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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怒潮澎湃,——
大戢岛上,朝阳替岛上的树木加了粉蓝色的一层外缘,粉红色的天,金黄色的波涛……
一般小船悄悄地靠了岸,虽说船的底已触了沙,但是距离干的沙滩,仍有五丈之远。
船上两个人,船首坐着是一个相貌异凡的老僧,船尾坐的却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
不要说,这两人就是大戢岛主平凡上人和辛捷了。
辛捷在奎山一战挫败了天兰高手金鲁厄之后,“梅香神剑”的名头传遍了武林,处处可闻赞扬的声音,然而这些辛捷一丝也不知道,因为他挫败了金鲁厄之后,立刻就莫明其妙地被平凡上人拖着走了……现在,他们竟到了大戢岛。
辛捷问了几次,平凡上人总是神秘地道:“反正你跟我来有好处就是了。”
或者,只得意地一笑,并不回答。
辛捷对这位对自己曾有授艺之德的奇人,着实钦敬,心中虽然急着还有许多事要办,但是也不好说出,只好跟着平凡上人跑。
等到船出了海,他知道急也没有用,索性心一横,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
平凡上人也不找他说话,只神秘地微笑着坐在船首,辛捷不禁甚觉无聊,呆坐在船首,那斗金鲁厄的一招一式又浮上他的心头。
他想道:“那金鲁厄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看来顶多三十多,但是内功却深得紧,我自被平凡上人输大内力之后,每经一场恶斗,功力又觉增进不少,竟然仍不是那斯的敌手,要不是平凡上人临敌传授的那一招——嗯,那招真妙绝,夹在精奇绝伦的‘大衍十式’中真是妙极,恐怕金鲁厄功力再深一点也要着我的道儿啊,我何不如此——”
原来他突然想到那赢得金鲁厄的一招原是因金鲁厄下盘较差,所以才佯攻下盘实袭上身,但若对付别的下盘功夫极佳的人岂不完全失效?但是他立刻又想到自己何不将招式略加变化,不一定限定要先攻下盘,那么岂不可以因人而变,更增威力吗?
想到这里不禁心头大喜,脱口叫道:“妙极了,妙极了——”
平凡上人忽然接口道:“等会儿还有更妙的哩!”
辛捷抬头看时,只见平凡上人笑吟吟地望着他,脸上充满着得意的模样,不觉一怔——
平凡上人笑道:“娃儿,你必是在想我老人家传你的那几手吧,哈哈,妙的还在后面哩——”
忙然船身一震,便不再前进,原来船底已触了海底的沙石。
平凡上人叫道:“到啦!娃儿上岸啊!”
说着身子一晃,竟如一只大鸟般飞上了五丈之外的干燥沙地上,奇的是那水中的船,竟丝毫没有倒退!
辛捷骇然暗道:
“一跃五六丈不足为奇,但是要这船儿一点都不后退,这等轻功真令人难信的了,我—
—我可不成——”
只见他脚底用力,垂直地升起两三丈高——当然船是不会后退——然后身体前折,竟在空中如箭一般斜射下来,落地之处,也到了干燥的沙滩上。
这手功夫虽不及平凡上人的美妙,但也极了不起,平凡上人呵呵笑道:“娃儿,真有你的,有话同你讲——”
辛捷不禁怔怔地跟他走去,转了一两个弯,树林中竟出现一所木屋来。
那木屋外表东一块木板,西一条竹子,非常不雅,显然是平凡上人自己钉的。辛捷跟着他走近,平凡上人一把推开门而进。
这木屋外表虽是不佳,里面却还挺舒服的,光线充足,地上还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辛捷不由轻呵了一声,这其中含有一丝惊叹的意思。
平凡上人拿起一只奇形怪状的木椅,笑道:“这也是我自己做的,怎样?”
辛捷道:“很好很好!只是——”
平凡上人皱眉道:“只是怎么?”
