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神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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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打算带安德烈前往地狱之路的黑精灵王,因为任性或者其他缘故走进了“我的地狱”,这回忆造就的世界之旅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相应的,体力也暂时到达了最低点。“我很累,”骑上等待在火山口的飞龙,他的身体完全伏在情人背上,“陪我去噩梦森林休息一会儿,安德烈。”向安德烈袒露自己秘密所带来的兴奋和懊丧折磨着筋疲力尽的阿尔蒙,所以当黑曜与载着火枪手的翼马群来到噩梦森林外围时,陷入昏睡的他很幸运得没有看见保护结界外的惨象。
“你是说那里有很多精灵的尸体吗?”在用隔断魔法保护的房间内,塞迪恩听安德烈描述了当时的情形,而坐在一边的黑精灵王则是一脸漠然。事后确认被杀者并非禁足在噩梦森林里的亚库塔他们,至少说明防护结界本身没有很大的问题。“那么袭击者确定是魔灵,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句话是询问阿尔蒙的,虽然这位法力高强者是在回到皇宫后才被告知这件事情,但是如此平静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被多次询问后仍是闭口不言,塞迪恩对此也有些恼火。
“塞迪恩,没有看到袭击者谁也无法下定论吧。”所有随行的火枪手都被洗去了这部分的记忆,自以为明白阿尔蒙心情的帝国皇帝自动充当起调解人的角色,“从尸体破烂的角度来看,似乎是什么大型野兽的作为,不过,”满地的残骸中,只有少数残留的头颅表明这些死亡者是不同于人类的精灵,在现场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安德烈仔细检查了尸体,“神使带来的精灵应该不算很差吧,怎么会连幸存者都没有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得到消息时勃然大怒的米切尔在看过尸体后也承认这是派到噩梦森林的那部分部队全体。而专程前往噩梦森林询问亚库塔后,黑精灵王有保留地转述了事实。
“为什么要派军队去袭击亚库塔他们?为什么不在事先跟我商量!”阿尔蒙也曾质问过米切尔,显然后者并没有提供令他满意的答案。如果你不令我满意,那么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在事发三天后的这次秘密会议中,身为精灵之主的阿尔蒙保持了应有的矜持。
米切尔所率领的精灵部队作战地点不与鬼族军队所在地交叉,相对来说魔灵较少,所以抽出大量的力量去执行别的任务也是绰绰有余。“你确定那些新来的精灵是为了消灭魔灵吗?”三天来阅读了大量战报的安德烈征求过塞迪恩的意见,从目前的情形看,接下契约的米切尔采取的战斗方式还不如变身为辅佐者的黑精灵王来的积极,说明白些,大大小小的遭遇战中起到主要作用的仍旧是鬼族战士。
这种怀疑是可以私下聊聊,如果正式提出来,就有怀疑神使,不,是怀疑主神的嫌疑吧。把思维从那里抽回来的塞迪恩用余光扫过黑精灵王所在的沙龙椅,心想:闭口不言的你,难道也有同样的怀疑吗?还是已经确定下来了。“罗达陛下,啊,对不起,习惯这么称呼了。”看穿塞迪恩伎俩的阿尔蒙换了个姿势,准备接受以口误为先导的进一步质询,“以您的见识,会是什么东西呢?”
左腿交叠在右腿上,双手抱胸的黑精灵王过了半天才开口说话。
“自作自受和饥饿的野兽,如此而已。”意识到他人理解上的困难,阿尔蒙看向安德烈,似乎他是专门为情人讲解一样,“擅自攻打具有进攻型防御力量的保护结界而失去生命,既而又被周边地区因为魔灵威胁而无法捕食的野兽所吞吃,这就是违背统治者意愿和人界自然法则后得到的报应!”如同裁定发言人一般的理性言语由叹息结束,“既然内心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君主,那么落得如此下场就该去找追随的那个人讨还……要我对此做出解释,不是太过分了吗?”
