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2 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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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美西斯的禁令,无疑是打中伊赛亚的死穴。对他这种长袖善舞、混迹人群才如鱼得水的家伙,你让他饿肚子没关系,但让他不说话,那实在比杀了他更难受百倍了。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他看着好酒好肉就已经吃不下去,抓住来送饭的士兵不撒手,拜托,哪怕只说一句话也行啊!
士兵哪有胆子违令,被人发现是要割舌头的,放下酒肉匆忙跑走,任凭伊赛亚如何大声呼喊,幽静地牢里除了自己的回音,就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流氓头子+风尘游侠,他这辈子终于体验到什么叫抓狂,一天除了吃喝拉撒睡,无事可做,无话可说,整天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他就是有满肚子的鬼主意也使不出来啊。
埃及狼!难怪每个人提起那头狼都咬牙切齿,伊赛亚现在是感同身受,拉美西斯!他他他……实在、的确,太他妈的缺德到家了!
两个月零十天!
伊赛亚被关进地牢已经整整两个月零十天!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数过来,胡子都长到可以梳小辫,满身的味道更是久而不知其臭,而这些都不是重点,他实在已经快被憋疯了。
这一天,副将库布卡终于出现在地牢,责令士兵给他沐浴更衣,说将军要见他。真的,那一刻的伊赛亚只能用兴奋到癫狂来形容:“他妈的,那个混帐王八蛋总算良心发现了。哈哈哈,想过招吗,行,老子发誓陪他聊到死!”
一路走来,风尘游侠被‘封印’了两个多月的嘴巴就一刻没闲着。
“仗打完了?看样子是你们赢了对不对?既然都结束了总该放我走了吧,早就告诉你们我不是奸细,白白浪费两个多月的酒肉何苦来?啊,对了,我的马有没有替我好好养着,要是害它没力气走路,你们说什么也得赔我一匹新的……”
一路喋喋不休直让库布卡翻白眼,忍无可忍回敬他:“喂,你还想再关上两个月吗?”
谁知伊赛亚居然不买账,嘴巴一瞥:“哼,反正你说了不算。”
目的地到了,看到端坐中央的拉美西斯,风尘游侠满腔的火气一下子全都涌上来,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见过缺德的,没见过像你这么缺德的!要是害老子忘了该怎么说话,看你还能问出个屁!”
拉美西斯也不生气,笑意盎然让副将退出去,走到近前悠然道:“对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方法,看来对你,这方法再合适不过。”
他由此开始继续两个月前的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谷力!”伊赛亚真是咬牙切齿,他妈的,这名字现在对他真是再合适不过!
拉美西斯冷然一笑:“你还想再关两个月?”
伊赛亚实在没好气的说:“我叫什么很重要吗?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
好吧,拉美西斯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接着问:“你为何打探赫梯王子阵亡的细节?你为谁效命?”
伊赛亚鼻子一哼:“除了自己,我不为任何人效命。”
拉美西斯目光闪动:“那你为何出现在叙利亚?”
伊赛亚又是一哼:“我去过的地方多了,米坦尼、巴比伦、赫梯,还有埃及,风尘游侠本就是游走天下,好奇怪吗?”
拉美西斯冷声道:“我只给你三次机会,现在你已经浪费了两个问题,接下来,如果你还不肯老实回答,就不要怪我关你一辈子,直到让你发疯,恨不得一头撞死!”
他一字一句问出第三个问题:“老老实实回答我,你怎会认识玄铁剑?为何打探赫梯三王子阵亡的细节?这与你有关吗?”
伊赛亚斜眼看着他,实在很狡猾的应对第三个问题:“是,我认识玄铁剑!至于赫梯三王子……哼,凯瑟·穆尔希利,号称‘百人斩’的不败王子,短短四个月扫平米坦尼,和这种男人相争一定很有乐趣对不对?他就这么死了,你会甘心吗?”
