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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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很会办事,不到半个时辰,一个马车夫便驾着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带着南宫寒潇与云漫天朝苏州方向出发了。
宽大舒适的车厢里铺着暗红色羊毛地毯,靠边放着一张柔软的锦榻,榻边是个小几,几上摆放着几碟子果品。此刻云漫天正侧身倚在锦榻上吃着苹果,而南宫寒潇则坐在他对面垂首发呆。
云漫天见他俊眉紧蹙,不屑地道:“你二叔不就是过个生日么?哪用得着这么紧张?我看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这次是二十九岁生辰,我们当地的习惯是做九不做十,二十九岁也算是整生日了,当然该好好庆祝一番。再说了,家里除了我再不会有人记得他生日,我若不回去,他好好一个生辰就这么无声无息过去了。”
云漫天瞟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长到了二十一岁,还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生日。”
“原来你和我同岁——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具体日期。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她生我时恰好旁边又没有别人。我被人发现在她的遗体旁时连脐带都还没有剪断,饿得只剩下一口气了。”云漫天淡然道,本是很凄凉的故事,经他一叙述仿佛司空见惯一般,没有半点哀伤的感觉。
“原来你是孤儿。”南宫寒潇轻叹着道,“其实做孤儿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无牵无挂。”
“谁是孤儿了?”云漫天怒声道,“我只说我娘亲不在世了,有说过我爹么?”
南宫寒潇这才明白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忙嬉皮笑脸道:“原来岳父他老人家尚健在,这样最好,我日后也可以尽尽孝道。”
“什么岳父?”云漫天脱口道,突然反应了过来,气得又是几脚踹了过去。车厢里空间狭小,南宫寒潇无法躲避,只得抱着头苦着脸承受了。
这时忽听车夫喊道:“姑爷,后面有一队人马追了上来,好象目标是我们。”
两人急忙掀开车厢的帘子,就着淡淡的月色凝神看了一阵。见那一队人都穿着道袍,云漫天一惊,脱口道:“是秋达心的徒弟清平他们。”顿了顿,续道:“我们俩一人骑一匹马先走,让马夫将车厢横在路中间挡住他们去路。”
南宫寒潇依言吩咐了马夫,马夫便立即解下了拉车的两匹马,将缰绳交给了两人,待两人策马离开后又将庞大的车厢横在了路中间。他尚未来得及跑开,清平等人便追了上来,见他只是个车夫,随便踢了他几脚也就算了。待另外几个道士挪开了车厢,一队人又忙策马往前追去了。
清平等人追了一阵,远远看见云漫天骑着马进了一座山,便急忙追了过去。这样奔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堵住了云漫天的去路。
清平朗声道:“云师叔,我劝你别玩花招,我已派人通知了师父,师父他即刻便到。”这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他忙回头望去,夜色中一白衣人策马飘然而来,宽大的衣袍被风鼓起,恍若夜间的幽灵。
清平心里一喜,道:“师父您来啦!”
瞬间白衣人便到了跟前,他跳下马一把扯下头上的纱帽,朝清平咬牙骂道:“真是蠢货!”
清平正自不解,“云漫天”已转过头来。清平看了那张俊美的脸,忍不住失声道:“南宫寒潇!这……这……”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是云漫天与南宫寒潇换了衣衫。
“南宫寒潇,你一而再,再而三和我作对,我上次算是给南宫无极面子,这次我可要你好看。”秋达心甩开手中纱帽,咬牙骂道。
南宫寒潇正目看向秋达心,见他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虽然清瘦,却比上次在道观中毒时好了许多。细长的眼角微微往上吊起,虽显得有些阴沉,却也多了几分狐媚之气。眼中冷波流转,似喜似嗔,朱红色的唇瓣微微张着,勾人魂魄。若是光论长相,云漫天实在差他太远,不过南宫寒潇还是觉得云漫天看上去更顺眼一些,至少少了那一分阴沉狐媚之气。
南宫寒潇边咂嘴边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在你这样的美人儿手里我也不冤了。”
秋达心冷哼了一声,道:“上次在太湖那些水盗没有一剑捅死你,今次就让我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喂太湖的鱼。”
南宫寒潇一震,急声道:“这么说来那些水盗是你支使的。你把观荷听雨怎样了?”
