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辛捷注视他肩上的伤口,这时昏迷的金老大已缓缓醒转过来,金老二又掏出两粒黑色的药丸塞入他口中。
辛捷忽感背后一只小手握住他的衣角,他回头一看,只见鹏儿悄生生地站在身后,满脸灰垢,一双灵活的大眼晴溜溜地转着,辛捷忽然发觉这些日子来,这孩子似乎长大了不少,上次相遇时的那一分稚气已减退许多。
鹏儿轻唤道:“辛——辛叔叔——”这孩子记忆力不坏,还记得辛捷的姓名。他望了望金老二停了下来。
金老二点了点头,似乎认为“辛叔叔”正应该如此称谓。
辛捷应道:“鹏儿,什么事?你还是叫我辛哥哥吧。”
鹏儿道:“你的本事真好,我虽然不能动,却看见你把那坏蛋打跑了,那坏蛋真没羞,打输了就哭,这么大了还哭——”说到这里小脸上又透出一丝笑容。
金老二默默从腰中掏出两只火箭,一只红的,一只蓝的,他挑了一只蓝的,走到窗口望天上放了上去,只见一缕蓝光破空而去,到了顶点一爆而开,有如一朵盛开的蓝色花儿。
金老二转身向辛捷解释道:“咱们还有几个兄弟埋伏在外面,若是放红的火花就是咱们闯塔受阻,召他们来相助,若是放蓝的,就是打救帮主完成,唤他们来料理善后。”
其实金氏兄弟伤成这个样子,却始终不会放红火箭,只因外面的几个丐帮兄弟本事有限,若是连金氏兄弟都对付不了,唤他们来也是送死,是以金氏兄弟拼着重伤也不放箭求援,这也是金氏昆仲侠义之处。
辛捷向塔外一望,忽见一条人影如飞而去,金老二道:“别管他,这人是勾漏一怪翁正之师弟青眼红魔,敢情他在塔下发觉不对也跑了。”
辛捷忽然想起:“丐帮乃是因一剑鞘才与崆峒交恶,怎么尽是些什么勾漏山的,却不见厉鹗露面?”
辛捷当下把这意思说了出来,金老二也拍腿道:“是呵,咱们也正在奇怪——”
辛捷陡然记起自己梅香宝剑还插在塔外壁上,啊了一声,转身从窗口跃出。
金老二忙伸头出窗一看,只见辛捷全身扁平地贴在壁上,足尖紧抵住壁上砖缝,竟然如一只大壁虎般贴在墙上,这等功夫比之一般所谓的“壁虎功”又不知高出多少,因为壁虎功只能在墙上缓缓游动,要这样停住不动地贴在墙上却是万万不能,辛捷这手功夫乃是以上乘轻功配合深厚内功才能办得到。
且说辛捷闭着一口气贴在墙上,却发现墙上的“梅香剑”已不翼而飞!
辛捷心中一阵猛震,宛如从千丈悬崖掉人深渊,但他毕竟某赋异凡,一阵慌乱后镇静下来,他暗自盘算:什么人能够贴在这塔壁上从容拔剑?我这一剑可说插得相当深了,绝不可能是它自己掉落下去的——”
事实上,当今武林中能有像辛捷这样从容贴身光墙上的功力者实是寥寥可数,那么在这寥寥可数的几人中,究竟是谁盗去了宝剑?