拉美西斯眼神一变:“什么意思?”
伊赛亚冷哼道:“凯瑟·穆尔希利,他不是被你杀死的对么?”
拉美西斯心头一震,埃及士兵,众口一词认定是自己杀了赫梯三王子,如果是从士兵嘴里套话,他怎么可能这样说?
“谁告诉你的?”
伊赛亚冷冷道:“用不着谁来告诉,我就是知道!战争不过是一道掩盖真相的外衣,真正的冷箭是来自背后!你的这份荣耀,也不过是恰到好处沾光罢了!”
拉美西斯的表情彻底变了:“你到底是谁?你为赫梯效命?”
伊赛亚回敬道:“我说了,除了自己,我不为任何人效命!我只是有点同情你。”
“同情?”这个字眼让拉美西斯感到惊讶。
伊赛亚叹了口气,笑笑说:“那个男人,即使夺走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你也很难不去欣赏他。对武将来说,失去一个值得挑战的对手是件多么遗憾的事,这等于失去一个令人兴奋的源头啊,人生将因此失色多少?就好像赌博,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菜鸟手里赢钱会有乐趣可言吗?如果不是能强强相抗的对手,那即使打再多胜仗又有什么意思?你会因此感到满足吗?还是会因为赢得太顺反而觉得乏味和无聊,最后干脆罢手不想玩了?”
拉美西斯愣住了,看着他的表情好像第一天才认识他:“你为何这样说?你了解我吗?还是你认识凯瑟·穆尔希利?”
伊赛亚居然很干脆的回答:“老兄你的斑斑劣迹我实在是听过一点的,嘿,有胆子和凯瑟·穆尔希利抢女人,可见你骨子里是什么德性。而至于那位三王子嘛,是,我认识他,我不仅认识他,还认识他那个同样能征善战的亲兄弟。”
“四王子赛里斯?”
伊赛亚点点头,一字一句的说:“号称赫梯双鹰,以如今的情势而言,四王子赛里斯是你唯一还能找回乐趣的机会!相信我,如果他还活着,会是一个同样不错的对手!”
拉美西斯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果还活着?!什么意思?”
伊赛亚冷冷道:“拥有铁器和骑兵这两大致命武器,以赫梯之强一夕之间兵败如山倒,你亲眼目睹还没有看明白吗,自古以来,任何一个强大帝国的毁灭,最根本的致命伤都一定来自于内因!是它本身先出了问题,外敌才能趁虚而入!”
拉美西斯的震惊难用笔墨形容:“你是说,赫梯内部出现严重问题,有人不仅要除去凯瑟·穆尔希利,连那个亲兄弟也即将遭殃?!”
伊赛亚一字一句说:“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认定你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你乐于与强手相争,所以,如果你还想为自己保有一个值得挑战的对手,就放我走!”
拉美西斯目不转睛看着他:“你想拯救四王子赛里斯?这么说,你是在为赫梯效命?”
伊赛亚很严肃的提醒他:“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遍,除了自己,我不为任何人效命。风尘游侠只会凭心做事,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的确非常着急,因为有人此刻正身处绝境!那是曾经对我付诸信任、背负灭门血仇从此踏上不归路的朋友!那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整三千人!现在被你拖延两个月,我不知道他们境况如何,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我只知道,我答应了要帮他们复仇,就断然不能失约!”
