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040 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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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精明如凯瑟王,听到夏尔穆的报信顷刻间明白了迦罗为何会提出让赛里斯带女儿去哈尔帕。书书网 更新最快是啊,她太清楚他会有多么舍不得放手,小娃娃第一次出远门哪可能不来相送呢?一送再送不知不觉越走越远,现在看来,竟然是用女儿做饵来了个调虎离山!
凯瑟王的怒火霎那爆棚,可恶啊!他简直不敢相信,为了自作主张任性胡来,她竟然能玩出这种诡计!!
赛里斯也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说:“王兄,没时间耽搁了,你先回去,美莎交给我随后就到。”
气急败坏,凯瑟王只能将女儿交给兄弟,先行率队火速折返哈图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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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奥斯坦行宫,迦罗也快被身边人的拦阻逼出底线。是的,她知道这种决定一旦出口就成了时间赛跑,她必须赶在他回来之前把退位诏书发出去,让一切坐定事实,无可更改,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诚如凯瑟王曾经亲口所说的那样:王者高高在上,王权即神权。处在这样的位置,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来解读,也就是传递某种信号,成为人们判断时局的风向标。国王无子是不被允许的,古老世代的人们又怎能接受一个已经不能再生育的女人独占宫廷?选妃,应该已是众望所归的选择了吧。可是……要她公然说出接受这种事,迦罗做不到,她没有这份承受力更没有这种‘顾全大局’的胸怀。所以,她还能怎么办呢?除了搬走、退位,以默许的方式表明态度,又哪里还有其它更好的选择?是的,她需要明确态度,需要以某种方式昭告世人:关乎王储传承,已经没有障碍!唯有让人们对此有了盼望,对真正的王储继承人燃起希望,才能转移视线,保护女儿摆脱被觊觎的风口浪尖。
面对亲随的激烈拦阻,迦罗自认已经解释的足够清楚,众人偏偏就是不肯让路,她也因此失去了最后一分耐心,勃然大怒。
“到底还让我说多少遍,我不允许美莎卷入这些权斗漩涡!这是我的女儿!既然生她来到这个世间,我就必须保护她不受伤害!都给我让开!听清楚了没有?!”
大姐横刀在颈,坚决不肯让路,哽咽痛声比她更加激动:“阿丽娜,你这样说难道是不相信我们吗?如果说是为了保护小公主殿下,无论国王陛下还是我们,这里在场每一个人都愿意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布赫急迫接口:“没错!阿丽娜,我愿向众神起誓,但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算计威胁靠近小公主身边。誓死守卫,绝不失约……”
“你们?”
迦罗抱之冷笑:“以为凡事都是靠拼命就能解决问题的?若不能令现状改观,谁又能为美莎日后一生的幸福作出保障?”
最终,谁也不能说服谁。迦罗被困在房间,事态陷入僵局,气急败坏恼火发怒可惜怎样都没用。大姐以死相挟,卫队堵在门口,逼得迦罗在情绪近乎失控时,甚至希望风神之威能助她脱身,无奈在病弱难返的今天,这显然也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
一日夜光景虚耗,虚弱加之情绪激动,迦罗几欲昏倒。大姐试图劝她回宫,却被毫不客气一把推开:“别碰我!”
布赫连连派人加急传信,站在门外翘首以盼,至次日天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凯瑟王终于回来了,怒气冲冲直奔奥斯坦行宫。
“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
凯瑟王有生以来不曾这样愤怒过,不给她任何争辩的余地,一抄手抱起人直接往外走。
“放开!我不回去!”
迦罗拼命挣扎,却哪可能拼过他的力气?激动挣扯中,她忽然摸到他腰间的佩刀,霍然拔出利刃,横刀在颈:“放手!”
突如其来的激烈举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趁着凯瑟王片刻失神,她挣开怀抱,远远退出去,用虚弱但不容质疑的声音说:“我今日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跟你再回王宫!”
霎那吃惊过后,紧随而来是无可名状的怒火爆发,未等迦罗回过神,凯瑟王已一步上前夺刀狠狠抓住她:“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他盛怒之下的力道何等惊人,迦罗露出痛苦的神情,眼前一阵发黑几欲晕厥。他惊觉失手,只能努力压制满腔怒火,规劝她:“跟我回去!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心养病,听懂了没有!”
