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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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如旧原本是想要捡块石子去砸那只手,然而在草丛中摸索了一阵,却什么都没有找到。而那蜘蛛般的手似乎就是等着他"自投罗网"的这一刻,竟然蜷缩了一下猛地弹跳起来,张开五指"啪"地紧紧扒在了陶如旧的腕上。
陶如旧惊叫一声,手腕上顿时感觉冰寒刺骨,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各处。紧接着则是一阵似曾相识的、**中塞入第二个灵魂的痛苦。
蕲猫仙听见了陶如旧的喊声回过头来,正看见那串白色的骨头从陶如旧手腕上跌落。
"糟糕!"它低叫一声,这才明白过来,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那个怨鬼已将魂魄转移到了断手上面,然后借着与陶如旧接触的瞬间,附到了青年身上。
而就在这时,一边的东篱不破也觉察出了来自另一人的异状。
"花开就在附近……"
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顾不聊身边依旧乱舞的假人,转身向地宫外的林荫道奔去。只留下蕲猫仙一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慢慢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陶如旧"。
活着的那个道士终于悟出了不能对水流动手的道理。
他与凌厉花开退到金刚墙根上,在面前筑了一道法障。期望能够将饱含着戾气的水流阻隔在外。
然而一个不过三十四岁的道士,如何能与数百年沉淀的怨气相抗衡?地下水流两三次冲击到看不见的法障上,撞出几米高的猛烈的浪花。即便是被凌厉护在身后的花开,都已经被水末子淋得湿透。
地上的水越积越多,道士眼见法障即将被冲破,口中急念真言想要作最后的顽抗,凌厉虽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却清楚地看见道士不停地念念有词,嘴角却挂下几丝殷红。他心知道士是坚持不住了,却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心里正愣愣想着难道要命绝于此,这时候法障就突然破了。
道士大叫一声,急忙去道袍将自己兜头盖住躲到墙根下,凌厉抬眼只见一层楼高的水花低低地压了下来,脑海中最后出现的是头一个道士极度扭曲的肢体。他转身将花开护到了墙角,背上已经感觉到了地下水冰冷巨大的冲击。
死亡应该是这个感觉么?

凌厉没有濒临过死亡,却也明白疼痛的滋味。在他以为,尸体被扭曲到那个程度,死亡前的一瞬间该是经受了巨大的痛苦的。然而冲击到他身上的水流,并没有带来想象之中的巨大痛楚,只是重重地泼在他身上,就好像海面上偶尔会起的大浪那样。
浪打在他背上,慢慢落了下去。他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却依旧清醒地活着。花开在他怀里也保持着清醒,二人面面相觑,再去看身边的道士,却被大水冲到了十余米开外的墙根上。背靠着墙,而从道袍下露出来的手,却分明是向着墙内摊开着。
地下水流慢慢平静着,凌厉摇晃着站起身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即恐惧又好奇。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命格贵重,戾气对他起不了作用。
他贴着墙根慢慢站起身,半空中突然狂风乍起。
东篱不破自半空而来,第一眼便看见满地水渍、血迹,再走几步见到了道士的尸体,方才明白自己来迟了一步。
他心中如遭痛击,却又不愿设想花开已经遭逢不幸,依旧四下里唤着花开的名字寻找着爱人的踪迹。
凌厉坐在墙角的阴影里。东篱不破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鬼魂那凄厉的呼唤与几近疯狂的寻找更让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仅仅出于同情与怜惜就能够表露的情感,更不可能与厌倦共存。
花开浑身颤抖着,他听见了东篱不破的呼唤。凌厉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与它见面,少年痛苦地犹豫,而这时候东篱不破已在阴影中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花开……"
像是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鬼魂甚至觉得数百年都未曾如此兴奋。一时间喜悦,心疼,幸福与愧疚竟然交汇在了一起,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只是,在这个瞬间,在知道他的花开平安无事的这个瞬间,过去未来,人或是鬼,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花开依旧在犹豫,却在东篱不破热切的注视下不知不觉地迈出脚步。他走了四五步,身后却传来一阵踏水奔跑的声响。花开回头,看见凌厉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剑,奋力朝地宫入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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