辛捷道:“只是太脏了一点儿。”
平凡上人呵呵大笑,顺手把椅子放下,椅面上果然灰尘密布,被他一抓,己留下几个指痕。
辛捷忍不住道:“老前辈唤晚辈来究竟是——”
平凡上人打断道:“你不要慌,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嗯,娃儿,你说世界上最难应付的是什么?”
辛捷不禁奇道:“不知前辈是指哪一方面?”
平凡上人道:“我是问哪一种人最是难于应付?”
辛捷怔了怔,摇了摇头。
平凡上人正经道:“娃儿,我告诉你,天下最难应付的就是女人——”
辛捷不禁咦了一声,他险些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忍不住问道:“怎么?”
哪知平凡上人笑了一笑,又不答话了。
任辛捷聪明绝顶也被弄得莫明其妙,不禁呆呆怔在一旁。
过了半晌,平凡上人忽然笑道:“娃儿,你说我老人家的拳脚功夫如何?”
辛捷道:“上人的拳剑都是盖绝天下的——”
平凡上人笑道:“是么?嗯!你且看这一招——”
辛捷只见他大袖一挥,双掌连飞,掌袖之间竟生乌乌异响,尤其奇的是辛捷站在半步之外竟也丝毫不觉风势,这等内劲含蕴的至高功夫,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辛捷看他那双掌之间妙用无穷,不禁在一旁潜心思索,此时他功力已是上上之选,想了半刻竟自领悟,不由高声叫道:“啊,我懂了——”
平凡上人哈哈大笑,一跃出门,叫道:“娃儿,出来我教你这套掌法。”
辛捷心兴大喜,一跃而出,还来不及称谢,平凡上人已开始解释他那套掌法的诀要招式了。
辛捷这一听,不禁心中一阵心花怒放,那平凡上人所说的掌法真是前所未闻,那掌指之间,确实妙人毫厘。以辛捷的功力智慧,足足练了一整天才会十招。
辛捷嗜武若狂,虽然心中甚多疑问,但此时心中全是充满着那些绝妙招式,终日废寐忘食地思索,练习,其他根本想不到。
直到第五天,辛捷已学会了六十招,他忽然想到:“平凡上人唤我来难道只是要教我这套掌法?他一路上神态甚是神秘,究是为了什么?啊,我还有许多事要赶着办,怎么尽在这儿耗下了——”
他心想平凡上人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若是对他说明原委,必然准他赶回中原,但是他想到那些奇妙的掌法,他心道:“这掌法实在太妙,若是放弃了机会,岂不是可惜?”
这时背后一个哈哈朗笑道:“娃儿,敢情什么地方练不对劲了?这也难怪你,这套掌法唤做‘空空掌法’,是我老人家最近才想出来的,当今天下只怕没有一套掌法可以挡住我七十二招——嗯,你瞧我糊涂啦,以我的功力别人自然接不住七十二招啦——”
辛捷忍不住问道:“以我的功力呢?”
平凡上人哈哈一笑道:“你练成了自然就知道了。”
辛捷见他脸上一派得意之色,当下心一横,暗道:“管他的,学完这七十二招后再另作打算。”
平凡上人又道:“娃儿,这套掌法害我老人家足足一个月没有睡觉才想出来,你学了该怎样谢我?”
辛捷此时心中充满感谢之情,义正严辞道:“上人有什么要差遣晚辈的,晚辈无所不从。”
平凡上人笑道:“你可肯答应我一事?我先声明这事甚是不易。”
辛捷原本甚是冲动,毫不考虑,朗声道:“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也不要紧?”
平凡上人道:“好!你先练吧,以后告诉你。”
那空空掌法虽然是七十二招,其实中间的变化何止万千,真不愧为平凡上人精心杰作,辛捷十日内勉强把招式记住,但其中许多精妙之处仍无法领会。
又练了五日,辛捷不知不觉在大戢岛上己待了半月,而又一套绝世武功从平凡上人移到了辛捷的身上。
这天,晚饭后,平凡上人忽然又道:“娃儿,你说世上最难惹的是什么人?”
辛捷一怔,暗道:“怎么,这话又来了?”
