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红楼五十三 承上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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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正事”来了,
““话说宝玉见晴雯将雀裘补完,已使的力尽神危,”力尽神危,这个词恰当之极,
““忙命小丫头子来替他捶着,彼此捶打了一会歇下。小说网.com}”注:捶打?莫非类似于呼吸起搏器?)
““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已大亮,且不出门,只叫快传大夫。”要及时,
““一时王太医来了,诊了脉,疑惑说道:"昨日已好了些,今日如何反虚微浮缩起来,敢是吃多了饮食?不然就是劳了神思。外感却倒清了,这汗后失于调养,非同小可。"”非同小可,可见病人休息的重要性,否则,小病拖成中病,中病酿成大病,
““一面说,一面出去开了药方进来。宝玉看时,已将疏散驱邪诸药减去了,倒添了茯苓、地黄、当归等益神养血之剂。”果然是太医,
““宝玉忙命人煎去,一面叹说:"这怎么处!倘或有个好歹,都是我的罪孽。"”宝玉心诚,
““晴雯睡在枕上嗐道:"好太爷!你干你的去罢!那里就得痨病了。"”晴雯与自己的身体斗,这个却是会要埋下隐患的,
““宝玉无奈,只得去了。至下半天,说身上不好就回来了。晴雯此症虽重,幸亏他素习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再素习饮食清淡,饥饱无伤。”使力不使心,不至于病入膏肓,而且这里也没有让其心重之事,而且之后的惨...心重事重到了顶点,如何不...
““这贾宅中的风俗秘法,无论上下,只一略有些伤风咳嗽,总以净饿为主,次则服药调养。故于前日一病时,净饿了两三日,又谨慎服药调治,如今劳碌了些,又加倍培养了几日,便渐渐的好了。”这等法子倒有意思,注:许多病岂不就是因为吃多了出来的?)
““近日园中姊妹皆各在房中吃饭,炊爨饮食亦便,宝玉自能变法要汤要羹调停,不必细说。”倒成了晴雯养病的一个好方法了,
““袭人送母殡后,业已回来,麝月便将平儿所说宋妈坠儿一事,并晴雯撵逐出去等话,一一也曾回过宝玉。袭人也没别说,只说太性急了些。”果然是性急了些,依袭人而言,平白无故得罪了一些人,当然,晴雯可能“无意”中也“得罪”了袭人,或者说让袭人看到了晴雯的“隐患”,却也是不可而知的,
““只因李纨亦因时气感冒;”感冒的人还真不少,
““邢夫人又正害火眼,”节气不好,
““迎春岫烟皆过去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家去住几日;”这细节写得,
““宝玉又见袭人常常思母含悲,晴雯犹未大愈:因此诗社之日,皆未有人作兴,便空了几社。”“理由”十分充分,曹雪芹“让”自己逃过再作诗的费神费力!注:狡猾!(外人注:曹雪芹对自己作诗的要求太高,所以不想以数量充门面))
““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不题。”不题,提都提了,不题的意思是“不提也罢”,而且贾雨村官运亨通,果然深知为官之“道”,
““且说贾珍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此时荣宁二府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这种事,也许是当时贵族最“忙”的事,
““这日宁府中尤氏正起来同贾蓉之妻打点送贾母这边针线礼物,正值丫头捧了一茶盘押岁锞子进来,回说:"兴儿回奶奶,前儿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两六钱七分,里头成色不等,共总倾了二百二十个锞子。"说着递上去。”注:金子?)
““尤氏看了看,只见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好嘛,金子玩意儿,
““尤氏命:"收起这个来,叫他把银锞子快快交了进来。"丫鬟答应去了。”金银有区别,
““一时贾珍进来吃饭,贾蓉之妻回避了。”这个“贾蓉之妻回避了”却大有趣味和讽刺在内!
