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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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命搏命的打法,廖化骨子里还是有当初为寇颍川的凶悍。而自跟随杨奉以来,虽多统兵而未有亲自厮杀,但此时此刻,身处绝境,却激起了隐没多年的蛮狠。
两军对阵,他已经脱去了那身主帅的枷锁,将自己看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冲阵士卒。沙场之上,不讲荣辱,不讲礼数,唯一需要紧记的便是,用一切代价,将对方杀死。
四肢百骸皆是武器,皆为陷阱。
胸口那一枪,却是廖化硬受上去的。他能看出这个年轻的对手,很显然并未适应这种困兽之争。而同样的,那八百来敌军,真正的灵魂也在这小将身上,擒贼先擒王,若能当场格杀了他,胸口那一枪,又算得了什么?
张绣确是没有经历过这样亡命的比斗,廖化这般拼命的打法,也很显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无论如何用力,也始终拽不回那柄没入廖化身体的枪头。
等到即近的杀招从左侧直刺向项上时,张绣才惊怒交加,大吼一声,松开左手而撑开手掌挡了上去。
手掌霎时洞开,鲜血淋漓。
张绣痛彻心肺,怒吼一声,右手猛然发力,只一绞,终于挣脱了廖化的束缚。
廖化的瞳孔渐渐变得晦暗起来。他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小将,竟然还有这般潜力天赋,瞬息转变的情况,却还能壮士断腕,以手挡枪。
张绣适才的几番挣扎,带动伤口的迸裂。本来便让他痛苦难耐,鲜血的流失,更使得他浑身气力飞快消逝。并非张绣力气陡然大增,而是他再也没有多余地力气去桎梏。
闷笑一声,嘴角却再一次大口大口哇出鲜血,混着白色的气泡,心肺已伤。
与此同时,张绣被廖化那亡命的一枪刺透手掌,枪尖只离毫发半分。浑身上下冰冷刺骨,等拽回枪头时,却失了往日那般冷静,只勒马退了几步,惊怒交加的看着廖化大口呛血。
事实上,这当是他第一次如此直面的面对生死。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
数十骑疲惫之兵,对上八百来养精蓄锐之军,即便再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也无疑螳臂当车。
尤其在他们的主将廖化重伤强跨马上的时候,数十来人,只余下区区几骑拱卫在侧。
张绣撕开战袍,包扎好左手手掌,咬牙切齿,双眼怒火中烧。成王败寇,如今他为胜者,但让他如此出丑的家伙,自然难以容忍。
“廖化!本将军再与你一次机会!降我!或死!”但终究那股彪悍,还是得到了张绣地敬重。此刻这少年将军强压心中的杀意,大声喝道。
廖化眼中越发迷蒙,只觉得身体里的力量消散在空气中里。点点流失。环顾左右,只余下数个生死与共的袍泽,那一身浴血,衣甲残破,甚至有几人。坐骑早已战死。待步而战。
团团围困,廖化依旧还能看到他们眼中的视死如归。不禁仰天大笑。混着血水,唾液,流满脸颊,继而滴落胸口,马鬃,赤红的土地……
“主公帐下只有战死之将,未有投降之人!不降,有死而已!”
张绣怒极大笑,“好,我便成全你!”
一挥手,外围一圈骑士再一次张开了狰狞地獠牙……
“什么!?廖化战死了……!?”栗邑城中,贾诩正在盘点战果,本来笑吟吟的脸,却在张绣手提那一包血红的布帛回来时候,脸色大变。
张绣脸色阴郁,面对贾诩地大惊失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冷淡,“这便是廖化首级了!先生,你既已定计让我袭破贼军营盘,当然要杀主将才为主要!”
“唉……!”贾诩大叹一声,苦笑坐下,“怪不得,怪不得,为何那一万兵马,只斩首三千,逃散者极多……原来将军尽起大军去追杀廖化去了……”
“廖化既为主将,当杀!”张绣眼中一寒,冷声道。
“将军……唉!”贾诩微微一愣,却是没见过张绣竟然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度,不禁愕然半晌,虽转瞬即逝,心下却又起了几分隐忧,“我曾让将军自城南向北而冲突,破营盘而多杀军卒,将军何苦弃之不听?廖化乃是杨奉心腹,既已杀之,杨奉必当不肯善罢甘休,亲提大军而来。栗邑城小,而兵马不多,如何挡得……将军糊涂啊!”