但闪眼看那平凡上人,一脸正经之色,当下笑道:“我知道是女人。”
平凡上人一拍腿道:“是啊!女人是最难惹的,和女人打交道是非吃亏不可的。”
辛捷不禁大奇,暗道:“难道平凡上人和什么女人打交道?”
平凡上人又道:“小戢岛上那尼婆你是见过的了,这尼姑更是女人中最难惹的,我老人家和她赌斗从来没有得过便宜,上次被她那鬼门阵儿,将我困了整整十年,幸好天道还在,没有让我老人家一世英名也赔上去,可是我这亏也吃得够大啦,从那次起,我立了一个重誓——”
辛捷愈听愈奇问道:“什么重誓?”
平凡上人正色道:“我发誓今生永不再和女人动手——”
辛捷笑道:“那可不妙啦——”
平凡上人道:“怎么?”
辛捷道:“若是那慧大师再来寻你老人家斗气,你老岂不要吃大亏?”
平凡上人叫道:“倒给你这娃儿说对啦,前些日子那尼婆果真用飞鸽传书向我挑战,说是她最近发明了一套掌法,如何如何了不起,要和我比划比划,我回信告诉她我不应战,结果这尼婆可恶,竟扬言我老人家不敢和她比划,我老人家越想越是气愤,所以就找到你啦—
—”
辛捷答道:“找到我啦?”
平凡上人得意地笑道:“是啦,我说要你替我干一桩事,正是要你用我传你的掌法,去代我和老尼婆比划——”
辛捷急道:“那不成——”
平凡上人道:“别怕,别怕,我那套掌法乃是专门对付老尼婆,你绝吃不了亏。”
辛捷道:“不是这个——”
平凡上人又插口道:“啊!你可是怕老尼婆功力深厚?你想你若用这套掌法和她周旋两百招以上,老尼婆还能赖着老脸不服榆么?”
辛捷分辩道:“不是这个意思——”
平凡上人不悦道:“怎么?”
辛捷道:“那慧大师曾传晚辈‘洁摩神步’,晚辈岂能和她动手?”
平凡上人呵呵大笑道:“我以为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个,这有什么要紧,你又不是和她真正性命相搏?而且你曾答应我的,你敢反悔么?”
辛捷暗中叫苦,却不能再说。
平凡上人又道:“明儿就去。”
接着就不再说话,敢情他已运气用功起来。
小域岛上石笋矗立,有如一个巨人挺立在蔚蓝的天空中。
辛捷在船上远远瞧见那一根根粗大的石笋,想到自己在这小岛上所得的一连串奇遇,不禁满胸感慨。
平凡上人却快活地挥动两袖,用内家真力鼓船前进,船首破开一条白小浪,急速地前行——
船到了岸,两人就飞身上岛,平凡上人猛提一口真气,朗声道:“老尼婆,我来应战啦!”
不多时,石笋阵中现出一条人影,几个起落己到了面前,正是小域岛主慧大师。
辛捷上前拜见,慧大师一挥僧袍,一股极强的劲风将辛捷直往上抬,口中冷冷道:“罢了。”
辛捷只觉那劲大而不猛,直似与将自己抬上空中一般,辛捷不禁猛吸一口气,力贯两腿,仍是一揖到地。
慧大师咦了一声道:“嗯,你功力又大进了。”
接着转头对平凡上人道:“我早知道你臭和尚上次回信不应战乃是缓兵之计,这几天必是埋头苦研,想出什么新招式,所以就来应战了。”
平凡上人任她嘲调完毕才一揖道:“老尼婆,我老人家这厢有礼了——我这虽是应战,却有一点儿不同——”
慧大师冷冷哼了一声。平凡上人续道:
“我是不能和你动手的了,我那掌法都传给了这娃儿,你可敢和他过招?”
慧大师一语不发,仰天长笑,根本不理会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不禁怒道:“笑什么?”
