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1 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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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杜克大风神殿里,国王感叹阿芙罗狄特和卡比拉的嘲讽,话音未落,忽然一声惊天巨响打破宁静。疾风裹挟,一道厚重石门竟脱离墙壁,笔直向着国王砸过来。王子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连忙掩护父亲躲避扑倒。厚重巨石轰然落地,碎成几块,幸亏王子反应敏捷,才救了国王没有被当场砸成肉泥。
惊魂稍定,王子连忙看向石门出处……黑黝的空间,那赫然竟是……密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什么?继任神官11年,他竟从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条密道!
而当看到从中缓缓走出的身影,国王所经受的心灵震颤实在比王子更甚,她……怎会在这里?!又怎会进入密道?另一端她所知晓的通路,是根本不可能从外面开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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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杜克大风神殿里,迦罗!这个历尽追杀逐戮的羔羊,此刻的眼神已变成狼!
“你!杀了我妈妈?!原来竟是你!杀了我妈妈?!”
她一步步向国王逼近,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爆发愤怒:“你口口声声称卡比拉为恶魔,究竟谁才是恶魔?!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所有这些自命为王的人都是一丘之貉!为了一颗膨胀野心,不惜拆散眷侣毁人幸福,再没有什么肮脏的事情做不出来!动辄把人当作祭品,你们……你们才是喝人血的恶魔!”
迦罗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咬牙恨声指向国王:“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放过你!如果卡比拉也能看透自己的人生,如果早知道你会对我妈妈所做的一切,在巴别塔下,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声声泣血质问,整座大殿却无人可以应答,王子分明看到父亲眼中的恐慌,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能说什么。另一边,惶恐追随的大姐等人早已不知所措,如此多的秘密,如此悲愤交集的真相,不要说是当事者,就连他们这些外人听来都是难以承受的心头创痛啊。
石门爆裂的巨响引来殿外禁卫军,哈坎苏克带人冲进来就听到针对国王的声声喝骂。
“什么人?!”
眼看禁卫军蜂拥而至,王子勃然变色:“别过来!”
来不及了,就在禁卫军冲入大殿的时刻,一阵狂风平地起,顷刻将所有人掀飞出去!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狂暴旋风中央,王子扑身护住国王,布赫则拼命护住大姐,每个人都被呼啸狂风压制在地动弹不得,而在风力外围,横刀袭来的禁卫军则像雨点般的被刮上半空,有人被抛上墙壁,有人则笔直飞出去,伴随着尖利惨叫,‘劈劈啪啪’摔落地面的兵丁再没有谁能站得起来。哈坎苏克口吐鲜血,而不受控制的身体却再度被狂风卷上半空。
无以形容这一刻的恐慌,整座大殿似乎都经受不住这疯狂时刻,石料发出阵阵断裂的巨响,大姐声嘶力竭呼喊阿丽娜,而那矗立于祸乱中心的人,却对一切充耳不闻。她一双碧绿瞳仁如同发怒的母狮,直勾勾盯着国王,下一刻,国王竟从爱子拼命护卫的怀抱中腾空而起!
王子快窒息了,就在自己眼前,父亲整个人竟飘离地面,他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咽喉,一张脸瞬即涨成绛紫色!
……王兄啊,我保证你从没见过那么快的杀人速度,三百人!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没了……
耳边骤然响起赛里斯惊恐的描述,王子难以克制的激动起来,不!不可以!他大声念出咒语,企图以风神官的法力解救父亲,可是不行!方寸大乱的极度恐慌中,他根本没可能完成那一连串繁冗的咒语。王子有生以来不曾这样害怕过,暴烈风中,他拼尽全力顶着狂风站起身,却无论如何没法走到她身边去。
“快停下!能听到我的声音吗?醒醒!赶快醒过来啊!”
迎着王子大声呼求,她字句清晰的回应说:“我很清醒,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王子快疯了,嘶声道:“别这样,放开父王,你的母亲是自杀啊!”
“那又是谁把她逼入非死不可的绝地?!”
迦罗怒指国王厉声喝问:“你可知道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卡比拉以神人之威却心甘情愿遭受酷刑,只因为他不愿离弃曾经给过他温暖的人!二十多年不见天日,致死受尽苦待折磨!而妈妈呢,她被世人当成疯子,在她应该生活的地方几乎没有立足地!那七八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忍受了多少讥笑嘲讽你知道吗!当她终于可以回归,终于有机会续写幸福,却因为你!就因为你们这些人的私欲野心,让他们毕生的幸福永远终结在了三个月!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又凭什么认为自己不该付出代价!”
国王能说什么呢?被扼住咽喉的时刻他即使想辩解也没有机会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珠已经不受控制的向上翻白,而原本挣扎的身体,动作也渐渐衰微。
凯瑟王子眼睁睁看着一切,无能为力的时刻流下滚烫热泪,咬牙横心,他忽然拔出佩剑,厉声大喝:“听着,无论有多少罪责,他是我的生身之父!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如果非要有人付出代价!好!一命偿一命,亏欠的血债我还给你!”