拉美西斯静静看着他,很久很久,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眼中已浮现一抹笑意,是,他放他走了,虽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弄清楚,但他非常明确的看清一点,这个家伙,骨子里又何尝不骄傲?因此他如果不想说的事,那是一定问不出来的。
临去时,他歪头问这个滑头精:“喂,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论到交朋友,你这家伙倒还有些价值。”
伊赛亚咧嘴一笑,第一次对他露出阳光一般的灿烂笑容,指着鼻子傲然说:“伊赛亚!我的名字叫伊赛亚!如今的风尘游侠,从前的流氓头子,在瓦休甘尼,只要提起市井第一的流氓头子伊赛亚,没有人不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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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赛亚走后,拉美西斯立刻致信法老海伦布,说起这个偶然遇到的风尘游侠,从他的言辞推断,赫梯恐怕即将发生严重内乱,四王子赛里斯极有可能性命不保,他请求法老务必严密监视哈图萨斯的动向,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两大强国的力量对比,或许就将从此发生巨变!很快,接获这封重要通报的海伦布就向哈图萨斯派出大批细作,不久后,派往赫梯的谈判使团在即将到达哈图萨斯时,竟不明缘由遭到拦阻被遣返回来,海伦布由此确定,在赫梯的权力中心,必定出大事了!
有拉美西斯一路放行,三天后伊赛亚就进入乌加利特,从那里北上赫梯。自入境开始,路上所遇城镇几乎无处不戒严,纵然是像他这样八面玲珑的家伙,使出浑身解数都感觉到行路维艰,伊赛亚由此确信,哈图萨斯一定出事了!
随着渐渐靠近王城,他已经彻底不敢走大路,这一天到达横亘安娜托利亚平原的克孜勒大河,伊赛亚买通村民正准备趁夜偷渡,谁知就在夜色中碰到如水鬼般冒出来的逃难者。皎洁月光下,逃难者那双金黄色的眼睛让他大吃一惊,他……
伊赛亚瞠目结舌,这个狼狈不堪的家伙,赫然正是在瓦休甘尼见过的赫梯第一大祭司苏尔曼!他似乎身受重伤,随着胸膛起伏呕出大口鲜血,在他的腋下还牢牢夹着一个少年,看样子大概十四五岁,在钳制中拼命挣扎,大声哭喊着:“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母后!让我回去!”
苏尔曼也认出了他,一把揪住他就跪倒在地:“帮我!求求你,往日恩怨……我欠的,我还给你!只求你……帮我护送六王子殿下……无论如何……送他去阿林娜提!”
他显然快要不行了,伊赛亚来不及多想连忙将他搬上马背,而少年挣开钳制,竟头也不回就往河边跑。伊赛亚连忙追上他:“我不管因为什么,只拜托你现在别闹了!”

少年根本不听,哭着喊着只要回哈图萨斯,万般无奈伊赛亚只能出手敲昏他。牵马躲进僻静山林,仔细勘查四周确认安全,他才放下苏尔曼。点亮一根小火把察看伤情,就看到苏尔曼后背上开裂见骨的可怕刀口,这显然是致命伤,他能坚持到现在根本是奇迹。伊赛亚急切追问:“哈图萨斯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带六王子逃难?为什么是去阿林娜提?”
苏尔曼的面庞已不见任何血色,启动嘴唇,颤声说起王城发生的一连串惨剧。苏毗乌利一世国王中风瘫倒,无力甄选继承人,元老院长老巴伊尔由此提出禅位主张,力挺长王子迪麦继位,及至新王登基仅二十多天就惨遭毒手,四王子赛里斯作为第一嫌凶遭到羁押……伊赛亚越听越心惊,天呐,二王子达鲁·赛恩斯……他不会这么顺利就得手了吧!
苏尔曼胸膛起伏,颤声道:“自从阿丽娜的风波揭开真相,我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王太后陛下已是心灰意冷,对于王位之争,已是既无此心,也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可是……我不犯人,人却依旧不肯放过我!身处权力漩涡终究还是要被卷进去。四王子被拘押当夜离奇失踪,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王太后陛下,可是……突然间,三王子和四王子的人全都变了方向,他们忽然就转向达鲁·赛恩斯,说原来是他,收买庞库斯幽灵,合谋篡政!”
伊赛亚心头一震,是萨莉吗?是她送回了消息?