“死光了!”秋达心突然一掌挥出,南宫寒潇猝不及防,那一掌便结结实实打在他胸口。打得他身体飞出老远,重重摔在了地上,耳听到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他心里喊着:完了完了,真成了残废了!
秋达心一挥手,众人便上前一顿拳打脚踢。稍顷秋达心喝道:“够了!你们这样子简直象是街头斗殴。”那些人一听这话连忙停下,望着秋达心等他吩咐。
秋达心见南宫寒潇浑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似已出气多入气少了。他上前踢了踢南宫寒潇,让他正面朝上,然后俯身看了看,稍后喃喃道:“原来他是个废物——他身上重要经脉曾被人挑断过,根本不能练武。江湖盛传他资质太差,人也懒惰,所以才武功低微,原来是根本没有办法学武。”
清平听了,上前一步道:“师父,您看怎么处置他?”
秋达心想了想,道:“还是杀了他灭口,否则留着活口,南宫世家日后恐要来报复我们。清平,你倒一点化尸水在他身上。”
清平面露不忍之色,缓缓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只翠绿色的小瓶。
秋达心见他磨磨蹭蹭,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我们还要去追云漫天。”
“就你这些蠢徒弟,一辈子也追不上我。”暗夜里一个声音远远飘来,隐约可见一人一骑从山道上快速奔驰而来,瞬间便到了几丈之外。来人穿着南宫寒潇的锦衣,看面容却是云漫天。
秋达心阴森森笑了几声,将脚移到南宫寒潇心口踩了踩,昏迷中的南宫寒潇情不自禁发出了几声呻吟。云漫天勒住马,神情漠然地看着。秋达心唇边露出一个狠毒的笑意,道:“云漫天,你知道你每次与我斗都输给我的原因么?”

云漫天冷哼一声,别过目光不看他。秋达心笑了几声,继续道:“那是因为你不够心狠手辣。正因为我了解你这点,所以才说要将南宫寒潇毁尸灭迹,引你上钩……”他微顿了顿,又接着喃喃道:“云漫天啊云漫天,你长得不如我,也不见得比我聪明,更没有我狠毒,你哪样都不及我,却硬要和我比,真是可怜可笑!”
云漫天气得脸色发白,咬牙道,“秋达心,你这个小人,终有一日我要把你踩在脚下。”
“那你就在阴间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罢,而我今天就要把你踩在脚下,狠狠地踩!”每说到“踩”时秋达心脚上便用力,狠狠踩南宫寒潇的胸口。只是此刻南宫寒潇已完全没了意识,连哼都不哼一声,枉费他一番做作。
“他完全是个局外人,你这样对他,算什么意思?”云漫天见南宫寒潇眼看就要断气,忍不住喝斥了一声。
秋达心目光游移了一阵,片刻后道:“也罢,这次就饶他一命,如今南宫世家气数已尽,我也不怕他回来报仇。倒是你云漫天,如今你落到我的手里,准备选择什么死法呢?”
云漫天目光看向地上的南宫寒潇,半晌道:“我答应了他要救治他的哥哥,他这才愿意与我换衣服。这事我必须要做。秋达心,你选一味你最得意的毒药给我服下,不过要保证我一月时间治疗他兄长,你看这样可好?”