““贾珍因问尤氏:"咱们春祭的恩赏可领了不曾?"尤氏道:"今儿我打发蓉儿关去了。"”皇帝的赏赐,
““贾珍道:"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这话听起来却象是“急等这几两银子使”,
““早关了来,给那边老太太见过,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这个冠冕堂皇,
““咱们那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怎么听怎么象是借口,
““除咱们这样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什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的周到。"”这里出来“世袭穷官儿家”,可见当时的“世袭穷官儿家”确实不少,而再怎么听,却可能也会听出“我们现在只能和那些世袭穷官儿家相比了,即只能是比他们还好一些了”的意思来,
““尤氏道:"正是这话。"”尤氏听着舒服也明白,
““二人正说着,只见人回:"哥儿来了。"贾珍便命叫他进来。只见贾蓉捧了一个小黄布口袋进来。”小黄布口袋,估计可能装不了多少金子银子,
““贾珍道:"怎么去了这一日。"贾蓉陪笑回说:"今儿不在礼部关领,又分在光禄寺库上,因又到了光禄寺才领了下来。光禄寺的官儿们都说问父亲好,多日不见,都着实想念。"”一听就是虚话,
““贾珍笑道:"他们那里是想我。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我的东西,就是想我的戏酒了。"”贾珍一听就明白,而且他有个特点,喜欢说“直爽话”,就连秦可卿死的时候都在大哭哪里能再得这样一个“好媳妇”去,注:哈哈)
““一面说,一面瞧那黄布口袋,上有印就是"皇恩永锡"四个大字,那一边又有礼部祠祭司的印记,又写着一行小字,道是"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下面一个朱笔花押。”果然“体面”,曹雪芹的讽刺不说笑里藏刀,也是绵里藏针的,
““贾珍吃过饭,盥漱毕,换了靴帽,命贾蓉捧着银子跟了来,回过贾母王夫人,又至这边回过贾赦邢夫人,方回家去,”所谓各处沐浴“皇恩”,
““取出银子,命将口袋向宗祠大炉内焚了。”连祖宗也要“沐浴”一下,
““又命贾蓉道:"你去问问你琏二婶子,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若拟定了,叫书房里明白开了单子来,咱们再请时,就不能重犯了。旧年不留心重了几家,不说咱们不留神,倒象两宅商议定了送虚情怕费事一样。"”银子不多,却还要考虑这些那些个“面子”,银子自然会每年越来越少,
““贾蓉忙答应了过去。一时,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来了。贾珍看了,命交与赖升去看了,请人别重这上头日子。”面子事大,
““因在厅上看着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案金银供器。只见小厮手里拿着个禀帖并一篇帐目,回说:"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雪中送炭的来了,
““贾珍道:"这个老砍头的今儿才来。"”可见盼望已久,也可见府中确实有些“空”了,
““说着,贾蓉接过禀帖和帐目,忙展开捧着,”贾蓉和贾珍这两父子有趣,贾蓉应该说也是聪明灵气,但全用在这方面和那方面上了,注:哪方面哪方面(外人注:长辈方面和女人方面?))
““贾珍倒背着两手,向贾蓉手内只看红禀帖上写着:"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奶奶万福金安,并公子小姐金安。新春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加官进禄,万事如意。"”好词,够满,
““贾珍笑道:"庄家人有些意思。"”看着舒服,就算词有失“文雅”,所以说“有些意思”,
““贾蓉也忙笑说:"别看文法,只取个吉利罢了。"”贾蓉很会配合,
““一面忙展开单子看时,”,“忙”展开,可见贾珍最关心的还是里面的实物,
““只见上面写着:"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五百两。外门下孝敬哥儿姐儿顽意: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注:天啦,这么多,品种这么丰盛啊!看得眼花缭乱!(外人注:曹雪芹写得也不累?注:莫非曹雪芹穷的时候在幻想这些东西?(外人注:呸
““贾珍便命带进他来。”一些看官可能以为要“表扬”他几句,
““一时,只见乌进孝进来,只在院内磕头请安。贾珍命人拉他起来,笑说:"你还硬朗。"”贾珍虽然那方面不济,但做人却也一套一套的,
““乌进孝笑回:"托爷的福,还能走得动。"贾珍道:"你儿子也大了,该叫他走走也罢了。"乌进孝笑道:"不瞒爷说,小的们走惯了,不来也闷的慌。他们可不是都愿意来见见天子脚下世面?他们到底年轻,怕路上有闪失,再过几年就可放心了。"”忠仆,
““贾珍道:"你走了几日?"乌进孝道:"回爷的话,今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忽然一暖一化,路上竟难走的很,耽搁了几日。虽走了一个月零两日,因日子有限了,怕爷心焦,可不赶着来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贾珍道:"我说呢,怎么今儿才来。我才看那单子上,今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现出原形,
““乌进孝忙进前了两步,回道:"回爷说,今年年成实在不好。从三月下雨起,接接连连直到八月,竟没有一连晴过五日。九月里一场碗大的雹子,方近一千三百里地,连人带房并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的,所以才这样。小的并不敢说谎。"”依前言,定是实情,
““贾珍皱眉道:"我算定了你至少也有五千两银子来,这够作什么的!”可能只有两三千两银子,贾珍的意思是这够请几次酒的!
