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0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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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太子马库赛尼密切注意着赫梯大军的动向,各方情报不断汇集。
“东南方向一天的路程发现赫梯急行军?有多少人马?”
探子报告:“隔岸观望阵势相当壮观,战车至少上千乘,只怕会有七八千人。”
拉麦利迦微微点头,沉吟道:“东南方是冈多拉河的下游,那里两岸树林茂盛,便于掩护,河水也没有那么湍急,的确是渡河的好地方。但是啊,如此壮观的急行军,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下游的磐石河谷同样是我们严密防守的重地,多年来与赫梯历次交战,他们都在那里吃过亏,凯瑟·穆尔西利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即使要在下游做文章,也不可能做得如此招摇明显。”
马库赛尼问:“你的意思呢?”
拉麦利迦微微一笑:“通知下游岗哨提高警惕,太子殿下这边却不必理会,只需静心等待,一定会有其它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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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大营内,远征军的核心将领齐聚一堂,作为全军统帅的凯瑟王子,才第一次亮出秘密出战牌:“我们的突破点在下游!”
此言一出,在座的将领们多少露出失望之色。
哈塞亲王说:“下游的磐石河谷历来是必攻之地,但那里也是米坦尼把守的重地,若要强攻,只怕还是一场硬仗。”
凯瑟王子笑了:“下游动手,谁说就一定是在磐石河谷呢?一旦陷入思维定势,才真的是很糟糕呀。”说着,他指向地图:“磐石河谷距此一天半的路程,我向这里派遣的急行军应该已经被发现,所以,这里不是战场!我们真正的突破点,在这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莫不变色。
西塞亲王第一个惊呼起来:“从磐石河谷继续向下游走?殿下,那里是乱流滩啊!”
凯瑟王子点点头:“乱流滩很危险,所以从没有人敢于去了解它的真相。你们知道吗,十三年前随父王征讨此处时,赛里斯被河水卷走,我带着他正是在乱流滩游上岸!”
看着众人惊讶的神色,他继续说:“当时回来,父王就曾让我仔细思考,为什么是会在那里游上岸的。这的确是个问题,你们不奇怪么?凭我当时年幼力单,手里还抓着一个人,在人尽皆知如此危险的地方,怎么说都应该被乱流卷走才对。或许只有置身其中才会明白,乱流只是表象,形成乱流的东西才是根本。”
众将因此掀动好奇心:“那是什么?”
“岩石!”
凯瑟王子说:“乱流滩之所以水流湍急紊乱,正因是在河底参差错落的岩石落差极大,同时有些岩缝直通地底更形成漩涡,让此处即无法行船,人在水中也难于控制自己。但其实,只要抓住某些高位岩石,从那里安然登岸,并非没有可能。”
众将有些明白了,换言之,乱流滩就是敌人的盲区,从看似不可能的地方下手,才会有机可乘。
凯瑟王子接着说:“那一次赛里斯和我用了五天四夜才走回磐石谷的营地,此次出征,我已经派人秘密赴实地测量过,按照正常速度,从磐石谷到那里应该是两天的路程。但是对骑兵只用一天就够了。请诸位牢记这一点,这场战争的成败,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时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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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另一边,马库赛尼也一刻没闲着,各方情报陆续汇集而来,正在印证拉麦利迦的猜测。
“向东南方向的急行军在距离磐石河谷50里的地方停下来。”
“赫梯军许多小股队伍出现在西北上游方向。”
“赫梯军正大肆砍伐树木建造木筏。”
……
马库赛尼冷哼一声,立刻传令抽调人马向上游进发待命。
“严密监视,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有意过河,立刻发动猛攻,来一个杀一个!”
谋师拉麦利迦守在地图旁,根据传回来的信息在上一一作出标注,随着标注越多,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从达蒙斯一直到萨拉平原?”
拉麦利迦暗自奇怪,赫梯军向上游派遣的小股部队竟分散绵延近百里,铺开这么长的战线,根本是犯了分兵的大忌。又是一番思索,忽然他心头一惊,抬头惊呼:“太子殿下等等,这是布局啊!殿下请看,从达蒙斯到萨拉平原,赫梯部队拉开近百里的阵线,每一落脚点的兵力都分配相当,彼此间距均匀,就如同一颗一颗的棋子,在上游沿岸摆放开来,这究竟是犯了分兵大忌,还是精心布置的棋局?”