她却说:“在王宫里,不可能会有安心可言,即便一死,也会死不瞑目!”
“胡扯!!你说的都是什么屁话?!莫非就是存心想气死我?!”
凯瑟王快要发狂,恨不得杀人以泄愤:“永远都是这样!从来不考虑别人会作何感触!我应该称赞你的聪明吗?为了达成诡计竟然不惜利用美莎?!你怎么做得出来?!”
“你应该很清楚,这样做正是为了美莎!”
迦罗毫不客气的回敬:“‘按赫梯继承法典,若国王无子,再到权杖更迭时便需由女婿继位!这样一来,等于是将唯一的小公主推上风口浪尖。等到日后公主婚嫁,必要引发血雨腥风。而更可怕的是被人算计的风险。毕竟,若指望公主婚嫁,选择谁来做夫婿根本不是旁人能够掌控的事。与其担当这种不确定的风险,是不是及早扼杀最后一线希望更来得实际?如果唯一的公主也意外夭折,让一国之王后继无人,彻底绝了指望,也就等于是将选妃推到了不得不妥协的境地。为子嗣传承广纳妃嫔,应该才是各地贵族领主更乐见的事吧?……’,你们苦心商讨自己说的话还不够清楚?生在这个时代,你们早就能够预见到将来要面对的局面不是吗?那又何需再来质问我?”
迦罗哭了,眼泪霎那如开闸洪水怎样都止不住:“我对大姐说过,我曾经有多么庆幸美莎是女孩,至少可以躲过生为王子重担压身的宿命。可是……如果这样也不行,逃无可逃还是要被推进危险旋涡,很抱歉,我不答应!求你!不要把这副重担扔给美莎!当所有爱憎集于一身,当所有的纷争矛头都指向你,我太清楚这是什么滋味!我已经受够了!所以绝对不能容许我的女儿再去重蹈覆辙!”
凯瑟王不接受,他的情绪比她更加激动,厉声提醒她:“请你搞清楚,美莎不仅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王室宫廷里的肮脏险恶,那些游戏规则我会不比你清楚?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认为我会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吗?”
迦罗却说:“是啊,问题就在这里,做一个国王唯一的女儿该何其不幸?到了今天,你保护美莎唯一可行的方式已经只剩下一种,这就是我必须离开的原因!”

她不让他争辩开口,直接问出最尖刻的问题:“好,就算你有能力保护美莎平安长大,但是长大以后呢?到了该谈婚论嫁时又打算如何面对?你怎能知道或者决定,日后谁会是美莎的意中人?她喜欢的可能是一个王室贵族,也可能就是一个平民百姓,他可以是农夫、牧民、奴隶甚至是一个外邦的过客,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任何人能够提前预测的!请你告诉我,如果美莎最终选择的心上人,却不是一个合适的王位继承人选你该怎么办?是拆散有情人,妄顾女儿一生的幸福;还是成就一对儿小情侣,却妄顾一个国家的未来?真到那时,你又该作何取舍?”
凯瑟王被问住了,是啊,一个喜欢的对象,与一个合适的人选,当这二者无法兼顾时才是最难的困境。作为父亲,他当然会选择女儿,但是作为一个王,却必须选择国家!
疼痛还有疼惜,迦罗知道这样的选择题对他有多么残酷,可是,为父母的责任却不容逃避。她低声恳求:“求你,不要给美莎埋下这种祸根。我只希望我们的女儿可以平安长大,等到日后婚嫁,也可以拥有这份选择的自由!对,自由选择的权利……这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求你……”
“求我什么?你想让我怎么做?!又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做得到?!”
难言心口剧痛,痛得他快要喘不上气,凯瑟王受不了,近乎失控的激动反问:“为何不直接说出来?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你……你把我当成了什么?难道是一件物品,一厢情愿就可以随手推开?你怎么可以把这样的难题丢给我?”
“总好过丢给美莎!”
泪水模糊影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所以……只能请你原谅,母亲和妻子,当无法兼顾只能二者选其一,我必须选择女儿。我不能坐看她日后一生的幸福沦为权力角逐的牺牲品!不能让她因为父母留下的难题而葬送获得幸福的权利!所以……答应我吧,离宫、退位,这是最后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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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奥斯坦行宫的,一颗心仿佛被撕成了几瓣,再也无法拼凑完整。她的自作主张,她的任性疯狂,终于……他听懂了。也就是说,她是为了给女儿一生的平安幸福清除障碍,而选择放逐了自己!