苏尔曼接着告诉他:“三猛将,当日就带军逼宫讨要四王子,哈娣族人起兵反了,西疆领地四王子的旧部得到消息,更由西塞亲王率领两万人马杀向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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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图萨斯的局势已经彻底失控,愤怒的军团纷纷举刀,他们满心以为能让阴谋者付出代价,可是,事实证明,惯于征战沙场的猛将根本不懂密探行动的黑暗法则,他们小看了幽灵的力量!
达鲁·赛恩斯能怎样控制哈尔帕的文武官员,就同样能怎样控制元老院和各地领主,亲族、部下、前程、性命……有太多的东西可以令人屈从就范,一路杀向王城的西塞亲王遭遇层层拦阻,沿途领地纷纷遵从哈图萨斯的命令,将他们视作反贼,最终西塞亲王的人马非但不能到达王城解救王子,甚至连自己都要面临各地军队的联合围歼,如果不是南方的赫尔什亲王在紧要关头为他们提供庇护,只怕西塞亲王自己都要落个自身难保!
而在哈图萨斯,哈娣族人的后援还没有到,三猛将自身已经被分化阵营,战车队队长亚比斯!三猛将的老大,也是唯一有家室的人!庞大家族成了他的软肋致命伤,最终在逼宫的关键时刻,他退出了!
“懦夫!”
费因斯洛与裘德的愤怒可想而知,面对同僚的怒火,亚比斯只能沉默的忍受一切责骂,凭心而论他何尝不痛苦,可是有什么办法,让他眼睁睁看着家人面临屠刀威胁,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狠心啊!
有什么言语能形容那种遭遇背叛的滋味,裘德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他们起兵逼宫,对抗的禁卫军足有三万人,莫尔斯调动的国王军又是三万多!而王子直属军团,经历叙利亚惨败只剩下两万有余,而其中又以后续到来的亚比斯的军团人数保存最多,他这一退出,等于一下子去掉大半!要他们仅凭这七八千人对抗禁卫军和国王军,想讨回四王子根本是做梦!
狄特马索拼命拦阻费因斯洛与裘德,痛声道:“快走吧,你们这样除了白白送死是什么也做不成的!莫尔斯调动的国王军已从北方驻地向王城集结,等他们完成部署就什么都完了!”
可是,四王子生死未卜,他们怎能这样一走了之?决心拼命的时刻,鲁邦尼站出来说:“走吧,退到阿林娜提去!这里有我!我向神明起誓,一定为你们送去四王子殿下的准确消息,那才是你们拼命的时候!在此之前,你们必须保存实力!”
费因斯洛与裘德纵然满心悲愤还是带兵撤走了,从此与哈娣族人一起据守一方!除此之外,在东面有别兹兰起兵对抗领主;在南面,有赫尔什亲王庇护西疆军马,也等于宣告与篡权者正式决裂!毕竟两个最有力的王子双双倒台,他这个母舅身份的亲王也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与其等着任人宰割,倒不如干脆站出来放手一搏!就这样,一个强盛帝国的内乱分裂,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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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赛亚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苏尔曼更早已泣不成声,哽咽道:“达鲁·赛恩斯阴谋得逞,由此露出真面目,逼迫元老院签署文书同意他继位为王!议长费纳狄斯宁死不从,自杀以明志!可是,他终究还是让半数以上的元老院大臣忍辱低头!达鲁·赛恩斯登上王位还不肯罢休,追究长王子遇害、四王子失踪,将所有罪责都一古脑推给王太后陛下!我明白,他们是想用王太后来收买帝国人心,毕竟……十几年来,王太后陛下已犯了众怒,而到今天……血泉池的力量消失无踪,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这样放肆大胆,毫无顾忌……”
说到这里,苏尔曼伸手抚摸一旁昏迷不醒的阿伊达,痛声道:“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居然诬蔑王太后陛下秽乱宫廷,竟当众指摘六王子殿下……不是太上王的骨肉!情势已将人逼入绝地,为了保护殿下,王太后陛下……也只能和他们拼了!”