慧大师道:“不敢应战也罢了,却还要弄这许多花头,贫尼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平凡上人听了突然也仰天大笑,慧大师只冷然一哼并不理会。
平凡上人见她不理会,继续哈哈大笑,他功力深极,笑得又响又长,慧大师终于忍不住道:“笑什么?”
平凡上人这才停住笑声道:“不敢应战也罢了,却还要弄许多花头,老和尚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他这句话说得和慧大师一字不差,慧大师不禁怒道:“不敢应战?”
平凡上人指了指辛捷道:“你敢与他过招么?”
慧大师昂首冷哼,瞧都不瞧辛捷一眼。
这样平凡上人不愿和慧大师动手,慧大师又不愿和辛捷动手,于是双方立刻僵住了。
过了一刻,平凡上人忽然喜道:“有了!有了!”
慧大师瞪目道:“有了什么?”
平凡上人道:“我有一个妙计,我己将我的掌法传给了这娃儿,你也快把你的掌法传给他,然后叫他用你的掌法和我过招,用我的掌法和你过招,谁的招法不成,这一比就比出来啦。”
慧大师冷然道:“这法子倒不错,只是我那掌法乃是我心血所聚,岂能轻易传给这娃儿?”
平凡上人见自己好容易想出的妙法又被慧大师回绝,不禁怒道:“你还怕他本事超过你?老尼婆既惩般的小气,咱们不比也罢。”
说罢转身就走,慧大师再也忍不住道:“比就比,娃儿来,我这就传你掌法——臭和尚可不许偷看。”
平凡上人哈哈大笑道:“我老儿岂会希罕你那几手,我到那边去,你总放心了。”
慧大师把辛捷带到岛的西端,开始悉心传授。
辛捷连得两大奇人的得意之学,实是喜得心痒难搔,但他知道这种世外高人从不收徒,这种机会确是千载难逢,自然全神贯注努力研习。
慧大师这套掌法无怪乎要寻平凡上人挑战,的确是鬼神莫测,辛捷学了五七日才学了一半,他心中暗叹道:
“不料天下真有这等鬼神莫测掌法,若是配上那‘诘摩神步’,平凡上人的‘空空掌法’尽管精奇无伦,怕也不那么就一定胜得了这套掌法,若是世外三仙一齐合力研究武学,岂不是替天下武林多创无数武功?”
正思索间,忽然一条人影快似闪电般地飞了过来,一眨眼间使到了面前,却是那平凡上人!
慧大师道:“臭和尚怎么又跑来啦?”
平凡上人急道:“咱们不比啦,我大戢岛上来了强人,我得赶紧回去——”
说着提起手上一物,众人一看,只见他手中提着一只死鹰,咽喉边上插着一支短箭。
辛捷认得那鹰,正是大戢岛上的鹰,想是被人射了挣扎着飞到这里死了,当下上前细看那箭羽。
那箭羽的质料样式都极怪异,看来不是中土所制,但细看上面却刻着小小三个汉字。
辛捷凑近一看,原来竟是“金鲁厄”三个字。
辛捷啊了一声,把字拿给大戢岛主看,大戢岛主一看之后,怒道:“原来是这胡小子,哼,他竟敢杀我鹰儿——”
接着转身就走,辛捷心想既是金鲁厄,只伯多半是要寻自己晦气,立刻叫道:“上人且慢,晚辈也去——”
慧大师却哼了一声,一跃数里落在石林中。
平凡上人带着辛捷摧船疾行,渐渐行近大戢岛,远远就望见两艘大船泊在岸边,平凡上人心中一急,双袖向后一拂,两股排山倒海的内家真力推出,船行如箭,船底虽已触了沙,但仍如箭一般直冲沙滩。
平凡上人催道:“娃儿,快!”