辛捷的目光再次落在插剑的孔上,只见坚硬的砖石上一道整齐的口,直深人三尺之多,砖缘整齐光滑,没有丝毫崩落的现象,就如切好的豆腐一般。
突然,辛捷发现这剑口旁三尺处,竟也有一个同样的口子,辛捷仔细一看,只见那口子恰如一柄剑身一般,显然也是被剑子**的痕迹。奇的是那剑口砖缘也是平整万分,不见丝毫崩落。
辛捷本是聪明绝顶的人,脑筋一转,已猜到了几分,他暗道:“对了,梅香剑被崆峒厉鹗老贼给偷去了,他必是仗着倚虹宝剑**塔壁,自己借力停在壁上才盗了我的剑……难怪始终不见他露面——”
他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怒,真力一懈,身体顿时下落,他待身子落到第十二层的屋槽时,才伸手在瓦背一按,借力腾身而起,翻身飘入塔顶,姿势美妙已极。
金老二喝了一声采,对辛捷的功力真是佩服无比。
金老大也渐渐能扶着站起身来,他见辛捷面色不对,遂开口道:“辛兄若是有什么事用得着咱兄弟的,尽管吩咐下来就是。”
辛捷茫然摇了摇头,又强笑道:“没有什么,我有一柄普通长剑留在壁上,方才去看时却不见了,想是跌了下去吧……”
辛捷的个性高傲得很,若是朋友求助于他,他自是热忱万分,但若要他求人帮助,他却是大大不愿,是以他对失宝剑之事支吾了过去。
金氏兄弟都是豪杰之士,虽知辛捷言不由衷,但也不再多问。
辛捷抱拳对金氏昆仲道:“兄弟现在有一要事,必须立刻去办,日后两位若是有什么事要找兄弟的,兄弟千里之外必然星夜赶到。”
金氏兄弟见他脸色焦急,知他必有要事,只抱拳一礼道:“辛兄是咱们弟兄的大恩人,也是丐帮的大恩人,这个咱们终身不敢忘。”
辛捷对鹏儿道:“鹏儿好生跟着金叔叔,好好练好功夫,将来丐帮全靠你重振声威哩。”
说罢一转身飞出塔顶,几个起落已在三十多丈之外,鹏儿追到窗口叫道:
“辛叔叔什么时候来看鹏儿啊?”
声音传出,辛捷身影已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辛捷满心焦急地匆匆赶路,他心中暗想:“闯上崆峒后给他大闹一场,那厉鹗总不能不露面了吧,哼,只要他一露面,我不但要讨回宝剑,还要清一清咱们之间的旧帐。”
所谓旧帐,自然是指厉鹗暗算梅山民的老案,此刻,辛捷根本不把“天下第一剑”
的崆峒掌门放在眼内。
这一段路甚是荒僻,辛捷可以毫无忌惮地施展轻功绝技奔驰,他只觉自与勾漏一怪一场激战,自己功力似乎又增加了不少,这时他只是轻松地跑着,但速度却极为惊人—

忽然呼的一声,一只鸽子从低空惊过,辛捷眼尖,早瞥见那鸽子足上绑了一根红带子,显然是送信的鸽子。那年头用鸽子传信也甚普通,辛捷并不以为意。
迎面凉风吹来,带来一丝湿味,辛捷暗道:“前面必有河水。”
奔了不到半盏茶辰光,结果听见浩浩荡荡的水声,辛捷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在外面跑了这些日子,见识经验着实也增长了不少。
走得近来,果然见一条小河横在前面,河面不宽,但水流却十分湍急,只见河水浩荡,怒涛澎湃,俯视令人晕眩。
却也凑巧,正当辛捷走到河边,上游冲下一只船来,只见船中空空,除了一个梢公没有一个客人,那梢公正用长篙反撑,减低船的速度,似乎打算停将下来。
那船行甚速,似乎不可能立刻停住,但见那梢公不慌不忙从舱中取出一条大缆,头上圈成一个圈套,只见他在头上转了两圈,呼的一声抛了过来,那圈儿恰巧套在岸边一个大木桩上,辛捷不禁驻足叫了一声好。
那梢公双足钉立船板上,双手加劲一拉,船儿就缓缓靠岸。
辛捷上前问道:“敢问大哥往崆峒山怎么走?”
那梢公道:“顺这条水到了成家镇再往西走。”
辛捷道:“梢公你这船可是要到成家镇?载我一趟怎样?”