温暖的室内在冷冽的话语影响下,几乎降到了零点。多次表现出神界特异价值观的阿尔蒙,越来越难以错认为人类了,虽然有人类中属于美型的外在表征,通顺流利、富含上流社会气息的语言,还有人类特有的习惯动作,但从内在的某些重要特征上,这个世界的最高智慧生物——人类永远不会达到那个水平。譬如说,具有强大支配意识,并且不吝于马上实施的理性思路。
“黑精灵王这个角色是主神钦定的,接受这个现实的精灵一族必须遵从王者统治的法则,这是在先;至于之后又被神使指派作王者没有同意的事情,这是在后。连先后顺序都分不清楚,甚至漠视王者的权威,因而得不到保护甚至被我所设定结界所杀——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吧。”说到底,违背黑精灵王的意愿就是违背主神,阿尔蒙的逻辑就是这样冷酷无情。
但是米切尔是被主神直接指派的神使啊!而袭击噩梦森林至少也包含着神的授意。违背米切尔命令的精灵,自然也违背神意。为那些死去精灵而唏嘘的两个朋友深为这样的命运感到哀伤,无论站在那边都是不归路,希望那些枉死者没有意识到才好,否则太可怜了。
“那些精灵死去后会到哪里呢?”
“地狱!”
皇帝皱了皱眉头,他实在对阿尔蒙现在的态度感到困惑,“不要用那么冷酷的语气说什么地狱地狱的,”除了恋爱关系外,安德烈不想放弃身为人类的同情心,即使只是对不相干的精灵牺牲者,“他们也是生命吧!就算违背了你的意思而死,也请不要用这么奇怪的语调……阿尔蒙,我不想对你有负面的看法。”那么纯洁美丽的本相,还有敞开在恋人面前那颗温柔寂寞的心,难道对那些因为无法改变的宿命而死去的精灵就变得如此坚硬吗?
“请你不要搞错了,皇帝陛下!”如果不是你我才懒得多说,精灵语气里露出这样的不屑,“那些噩梦森林的精灵们对我而言,是最宝贵的存在……无论谁想伤害他们,要先过了我这关再说!”阿尔蒙略为提高声调,提醒安德烈和塞迪恩注意他的观点,“所以无论神使也罢,不懂事的精灵也罢,那种会让自己下地狱的企图还是早点放弃了好。”说到这里,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过了半天才继续下去:“至于人类,没有相应力量的你们就不需要我特别警告了吧。”
“阿尔蒙……”
无视情人苦恼的呻吟,黑精灵王继续说:“我就是为了保证他们能够安全回家而坚持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存在与否都没有意义了。”那种在他乡难以融入而被当作异类的困境,不想让亚库塔他们继续承受,而被杀死消灭这种结局,更是不能被接受。“这是最优先的,请你们理解,安德烈和塞迪恩……如果因此而产生什么心理不适的话,我只能说很抱歉。”

只能说抱歉吗?房间里两名人类交换了一下眼光,他们最近总是经常觉悟到力量差距带来的那种隔阂,无论表面上现在的阿尔蒙如何尊重人类伙伴,客观存在的迫力早就影响到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了吧。虽然如此,现在阿尔蒙认真的态度还是和过去一样,这是最为幸运的——至少他比起米切尔,还愿意参与这样的交流,而不是抛开人类自行其是。
“暂时米切尔不会再去进攻噩梦森林,所以用在消灭魔灵上的力量不会有太大改变。”实际在战事上还控制着鬼族战士的黑精灵王稍微缓和了语气,对安德烈和塞迪恩两人,他还是采用上流社会的语速,“不过那个魔灵王还没有出现,”阿尔蒙阖上眼睑,无法抛开的疲惫如约而来,“如果等不到看见那个东西,我会很遗憾的……难道那个不存在吗?真是让人头疼的情形,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想要除掉就更不可能了。”
这具身体越来越无用,除了白天能够保持幻象,在独处的夜晚,连镜子都不敢照的自己却无法关闭嗅觉,那种味道真是令人无法忍受。“安德烈陛下,最近请不要突然出现在寝房里,尤其是不要开门就冲进来,”昨天夜里,他了很大的力气才免于吓到闯入室内的安德烈,有必要再强调一下这个规矩,而且必须要在塞迪恩面前,“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比纵欲重要,请切记这点。”
“我是担心你啊!你看你的脸色真是……”还有身体,冰凉得好像死尸,所以才有了要去拥抱的想法。但是有把某人**的前科放在那里,安德烈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表示抗议。“别人那里我还不去呢……你还真是不懂得情调呢。”这种好意似乎不被接受啊!内心里的悔意可不能随便就说出来了。
这三个昔日的朋友组成了自然的气场,至于别的完全可以视作不存在——虽然那个不存在的东西是一位公爵,目前正拥有里斯这个姓氏。
前一段时间,收拾房间的侍女把很多染了奇怪液体的织物给里斯公爵看,那些高档的细麻衬布,现在宫廷里用量最大的就是黑精灵王。用于防止感染的碘溶液和污血混合出来的那种色调,在龙涎香的余味萦绕下充满了坟墓的气息。但是这仅有一次,以后这些织物便不再出现,估计已被妥善处理,更令伊万关注的是,那名惊慌失措跑来报告的侍女,恢复了原来天真可爱的模样——就象被洗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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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是否存在可以洗去他人思维的法术呢?