一手挽起辛捷,脚下用力,身体腾空而起直落在六七丈的一棵老林树上。
辛捷居高临下,只见下面林中一大群人正在拼斗,竟是十七八个和尚围着四个人拼斗,那四个人打扮甚是古怪,倒有三个人是和尚装束,却都着了一身大红袈裟,另一人却是儒生打扮,四个人轮流发掌,似乎威力大得异常,那些和尚没有一个敢近身。

待那儒生一发掌,辛捷恍然大悟,低声对平凡上人道:“那儒生打扮正是金鲁厄。”
平凡上人冷笑道:“那三个和尚是高手,哼,怪不得金鲁厄这小子敢到大戢岛来撒野,原来有了靠山。”
辛捷闻言注视那红衣和尚,只见其中一人呼地一掌劈出,正面一个中年和尚闪身一让,砰的一声,后面一棵桶口大的巨松竟然应声而折。
辛捷不禁骇然,暗思:“这三个红衣和尚功力之高只怕不在世外三仙之下,定是那金鲁厄的师辈的了——”
回看平凡上人,却见他正凝视着那一群和尚,脸上神色甚是古怪,辛捷不禁大奇,也细看那群和尚,只见共是一十八个,其中却夹着一个俗家青年,细看之下,竟是那“武林之秀”孙倚重!
辛捷恍然道:“呵,少林寺!”
再看那十七个少林僧人和孙倚重,八成是按着一种极纯熟的步法困着红衣僧及金鲁厄,他心中一震,暗道:“这怕就是闻名天下的‘罗汉阵’了。”
忽然平凡上人道:“不好,那天兰和尚就要施辣手,少林和尚就要落败,咱们快去——

响声才落,人己腾空而起,辛捷一怔,紧接着也不身而起,在空中已闻惊叫声起,原来这三个红衣和尚及金备厄果然己反守为攻,着着进击。
刷地一声,平凡上人己如飞马行空般降了下来,两袖一扬,正好把当先一个红衣僧的一掌接了下来。
砰的一声,那红衣借被震得身躯一窒,平凡上人竟也是双肩乱晃,两人都惊咦一声。
那红衣和尚面如笆斗,怒瞪平凡上人一眼,扬掌又是一记推出——
平凡上人反手一记削出,不进不让的硬迎上去,砰然一响,两人竟都退后半步!
这真是百年来从未有的事,以慧大师无恨生的功力,在和功力深厚的平凡上人过招时都尽量避免和他硬碰,这天兰和尚竟然和平凡上人硬打硬拉,难怪平凡上人要暗惊不已。
那天兰和尚心中却更是惊异,他掌上功夫在天兰是第一高手,竟被平凡上人震得有些心气浮动!
那金鲁厄指着辛捷叫道:“师父,就是这小子!”
站在最后的红衣僧打量了辛捷一眼,操作生硬的汉语道:“你可是这和尚的徒弟?”说着指了指平凡上人。
辛捷正待回答,平凡上人喝道:“娃儿,别理他!”
那天竺僧瞪了平凡上人一眼。忽然干笑道:“这位想必是人称世外三仙中的平凡上人了,贫僧兄弟能见
这等世外高人,何幸之有。”
接着指着先前和平凡上人对掌的和尚道:“这是敝师兄伯罗各答——”
又指着另一个全面和尚道:“这是敝师弟盘灯孚尔——贫僧是金伯胜夷,敝兄弟人称‘恒河三佛’,嘿嘿,其实恒河只是条小河,咱们兄弟总想若是能改成‘黄河三佛’,那可真有意思,再说咱们入住中原对中国武林也大有裨益,中原武林人物没有一个不是高兴万分的——只是,只是令徒却硬来架梁,本来这事我也不管,不过咱们一打听之下,原来是你世外三仙做他的靠山,这个咱们就要管一管啦……”
这时双方拼斗早已停止,那十几个和尚突然由一个老和尚带着走来,到了平凡上人面前,一齐跪了下去,老和尚道:“弟子少林第十四代掌门智敬率门下拜见灵空祖师——”
平凡上人脸色大变,一跃而起,双手乱摇道:“和尚你找错了,贫——贫僧不是灵空,灵空早就死了——”
平凡上人虽是和尚装束,但百年来早已不以和尚自视,这“贫僧”两字说得好生生琉。