说着,他竟倒持利剑,向自己的脖颈用力劈砍下去!
“殿下——!!”
布赫发出震天惊呼,而迦罗也在这般激烈的举动中彻底失控,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一股无形大力将王子席卷而出,千钧一发,利剑脱手而飞,落地时巨大的冲力让他很久都站不起来。
狂风,终于止息了!险遭横祸的国王也终于被那股扼杀之力松绑,迦罗在嘶声恸哭中倒下去:“凶手!你是世间最残忍的刽子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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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杜克大风神殿突遭狂风侵袭,整个哈图萨斯都感受到震动,原本平静的一天被打破了。每个人都满怀惊疑,四处打听是出了什么事?远远走在街上,人们可以清晰看见马克杜克大风神殿从上到下布满裂痕,就连花岗岩铺就的殿前广场,地面都裂成无数碎块。哈图萨斯地位崇高的三大主神殿之一,竟在眨眼间变得摇摇欲倒。
各路元老重臣汇聚而来,却在殿外被三王子挡驾。事出非常,有太多的秘密不可张扬,因此纵然无数伤痛压在心口,统领兵权的王子却不得不拿出超越情感的理智主持大局。他首先颁布戒严令,关闭城门,约束百姓,责令守备官纳肯顿在神庙周围设立警戒,不准任何人靠近;随后又命禁卫军副将图克鲁代行职权,从王宫调派銮驾马车,由一等近侍米哈路什护驾,才从神殿中接出遭遇致命打击的国王。
眼见国王安在,有苏毗乌利一世强撑一口气安抚压制,各路元老大臣才算平静了些。可是当国王回宫远去,图克鲁又调派人手相继接出死伤惨重的禁卫军,人们不由得再度震惊,哈坎苏克身受重伤,御前护驾的精英居然伤亡数十人,风神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竟差点摧毁神殿?
没有解释,王子对所有见证惨剧的人下达最严厉的禁口令,只让议长费纳狄斯赶快召集御医照料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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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纳岚等人是从密道重回奥斯坦行宫,激烈狂风中,大姐分明动了胎气,肚子越来越疼,等回到行宫已疼得汗如雨下。
“要生了,马上要生了。”
产婆一句话让布赫慌了阵脚,奥蕾拉赶紧叫母亲过来帮忙,而凯伊接了指令急匆匆跑去烧水,可是此时此刻大姐哪里躺得住,她急到恸哭:“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阿丽娜……阿丽娜在哪儿?”

布赫只能一叠声的安慰:“阿丽娜昏过去了,已经送回房间,放心吧,凯伊派了很多人看护她,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不会有事!一场狂风摧垮一切,她今后该怎么办?王子殿下又该怎么办?今日一劫,他们……还有可能继续平安的生活下去吗?
大姐纳岚泪如雨下,痛啊!那撕扯心灵的疼痛,甚至比身体所经受的更甚!
撕心裂肺的痛楚一直持续到黄昏,随着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奥斯坦行宫终于迎来第一个降临的新生命。足有七磅重的健康男孩,大姐抱在手里,一时间又哭又笑。布赫也哭了,眼泪横流说不出悲喜交集的滋味,一如从王子索要的赐姓祝福,就给长子取名乌萨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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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喜悦并没能带来多少欢笑,当一切乱事处理妥当,王子追寻密道中新鲜的足迹就回到寝宫,看清真相那一刻,他一颗心都凉了。
充满恐慌的归途,为什么她一心认定国王不会放过她,原来……这才是理由吗?
清晰听到心头淌血的嘀嗒声,王子却哭不出来。父王!父王!是父,但首先是王!即使对最亲近的人,也要存一份戒心,留一份监视!难道这才是为王者的真相?!苦心经营为什么,莫非就为冷酷而孤独的权柄?当抛开一切血脉真情至纯至爱,要这样的权柄又意义何在?安寝之侧的密道,如同是把他一颗心生生揉碎。王子仰天长叹,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这一刻的疼痛与悲凉,世间多少事啊,原来不知道会是一种幸福。谁能告诉他今后该以什么心情去面对父亲,又该以什么心情……去面对她?
一抹异样自背后传来,他转过头,就看到迦罗站在门口。她看着他,碧绿色的瞳仁里毫无生气,而王子纵然喉头哽咽,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如死寂般的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还能说什么。一天中摧毁太多东西,昨夜还在忘情缠绵的眷侣,今日,却已形同陌路。
迦罗沉默的走进房间,走过依然洞开的石门,打开一旁安置的橱柜,取出其中存放两年的猎装。
“听说就是这一两天了,当金星再度升起时……送我回去吧。”
她茫然说着,听在王子耳中,无异将他打入深渊。他一下子冲过来,近乎失控的抓住她。
“不——!你答应过!答应过给我时间!”