那梢公人倒不错,笑道:“俺这船正是到成家镇的,客官要搭只管上来就是,咱们路上也好多一个聊天的伙伴。”
辛捷谢了一声,步上船头,那梢公手上一抖,绳套呼的又飞回,那船立刻顺流而下。
船顺水势,甚是迅速,两岸景物向后飞倒,更显出船的轻快,梢公对辛捷道:
“客官不是本地人罢?”
辛捷应了一声,反问道:“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梢公道:“俺原籍山东。”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过了半晌他才继续道:“俺家里本是种田的,那贼厮鸟的县太爷要讨俺的妹子做小老婆,俺妹子不从,结果俺爷娘被捉进了衙门,恰巧河水泛滥,俺家里田园被淹得一丝不剩,唉,俺就流落到异乡来啦——”
辛捷也不禁长叹一声,他见那梢公默坐舱头,正在怀念北方的老家,心中不禁暗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看来世上快活的人固然不少,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忧愁的……”
辛捷想到自己的身世,无端端那些可爱的倩影又一一飘入脑海,一时好像天下不如意的事都浮现在眼前,他直想放声大哭一场。
忽然他想到那疯疯癫癫的毒君金一鹏,他想:“像他那样长歌狂笑,想怎样就怎样,大概总没有烦恼了吧。”
他脑海中充满着金一鹏癫狂的影子,耳朵中全是狂放的笑声,不知过了多久,那笑声忽然己变成了凄厉而阴森的冷笑,这是杀父母大仇“海天双煞”的笑声啊!
他游目四望,并无海天双煞的影子,他知道是自己的幻觉所致,但是这么一来,那些凄惨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浮过眼前……
这些日子来,他不想这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其实在他内心最深处哪一分钟哪一秒钟不在想着这些?只是一当他静下来,他就胡思乱想一些其他的事物来冲淡这些愁思,现在,这些愁思如泉水一般涌涌而出——
他想到母亲在双煞侮辱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情景,那一切一切他俩清清楚楚地记着,一丝一毫也没有忘怀,他每觉得如果忘了一丝,他就是对不起父母……
往事飞快地在他眼前移动,突然他想到在小戢岛上豪放一歌的情景,他陡然惊醒,不禁浑身出了一阵冷汗,那豪放的歌词他还记得:“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他不禁力贯双足,从盘坐一跃而起,抬眼望时,江流汹涌,白浪滔滔,奔流遇到岸石阻路时,张牙渍沫地狂吼,前仆后继地卷拍,他忘却一切顾忌,振声长啸——
喷亮的啸声震得山谷齐鸣,梢公的耳膜险些被震裂,好半无,以后还在嗡嗡作声,他暗道:“这客官好大的嗓子。”
两岸从林中一阵乱动,群鸟被啸声惊起,齐飞而出,张翼达数尺的秃鹰数千只同时而起,登时蔽遮满空,壮观至极。
辛捷望着这巍然奇景,顿时宠辱皆忘,满心充满着快意,洋洋自得——
忽然梢公叫道:“客官,成家镇到了!”
天方破晓,金云甫现——
辛捷已经离开了成家镇,这一带人烟稠密,辛捷只好缓缓以常人的步伐走着,尽管他的心中焦急万分。
就这样缓缓地行着,成家镇到集庆县不过两百里,辛捷都足足走了三日半才到。
一进集庆县城门,他就觉得情形有点异样,这小县镇里竟来来往往有许多江湖人物,等到他从正门大路一转弯时,他就恍然大悟了。
原来由正门大路一转弯,第一个人眼的就是一块丈长的直条招牌,金色的字有斗大:
“呈祥镖局”
敢情那些江湖打扮的人全是跟这镖局有关的。
辛捷走到一家酒楼中,拣了一所较清静的座位,准备客饭。忽然楼梯登登响处,上来四五个镖师之类的大汉,正好坐在辛捷的对面,大声吆喝地要了五斤老酒,十斤牛肉就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左首那个大胡子道:“这次咱们兄弟算是栽到家了,幸好咱们镖头有先见之明,不然暗镖也给搜去的话,咱们哥儿们也不要混了。”
右边一个矮小的汉子咽了一口牛肉道:“谁叫咱们碰上山左双豪呢?凭人家双豪的名头咱们大伙儿一齐上也不成啊,听说他们最近加入了关中九豪呢!”