马库赛尼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想想看,赫梯军大张旗鼓伐木造舟,进行渡河准备,丝毫没有防备我们的意思。这是为什么?如果凯瑟·穆尔西利要从上游进攻,准备工作不是应该进行的越隐秘越好才对吗?如果我是对方主帅,明知出征第一仗是在马拉提亚,就一定会在出发前准备好羊皮筏,而不会到这里现拆现做。”
拉麦利迦冷哼一声:“这不是犯了分兵大忌,它的目的就是为了分兵——让我们分兵!与赫梯相比,长久以来米坦尼始终存在人口不足的问题,相比于他们十万大军的雄厚兵力,我们在兵源规模上的确非常吃亏。所以,凯瑟·穆尔西利才会看准这一点,集中全力攻其弱!”
马库赛尼:“这有什么难的,既然你已看穿他的诡计,不理会就是了。”
拉麦利迦摇摇头,指着地图上的标注说:“太子殿下请看,这些小部队的分布,彼此间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如果各处均派兵防守,就中了分兵之计,但如果不防,又极有可能让他们渡河成功,到那时,这些小股部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集结,从侧面甚至是后方对我们形成威胁。赫梯远征军总数达十万众,而我们布防在马拉提亚的守军只有两万,拉长对峙阵线只会对我方不利,但不去管它又不行……”
拉麦利迦长叹一声,感慨道:“殿下明白了吗,凯瑟·穆尔西利用的是让我们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跳的狠招啊!”
马库赛尼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追问道:“那究竟是派兵还是不派兵?”
拉麦利迦沉思良久:“兵还是要派的,只是人数不能太多,各处总计不能超过5000人;另一方面,太子殿下要严密坐镇马拉提亚,不能被对方的动向所迷惑。”
马库赛尼露出不悦的神情:“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会受什么迷惑?”
拉麦利迦说:“殿下还不明白吗,眼下这样的布局分明是惑敌而非攻敌,无论是下游的磐石河谷,还是上游的百里阵线,都不会是凯瑟·穆尔西利发动攻击的所在,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他究竟会在何处选择突破口,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选择的突破口,一定和殿下直接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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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邦尼忍不住开口问:“殿下所说的时间差究竟是什么意思?”
凯瑟王子指向地图,告诉他:“总攻的突破口是赛里斯的骑兵,向下游挺进的急行军,真正的任务是掩护赛里斯和西塞亲王的骑兵进入通往乱流滩的丛林小路,他们到达渡河地点的时间是一天,渡河需要一夜。渡河之后,赛里斯和西塞亲王就要兵分两路,赛里斯带领一千骑兵绕到马拉提亚的后方,西塞亲王带领剩下的一千人秘密赶往磐石河谷。我们要实现的目的,是要在磐石河谷歼灭马库赛尼。也就是说,赛里斯在马拉提亚发动突袭时,马库赛尼刚好抵达磐石河谷。记住,一定是他刚刚到达,不能让他有喘息休整的时间,这时,西塞亲王从正面突袭,而在他们的身后,马拉提亚会升起报警的狼烟,从而形成要塞大本营失陷,自己陷入包围的错觉。人心是很脆弱的,只要有这样一瞬间的错觉,就足以让整个军心溃散,分崩离析!”

鲁邦尼沉思良久:“殿下说马库赛尼会赶往磐石河谷?对方既然已经看出我们的急行军是幌子,马库赛尼又怎会到那里去?”
凯瑟王子说:“必须把他调离马拉提亚,否则赛里斯是没有机会的。我一定会让他赶往磐石河谷,但是启程的时间是关键,这也就是我说的时间差的意思。你们可以计算一下,赛里斯渡河之后,西塞亲王到达磐石河谷需要一天,赛里斯绕道马拉提亚后方则至少需要两天,而马库赛尼从马拉提亚到磐石河谷,也是两天的路程。也就是说,一定要在赛里斯他们完成渡河之后,才能让黑太子启程,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把他留在城中。”
有士兵进帐通报:“哈塞尔亲王率领的107支小纵队已在上游布阵完毕!”
凯瑟王子点点头,鲁邦尼却更多困惑:“战争讲究首尾联动,殿下的计划的确高明,但是我却看不出这和上游的布局有什么关系。”
凯瑟王子笑笑说:“当然有关系。在这个计划里,赛里斯担负的是最艰难的部分,我必须为他营造最有利的环境。上游的布局,一方面是让对方分兵,但更重要的目的还是马库赛尼。我既要让他坚守城中不敢妄动,又要让他越来越坐不住,只有这样,在时间到时才能一举将他引向磐石河谷!”
见鲁邦尼还是不甚明了,凯瑟王子提醒他:“忘了么?马库赛尼身边的第一智将,拉麦利迦!他才是铸就铁血太子威名的真正功臣,我到现在所有的布局,其实都是在对付他。他察觉急行军有诈,就一定会让马库赛尼静观其变,他看出我们的分兵陷阱,就更要让马库赛尼坚守城中。”
鲁邦尼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分兵陷阱是针对敌方的布兵策略,和马库赛尼的动向又有什么关系呢?身为主帅,他本就应该坐阵本营不是么?”