少林寺的辈分是按灵清明智自定来排的,这少林寺掌门是“智”字辈,而他说的灵空竟是四辈以前的“灵”字辈。
那“恒河三佛”见这群和尚突然对平凡上人拜跪,都不禁一辛捷却陡然想起那孙倚重及少林和尚无故找自己较量的事来,他暗道:“少林寺的人显然发现平凡上人的‘大衍十式’才找我较量的,这老和尚方才又称平凡上人什么‘灵空祖师’,难道平凡上人当真与少林寺有关联?嗯,平凡上人方才虽道‘灵空’早就死啦’,但是显然他是认得‘灵空’的了,莫非——”
这时那金鲁厄的师父金伯胜夷道:“平凡大师,咱们索性说个清爽,今日恒河三佛要找世外三仙较量一下——”
平凡上人似乎心乱如麻,转首对跪在地上的少林僧道:“你们找错了,我——贫僧真不是灵空啊——”
那智敬老和尚叩头道:“祖师还要瞒弟子么?那辛师祖的剑法正是少林失传的秘技啊—
—”
敢情他比“灵空”矮了四辈,他称辛捷为师祖是以为辛捷是平凡上人的徒弟之故。
那金伯胜夷不耐道:“平凡上人若不敢应战也罢,只要把这姓辛的小子让咱们带去——

平凡上人心乱如麻,忽听恒河三佛要带辛捷去,不禁怒道:“放屁!”。
他两头无措之下,心一横,暗道:“我老人家只好一走了之。”
当下一把抓住辛捷,一声不响,斗然施出绝世轻功,眨眼不见踪影。
恒河三佛不料他耍出这一手,一怔之下急叫一声,也如飞追去,只剩下呆跪在地上的十八个少林弟子——
平凡上人极喜辛捷,他知恒河三佛是要杀了辛捷,用辛捷的兴颅到中原去镇压人心,替他徒儿金鲁厄出气,一面疾奔,一面低声对辛捷道:“那几个天竺老鬼是想要你小命,我老人家不依,但我一个人却不是他们的对手,为今只有一条路好走——”
辛捷冰雪聪明,接口道:“到小戢岛去!”
平凡上人道:“正是,咱们快赶!”
辛捷沉吟了一会道:“只是,只是——”
平凡上人道:“只是什么?”
辛捷道:“只是怕那慧大师不肯——”
平凡上人道:“我好歹要激她出手——我们一到小戢岛,待我上了岸,你立刻驾船到无极岛去找那无恨生,那‘恒河三佛’武功强极了,只怕我与慧大师两人抵不住了。”
辛捷一听要到无极岛去,顿时心中一震,菁儿那如花娇靥立刻浮上心头。
平凡上人挽着辛捷奔到海边,距那小艇尚有十丈,己是腾空飞起,人落在小舟,冲力却恰巧使小艇冲入海水中,借着一个浪退回,小舟己飘出丈余。
辛捷一把操起木桨,猛力一板,小舟如箭而前,平凡上人却站船上双袖连挥,用内力鼓舟前进。
辛捷虽然不善驾船,但他臂劲极强,千桨板出不下数百斤,是以不消几板,船儿己到了海中。
回首一望,那恒河三佛及金鲁厄也匆匆赶到海边,跳上一条大船,启锚追来。
大船上帆桨并用,极是快捷,但辛捷这边却仗着小舟轻快,是以不致被赶上。
再划得几桨,辛捷抽空回首一看,只见三个红衣僧都站在船上用衣袖鼓船前进,是以大船速度大增,竟是渐渐追近——
平凡上人俯身在船头提起铁锚,将绳子扯去,待大船追近,突然斗手将铁锚打出——
平凡上人何等功能,那铁锚竟挟鸣鸣之怪响,疾如流星地飞了过去,拍的一声,大船上竟有三张主帆因桅梁被折,落了下来,那大船速度顿时一减——
辛捷连忙趁机运桨如飞,船行如箭。
一个大浪掀起小舟,小戢岛已模糊在望——
波涛汹涌,浪花拍击处,激动漫天水星——
平凡上人站在船首,真力灌注,双袖交相往后拂出,内家真力发出,再加上辛捷那每一下都有几百斤的力道板桨,船更是有如天马行空。
辛捷不时回首眺望,果然那艘船仍然在后面追,面且速度也甚是惊人,并没有愈距愈远的趋势。