辛捷一听山左双豪,立刻注意听下去——
左首旁边的一个胖老道:“还说哩,咱们要是有‘梅香神剑’辛捷的一半本事,可就不怕什么山左双豪啦。”
辛捷一听“梅香神剑辛捷”几字不禁大惊,心想自己哪来什么“梅香神剑”的外号?
莫非另有一个也叫做辛捷?
只听那首先发话的胡子汉哈哈笑道:“老李真没羞,凭你这块料再练一百年也及不上人家辛大侠一半哩,你想想勾漏一怪翁正是何等人物,在神霆塔顶和辛大侠赌斗时,讲明一场拳脚一场剑术,结果大名鼎鼎的勾漏一怪竟硬接不下辛大侠十拳——”
胡子汉说得绘声绘形,口沫乱飞,仿佛他自己变成辛大侠一般。
辛捷听得大吃一惊,心道:“这可正是说我啊,怎么我和勾漏一怪拼斗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可笑这些人加油加醋地不知要把我说成什么人物了。”
只见那胡子汉仍得意地继续说:“嘿嘿,第二场翁正要比剑术,他那‘令夷剑法’可真是武林一绝,结果,嘿嘿,辛大侠用那个……那个剑法三招就将他剑子挑飞,才扬长而去,这份功力才真算得上大侠名头呢?”
辛捷心中虽然暗骂这些人喧染得太不成话,但心深处仍免不了一阵窃喜。
只听那矮子又道:“钱大哥你说这位‘梅香神剑’辛大侠强些还是‘武林之秀’强些?”
胡子汉道:“你是说‘武林之秀’孙倚重么?”
矮子点了点头道:“不是他是谁。”
胡子汉道:“这两位大侠都是一般年青,也都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据我看辛大侠虽然厉害,恐怕还是孙大侠强些儿。”

那胖子老气横秋地道:“何以见得?”
胡子汉道:“我说一个人你就知道了,那此君金老爷子的高徒天魔金欹你们总晓得了吧,他那手功夫真是尽得此君之传,可是半年前曾被孙倚重大侠一掌震退哩,你想想这份功夫怎么样?”
矮子点了点头道:“对也罢不对也罢,咱们还是喝酒的是。”
几个哈哈一笑,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辛捷听他们说什么“武林之秀”孙倚重,心中一怔道:“怎么出了这样一个青年高手我都不知道?呵,对了,一定是我在小戢岛的那一段时间他才扬起来的,嗯,能把金欹一掌震退,那功夫着实了得。”
想到金欹,他立刻想到那张被毁容了的丑脸,抱着吴凌风大哥一起滚落悬崖,他不禁长叹一声,难道金欹也像他师父金一鹏一样的发疯了吗?
辛捷听那几个镍局的汉子酒酣之余,开始言不及义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付帐出店。
一走出酒店,他心中有一点慌乱的感觉,他定了定神暗道:“先找崆峒要回宝剑再说。”
离开集庆城,已是黄昏的时候了。
西天红云如火,霞光四射,辛捷在官道上缓缓行着,他心想:“与其晚上在客栈里投宿,倒不如乘夜里施展轻功赶一程。”
忽然,他眼角瞥见一物,一只鸽子从头上飞过,他仔细一瞧,只见鸽腿上方又绑着一段红带儿,在夕阳下红得异常夺目。
辛捷心中不禁一动,难道仍是上次碰到的那只鸽子?
