗?”
护士长还是紧紧抓住我的手腕,考虑了一会儿,可能看在我的态度良好,或者是呆在没有其他人的走廊里面她的心理负担颇重,她终于点了点头。
就在我们准备走进109病房的时候,警察来到了,还带着一个法医。领头的警察是个矮个子,年纪三十上下,一头头发浓密蓬乱。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的年青警察,手里拿着一个黑皮记事本。
矮个子警察打量我和护士长一下,跟护士长说:“你就是报警的陈洁女士?”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挥了挥手,“这个病房需要封锁起来,请你们两位跟我到警察局问话,这里留给我们的法医。”
他伸手推门,刚要进去就皱起了眉头:“里面的是谁?”
护士长连忙说:“是我们这位病人的主治医生,他在确定病人是否已经……”
矮个子警察摆了摆手:“让他立即离开,接下来的是法医的工作。”
他这么一说,让我有点好奇,这个警察一瞥病人就确定那属于法医的工作,也就是说病人必定呈现出明显的死亡的状态,这样的话,那我拔了输液针头导致她静静死亡的想法就不大可能成立了。
里面的陈涛医生听他这么一说,果然乖乖走了出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又看我一眼,神色有点奇怪。
接下来的就如那位矮个子警察所说,现场交给法医,我和护士长则随警察到警局协助调查。
离开的时候,两位警察站在我左右,既提防我逃跑,但又不算太紧张,我想他们还不知道我是谁。走出走廊,我发现食物中毒前来留医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已经坐到地下了,我向柜台看去,苏眉和罗熊猫已经不见了。
我舒了口气,不见了的话,不是找到空的病房就是已经出院了,都是好事,而且没有亲眼看见我倒霉的样子,这才是好得不能再好。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坐在北区的警局的小房间里面接受警察询问。
仔细地看了我证件之后,矮个子警官开始发问了:“你就是顾倾城小姐?是在今天晚上八点十五分来到仁生医院的,请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这个时间?”
我想第一个问题不用回答,我就说:“我到的时候护士长告诉我没有床位,而我的朋友需要整夜输液,于是我看了一下墙上的钟,想知道我的朋友要在医院里具体呆多久。我看到医院墙上的钟的时间是八点十五分。”
“你说你送你的朋友来输液?”
我点头。
“她需要整夜输液?”
我再点头:“她看起来病情很严重。”
矮个子警官扫了我一眼:“但是你的朋友苏眉已经不在医院了。”
我一愣:“她的体质比较好,提早恢复也有可能,医院里应该有病人记录。”
矮个子警官摇摇头:“很可惜,我必须戳穿你的谎言,医院里并没有一个叫‘苏眉’的人的留医记录,还是说,你的朋友并不是用这个名字登记的?”
我几乎跳了起来,“那个护士长!她一定记得当时我急着找她要床位的事情,不是我的朋友需要,我急着找床位做什么?”
矮个子警官脸带疑色地看着我:“张洁女士确实说你当时找她要床位,态度比较恶劣,当告知没有的时候,你就自己摸去特殊病房。但是,她并没有看到你所说的病人。”
我脑内一片混乱,当时病人那么多,护士医生们忙得团团转,回想起来,确实是我去找护士长的,而她并没有看见我跟苏眉他们在一起。但是我立刻大声说:“那给我朋友打吊针的小护士呢?一定有那个人的……”但是我的声音慢慢小下去,当时有一位医生稍稍看了一下苏眉,就给开了吊针,我托罗熊猫照顾苏眉打针什么的,自己跑去交钱找病房,我并没有看到给她注射的护士。而那个给苏眉看病的医生,天杀的,我并没有留意他长得什么样。
我皱着眉头绞尽脑汁,那个医生是国字脸还是圆脸,有没有戴眼镜的我全都记不得,当时情形实在混乱,我根本没有留意。
最后我苦笑:“总有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救治过我的朋友,虽然我想不起来他们的特征,但是他们应该会有印象。”说到最后,我自己也泄了气,连我自己也记不起他们的模样,还指望忙得团团转的他们能记得一个普通病人的模样?