““如今你们一共只剩了**个庄子,”庄子在减,
““今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涝,”旱涝时常有的,
““你们又打擂台,真真是又教别过年了。"”在贾府,“过年”两个字绝不可是过几天,其中“账”可意味深长,
““乌进孝道:"爷的这地方还算好呢!我兄弟离我那里只一百多里,谁知竟大差了。他现管着那府里八处庄地,比爷这边多着几倍,今年也只这些东西,不过多二三千两银子,也是有饥荒打呢。"”荣国府也不怎么样,其实也可见这样“府”必定还挺多,一多起来,可能整个朝廷整个国家也就会慢慢“饥荒”起来,
““贾珍道:"正是呢,我这边都可,已没有什么外项大事,不过是一年的费用费些。我受些委屈就省些。”自己省些,
““再者年例送人请人,我把脸皮厚些,可省些也就完了。”与前面的不要“请重了”却是两种口径,
““比不得那府里,这几年添了许多花钱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却又不添些银子产业。这一二年倒赔了许多,不和你们要,找谁去!"”这是实话,没有什么产业,花得又多,自然会赔,
““乌进孝笑道:"那府里如今虽添了事,有去有来,娘娘和万岁爷岂不赏的!"”以为皇帝的家真就象自己的家,
““贾珍听了,笑向贾蓉等道:"你们听,他这话可笑不可笑?"贾蓉等忙笑道:"你们山坳海沿子上的人,那里知道这道理。娘娘难道把皇上的库给了我们不成!他心里纵有这心,他也不能作主。岂有不赏之理,按时到节不过是些彩缎古董顽意儿。纵赏银子,不过一百两金子,才值了一千两银子,够一年的什么?这二年那一年不多赔出几千银子来!头一年省亲连盖花园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知道了。再两年再一回省亲,只怕就精穷了。"”那黄布口袋里,原来就一百两金子,省亲,好大的面子,原来花得比得到多多了!
““贾珍笑道:"所以他们庄家老实人,外明不知里暗的事。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逼得贾珍和贾蓉把大实话都掏了出来,
““贾蓉又笑向贾珍道:"果真那府里穷了。前儿我听见凤姑娘和鸳鸯悄悄商议,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这个不至于,但其他的东西卖一卖却有可能,而且,难保将来这句话就不会变成现实,
““贾珍笑道:"那又是你凤姑娘的鬼,那里就穷到如此。他必定是见去路太多了,实在赔的狠了,不知又要省那一项的钱,先设此法使人知道,说穷到如此了。”所谓不当家不知油米贵,
““我心里却有一个算盘,还不至如此田地。"说着,命人带了乌进孝出去,好生待他,不在话下。”只能见招拆招了,
““这里贾珍吩咐将方才各物,留出供祖的来,将各样取了些,命贾蓉送过荣府里。然后自己留了家中所用的,余者派出等例来,一分一分的堆在月台下,命人将族中的子侄唤来与他们。”自然中间可能要有减少,
““接着荣国府也送了许多供祖之物及与贾珍之物。”那边定也在叫苦不迭,
““贾珍看着收拾完备供器,靸着鞋,披着猞猁狲大裘,命人在厅柱下石矶上太阳中铺了一个大狼皮褥子,负暄闲看各子弟们来领取年物。”有自己的打算,
““因见贾芹亦来领物,贾珍叫他过来,说道:"你作什么也来了?谁叫你来的?"贾芹垂手回说:"听见大爷这里叫我们领东西,我没等人去就来了。"”领东西,自然要来的,
““贾珍道:"我这东西,原是给你那些闲着无事的无进益的小叔叔兄弟们的。那二年你闲着,我也给过你的。”原来是救济,
““你如今在那府里管事,家庙里管和尚道士们,一月又有你的分例外,这些和尚的分例银子都从你手里过,你还来取这个,太也贪了!”主要是自己少了,

““你自己瞧瞧,你穿的象个手里使钱办事的?先前说你没进益,如今又怎么了?比先倒不象了。"贾芹道:"我家里原人口多,费用大。"”理由挺象,
““贾珍冷笑道:"你还支吾我。你在家庙里干的事,打谅我不知道呢。你到了那里自然是爷了,没人敢违拗你。你手里又有了钱,离着我们又远,你就为王称霸起来,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好嘛,花钱的地方还真不少!