这时辛捷身后树叶忽然一阵微响,辛捷身子有如一阵旋风般转了过来,却没有看见什么。
但是辛捷从经验中判断那微响必是一个人所弄出的,辛捷装着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疑神疑鬼,树叶动一下也大惊小怪。”
装着继续赶路,他原以为那树上有人的话,必会跟着他,那知他走了十余丈远突然一转,背面仍是没有人。
辛捷一赌气,展开轻身功夫,身躯有如脱弦之箭,霎时已去了数十丈。
这下辛捷可发觉背后着实是有人跟踪的了,而且那人轻功竟也十分了得,似乎若即若离地跟在辛捷后面。
辛捷暗中冷笑,脚下渐渐加劲,速度也随着增快,那知跑了数十丈,那人仍旧在相当距离外紧跟着。
辛捷不禁有点不忿,猛提一口真气,脚尖微点,身形飘落七八丈外,敢情他已施出了“暗香掠影”的绝顶轻功。
“暗香掠影”乃是七妙神君的轻功绝技,辛捷此时何等功力,施将出来真称得上疾如奔雷,当今武林人士能及得上的,简直是寥寥无几。
哪里知道当辛捷用足了十成脚程,人家还是没有被拉下来。辛捷心中一动,突然足尖用力一蹬,身子已至七八丈以外,双足刚一触,立刻打了一个转儿,反过身来。
后面跟踪的人不虞正在比赛脚程之际,辛捷还会反过身来,不由一愕,身躯却一时煞不住,向前飘了一段才停下身来,呆在当地。
辛捷见对方收不住势,但一飘却超过五丈,这等轻身工夫,实在不在自己之下,忽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呼道:“阁下可是号称‘武林之秀’?”
那来人年约二十七、八,眉清目秀,相貌甚是滑稽可亲。见辛捷如此一问,呐呐道:
“这不过只是江湖上抬举在下所送的号头,在下那里敢当,在下姓孙,草字倚重。”
辛捷微微点头道:“孙大侠一路跟随,可有什么见教?”
孙倚重呆了一呆,一时答不出活来,半晌才道:“若是小可眼光不差,阁下可是‘梅香神剑’辛捷——”
辛捷点首作答,孙倚重顿一顿才道:“小可跟随尊驾,是想讨教——”
辛捷自失梅香剑以来,心情便不太愉快,而且加上一种好胜的心理,听见孙倚重口气好像有点不把自己放入眼内,心中微怒,冷然道:“原来尊驾步步紧迫乃为的是讨教一二,这个在下倒也有此意——
孙倚重不料二三句便说僵要动手,也不便再解释,怔在旁,倒是辛捷最后一句话,暗示好像要和他争胜,激发他的豪性,微微跨前一步,道:“辛兄即是如此,小弟献丑了!”
说着缓缓抽出背上长剑。
辛捷冷然不语,见对方己抽出佩剑,不再怠慢,只见他右手一抬,虹光起处,长剑已跳入手中。单看他拔剑的动作,便有一派宗师之风!
这柄剑乃是他梅香剑失落后随手买的,这时长剑到手,豪气益发,随手一振——辛捷自出道以来,大小战斗已不下半百,尤其是最近一连数次都是和一些功夫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拼斗,对于拼斗已有了相当的经验。
目前面对的乃是声名鼎盛的“武林之秀”孙倚重,不敢丝毫大意,微微拈起长衫,以便打斗对比较俐落一点!他抽剑,打整衫一气呵成,再加上极自然的一振手中长剑,自然发出“嗡”的一声,这一切对他已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心中暗笑,下意识的还想用左手去弹动剑身,使剑身跳动成七朵梅花,当然,这个动作在不久以前——那时他还是七妙神君的身份出现时,是十分熟悉的。
蓦然,他忽然感到股剑风袭面,耳过听到孙倚重的声音道:“注意了!”辛捷脚步一滑,同时间长剑一挥。
孙倚重一招走空,不等招用老,反手一削,又是一招二式攻了过来。辛捷被人家抢了先机,只好先行固守,然后待机而动,以便夺回主势。
孙倚重一连几剑完全落空,不是被辛捷架回,便是避开。但见二支剑连连闪动,二个武林后起之秀互相拼斗,一时不分上下,甚是激烈。
辛捷凝神接了几剑,却始终找不着对方破绽,但却发觉对方乃是正宗少林嫡传的“达摩神剑”,心中微惊,守得更紧。
也有好几次,辛捷想用内力去硬封对方剑子,以争回主动,这个念头出于他以为他的内力修为必应较孙倚重为深,但他凝神注意那孙倚重每一剑劈出,则隐带风雷之声,这表示对方的内力造诣也已达上上之选了!