凯瑟王子笑了:“正常情况下是,但是你不要忘了伊苏瓦一场决斗。在他与我之间,除了国家利益,现在更有私仇!身为主帅,行动判断中参杂个人情感是非常危险的事,拉麦利迦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主人,所以一定会不断的提醒他。而我要做的,就是不断的刺激他。最终导致的结果,就会像是给火山堵上了塞子,能量会迅速累积,所有这些布局要实现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分化马库赛尼与拉麦利迦的关系,从言听计从到不耐烦,直到再也不愿听一个字,真到那时,便是他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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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繁星璀璨,塞里斯率领秘密行军到达乱流滩,人们望着星光下涡流湍急的河水,实在不敢相信这里竟能涉水渡河。西塞亲王低声道:“殿下,你确定这里能过去吗?”
赛里斯不说话,卸掉铠甲,忽然纵身跳进河中。
“殿下!!”
人们发出低沉惊呼,塞里斯却不为所动。是的,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震撼心灵的笑语:每个人,或许也仅仅有权利主张自己英勇无畏,却没有资格首先让别人去死。
王子第一个跳进乱流,湍急河水立刻带得他难以自控的在水中沉浮打转。看到此景,专门挑选水性好的随行士兵,根本务须谁来下令,就一个个争相跳下河。
“殿下!”
好几个人努力游到塞里斯身边,帮他稳定身形,很快,他们摸到了河底位置很高的岩石,一点点摸索着,竟真的向对岸靠过去。善水的士兵带着绳索爬上对岸,上岸后,赛里斯一手指挥,将一根根绳索在粗壮树干上绑牢。然后,大队士兵就开始抓着索道,依次小心渡河。同时将战马的缰绳套过索道,形成可以活动的绳结,一人一匹马,动作谨慎涉水过河。银白色的月光下,可以清晰看见每匹战马的鞍背上都绑着两个硕大木桶,一左一右,在激流中正能启动稳定重心的作用。
就这样,两千人马在黎明前全部顺利渡河完毕。上岸后,西塞亲王立刻发作起来:“殿下,你可真行啊!身为王子岂能这样莽撞?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呐。”
塞里斯微微一笑:“听过一句话么:只会让别人去冒险去送死的人,才是懦夫。”
西塞亲王愣住了:“可是……王子安慰事关重大……”
塞里斯打断他:“想做王子,首先是要有愿意跟从你的人,你说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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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河成功,现在,赛里斯唯一担心的就是摄政太子马库赛尼,是否能如愿出现在磐石河谷。临行前,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兄弟二人曾专门讨论过
凯瑟王子说:“伊苏瓦旷野一场决斗,你不是很想知道他被我一剑破相后,为何没有更加疯狂的报复,反而主动撤兵了吗?”
迎面一剑,暴戾的男人瞬时满脸鲜血,破相的羞辱让他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
“凯瑟·穆尔西利!我要宰了你!”
浑身浴血的王子持剑在手,优雅的摆出邀请姿态:“来啊!我现在体力耗尽,已是强弩之末,而你则精力充分,杀机正盛。你再度冲上来,我的确很有可能就会死在你的剑下,但是啊,我也请你记住,让我死,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
王子剑尖直指对手下盘,冷笑着说:“第二回合,我会让你此生再也做不了男人!你让我死,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安然神态就好像是在说一件特别理所当然的事,在当时恶斗险地,实在显得非常不合时宜。王子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苍冷月光下透出诡异难测的笑意。他提醒对手:“我是王子,身死又岂能没有陪葬品?”
马库赛尼的暴戾之气在眨眼间消散无形,这个威胁的确把他吓住了,权衡良久,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撤!”
凯瑟王子说:“这些年来,帝国与米坦尼虽多有交锋,但对战的都是他手下将领,马库赛尼本人还未曾出战过。一个从不自己露面杀敌的太子却铸就铁血之名,你不会觉得太奇怪了么?哼,直到伊苏瓦一战,面对面,刀对刀,我才终于有机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说:“马库赛尼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凯瑟王子告诉兄弟:“像他这样的人,所有外在的暴戾表现和专横作风,都是为了遮掩内心脆弱的本质,因为他是个对自己根本没有信心的人。换言之,他所以能有今天,一切功劳都不在他自己,而全应归于拉麦利迦这个米坦尼第一智将!而一旦分化他们的关系,当马库赛尼离开拉麦利迦,他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你尽管放心吧,对付这样的人非常简单,我可以保证马库赛尼一定会去磐石河谷,而且至少会带走马拉提亚一半的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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