秋达心面上缓缓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阴恻恻道:“好,好得很,我会给你服用一种毒药,服了后你还能再活上一个月。到了下月初五你便会死得很惨,到时你的身子会分泌出一种奇特的东西,引得所有的昆虫鸟类都会扑上来咬你,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只要你的身上被咬出一个伤口,哪怕是被蚂蚁夹的那么小的伤口,都会一寸寸腐烂至死。最精彩的是,呵呵……就连我也没有解药——世上从没有人有过。”
“你说的是‘招蜂引蝶’?”云漫天面上闪过惊骇之色,颤声道:“你……你怎会有这配方?师父说他因为想不出这毒药的解法,所以早把这配方毁了。”
“师父是毁了他的原稿,可是我却提前复制了一封。师父真是老糊涂了,这么精彩绝伦的毒药怎么能随意毁掉?”秋达心笑眯眯看着云漫天,凤眼上挑,散发出阴森森的妖媚,“好师弟,你的心思我还会不知?你对解毒一向在行,若给你一个月时间,你总能想出法子自己解毒。只可惜啊!这‘招蜂引蝶’就连师父他老人家想了几十年也没想出解法来,甚至连‘九转续命丸’也没有效果,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月内想出解毒之法。我真是等不及看你被蜜蜂蝴蝶蚂蚁沾满了身子的盛况了。”
见云漫天呆站在那里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秋达心大为快意,挑眉笑道:“师弟可是后悔了?要是悔了,朝我跪下,我说不定会换种药。”他一笑起来眼角上勾得更厉害了,配着他面上狠毒得意的神情,既象是狐狸,又更象是豺狼,似乎随时要扑上来咬断人的喉咙。
云漫天看见他脸上那熟悉的猖狂狡诈之色,心里虽气得翻腾不止,却还是努力定了定神,咬牙道:“你想得美!你把‘招蜂引蝶’拿来。”对他而言,他宁可是死,也不愿意让秋达心称心畅意。
秋达心眯眼冷笑这从怀中摸出一个一寸见方的小盒子,打开将里面一粒赤红色的药丸递给云漫天。云漫天接过药犹豫了一下,终于闭上眼一口吞下,随即他睁开眼,走过去抱起地上的南宫寒潇,转身就走。
南宫寒潇费力地睁开眼睛,头顶白茫茫的一片,他定神看了许久,才发现那是帐子顶。缓缓侧过头去,看见云漫天坐在床边,目光茫然地望着墙壁发呆。
“怎么我没有死么?”南宫寒潇费力地抬起手,拉住云漫天的衣襟。
云漫天一把推开他的手,道:“想死还不容易,我这里毒药多得是!”
南宫寒潇点了点头,挣扎着坐起身来,全身骨头无一处不痛,腹中也是火烧的一般,片刻间便汗湿了衣衫。他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一边道:“原先我还觉得你狠毒,和那秋达心一比你真是观音菩萨了。妈的我和他无怨无仇的他居然下这么重的手,下次他若是栽到我的手里我非先奸后杀……”见云漫天面露厌恶之色他连忙改了口,讪讪道:“我的意思是找个丑女先奸他然后我再杀他……”
云漫天无可奈何地翻了一个白眼,“你头脑里除了精虫就没别的东西么?连个男人你都要意淫一番……”突然想起江湖传闻说南宫寒潇男女通吃,便不再往下说,又想到他屡次三番占自己便宜,面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同时他也有些觉得奇怪,一般来说名门弟子即便想要做坏事也是偷偷摸摸,所谓的伪君子便是这样产生的,象南宫寒潇这样坦坦荡荡放纵堕落实在少之又少,难道他竟没有半点罪恶感么?
南宫寒潇见他满面嫌恶之色,讪笑了几声转开话题道:“你怎么救出我的?秋达心他们可是有不少人啊!”
云漫天脸色陡然变了,僵着声音道:“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啊呀!”南宫寒潇突然大叫一声跳下了床,手忙脚乱边穿衣衫边喊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要立即回苏州。”
即便两人日夜兼程,南宫寒潇终于还是错过了忘忧的生辰。等两人到达苏州城时已是五月初七的晌午,从官道拐入南宫世家专用的马道时南宫寒潇突然勒住了缰绳,他抬头极目望去,前方的云沉沉压下,云下是巍峨的大门。门头上有几块白布在风中漂浮,如是恶梦里魔鬼的白发,两边白色灯笼上斗大的“奠”字则是恶魔狰狞的眼睛,叫嚣着想要吞噬一切。
南宫寒潇恍惚觉得自己正在梦魇中,周围的空气紧缩着向他前赴后继地压过来,迫得他血管似乎要爆裂开来,天地间只余下悲凉的风从他耳边呼呼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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