带着这个问题向红衣主教请教的青年得到“忘记这些”的忠告后,反而更加好奇。有多少记忆将会被洗去,或者已经被洗去呢?仔细回想人生历程的伊万很庆幸自己没有找到什么记忆空白。但是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某天意识到能洗刷就能被覆盖这个可能后,烦恼便成倍地塞进了他的心。
安德烈陛下对黑精灵王异乎寻常的迷恋是否也是被清洗大脑的缘故呢?以为情敌早就被掳走的年轻公爵心里,对新出现的美丽生物产生了名为嫉妒的想法,他觉得皇帝是被法术的虚光迷惑着,而并非出于爱情。内心中保护皇帝陛下的强烈愿望使得伊万关注一切与黑精灵王有关的可疑点,而对异类天生的恐惧和敬畏在爱情的名义下变得不值一提。
虽然这种恋爱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过是伊万这方面的单相思。
“想什么呢?年轻人。”首先发现他脸色异常的是敏锐的阿尔蒙,**出于底线临界点的他,精神力反而达到最高的临界值,所以伊万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对于没有特意遮断的黑精灵王就是摊开在眼前的绘图本。“有功夫的话还不如多锻炼自己的能力,你不是说要保护皇帝陛下么?”出于莫名的原因,阿尔蒙主动拒绝阅读安德烈和塞迪恩的大脑,但这并不表示他会隐瞒能够读取他人思维的能力。“混乱的思维会影响正确判断哦,这是我给你的忠告,里斯公爵。”
来自黑精灵的声音充满了冰屑,若论寒冷彻骨,这些已然足够。伊万脑中的画卷顿时关闭,一双显露混乱的眼睛下意识盯上那双金眸。他觉得自己落入了那滩金色流光中,好像被最深处的什么东西所吸引,越落越深、越落越深……也许直到无底深渊。
在恍惚中停留的时间并不很长,将他拯救出来的是塞迪恩的断喝,“你怎么还在这里?公爵。”红衣主教极力冲破身为人类的法力极限抵抗黑精灵的摄魂魔法,他自知无法对抗那双眼睛的魔力,所以他选择看向君王,“陛下,这种话题还是请年轻人回避才对。”
安德烈不懂得高级魔法,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寻求影响,但是他多少还是理解了塞迪恩话里的意思。难道深为魔法权贵的你还在为这孩子的存在吃醋吗?内心里摇头不已的安德烈相信伊万被对方气势所打败完全是因为爱情的先来后到所致。
“哎呀,不要欺负伊万,他还是你推……”意识到伊万并不知道黑精灵王究竟是何人的安德烈咋了下舌头,吞掉了后半句话。
如果你敢透露出去,就别想和我上床!无疑阿尔蒙是用了最有效的威胁方式,从内心深处觉得哪里有些不妥的安德烈想都没想便接受了这无法拒绝的“小要求”。至于塞迪恩,阿尔蒙连费心都不必,毕竟以守密为誓约的神职人员中比红衣主教嘴巴更严的几乎一个也找不到。
“你出去吧。”塞迪恩再次重申了他的建议,将骤然惊醒的伊万赶了房门。也因此,可能救了那孩子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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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梅克看见那些新来的精灵是怎么死的,亚库塔也看见了,所有听到惨叫跑出来的和那些后来才走出来的精灵战士都连着作了好几天噩梦。变成橘红色的光滑结界伸出了千姿百态的触手,毫不迟疑地穿透那些试图打破它的身躯,之后就是被散发着的诱惑香引来的野兽,那些饥饿的家伙赤红的眼睛看着死物,欢快的呜咽声伴着咀嚼骨骼“咔嚓咔嚓”的声音,官能性极强地扫荡了战场。
而这一切在汇报给回来的君王时,得到的仅仅是厌恶的一瞥。
“亚库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在熏香萦绕的烟雾中,进入王佐身体的君王在耳侧警告道:“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着回家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不需要你操心!”**过后,被仰慕的黑精灵王冷得浑身发抖,在亚库塔的怀抱里喘息了半日才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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