苏尔曼泪流满面,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禁卫军围攻金星神殿,王太后陛下的卫队全军覆没!可恨啊,我重病日久在这种时候竟无力保护她,乱刀齐下时,陛下……她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抵挡屠戮,在最后时刻,她只求我无论如何要安全送走殿下!我……真的,我宁愿和她死在一起,可是……六王子殿下尚未脱险,我只能拼出最后的力量带他逃离哈图萨斯……”
一阵猛烈的咳嗽又吐出大滩鲜血,苏尔曼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面如死灰,他在最后时刻流泪恳求伊赛亚:“我知道,过往岁月,我们做过很多伤害两位王子的事。我不求被原谅,只是……所有这一切与阿伊达无关,六王子殿下……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只求你们……能保护他,千万千万不要听信谣言!阿伊达……就是两位王子的骨肉兄弟!是无可争辩的国王血脉!他不可能有其他人做父亲……六王子的人生和名誉……都是干净的,任何人……都不能玷污他!”
话中的话,伊赛亚已经听明白了,他看着这个牵挂遗孤的垂死之人,说不出心中翻涌的苦涩滋味,一声长叹低声道:“你放心吧,我会把他平安带到阿林娜提,他会受到保护还有尊崇。因为他是王子!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永远是赫梯王子!”
苏尔曼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谢谢……”
最后说出两个字,他金黄色的瞳仁就变了颜色,生命之火将熄,与魔鬼立约的标志从此褪去,当胸膛不再起伏,脸上只剩一片死灰,他,终于可以放心的闭上眼睛,去和挚爱的恋人,厮守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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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伊达苏醒时,看到的是已经冰冷的尸体,他瞪大眼睛,根本没有发觉大颗的眼泪在‘噼啪’滴落。如同化身石像,很久很久,他忽然扑上去,撕扯衣襟拼命厮打。
“我恨你们!我恨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啊?!”
厮打变成恸哭,他匍匐在尸体上几近失控一般嚎啕痛哭,他好恨啊!恨他们所行的一切,恨他们给自己打下的抹不掉的耻辱烙印!可是,当他们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竟说什么都没法接受!
“为什么是你们?!为什么就这样丢下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不知过了多久,伊赛亚才伸手拍拍他,指指旁边已经挖好的大坑:“等你见最后一面,现在,该下葬了。”
阿伊达看着他,似乎这才想起来,一下子扑过去嘶声道:“是你!是你把我弄昏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害我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伊赛亚制止少年的厮打,叹息道:“世间多少事,唯有到无可挽回时,才会让人追悔莫及。他现在死了,你痛苦,如果他还活着呢?你会怎么对他?会不会满心憎恨,直恨不得让他立刻去死?”
阿伊达愣住了,伊赛亚动手为死者下葬,喃喃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有多么憎恨自己的父亲。这种事,其实在很多人的身上、很多地方都在发生,只是生而为人的局限和狭隘,没有人愿意在还能挽回的时候去尽力做些什么。”
盖好最后一抔泥土,看着矗立荒野的新坟,他对阿伊达说:“后悔,也是人生的一种经历,你还这么年轻,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而你现在正在经历的感受我很清楚,所以我要告诉你,后悔、怨恨,无论怨恨别人还是怨恨自己,都是一计啃噬心灵的毒药,想要解毒只能靠自己!所以,如果你想拜他就拜吧,我在前面等你,想好了,一起上路。”
即使相距甚远,他依然能听到少年悲切的哭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长久,阿伊达才走出树林,摸掉眼泪,看看他伸过来的手,终于随他一同上马。
“你为什么憎恨你的父亲?能和我说说你的经历吗?”
“当然,如果你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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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踏上看不到尽头的漫漫旅途,随着太阳在地平线隐没,伊赛亚知道,一个帝国的黑暗时代已经来临,等待它的会是怎样的兴衰命运,结果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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