迦罗看着他,灵魂好像已在别处,只用茫然而麻木的声音说:“我和你的父亲,不共戴天,你……只能做出选择。”
“不!你不可以这样折磨我啊!”
王子声音颤抖,视线在滚烫热泪中变得模糊,她怎么可以抛出这样残忍的选择题?一边是至亲,一边是至爱,这让他情何以堪?!由于情绪激动,脖子上的伤口又迸裂开来——那是千钧一发之地,他纵然被及时夺剑,还是被锋利剑气割出的伤口。
鲜血流过胸膛,她茫茫然伸手抚摸:“何必再说呢,这一刀,你已经做出选择。”
王子接受不了这般冷酷的说辞:“不然我该怎么办?那是我的生身之父啊!”
“是你的父亲,却是我的仇敌!”
迦罗疲惫的闭上眼睛,喃喃道:“送我回去吧,在这件事上,你我,都已别无选择!”
不!他拼命摇头:“别逼我!我办不到!”
好,她不再逼他。拨开王子的手,她拿起猎装转身离去。
“站住!”
“别过来!”
一阵旋风逼退王子,她忽然头也不回冲入密道,砰然一声巨响,石门随之关合!王子脸色骤变,发疯一般扑上去,可是……石门一经关合根本无迹可寻,更不要妄想从外面打开!
“不——!”
王子发出凄厉怒吼,不顾一切冲向神殿,可是等他钻进去时密道中早已没有人,而负责在外警戒的纳肯顿说,绝对没看到任何人从神殿里出来!
她去哪了?王子整个人都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深深包围,他徘徊于密道织就的网络,无数岔口根本不知道通向何方,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地下王国他很快迷路。见到了多少出口,王子已经不记得,可纵然是寻找得快要发疯,他却无论如何不敢触碰那些开启机关。是啊,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出口连通的都是什么地方,却有一点毋庸置疑——每一个出口,都意味着一个受监视的群体,或许是宗亲权贵,也或许是元老重臣,而每揭开一处,也都意味着要打碎无数人心!凯瑟王子有生以来,还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悲哀和无助,火把即将燃尽,纵然心口翻涌泣血之痛,他也只能摸索着向外走去。
迎着暗夜吹拂的冷风,他重新回到马尔杜克大风神殿,走上残破的殿前广场,抬起头已是满天星光。她去哪了?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晴朗星空下,王子的脆弱无处可藏,多少年磨砺成长,他不在乎征战沙场,不在乎阴谋算计,任何明枪暗箭都权当游戏,他以为自己已能抵御一切,可是到今天才发觉,原来世间根本无法抵御的,是以爱的名义割下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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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道门,只是在强烈心意引领下,追随阵阵吹拂的微风,就推门走出去!
似曾相识的房间,墙壁上闪烁跳动的火焰,以及空气里腐朽发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啊,是了,这是她最初到来时,曾被关押过的密室,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美丽而怨毒的王后!
这里……竟是金星神殿的地下密室!
忽然看到墙壁洞开,走出来的更是那个如梦魇般的女人,可以想见神殿的主人会作何反应。卡玛王后依然如初见时一样美丽,只是脸上的表情写满惊惧,看着她,再看看她身后的密道,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迦罗似乎有些歉意,居然很客气的说:“真不好意思,我只是一心想回去,结果就到了这里。”她回头看看密道,用一种无比嘲讽的语气说:“不必觉得奇怪,走进去,你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地下王国,就连他最钟爱的儿子也没放过!哼,生活在哈图萨斯,就等于生活在国王的手掌心,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眼目下的玩物!”
“国王?!你说国王?!”
卡玛王后面无血色,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在这里进行,如果这条密道早已存在……天哪!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迦罗一声冷笑,忽然说:“出来吧苏尔曼先生,我知道你在这里。”
火把照不到的阴影中,帝国第一大祭司缓缓现身,金黄眼珠的祭司优雅如故,只是重病日久,让他此刻显得格外苍白。苏尔曼声音冷峻:“你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要自投罗网?”
迦罗笑了,用一种无比同情的语气说:“到了现在,先生还念念不忘那场祭礼?天哪,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一旦完成献祭就是你们的死期?”
祭司与王后同时一惊:“什么意思?”
她说:“今天早上在马尔杜克神殿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呢?我现在就细细说给你们听,只是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千万别发疯才好。”
迦罗就此用毫无感**彩的声音说出一切,苏尔曼真的要发疯了,卡玛王后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天哪!怎会是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
“所以说,机关算尽又如何,苦心经营到最后,不过都是被命运玩弄的牺牲品。”
迦罗看着遭受致命打击的男人和女人,满心感叹说:“两年时间已经足够证明,你杀不了我的,所以,送我回去吧,就让一切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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