“啊——————!!!!”
黯然回归王宫,沉默的王在瞬间爆发,如发疯的猛兽砸烂手边所有能触碰到的东西。痛到极点的苦闷与悲伤,已经不是任何方式能够宣泄。心口如同压了巨石,无论怎样都喘不上气。一如神秘老太婆的无情话语:活着,就要被生活所伤。是的,他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痛不可当。生命中的妻选择离去,他妥协了——关乎女儿的尖锐质问无一言可以反驳,也就到了不得不妥协的绝地。迦罗从此搬离王宫,但是退位,不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再接受的底线!她是他的妻子,是帝国王后!这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休想改变的事实!
极致痛苦中,凯瑟王传召书记官,咬牙恨声一字一句的说:“拟诏书!写:王后病重,招募天下能人神医,不论出身、地位、种族,无论是谁,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能治好王后的病,天下财富,任凭予取予求!”
国王诏书当场发出去,自此后,阿丽娜病重的消息传扬四方,凯瑟王也惟有以此当作最后的希望,企盼奇迹来扭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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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西亚总督府邸,裘德还没有任何一次回家的脚步这样急切!见到刚刚从哈图萨斯回来的妻,他抓住人难掩慌乱:“怎么样?阿丽娜到底病得有多重?”
未等开口,凯伊已是泣不成声:“阿丽娜,她……”
“她怎么了?你快说呀!”
凯伊哽咽说起王城现状,裘德听呆了,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完全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怎会这样?记得临别送行时明明还好好的,这才过去多久?短短一两年的时间怎么就能病到这种地步?!”
凯伊擦一把眼泪,告诉他:“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告诉你,女官职责,我现在必须回到阿丽娜身边,还有亚伦和苏珥也要一同带去,阿丽娜希望……孩子们能在身边多聚聚,她说……说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时间……”
不不不,不会的!裘德拼命摇头,多么恼恨总督职责他无法擅离职守,因而只能催促凯伊:“你带着孩子明天就走,不,今天就走!只管安心留在哈图萨斯,我会在这里发动全地寻找医生良药,阿丽娜不会有事的,帝国众神都会保佑她,一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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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娜病重的消息一出,不仅是凯伊,萨莉也带着儿子从瓦休甘尼急慌慌的赶回来了,天各一方的姐妹重聚首,却多么希望是因为一件喜事而回来,品尝重逢喜悦。
这还是迦罗第一次见到游侠小夫妻生命中的‘第三者’,才满周岁的奶娃娃,漂亮可爱,也似乎充分继承了老爸特质,阳光笑脸,谁抱都行,一点不认生。
“真漂亮,起名字了吗?叫什么?”
萨莉点点头:“哈兰·拉麦利迦。”
人们听说都在第一时间心领神会,哈兰在米坦尼语中的意思,就是自由,拉麦利迦则是诡诈。继承祖父名号,自由而诡诈,倒的确是游侠浪荡子的作风。
萨莉撇撇嘴忍不住抱怨:“起名字的时候,伊赛亚这家伙别提多霸道了,就用这个,半点没商量。说什么再有第二个小鬼头报到,才让我来起,哼,可恶!”
大姐问她:“那个浪荡子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千里迢迢出远门,也真亏他敢放心呀。”
说到这个,萨莉立刻笑不出了:“他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呀。阿丽娜,别担心,伊赛亚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市井之中才是真正藏龙卧虎。不管什么样的能人异士,别人找不出来,却肯定难不倒他。这家伙已经被我派出去寻找最好的医生和药方了,米坦尼本来就是他的地盘嘛,人脉有多广你也是知道的。不管什么事,有市井之王出马还怕找不出办法?我敢对众神起誓打保票,用不了多久,他肯定就会带着治病法宝来登门的。”
迦罗微微一笑,没有吭声。她的状况还有谁能比她自己更清楚呢?善意的谎言,她已经学会不去点破。
这时,奥蕾拉进门传报:“阿丽娜,陛下来了。”
迦罗微微一颤,在病榻上扭开脸,悲伤却不容置疑的说:“关门!不见!”
什么?!
身边女官无不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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