最是没有想到这仁生医院居然连一份医疗记录也没有,不过据我所知,普通医院的夜班一般缺人,而今晚这样紧急的情况,护士医生一定忙个人仰马翻,医疗纪录很可能仅仅只是留在了病人的病历上面。
想到这里,我提出要求:“可否让我打个电话找我的朋友?她手头应该有今晚的医疗纪录。”
矮个子警官考虑了一阵子,点头同意了,示意助手给我一个电话。
我拨通了苏眉的手机,但铃响至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矮个子警官看着,眼神似乎在嘲笑:“怎样?”
我默默地放下电话,我知道警察心里在想什么,他们在怀疑我是借口送朋友进院,藉机摸到病人病房把病人杀死。
矮个子警官继续问话:“顾小姐,请问你今天晚上到仁生医院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问话完全证实我的猜想。我挺了挺背脊:“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送我的朋友上医院,她食物中毒。今天晚上仁生医院里面塞着的病人都是在同一家烧烤店里面吃了不洁食物。”
矮个子警官点了点头:“但是你的朋友食物中毒需要看急诊,但是你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登时腾地升起了无名火,想反驳两句,却忽然觉得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实在幼稚,便沉默不语。
矮个子警官看了看身边的助手,示意他继续作笔录。他则继续问我:“你在今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曾经进过特殊病房109室是吗?”
我点头:“有两次。第一次我发现里面没有人,以为是一间空病房,连忙去找护士长,想让她把房间给我的朋友,但是护士长拒绝了,说房间是有人在住的。我不相信,就去看了第二次,第二次看见里面有病人,她睡在床上。”
矮个子警官盯着我:“请具体描述一下你第二次到病房所看到的东西。”
我便把那病人的睡态说了一遍,顺便加上一句:“她睡得很熟,没有被我吵醒。”
“那么接下来你……?”矮个子警官用目光询问我。
我并没有打算否认,干脆地说:“我为了证明这个病人不会因为没有输液而死,所以我拔下了她的输液针头。”
矮个子警官睁大眼睛:“然后?”
“然后我出去找护士长,找她来看看这个病人会不会因为这样而死……”说到这里我住口了,忽然有点害怕对方继续来个“然后?”,那样我接着就得说道:“然后护士长就发现109室的病人死了。”
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杀人凶手了。
幸好矮个子警官并没有这样问下去,他屈起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扣了两下,“请你再具体交待一下晚上八点三十分到九点这段时间内你到过哪里,做了些什么?”
我霍然抬头瞪着他,他的意思是完全怀疑我先前所说过的话,他已经在心里认定我是杀人凶手!
矮个子警官却说:“假如你要等你的律师来才说话也可以,不过……”
我大声说:“我从来不需要什么律师,我只是认为我刚才的供词完全属实,没有必要再重复。”
矮个子警官看我一眼,自顾自说下去:“不过你如果再重新具体交待一次,这道手续就会很快完成了。”
他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软到让我怀疑他背后的语意是我交待完这一次立即就可以走了,但是现在明明我是重嫌疑犯,他肯定是在诱导我。不过,我也暂时想不出来抗争到底有什么好处。考虑了一下,我觉得还是好好合作,耐着性子把刚才的问话回答过的内容再复述了一遍。
在这一遍叙述里面,我增加了环境的描述和其他的人物,例如走廊上的粘液和护士长找来的清洁工,以及打开的窗户等等。矮个子警官表现得对这些非常感兴趣,叙述期间打断了我几次问及那滩粘液的情况,一边示意那年青的警员纪录下来。
当我的叙述告一段落,矮个子警官起来接了个电话,当他再回到这小房间的时候,他对我说:“顾小姐,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这句话实在让我吃了一惊,这个人刚才还在拼命质疑我说的话,一再纠缠我到医院的目的,明明极度怀疑我是凶手,现在却挥挥手让我走,真像吃错药。
我在猜测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是一个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的人,是苏眉,或者是给苏眉医治过的医务人员,又或者,他们已经证实那个病人根本不可能是我杀的。
这些我当然都不会问出口,现在我的肚子已经饿到贴住背脊骨,立即站起来打算离开。
矮个子警察在我背后突然说:“请问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顾倾城侦探?”
我从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大名鼎鼎,而且被一个警察认为是大名鼎鼎,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也没力气否认,免得召来一大串虚伪的客套话,我便回头温和地问:“有何指教?”
矮个子警察瞪着我欲言又止,最后抓了抓那头乱得像鸟窝的头发,点头道:“谢谢你的合作。”
我一言不发,拉开门走出去,顺手把门关得“碰”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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