““这会子花的这个形象,你还敢领东西来?领不成东西,领一顿驮水棍去才罢。”贾珍教训人也是厉害的,要不贾蓉能如此“乖巧”?
““等过了年,我必和你琏二叔说,换回你来。"”毫不客气,
““贾芹红了脸,不敢答应。”自然的,
““人回:"北府水王爷送了字联、荷包来了。"贾珍听说,忙命贾蓉出去款待,"只说我不在家。"”心中正闹,
““贾蓉去了,这里贾珍看着领完东西,回房与尤氏吃毕晚饭,一宿无话。至次日,更比往日忙,都不必细说。”好个过年!
““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好气派,
““次日,由贾母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到宁国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候,然后引入宗祠。”好排场,
““且说宝琴是初次,一面细细留神打谅这宗祠,原来宁府西边另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块匾,写着是"贾氏宗祠"四个字,旁书"衍圣公孔继宗书"。两旁有一副长联,写道是: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亦衍圣公所书。”保育之恩,隐含曹雪芹家祖上的康熙乳母,所以,很明显,以上这些都是实写,而且曹家因皇恩而发达,因经济问题败落也是明白的,
““进入院中,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青绿古铜鼎彝等器。抱厦前上面悬一九龙金匾,写道是:"星辉辅弼"。乃先皇御笔。两边一副对联,写道是: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亦是御笔。”贾家祖上功名显赫,
““五间正殿前悬一闹龙填青匾,写道是:"慎终追远"。旁边一副对联,写道是: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俱是御笔。”不忘祖宗打下的基业,
““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幕,虽列着神主,却看不真切。只见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众人围随着贾母至正堂上,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槛外方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每一道菜至,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上贾敬手中。贾蓉系长房长孙,独他随女眷在槛内,每贾敬捧菜至,传于贾蓉,贾蓉便传于他妻子,又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于王夫人。王夫人传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东向立,同贾母供放。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贾蓉方退出下阶,归入贾芹阶位之首。凡从文旁之名者,贾敬为首;下则从玉者,贾珍为首;再下从草头者,贾蓉为首;左昭右穆,男东女西;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珮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一时礼毕,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注:天啦,写得如此之详细!)通过对这事的如此详细到彻底的描写,便可知,曹雪芹是极其认真极其写实到极点地来写红楼梦的,所以要极其认真地看每段文字才知其本意是什么,
““尤氏上房早已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正面炕上铺新猩红毡,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请贾母上去坐了。两边又铺皮褥,让贾母一辈的两三个妯娌坐了。这边横头排插之后小炕上,也铺了皮褥,让邢夫人等坐了。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张椅下一个大铜脚炉,让宝琴等姊妹坐了。尤氏用茶盘亲捧茶与贾母,蓉妻捧与众老祖母,然后尤氏又捧与邢夫人等,蓉妻又捧与众姊妹。凤姐李纨等只在地下伺候。茶毕,邢夫人等便先起身来侍贾母。”规矩一点不能乱,
““贾母吃茶,与老妯娌闲话了两三句,便命看轿,凤姐儿忙上去挽起来。尤氏笑回说:"已经预备下老太太的晚饭。每年都不肯赏些体面用过晚饭过去,果然我们就不及凤丫头不成?"凤姐儿搀着贾母笑道:"老祖宗快走,咱们家去吃饭,别理他。"贾母笑道:"你这里供着祖宗,忙的什么似的,那里搁得住我闹。况且每年我不吃,你们也要送去的。不如还送了去,我吃不了留着明儿再吃,岂不多吃些。"说的众人都笑了。”排场气派虽然大,虽然很严肃,但贾母的小幽默终于能让大家笑一笑,