辛捷猛然想起那失落的梅香剑,心中焦急,不愿再耽搁下去,奋力削出一剑,但见剑影有如春蚕吐丝,扑涌而上,而且剑式中真力溢注,威力甚是强大。
孙倚重一时封架不住,手上招式一缓,已经给予辛捷最佳良机辛捷打算速战速决,不再拖滞,吼道:“且接我这招!”
同时间手中长剑突然使出不久前在神霆塔顶挫败勾漏一怪的“大衍神剑”来,当然,这一式是起手式:“方生不息”。
孙倚重一惊,好不容易才封住,辛捷已是奇招迭出。
“武林之秀”孙倚重猛然后退半步,避开辛捷的“大衍神剑”中的第四式:“物换星移”,高声道:“且住!”
辛捷一怔,用力收回再攻之势,那孙倚重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却迟迟不开口。
辛捷正奇怪间,孙倚重忽道:“打扰!咱们后会有期!”
孙倚重已腾空而起,不消片刻,便落在十数丈外。
辛捷怔在一旁,他可真不明白孙倚重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哪里知道孙倚重此行的使命是如何的重大,几乎要影响整个武林的前途哩,这是后话不提。
辛捷不解的摇了摇首,自语道:“管他的!还是赶路要紧!”
心念一动,不再呆立,背上佩剑,飞也似的走去。
平白又被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只好放腿猛赶,好在顺路道儿笔直下去,便是崆峒山区。
又是一只绑着红缎带的鸽子飞了过去,辛捷再也忍不住,扬拳遥遥击去,“噗”地将鸽子打了下来,他取下红带一看,只见上面绘着两个骷骼,他不禁大吃一惊道:
“海天双煞!”
敢情这正是海天双煞的记号,他心道:“不知双煞召集伙伴又要干什么坏事?”
蓦然,通过人影又是一闪,有一个和尚打扮的人站在道路中间,高声叫道:
“来者可是辛捷辛大侠吗?”
辛捷不料在如此荒区,竟还有出家人找自己,心中大奇,身躯一挫,定下身来,点首作答。
那和尚十分年青,年约卅左右。
只见他手上已握了一柄长剑,施了一礼道:“望辛施主多多指正——”
说着长剑已是分心刺到。
辛捷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糊里糊涂又有出家人找自己讨教,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因自己是新近成名的高手才来领教的,也懒得和他计较,右手一带,“呛哪”长剑出鞘。
挥动之间,一招"闲云潭影",仍然用大衍十式出击。
那年青和尚功夫也甚是高明,连挑带削,把辛捷这招封出门外。
辛捷也不由一惊,敢情这和尚的剑路完全和刚才和自己交手的“武林之秀”孙倚重一样,都是正宗少林寺嫡传的“达摩剑术”!
那年青和尚对辛捷招式十分留神,简直可以说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辛捷的一招一式,辛捷心念一动,突然改变招式,变“大衍神剑”为“虬枝剑法”,刷刷刷刷一连四五招攻出。
那年青和尚先是凝神注视两招,接着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蓦地收剑道:
“暂停!”