小戢岛己然在望,平凡上要双袖猛然一拂,小舟登时如脱弦之箭,一冲之下,距岸边仅有十丈开外。
平凡上人蓦然顺着船势一冲,身体腾空而起,由于小船前进的力量,加上平凡上人盖世轻功,竟一掠十丈罗刚刚落足在岸上,辛捷一语不发,操桨一板,转过船首向无极岛离去。
平凡上人才上得岸,“恒河三佛”船也己迫近了,平凡上人驻足遥望,瞥见三佛在船上,用内力催舟,闪电即近,一起技上岸边。
平凡上人清啸一声,吼道:“接招——”
乘那三佛身子仍在空中,劈空一拳狂劈而出。
这一拳成势好大,发出的劲风直袭三人。三人身在空中,真气提不上来,不由大惊齐呼。
为首一个披发头陀怒叱一声,猛力一拳由上压击而下,平凡上人哈哈大笑,拳式突然全收,等那头陀招式用老,左拳闪电劈出,竟用的是“烘云托月”硬打硬捶之式!
那头陀一来身在空中,二来真气已然混浊,硬拉之下,身体被平凡上人一击之力带得翻了一个筋斗,往海心直落下去,而平凡上人却稳立有若泰山,仅仅衣抉拂起而已。
蓦地里,船中飞出一块船板,正落在那头陀足下,头陀借力一跃,己落在岸上,船上也跟着掠出一人,看那儒生打扮,正是那在无为厅见过的金鲁厄!
平凡上人一击之下,挫了那“恒河三佛”的首一位,哈哈一笑,回身掠开,往岛心奔去。
“恒河三佛”在“大戢岛”上见过这借人的功夫,自知单打独斗自己三人都没有取胜的把握,但如今四人在一起,不再迟疑,飞也似往大戢岛主奔去的方向猛追。
平凡上人虽然功力盖世,但对方三人的功力实在太强,自知以一敌三决无胜理,是以出主意引三人到小戢岛上,想合同慧大师连手抗敌,心思一动,身体狂然一转,向那石林所布的“归元古阵”窜去。
“恒河三佛”脚程不慢,平凡大师才入得石林,三人也己跟到,恒河三佛此次入中原本要见见挫败自己两个得意门徒的少年,那知却逢高手,尤其是平凡上人,功力似还在自己三人之上,三人心中惴然不服,是以临时改变计划,决心和平凡上人好好较量一番。
三佛的见识也甚为多广,一瞥之下,已知这石林正是所布的一种什么阵法,但三人自视极高,做然不惧,抢步入阵,连金鲁厄也跟进石林。
平凡上人曾被小戢岛主用这古阵困了近十年,还是辛挺指示,才得以出阵,这对他的印象可以说极为深刻,是以事隔甚久,竟也能记得这古怪的阵法,左转右弯,转出阵末,却见恒河三佛一行四人在古阵中东绕西转,显然己被困住,不由哈哈大笑。
要知这归元古阵以平凡上人参禅十年,仍不可解,恒河三佛再大本领,也自然被困在石林内。
平凡上人有过这种经验,这时见又有人和自己一样被困,他本性不羁,不由哈哈大笑,神色间十分欣喜滑稽。
平凡上人得意了一阵,心念一动,飞快往岛里奔去,想找那小戢岛主慧大师来对敌。
小戢岛方圆不过十里,平凡大师此等脚程,那消片刻,便来到岛心,进入房中,却不见人影,小戢岛主分明不在岛上,心中不由大失所望,又惊又急。
须知平凡上人虽然为人不羁,但好胜心却极为浓厚,他和慧大师为争强赌胜,一困就是十年,由此便可见一斑。他平日总以为自己功力是盖世无敌,而现在却逢异邦来的三个高手,说实话功夫竟不在他之下,而且口口声声要吞没整个武林,他的功夫是来自中原,岂能容异邦野人如此狂妄,况且他还是一个极端好胜的人哩!是以他出计想使“世外三仙”一起和那“恒河三佛”折斗一下子,瞧瞧到底是中原武学胜还是异域强。
他有这个决心,但偏慧大师好似不在山上,眼见自己一人决计敌不住三人,假若他不敌,世外三仙其余二子就是联手也不见得敌得住“恒河三佛”,那么中原将永久沦为异族人的武力下了!