““又吩咐他:"好生派妥当人夜里看香火,不是大意得的。"”贾母很实际,
““尤氏答应了。一面走出来至暖阁前上了轿。尤氏等闪过屏风,小厮们才领轿夫,请了轿出大门。尤氏亦随邢夫人等同至荣府。”贾母是核心,
““这里轿出大门,这一条街上,东一边合面设列着宁国公的仪仗执事乐器,西一边合面设列着荣国公的仪仗执事乐器,来往行人皆屏退不从此过。一时来至荣府,也是大门正厅直开到底。如今便不在暖阁下轿了,过了大厅,便转弯向西,至贾母这边正厅上下轿。众人围随同至贾母正室之中,亦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当地火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来到荣府,
““贾母归了座,老嬷嬷来回:"老太太们来行礼。"贾母忙又起身要迎,只见两三个老妯娌已进来了。大家挽手,笑了一回,让了一回。吃茶去后,贾母只送至内仪门便回来,归正坐。”贾母谦虚,
““贾敬贾赦等领诸子弟进来。贾母笑道:"一年价难为你们,不行礼罢。"一面说着,一面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俱行过了礼。左右两旁设下交椅,然后又按长幼挨次归坐受礼。两府男妇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毕,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贾母起身进内间更衣,众人方各散出。那晚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内设着天地纸马香供,大观园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溜高照,各处皆有路灯。上下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热闹!过年是大事,所以曹雪芹如此详写,实在是留下珍贵的史料,
““至次日五鼓,贾母等又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领宴回来,又至宁府祭过列祖,方回来受礼毕,便换衣歇息。所有贺节来的亲友一概不会,只和薛姨妈李婶二人说话取便,或者同宝玉、宝琴、钗、玉等姊妹赶围棋抹牌作戏。王夫人与凤姐是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那边厅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了。早又元宵将近,宁荣二府皆张灯结彩。十一日是贾赦请贾母等,次日贾珍又请,贾母皆去随便领了半日。王夫人和凤姐儿连日被人请去吃年酒,不能胜记。”研究过年风俗的人,这回是一个难得的实料,
““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贾敬素不茹酒,也不去请他,于后十七日祖祀已完,他便仍出城去修养。”写贾敬,
““便这几日在家内,亦是静室默处,一概无听无闻,不在话下。贾赦略领了贾母之赐,也便告辞而去。贾母知他在此彼此不便,也就随他去了。贾赦自到家中与众门客赏灯吃酒,自然是笙歌聒耳,锦绣盈眸,其取便快乐另与这边不同。”写贾赦,
““这边贾母花厅之上共摆了十来席。每一席旁边设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的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又有小洋漆茶盘,内放着旧窑茶杯并十锦小茶吊,里面泡着上等名茶。一色皆是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原来绣这璎珞的也是个姑苏女子,名唤慧娘。因他亦是书香宦门之家,他原精于书画,不过偶然绣一两件针线作耍,并非市卖之物。凡这屏上所绣之花卉,皆仿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皆从雅,本来非一味浓艳匠工可比。每一枝花侧皆用古人题此花之旧句,或诗词歌赋不一,皆用黑绒绣出草字来,且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皆与笔草无异,亦不比市绣字迹板强可恨。他不仗此技获利,所以天下虽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贵之家,无此物者甚多,当今便称为"慧绣"。竟有世俗射利者,近日仿其针迹,愚人获利。偏这慧娘命夭,十八岁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凡所有之家,纵有一两件,皆珍藏不用。有那一干翰林文魔先生们,因深惜"慧绣"之佳,便说这"绣"字不能尽其妙,这样笔迹说一"绣"字,反似乎唐突了,便大家商议了,将"绣"字便隐去,换了一个"纹"字,所以如今都称为"慧纹"。若有一件真"慧纹"之物,价则无限。贾府之荣,也只有两三件,上年将那两件已进了上,目下只剩这一副璎珞,一共十六扇,贾母爱如珍宝,不入在请客各色陈设之内,只留在自己这边,高兴摆酒时赏玩。又有各色旧窑小瓶中都点缀着"岁寒三友""玉堂富贵"等鲜花草。”这里突然写出“慧绣”典故,