辛捷见对手又是不要打了,好在自己正有事在身,反倒希望他快点停手,自己好赶路。
那年青和尚认真地沉思了好一会,才释然道:“对了!是了!”
转目瞥见辛捷还站在身旁,不由露出尴尬之色,支吾了一下,蓦然转身飞奔而去。
辛捷哈哈长笑,心中虽是不解,但总模糊知道少林寺必是很注意这“大衍十式”,这倒是甚不平凡的事呢。
心中一静,自然又想到那失落的“梅香剑”,心中焦急如焚,不敢多停一分钟,再行赶路。
山道越来越崎岖,也越来越荒僻。
天色渐渐黑暗了,黄昏已然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儿已出来高高挂在空中。
辛捷一心一意在于那“梅香剑”,步法虽是从容不迫,但每一腾挪,便在四五丈以外,在银色的月光下,好像一条淡淡的黄线,在地面上飞快的移动着。
前面就是一个不高也不矮的山坡,辛捷猛提一口真气,决定一口气奔上山坡顶处。
但闻衣袂飘飘,带起阵阵风声,辛捷已一闪而过……
月明星稀,万赖无声——
山坡斜斜的,人影被月光照映在地上,本来是修长的影子,也由于坡斜而缩短了一截——
太迅速的原故,短短的影儿随着那飞奔的身体,好像在地面上划着一条黑线似的。
怀着十分焦急的心情,辛捷正以全速疾奔着,满心思念着唯一可以抵挡那无坚不摧的“倚虹”神剑的“梅香剑”;曼妙的身法,乍看过去好像足不点地,身体有若弹丸般在空中飞快掠过,却丝毫不带风声,仅仅那衣袂微微带着扬起来而已!
山坡上静悄悄的,偶而一两丛树木交杂生在山坡旁边,婆裟的影儿几乎要遮着整个山坡——
蓦地里那树叶款款摇动了一下,一种直觉和一种经验使辛捷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尽管他心中还充满着焦急,但身体仍然不由一挫。
等到他醒觉自己急停的原因而搜索那丛树木的时候,却发现树中不过空空的一片,分明是夜风微拂的原故。
辛捷哑然失笑,行动有如急箭,连点数点,已恢复了最高速度,步履仍是那么安祥,身形仍是那样曼妙!
这个山坡并不算高,但却是杂树丛生,虽然是冬季,但由于南方较为温和,是以树木并没有枯萎。
前面便是山坡顶端,辛捷猛提真力,一口气奔到山顶,蓦地里他感觉到气氛有点儿不寻常,那交错的树木好像多了一点,因为有刚才树叶无风自动的事情,辛捷的警觉提高不少,定神看去,那些树木分明是从他处移种过来的——
辛捷虽然游荡江湖仅仅一年有余,但所经历的多半是顶尖儿的玩意,耳闻目睹也有了不少经验,像这种比较稀见的“瞒天过海”手法,辛捷却能在细察之下,轻易发觉,实在不易——
正醒悟间,脚步一挫,不由往左侧踏了一步。
意外的是踏了一个空,辛捷刚刚醒悟自己是落入陷阱的时候,身子已猛往下落!
辛捷自然的一踢,在迫不急待之间,硬生生升起半尺。
双腿连环踢出,仰天斜掠出了陷阱,但也仅离地面半尺而已。“嘿”!辛捷刚才吟出一声,蓦地身体又是一个跄踉,敢情是被那第二道机关——“绊索”绊了一下。
“荒山黑夜,不知怎么会有如此伏兵,设计出这样多的机卡来暗算自己?”这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辛捷心田,正在努力稳住身子,金刃破空声起处,敌人已乘机发出暗器。
辛捷辨别风声,已知发暗器者内力特强,正待跃起躲避,只闻“哄”的二声,肩头和大腿上已各中了二枝暗器,原来那暗器直到距他三尺之地才让他听出声音,是以连辛捷这等身手竟着了大道儿。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