他可没有想到自己可以乘三佛仍困在阵中时一走了之,皆因他乃是何等人物,根本想不到这一头上来!
他猛一顿足,反身便走。
蓦地里——
“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坠地,隐隐的,小岛都有一点震动的样子,平凡上人微吃一惊,心念一动,已知必是恒河三佛走不出古阵,竟用蛮力动手推折石笋。
当年他被困时,也曾想用力推断百笋,但心知假若能推折石林,自己功力必会损失一甲子以上,看来这恒河三佛竟也作如此打算了,最糟的是对方有三个人,人家三人联手齐推,不但可以减少损伤,而且可以一一把此古阵毁掉。
他知道这古阵乃是慧大师花了极大的力量才建成,自己自以为妙计把敌人引人古阵,假若因此毁阵,自己实在对不起她,心中一动,身体已腾空掠过阵前。
阵中恒河三佛正准备合手硬击第二根石笋,平凡大师心中一急,大叱道:“喂,有本领的走出阵来——”
那三佛中第二位,亦即是金鲁厄的师父哈哈笑道:“我们还以为这阵有什么古怪,老实说,这样一个阵,我们还不放它在眼内哩——”
他虽然会说汉语,但却生硬,不若他徒儿金鲁厄纯熟。
话声尚未落下,蓦地里石林后面一个声音冷冷接口道:“好大的口气,你倒试试看。”
恒河三佛大吃一惊,以他们自己的功夫,十丈之内,落叶可辨,这会儿竟有人无声无息走来,他们不能发觉,这份轻功,可说骇闻动听的了。
平凡上人心中已知必是慧大师,心中大喜,高声道:“老尼婆,快来,来得正好——”
石林后慧大师冷然一哼,恒河三佛蓦见眼前一花,慧大师已由石林后掠到石林前和平凡上人相对而立。
这一个身法古怪已极,三佛没有人能清楚看见人家是怎么样掠过的,世间竟有这样的轻功,三佛都不由大惊失色。平凡上人看在眼内,暗笑忖道:
“老尼婆这一套‘话摩步法’果然举世无双,神妙无比,莫说你恒河三佛,就是老衲也自叹弗如哩!”
慧大师掠到平凡上人面前,冷然道:“臭和尚又到这里吵闹作什?”
平凡上人心知这当儿还是不要拉下脸来为妙,于是哈哈一笑,一本正经道:
“平日你老尼婆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今日你却非出头不可——”说着便把恒河三佛和两个徒弟想人主中原的事略述一述。
慧大师见他说得诚恳,一时倒不好作答。
平凡上人见她脸上犹有不信之色,大怒忖道:“我平凡上人一生不求人,今日为顾全大局忍气吞声,你不答应也罢,竟好似不能置信,难道我平凡上人竟要来骗你?”他越想越气,而慧大师仍然不能作决定,冷然一哼,叱道:“不想小戢岛主竟是怕事的人。”
慧大师怒道:“谁说我怕事了?这倒要追究追究!”
平凡上人冷冷激道:“人家逼到咱们‘世外三仙’头上,你仍然不敢出手——”
慧大师怎不明白他用意在激将,仅仅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头。平凡上人激将之计不成,反被慧大师冷然嘲笑,不由有点老羞成怒的样子,冷冷道:“你道我平凡上人是打不过人家才来请你臭尼姑?”
慧大师道:“你既打得过何不一人去抵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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