““上面两席是李婶薛姨妈二位。贾母于东边设一透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靠背引枕皮褥俱全。榻之上一头又设一个极轻巧洋漆描金小几,几上放着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类,又有一个眼镜匣子。贾母歪在榻上,与众人说笑一回,又自取眼镜向戏台上照一回,又向薛姨妈李婶笑说:"恕我老了,骨头疼,放肆,容我歪着相陪罢。"因又命琥珀坐在榻上,拿着美人拳捶腿。榻下并不摆席面,只有一张高几,却设着璎珞花瓶香炉等物。外另设一精致小高桌,设着酒杯匙箸,将自己这一席设于榻旁,命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坐着。每一馔一果来,先捧与贾母看了,喜则留在小桌上尝一尝,仍撤了放在他四人席上,只算他四人是跟着贾母坐。故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之妻。西边一路便是宝钗、李纹、李绮、岫烟、迎春姊妹等。两边大梁上,挂着一对联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每一席前竖一柄漆干倒垂荷叶,叶上有烛信插着彩烛。这荷叶乃是錾珐琅的,活信可以扭转,如今皆将荷叶扭转向外,将灯影逼住全向外照,看戏分外真切。窗格门户一齐摘下,全挂彩穗各种宫灯。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罩棚,将各色羊角、玻璃、戳纱、料丝、或绣、或画、或堆、或抠、或绢、或纸诸灯挂满。廊上几席,便是贾珍、贾琏、贾环、贾琮、贾蓉、贾芹、贾芸、贾菱、贾菖等。”继续详描,不在话下,
““贾母也曾差人去请众族中男女,奈他们或有年迈懒于热闹的;或有家内没有人不便来的;或有疾病淹缠,欲来竟不能来的;或有一等妒富愧贫不来的;甚至于有一等憎畏凤姐之为人而赌气不来的;或有羞口羞脚,不惯见人,不敢来的:”这里显然是在过年时轻轻调侃,
““因此族众虽多,女客来者只不过贾菌之母娄氏带了贾菌来了,男子只有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个现是在凤姐麾下办事的来了。当下人虽不全,在家庭间小宴中,数来也算是热闹的了。当又有林之孝之妻带了六个媳妇,抬了三张炕桌,每一张上搭着一条红毡,毡上放着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用大红彩绳串着,每二人搭一张,共三张。林之孝家的指示将那两张摆至薛姨妈李婶的席下,将一张送至贾母榻下来。贾母便说:"放在当地罢。"这媳妇们都素知规矩的,放下桌子,一并将钱都打开,将彩绳抽去,散堆在桌上。正唱《西楼#8226;楼会》这出将终,于叔夜因赌气去了,那文豹便发科诨道:"你赌气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荣国府中老祖宗家宴,待我骑了这马,赶进去讨些果子吃是要紧的。"说毕,引的贾母等都笑了。薛姨妈等都说:"好个鬼头孩子,可怜见的。"凤姐便说:"这孩子才九岁了。"贾母笑说:"难为他说的巧。"便说了一个"赏"字。早有三个媳妇已经手下预备下簸箩,听见一个"赏"字,走上去向桌上的散钱堆内,每人便撮了一簸箩,走出来向戏台说:"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说着,向台上便一撒,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贾珍贾琏已命小厮们抬了大簸箩的钱来,暗暗的预备在那里。听见贾母一赏,要知端的──”曹雪芹对年少时过年的热闹一定印象深刻和十分怀念,所以这里才写得这样详细,恐怕边写这些时,那些细微甚至极细微的场景都会出现在他脑中,让他不由自主地不时微笑,当然,写完后,难免是要唏嘘一下的。这一回写的大多是场景,重点在下一回,所以这里叫承上启下。属于典型的回忆,虽然写得一丝不苟,但恐怕是曹雪芹反而写得比较轻松的一回,基本属于现场报导的记叙文一类,而这一回的各个人的身份应该肯定在现实中曹雪芹定有相似身份的人相配。”
“看得眼都花了,”小戒道,“这么多物这么多人。”
“老曹写这一回时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小猴笑道。
“愉悦带着沉重?”老沙呵呵道。
“以史为鉴。”小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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