张绣骤闻贾诩之言,眼中稍稍恢复了几分清明,但兀自强硬道,“杨奉大军围困冯翊,焉有大军来取栗邑?何况廖化乃杨奉左膀右臂,如今先卸其一臂,当可损其元气!”
贾诩无奈,一拍额头,“实乃我之过错,我之过也!”
想了想,贾诩这才正了正身子,肃然道,“我并非要弃廖化不取,实乃如今非诛他之时。若破其千人,廖化可退,若破其五千,廖化必告急求援,此消而彼长,可护冯翊不克。但廖化乃是杨奉心腹之将,征讨多年,如今一战而亡,不提杨奉是否惊怒报仇心切,我军如此大胜,又如何不引杨奉忌惮?”
“何况,我军掐住杨奉大军后背紧要,廖化身死,杨奉必定引大军而来,急切要在短数日里,溃灭我军啊……”贾诩眉宇间浮起一丝凝重,“微妙平衡既已打破……杨奉若轻提大军而来,必不下三万!甚至……会逼杨奉下定决心弃长安而平渭北了……”
张绣也不是榆木疙瘩,随着贾诩的话,也不禁有些懊恼,这才恢复往日里恭敬模样,低声道,“是我鲁莽了……那现已如此,先生以为当如何?”
“弃栗邑……南下,强破重泉----高陵,复回冯翊!”贾诩微微踌思,当即沉声道。
“复回冯翊!?”张绣张了张嘴巴,却看贾诩一脸沉稳,心中有愧,只能点了点头。
不出贾诩所料,在栗邑溃兵回逃之时,廖化兵败身死的消息仿佛五雷轰顶般,只炸得杨奉脑袋嗡响。
六年时间,廖化自阳翟收降以来,忠心耿耿,每每引军大战,皆是尽忠职守,没有半点马虎。尤其在杨奉才入主并州不久,这样值得信赖而资历战绩高昂的大将,实在是损失不得。
杨奉没有那盖世雄主的心胸,闻得回报,几乎怒发冲冠。当即便拍案,自饮本部两万铁甲近卫,复带一万别部合共三万大军,气势滔滔向栗邑杀来。
事实上,廖化兵败身死,同样也震撼住陈宫。一万大军的溃灭,无疑在他的胸口敲打出一记响亮的警钟,尤其让他惊愕,惶恐地是,栗邑城五千人马,却是趁这一场夜袭,几乎取得了完胜的战绩。
但在这时,张绣的自作主张却使得陈宫却又异常巧合再一次,诱导了陈宫地思维。那便是,对方是决意要坐困栗邑待死了。
廖化的生死,对于陈宫这个新加入杨奉集团的人来说,在情感上并没有受到多少刺激。反而,却为那一万人马的溃败而恼怒非常。
杨奉亲领大军东进平叛,陈宫并未阻挠,反倒是胸有成竹的接下了兵困冯翊地大责。
两万人,足够了。
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更合他地心意。
将栗邑被破的消息,暗中投入冯翊,暗中传向长安,那么杨奉大军地调度必然也无法瞒住张济,瞒住牛辅。
反而因为有栗邑那一支军队,或许更能减弱张济的疑心,那么要半道而诛,却更能成大功!
他只需要在做一番布置,这两方人马……可尽破在手中!栗邑巴掌小城,杨奉精锐尽出,要破之,不难。
事实上,杨奉的离开,或者可以说,在陈宫一首促成下,反倒成了一支在明实暗的真正伏兵!
而这陷阱,无疑便是冯翊城下。
而到底,是哪只鱼,先入网?或是张济,又或是牛辅?
陈宫在慌乱中补上的囚牢,他反复斟酌,觉得没有多少瑕疵。却又不知道,或许进网的,却是另外一名隐在暗处渔夫?而那名渔夫手中,或许有一把可以轻易撕开渔网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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